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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正常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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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正常的第一天

“殿下,丞相大人今日也沒去上朝,據說病得連下榻都難……怕是不中用了。”

逸王府後院,小廝阿竹頂著一張苦瓜臉,給某位閉目養神的殿下匯報。

後者有些困倦地撩開眼皮:“丞相大人?誰?”

阿竹一哽:“顧丞相啊!您前幾日才罵過的,這麽快就忘了?”

謝異書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哎顧子言嘛,你說丞相大人,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頓了一頓,撩開緋紅的衣衫,直起腰伸展一番:“對了,你剛才說他怎麽了來著?”

阿竹:……

自家殿下慣來不著調,什麽事兒都不放在心上,他只得再次凝重道:“我今日聽府裏的下人說,顧相被您罵了之後,回府就吐了血。”

吐血???

謝異書扭動的腰卡了一卡,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妙,他略微心虛地道:“不至於吧……不過四年沒見,顧子言現在如此弱不禁風?”

阿竹連忙接話:“您也知道是四年沒見啊!顧相如今本就病體沈屙,又得陛下器重,滿朝文武都得讓他三分,生怕他出點什麽事,您倒好,這剛一回京說罵就罵,這也太……”

謝異書眼看他又要嘮叨,揮手制止:“打住打住。”

他謝異書雖然不是什麽很有良心的人,但這一回京就把當朝丞相氣死,說出去也挺敗壞他堂堂逸王的名聲。

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去做做樣子。

丞相府金碧輝煌,檐角高挑,鬥拱華麗,彰顯著聖上的恩寵。

謝異書吩咐阿竹把慰問禮交到了丞相府的管事手裏,輕咳了聲,有幾分別扭:“顧相身體可還好?”

管事看見他,臉色不算好,但也還算體面:“回王爺的話,大人還沒醒過來,但太醫說已無大礙,再暈個十天半個月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十天半個月?這還叫沒什麽大礙?

像是看懂了謝異書的驚訝,管事又道:“王爺離京游歷了四年,因此或許不太清楚,丞相大人的身體從四年前就垮了,這些年向來如此,特別是夏日,纏綿病榻在家辦公是常有的事。”

“哦,這樣啊……”

阿竹適時在謝異書耳邊道:“殿下,看來是丞相大人自己不中用了,和您罵他沒什麽關系。”

謝異書:“……”

真是小嘴抹了蜜。

顧子言沒醒,他這個罪魁禍首站在這裏也是礙眼,於是腳底抹油便要開溜:“既然如此,那便好好照顧你家大人,本王先走——”

在一聲極輕極淺的嗆咳聲中,謝異書張了張嘴,咽下了剩餘的兩個字。

顧子言長得好看,謝異書從小便是清楚的。

四年不見,謝異書依然會被他那張臉驚到。

雖然眉眼間有一股濃重的病氣,但容貌仍舊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仿佛心神都為之一顫。

謝異書別開眼,顧子言嘴唇煞白,就要下跪行禮。

見人如此虛弱,謝異書登時便忘了三日前顧子言在宮宴上囂張跋扈的樣子,一時不知被撥動了哪根尊老愛幼的心弦,他倉皇俯身,托住那人的手,把人扶了起來。

“顧,顧相請起吧,都病得半死不活了,還拘什麽禮。”

他的手剛碰上去,顧子言像是被燙著了似的,眸光微動,快速收回了手。

謝異書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嘖……

顧子言垂著眼,並不看謝異書一眼,行完禮便直接下逐客令:“咳,殿下萬金之軀,若是被臣過了病氣,臣萬死難辭其咎,阿筍,送殿下回府。”

謝異書一楞。

他才剛來,顧子言就下逐客令,這算怎麽回事?他堂堂一個王爺,不要面子的嗎?

謝異書冷了臉,抱臂靠近了一步:“丞相不歡迎本王?”

他這一步邁得極大,差點和顧子言撞上,後者略微一驚,抓著扶手後退了半步,穩住身形道:“自然是歡迎。”

謝異書似乎從顧子言的神情裏捕捉到一絲忙亂,他挑了挑眉,莫名感到心情舒暢,又貼近了一點。

一股略微濃重的藥香拂來,但不顯得刺鼻,謝異書像是明知故犯,註意到顧子言不想和他有肢體接觸,於是越湊越近,在旁人的眼裏,他的鼻尖幾乎埋進了顧子言鎖骨:“那顧相怎麽不請本王進去坐坐?本王和顧相四年沒見,可是思君心切,有好多體己話要講呢。”

“咳咳咳咳!!!”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權臣僵住,咳得異常辛苦,眼尾和脖頸都紅了一片,像是要重新暈過去。

謝異書沒想到他這麽大反應,摟住他看起來孱弱不堪的身子,半攙半抱地把人朝寢房裏帶,話裏還帶著得逞的笑意:“本王前些時日失了言,今日是特意來給丞相道歉的,來,進屋,外面風大,別把丞相大人凍傷了。”

被謝異書肆無忌憚地這麽一碰,顧子言僵得更厲害了,眉睫微顫,低低地說了句:“殿下並未失言,臣那日說的話,確實過分了。人與人之間,或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若是殿下喜歡哥兒,那即便是娶了回府當王妃,也不是臣能置喙的。”

謝異書以前是個離經叛道的皇子,現在是個游手好閑的王爺,他不喜歡女人偏喜歡哥兒,這是整個大安人都知道的。

這麽多年,也沒人敢對謝異書的這一癖好有什麽微詞。

謝異書只當顧子言那日是吃錯了藥,今日得了這麽一個道歉,他也不與病號計較了:“行吧,那本王勉為其難接受你的道歉。”

謝異書四年前離京游歷,一月前回京,剛一回京便被朝中大臣各種拉郎配。

幾日前的宮宴上,若不是戶部尚書偏要把自家小兒子許配給謝異書,想必顧子言也不會失態。

他扶著顧子言進屋,反手關了房門,把一群小廝丫鬟攔在了外面:“本王和你們丞相敘敘舊,沒事兒別進來。”

丞相府的下人顯得有點憂心,阿竹瞧著一群人,道:“我們王爺又不會吃人,專門來給顧丞相道歉的,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別打擾他們敘舊啊。”

一群下人也不敢忤逆逸王殿下的意思,紛紛退下,只有一個丞相大人的貼身內侍留了下來。

阿竹正覺得他有些眼熟,那內侍突然朝他一笑:“阿竹,好久不見。”

阿竹微楞,“你是……阿筍?四年沒見,你居然還跟著顧——”

阿筍道:“你不也還跟著二皇子嗎?”

“那能一樣嗎?顧丞相現在可是大安出了名的那什麽,你跟著他,那你不也就成了……那,那什麽。”

見阿竹吞吞吐吐,阿筍幹脆替他補齊了一句話:“管他奸臣忠臣呢,顧相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在顧府當公子的時候好多了,我也跟著他沾光。你呢?顧相一年四季都不離京,我對外面的事情可感興趣了,你和我聊聊唄……”

門外漸漸安靜,聊天聲漸遠。

屋內,謝異書剛一脫離眾人視線,便沒什麽正形地把自己砸進了顧子言對面的軟座上,一手從桌上拿過茶盞,一手開始解外袍的領口。

“好熱,你這屋裏怎麽大熱天還開地龍啊!”他自顧自說,脫下緋紅色的王服想擱到一旁,突然被一道冷冷清清的嗓音制止了動作:“殿下,不合禮數。”

謝異書看他,顧子言依然病懨懨地坐著,先前因為咳嗽而浮現的血色消退,整個人蒼白得幾乎要和衣衫融為一體。

謝異書突然一笑:“本王和丞相自幼相識,又是多年同窗好友,還需要這麽多禮嗎?”

說著,他捏著華服起身,抖了抖手腕,將那身全京城獨一無二的王服披在了顧子言肩上。

顧子言呼吸微不可查地停滯,伸手要脫下這外套:“臣和殿下,確實是同窗,但……”

謝異書知道他要說什麽,迅捷地扣住那雙冰涼的手,制止了顧子言的動作,把王服又朝顧子言身上緊了緊:“知道了,本王配不上做顧相的好友。別脫了,這裏沒別人,一件衣服而已,穿一下怎麽了。”

顧子言虛握了握手心,欲言又止。

謝異書坐到他旁邊,從桌上撚起一串葡萄朝嘴裏塞:“不過我說真的,你這病什麽情況,總不能真是被我氣出來的吧?”

那日顧子言都把戶部尚書家的哥兒貶得一無是處了,謝異書也只不過說了他一句牙尖嘴利,真要論起來,還是顧子言咄咄逼人的樣子比較惹人生氣。

他動作肆意,一邊嚼著沒剝皮的葡萄,一邊懶懶散散地剝皮,指腹被葡萄的汁水浸染,眼底難得有幾分專註。

顧子言盯得他,有些出神,像是不知該如何回應謝異書的熟稔,他依然秉持著公事公辦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和冷淡:“舊病,不足掛齒,有勞殿下關——”

“心”字還沒出口,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堵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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