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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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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

披香殿內,周淑妃坐於案前習字。

她的字跡娟秀流暢,如她表現出來的性子一般淡泊寧靜。

瑞珠進了屋,匆匆走到周淑妃身旁,悄悄耳語道:“娘娘,映珍回來了。”

周淑妃寫完最後一筆,滿意地點點頭,瑞珠便去帶映珍來回見。

瑞珠心思細膩地順便打了一盆水來。

周淑妃洗過手用巾帕擦拭幹凈,又坐在軟榻上,端起茶盞悠悠地品了口,才問映珍道:“禮都送到了嗎?維漢可有說些什麽?”

映珍一五一十地回稟道:“奴婢將禮物送到府裏,公子見了很是喜歡,沒說別的什麽。不過梁國公說,讓公子和新娶的夫人過段時日來宮中拜訪娘娘。”

“他喜歡就好。”周淑妃笑了起來,“對了,本宮讓你辦的另一件事,都打聽清楚了嗎?”

映珍從懷中拿出一張折起的紙遞給周淑妃。

周淑妃展開紙,原來是張藥方。

“奴婢把那包藥渣拿去請郎中瞧了瞧。”映珍繼續說道,“那郎中倒是醫術高明,只瞧了一會兒,便將這些藥材的名字寫出來交給了奴婢。”

“蒼術、厚樸、芒硝、甘草、陳皮、大黃、天南星、半夏、附子……”周淑妃輕聲念著那張方子上的藥材名,突然醒悟道,“映珍,這藥方郎中怎麽說?”

“郎中說,這些藥材雖有燥濕清熱之效,卻也是個破氣破血的方子。”映珍答道,“那郎中本來還問奴婢怎麽拿著墮胎藥的藥渣,奴婢只好給了他許多銀子,讓他不許聲張出去。”

“果然如此……”周淑妃緩緩地點了下頭,“怪不得元婕妤的面色如此蒼白,原來是血氣不足。”

瑞珠吃驚道:“娘娘,難道有人暗害元婕妤?”

這事出在披香殿中,若被旁人得知,定會連累周淑妃,她不得不擔心。

“此事蹊蹺,如果真有人敢在本宮這披香殿暗害元婕妤,那麽元婕妤和她身邊的人應該早就知道她是小產,並非風寒。”周淑妃擺手道,“可元婕妤並沒有說明此事,就連她那兒的宮女、內侍都不知情,這怎麽可能?”

元婕妤沒有生育經驗,但她身邊的宮女們在宮中待的時日不短,不可能不清楚,更何況還有太醫來診過。

所以元婕妤小產,絕非有人故意加害。

“這麽說來,那就是元婕妤自己不想要孩子了?”瑞珠只覺得奇怪,“這也不可能啊?”

“這是唯一的解釋了。”周淑妃蹙著眉頭說道,“元婕妤假稱得了風寒,實則偷偷服藥墮胎,還買通太醫隱瞞此事,難道她真的不想要孩子?朝廷上下誰都知道皇上子嗣不多,之前三皇子夭殤,就剩下兩個皇子。她若能在這個時候生下一子半女,在後宮中的地位豈不是更加穩固?況且她又是異族女子出身……可她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會不會是元婕妤這一胎本就不妥,所以只好忍痛先打掉這個孩子?”映珍揣測道。

“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本宮還是懷疑。”周淑妃又抿了口茶,“元婕妤乃是罪臣之女,她的父兄皆在五年前因起兵造反被誅,皇上仁慈,免了元家女眷的死罪,只將她們沒入掖庭。因元婕妤生得美,又擅跳胡旋舞,在今年元宵宴上獻舞,得到皇上垂青。”

只不過元婕妤到底是罪臣之女,皇上那天又喝醉了酒,就僅是在那時臨幸過她一回,沒想到居然一舉有孕。

“莫不是元婕妤心有怨恨,不想為皇上生兒育女?”映珍又猜想起來,“可皇上待她不薄,不僅沒治她的罪,還封了婕妤。就算她心有怨恨,身為皇上的女人,又怎能私自謀害皇嗣?”

瑞珠問道:“娘娘,要不要將此事告訴皇後娘娘?”

“暫時先不要說出去。”周淑妃輕輕地搖了搖頭,“對了,為元婕妤診治的太醫是誰?”

“是太醫局的姚太醫。”映珍早就將與此相關的事都一並調查清楚了,“聽說和元婕妤的娘家曾是世交,不過為人膽小,並未參與當年造反之事,所以才未被治罪。”

“你說他膽小,依本宮看,他膽子可大得很,竟敢謀害皇嗣,真是罪不容赦。”周淑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麽大的事,若有什麽閃失,足以讓他們掉腦袋了。那姚太醫最擅長治療何種疾病?”

映珍道:“姚太醫的醫術在宮裏倒是有些口碑,不過應該是最擅千金婦科的。”

“是嗎?聽說田美人最近正發愁如何調養身體,以便早日懷上龍種。既然有這樣好的太醫,應該好好推薦給田美人才是。”周淑妃微微笑道,“不過,這事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近日總不愛到後宮來。”映珍附和著點頭,“上次雖是見了田美人,卻也沒臨幸她,許是就此失寵了也未可知。”

末了,周淑妃又吩咐瑞珠道:“你明日送些滋補藥品給元婕妤,讓她好好補補身子。”

“娘娘不打算處置元婕妤嗎?”瑞珠又有些不明白了,“為何還要給她送補品呢?”

周淑妃笑著搖頭:“為何要處置?她不要孩子,倒省了本宮的工夫。以她那樣的出身,就算生下皇子能讓她在宮裏好過些,這皇子怕也是不會受人待見的。與其讓皇子平白受苦,遭人白眼,倒不如別讓他來到世間的好。”

瑞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道:“那這藥方……”

“先留著吧,你們可都要仔細留意元婕妤那邊的一舉一動。”周淑妃將那張紙給藏起放好了,“往後這宮裏可就更熱鬧了。”

披香殿的東側殿錦瑟居內,元婕妤躺在榻上,間或咳嗽兩聲,依舊氣色很差。

宮女翡衣端來一碗烏雞湯,安慰元婕妤道:“婕妤,這烏雞湯裏加了紅棗、枸杞和桂圓,都是補氣血的。婕妤快些趁熱喝下,對身體大有好處,離康覆之期也就不遠了。”

元婕妤被她扶起身,被餵著喝了幾口,說道:“所幸還未顯懷,皇帝這段時日又為了朝政的事情忙著。聽說莫昭容也病了,他自然是去猗蘭殿看顧昭容要緊,無心到我這裏來,此事便可以徹底瞞過去了。”

翡衣又給元婕妤披上一件外衣,嘆息道:“婕妤這是何苦來哉?好好的孩子,都有三個多月大了,還是個快成型的男胎,偏偏又不要了,豈不是罪過?他終究也是婕妤的親生骨肉啊。”

“親生骨肉又如何?”元婕妤冷笑起來,“那不也是流著皇帝的血嗎?”

“想到我父兄被殺,全家七十餘口男丁被斬,女眷盡數沒入後宮掖庭。當時我是為了救娘親性命,才在元宵宴上獻舞,引起皇帝註意。可娘親卻還是病死在掖庭,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那種錐心之痛,我畢生難忘!”她咬著牙根,恨聲說道,又接連咳了好幾聲。

翡衣忙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緩著氣:“婕妤要保重身體才是。”

“我現在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只能委身於這後宮之中,但這孩子斷斷不能要。”元婕妤面露哀容,“我知道自己對不起這孩子,要怪就怪他福薄,為何非要投生在我懷裏?待我好了,我會為這孩子祈福,希望他來世做個普通人,不要投生在帝王家。”

“但願小皇子不要怪婕妤不疼他。”翡衣偷偷擦了擦眼淚,忍著哭意道,“婕妤的苦衷,旁人怎麽會知曉?只是方才這些話再也不要說了。”

元婕妤卻落下淚來,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待我的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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