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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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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疫

莫渝越想越傷心,這幾個月間積攢的負面情緒被引爆,終於哭了出來:“我根本什麽都改變不了,也什麽都不能改變!為什麽要把我送到這裏來?”

“柒柒。”李懷璟擡手摸了摸她的臉,“你不是已經改變朕了嗎?”

“可是,可是他們……”莫渝哭得正傷心,抽噎著說不出話。

“別管什麽他們了,朕只管和你一起。”李懷璟用某種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隨後又安慰她,“朕的結局最差也不過就和前世一樣,朕已經想通了,舍命陪柒柒便是。”

莫渝用自己的衣袖胡亂擦了下眼淚,嗔怪道:“我拖延時日這許久,就是為了不讓三郎重蹈覆轍。三郎倒好,趕著去送命,是想讓我功虧一簣嗎?那不如現在就去喝鴆酒,也省得我多操心。”

“柒柒竟對朕如此狠心。”李懷璟做了個誇張的表情,隨即恢覆正常,沈聲道,“放心,就算朕又走到那般地步,在死前定會徹底清算他們犯下的惡行的。”

“好,我相信你。”莫渝輕輕點了下頭。

這些事被暫時擱置了,但不代表被遺忘,莫渝下定決心,就算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也定要讓他們將惡果吞下。

只是在那之前,李懷璟還是得繼續裝出極其寵信張語知的模樣來,凡不涉及莫渝之事,對她一概有求必應。

莫渝知道李懷璟這麽做說到底還是為了她,也知道他自有分寸,便不再多做過問。

卻不知今年是撞了哪門子邪,到了四月底,京城輝安中竟流行起了時疫。老人或幼童本就較為體弱,一旦染上便頭疼發熱得厲害,幾乎就是朝發夕死。

一時間人人自危,皆不敢出門,就連皇宮之內也受到波及。

起初是出宮采買的內侍不慎染上了,回宮後傳染給了其他內侍宮女,幸好太醫局及時將病人們隔離在單獨的宮院內,住在深宮的眾妃嬪們算是躲過一劫。

莫渝在猗蘭殿不知外頭亂成了什麽樣,直到有日去見李懷璟,碰見兩位皇子都在,這才聽說椒房殿有不少人染了時疫的事,包括趙青雲身邊的宮女素問,幸而她本人無恙。

李懷璟早已下令派太醫局的人去處理了,唯獨瞞著莫渝沒說。

等兩位皇子走後,莫渝向李懷璟埋怨道:“都快半個月了,要不是聽坤兒提及,妾身還不知道這事呢。宮內尚且有人感染,宮外得嚴重成什麽樣子?”

“你我並非精於醫道之人,這事就交給太醫局去負責吧。”李懷璟輕敲了兩下案桌。

莫渝想想也對,又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趙青雲的身子本來就差,三郎可千萬要叫人照顧好她。”

她所了解到的是趙青雲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她的結局任務還有沒完成的部分,就怕她撐不到那個時候。

不過摸魚摸了這些年,也該到加快劇情進度的時候了。

“朕知道,椒房殿那邊朕自會加派人手。太醫局的人今日回稟說,這時疫有些奇怪,與病人接觸後並不是那麽容易被傳染,而對癥用藥後只能保住病人性命卻無法治愈。”李懷璟說著從身後的櫃子上取來一卷卷軸,放到桌上展開,朝莫渝招了招手,“朕是覺得這時疫有些蹊蹺,你來看。”

莫渝幾步上前,走到他身旁向那卷軸看去,見是幅京城輝安的地圖。

“朕先前讓他們去京城中調查,這些是今天呈上來的折子。”李懷璟又取來本折子,對照著在地圖上用手指圈畫出幾處地方,“這幾處地方是最先出現病人的。”

莫渝見他圈出的地方是幾處街巷,便道:“這些地方住著不少人家,聚居處容易爆發傳染病,是有什麽問題嗎?”

李懷璟道:“這幾處地方幾乎是同一天爆發的疫病,擴散至周邊不過數日,而這些地方的共同點便是附近都有口水井。”

莫渝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關竅,微愕道:“是井水出了問題?可宮裏飲用的是從北邊的瓊山上引入宮中的山泉水,又有這麽大座太液池,為什麽椒房殿那邊也有染病的?”

李懷璟道:“山泉水儲量不多,供應不了整座皇宮的人,不足的部分是會從宮外買水,用水車裝了運進來。這宮外有從井中取水的,椒房殿那邊除了趙氏,其餘宮人用的應該就是這些水。”

瓊山的山泉水質較優,但水量不足以供應宮中這麽多人,便只供給他與妃嬪們飲用。

趙青雲在被廢前貴為皇後,也是用的山泉水,如今雖被廢為庶人,但李懷璟當初吩咐過,她在宮中的吃穿用度一概如前,是以逃過此劫。

“至於太液池水,平日裏只供漿洗之用。這麽多年下來,在太液池中溺斃的可不止田美人一個,你還敢喝這水嗎?”李懷璟問她。

“那當然不敢啊!”莫渝叫了起來,連連搖頭。

可惡,狗皇帝為什麽要提醒她,這讓她以後還怎麽去太液池那塊荷塘淺灘快樂玩水摸魚?

她又補充道:“那得讓人去查證下,是否只有喝過井水的人才會發病吧?”

“朕已經命人去查了,最開始染病的內侍,以及之後的幾個宮人,確實都喝過井水。”李懷璟冷笑一聲,“而且,朕聽聞京城中有人借此裝神弄鬼,以符水為百姓治病,倒是真醫好了不少人,收斂錢財又頗得民心。”

“你剛才說,與病人接觸實際很被傳染,這不符合疫病傳染性強這點。”莫渝猶豫了下,揣測道,“會不會……那根本不是時疫,只是癥狀很像?”

“朕猜想,或許有人往井水裏投毒,造成感染時疫的假象,那所謂符水便是解藥,所以才能醫好。”李懷璟見莫渝為難,在她將推測全說出來前搶先一步,“這方法實現起來不難。”

“若真是如此,未免太過分了吧?”莫渝氣道,“為謀取私利害死這麽多人,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你以前說過,只要獲利夠多,便會有人冒著殺頭的風險幹這種事。再則,京中最近來了不少漠北單夜人,那裝神弄鬼的便是其中之一,自稱是什麽北國大薩滿,百姓們把他叫成半仙。”李懷璟發出一聲嗤笑,“聽聞此人散布謠言,稱京中爆發疫病是因朕而起,如此動搖民心,看來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難不成這事是鮑國忠謀劃的?”提到意圖謀反的人,莫渝就只能想到鮑國忠。

“朕昨日去了張才人那邊。”李懷璟順帶著向她匯報行程,“你猜她和朕說了什麽?”

“都什麽時候了還賣關子?要說快說,妾身才不猜呢。”莫渝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李懷璟摸著鼻尖道:“她說時下時疫流行,特意讓朕這些時日留心飲食,難說不是得了鮑國忠遞的消息。”

“那她人還挺好的呢?”莫渝想到他之前喝了張語知端給他的茶,導致中了合歡香和情蠱,這話說得便有點陰陽怪氣,“還提醒你亂吃東西是會得病的。”

不過這應該能證明鮑國忠確實與此次時疫有關。

莫渝想到之前設定的結局中,得到元婕妤娘家接濟的叛黨部眾聯合單夜,趁著西域大亂分散了大部分禁軍兵力,在鮑國忠的帶領下從內部瓦解京城守軍,攻入皇宮,不免擔憂起來。

不過,看李懷璟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大概是不用擔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進入這結局。

“咳,柒柒就別再拿之前的事取笑朕了。”李懷璟被她這話噎到,輕咳一聲,又道,“她還說為時疫擔憂,讓朕找司天監的人來問吉兇。那司天監監正說幾日前夜觀星象,見玉衡星暗淡無光,鬥柄直指氐宿,正是大疫之象。”

“這人看得倒挺準。”莫渝在考慮要不要找這監正給她看下命盤,不過想想還是作罷,萬一被看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怎麽辦?

李懷璟卻繼續說道:“他又言此前紅鸞異動,吉星陷落,氣沖紫薇,致使紫薇星暗。但去歲秋末出現一尾小星,如今靠近紫薇星,令其紫光愈甚,是為貴人相助之兆,時疫之禍不日可解。”

“哼,封建迷信。”莫渝哼笑道,隱約猜到這些星象的含義,“紅鸞陷落為兇,紫微星是帝星,小星指的是哪位皇子吧?又說那小星是去年秋天出現的,不就是張才人懷著的嗎?怎麽,這是讓皇上冷落妾身,多去寵幸懷著貴子的張才人?”

“宮中有人買通司天監,用所謂的天象命數來爭寵,朕又不是知道。”李懷璟扯起一抹帶著諷刺意味的笑,又對莫渝道,“聽聽也就罷了,傻子才會全信。”

“我才不傻呢!”莫渝抗議道,她頂多就是覺得這種星相之說有些意思,比星座要覆雜,星象運轉本身又有自然規律可循,好奇而已。

她思索片刻,問道:“既然三郎都已經想到緣由了,那這事豈不是很快就能解決?”

李懷璟道:“朕也確實已經讓人去驗那幾口井的井水了,若確實是被人投毒,就看太醫局什麽時候才能研制出解藥。”

“我懂。”莫渝點點頭,“得一擊致命才行。”

李懷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心中暗暗盤算該如何處置此事。

尤其是那所謂的漠北薩滿,居然敢說莫渝是妖星降世,欲要利用民心所向來迫使他廢妃,簡直是癡心妄想。

只是明知是逆賊作亂卻一時不可盡除,如何善後還需要斟酌。

“要如何才能知曉這井水中的毒已經清除幹凈了呢?”李懷璟像是自言自語地發問道,“難不成要派人去試毒?”

“三郎怎麽變笨了?”莫渝投去個鄙夷的眼神,“往水井裏放幾尾魚養著,不就知道那水有沒有毒了?”

李懷璟拍了兩下自己的額頭,苦笑道:“朕還真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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