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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腦殘的第四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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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腦殘的第四十五天

元氣大傷, 傷的不僅是身子,還有腦子。

被鎖進人頭倉庫的第三天,謝異書對昨晚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

他傷勢太重, 蜷在稻草堆裏挺屍, 頭腦昏沈,滿頭滿臉都被稻草蓋住, 不知道是誰弄的, 幾乎要用稻草把他埋了。

或許是蕭禾豐為了讓他躲過今日的刁難,特意用這種方法把他藏了起來。

但這種藏, 無異於掩耳盜鈴, 這屋子就這麽小,那群人總能找到他的。

“嘎吱——”房門被推開, 一群看守同昨日一樣,開始吆喝著所有人朝外走, 謝異書意識混沌,但能察覺到有名倉庫看守正在朝他走來, 就在即將踩到謝異書時,卻像是註意到了別的什麽,掉頭走了。

謝異書沒想到的是,蕭禾豐的掩耳盜鈴還真的起了作用,一群人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 竟真的沒把謝異書找出來。

或者說壓根就沒找。

謝異書安安生生地在這草堆裏昏睡過去了一整天,沒被人找麻煩,隱隱覺得幾分古怪,清醒過來時還沒捋清楚頭緒, 便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他的外套什麽時候被人扒了?手腕和腳腕的鎖鏈也被取下來了,還換了套衣服!

連著睡了一天一夜, 此刻蕭禾豐等人已經回來,蕭大人抓著今天發的饃饃,正要餵給謝異書。

謝異書爬起來啃了兩口,難得有了點氣力,問道:“衣服……誰的。”

蕭禾豐餵飯的手一頓,眼神似有閃躲:“樓,樓煩的。”

循著他的話,謝異書掃向他身後,看見了垂頭靠坐在墻角的樓煩,樓煩身上的衣服確實換給了謝異書,但樓煩本人身上穿的,卻並不是謝異書的衣服。

而是一套看起來幹幹凈凈的黑袍,室內光線太暗,謝異書看不清那衣物,只是覺得稍有些眼熟,但穿在樓煩身上,卻是一時讓他想不起來。

樓煩半曲膝坐著,臉上神色不明,眼角餘光時不時掠過謝異書的臉,又不發一言地掃向門口。

謝異書沒註意到樓煩的異樣,吃飽飯便開始閉目養神。

據蕭禾豐的說法和謝異書近幾日的觀察,他發現,這倉庫修建在鬥獸場的看客臺下,出門直接就是鬥獸場,場內的毒禽猛獸不會關起來,整日都青天白日下游蕩,而且日夜有人在看臺上站崗,因此在這間小小倉庫可以說是身陷重圍,插翅都難飛。

倉庫內的人是不清楚這群看守住哪兒的,想當然便覺得他們住在外面,但其實稍微細想一下便知道,這群人每日早早負責開門,平時出入鬥獸場也絕不會橫穿險象叢生的場地,因此,這群看守多半住在地下。

昨日被那管事拖出去時,謝異書也印證了這個猜想。

這群看守確實住在地下,那地下多半還有暗道讓他們出入。

找到了突破口,那便是成功了一半。

至於剩下的一半……

謝異書身體虧空得厲害,至少得好生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完全恢覆。

只能等了。

不過幸好今天沒人來找麻煩,謝異書沒深究為什麽沒人來,他選擇相信那豬頭管事自動嗝屁了。

但即使沒人來找麻煩,謝異書也得想辦法吃飯,每天都讓蕭禾豐倒騰著老胳膊老腿去給他找吃的也太不厚道,謝異書望向蕭禾豐:“蕭大人,你明日就在這屋內守著,本王自己出去。”

蕭禾豐一楞:“不,不行。只要臣還活一日,就不能將殿下置於險境。”

謝異書不記得自己對蕭禾豐有過什麽恩惠,微一擰眉:“蕭大人,樓煩其實說得對,你即使在這裏幫了本王,本王出去也不能保你升官發財。”

謝異書本人就是個沒實權的掛牌王爺,除了榮華富貴什麽也沒有,蕭禾豐再怎麽對他獻殷勤也是沒用的。謝異書沒有權力,也不會樂意為了誰去摻和權力,所以蕭禾豐如果是為了討好他,那這個算盤確實可以收一收了。

討好顧子言或許還有些用。

聽了他的話,蕭禾豐臉色一紅,急迫道:“臣絕沒想過這些!臣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出於對大安的效衷,若是有二心,臣不得好死。”

不是很理解蕭禾豐的忠心耿耿,謝異書歪過頭:“要說對大安的貢獻度,你比我強多了,所以你為了我去死,哪裏算是效忠大安?你這只是效忠謝家罷了,這是愚忠啊。”

在謝異書眼裏,真正的心懷天下的謀臣不應該是愚昧地忠於帝王和天家,而應該是忠於百姓和天下。

但蕭禾豐卻不這麽想:“世人皆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此等號稱精明之人,在臣這裏皆為鼠輩。君臣之禮絕非說說而已,臣既已擇了一主,此生便不會再易。”

謝異書還想說他確實愚忠,不遠處的樓煩突然冷冷地插了句嘴:“謝之重這種心狠手辣的君王,竟也值得你們一個兩個都為他謝家人賣命?”

一個兩個?

謝異書尚且來不及去琢磨滿朝文武還有誰對謝之重如此忠心耿耿,房門再度被推開。

這就奇了。

此時已至深夜,倉庫內眾人幾乎已經入睡,謝異書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時都盡量小聲,因此房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異常刺耳,在一瞬間攪擾了所有人的神經。

謝異書第一反應是那斷子絕孫的管事來找麻煩了,於是低頭,想用頭發掩住臉,誰知他剛垂下頭,伴隨著一聲“滾”,立馬有人朝他懷裏跌了過來。

謝異書只來得及看清一個輪廓,房門便被再度合上,看守離開,月光頃刻被阻攔在屋外,一扇門之隔,內部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方才被推過來的人倒在謝異書懷裏一動不動,謝異書曲起手臂想推開他,卻被樓煩制止了。

樓煩像是奶狗護主似的從角落飛奔過來,立馬去扶謝異書懷裏的人:“主子!”

謝異書怔怔地楞在墻頭,在樓煩即將把懷裏的人抱走時,突然劈手把人奪了回來:“顧子言?”

他嗓音裏還帶著虛弱,但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分不清是擔驚受怕還是欣喜若狂,或許兩者皆有。

顧子言悶聲倒在他懷裏,頭抵在謝異書肩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怎麽也進來了?”謝異書不可謂不震驚,他怎麽也想不到顧子言被抓進這兒的原因:“就你一個人?”

顧子言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整個人像是沒力氣,軟在謝異書身上,要謝異書撐著他才行。

他沒說太多話,應該是說不出來,只言簡意賅地回答道:“其他人……快了。”

他歪在謝異書身上,呼吸沈重遲緩,像是喘不上氣。

謝異書根本沒閑工夫去想顧子言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心尖重重一跳:“受傷了?”

屋內光線晦暗,他和顧子言又是抱著的姿勢,什麽也看不清,謝異書稍微把人推開,樓煩立馬扶住了自家主子。

樓煩還是半大少年,比顧子言矮了不少,但顧子言這樣倚靠在他身上,顯得越發孱弱。

謝異書方才一直沒來得及細看,直到此刻,才看清了顧子言身上的裝束。

他就說樓煩身上穿的衣服眼熟,此刻才猛然記起,那是顧子言慣常的穿衣風格,至於顧子言身上此時穿的,竟然是謝異書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物?

而且謝異書身上的鎖鏈不知為何轉移到了顧子言身上,披頭散發地乍一看,打扮和謝異書一模一樣。

什麽情況?這人不是剛剛才被送進來嗎,怎麽會穿著自己的衣服?

意識倒退,謝異書後背冷不丁升起一陣寒意,他目光有些飄忽地看向顧子言的手腕,耳邊猛然聽見啪嗒一聲。

是一滴血落在稻草上的聲音。

啪嗒——

又是一聲。

謝異書盯著顧子言耷拉在身側,正在汩汩往外滲血的手,頭皮一緊,

記憶像是強制性灌了進來——昨夜,顧子言便已經在這裏了。

只是自己病得厲害,今日又昏沈,完全忘了個一幹二凈。

所以白日那管事沒來找自己麻煩,竟是因為顧子言代他去受了刑?

他眼底突然發紅,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去纏顧子言的手腕:“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從頭到尾給我解釋清楚。”

顧子言撐起一點眼簾,唇角輕開:“說來話長。”

謝異書垂著頭不看他,悶不做聲,盡量穩著手腕不失態,醞釀了半天,醞釀出一句語調正常的:“你不會長話短說嗎!”

最後一個字短促哽咽,謝異書飛快擡手抹了一下眼角,想繼續給顧子言包紮,但眼前越發模糊,他想忍,又怎麽也忍不住,最後不爭氣的眼淚還是啪嗒落了下來。

剛落下來,他就被人抱住了。

顧子言的身體替他隔絕了樓煩和蕭禾豐的視線,謝異書後背抵著墻面,臉埋在他懷裏,覺得自己這輩子流的眼淚都沒有這兩天多。

“殿下別哭,我沒什麽事。”顧子言摟著他,氣音落在謝異書耳畔,這話毫無說服力,除了讓謝異書更加傷心。

“我讓阿竹給你報信,不是讓你親自來救我,你……怎麽可以來這種地方啊。”

他沒想過顧子言會親自來,他甚至前一天還在懷疑顧子言不會來救自己。

但顧子言不但來救他,居然還親自來了。

以他的身體,即便好好待在丞相府,謝異書都擔心他出點什麽事情。

現在顧子言代他受了傷,謝異書頭一次破天荒地開始反省自己:“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要那塊玉了。”

他只是不想讓顧子言受傷,但這話卻讓顧子言一震,神情甚至顯得有些倉皇失措:“這天底下的東西,只要殿下喜歡,都可以要。”

顧子言神色認真,半點不似開玩笑:“更何況殿下是光明正大贏回來的,即便是搶,那錯的也是關傲,他就不該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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