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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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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 19 章

宋清杳拿著那份辭職文件坐在臺階上, 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目光有些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麽。

坐了半個小時, 她嘗試性的給沈明衿的辦公室打去電話,接聽的人是沈明衿另外一位助理Ross, 她給的理由是:損壞公司形象,造成嚴重的社會輿論,予以開除處理。

她反駁問:“我怎麽損壞公司形象了?”

Ross沒有回答, 掛斷了電話。

在七月三十號這天, 她被鳳瑞開除了。

回到家時,在巷子口的街道上買了兩個熱饅頭, 家中悶熱,因沒裝空調氣溫常常高達三十來度,散熱的工具只有一臺電風扇,此時已經開到最高檔, 吹出來的風也夾雜著悶熱。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啃著手裏的熱饅頭, 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毫無征兆的亮了起來,低頭望去, 是微博的推送。

本來無關緊要, 但她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osmond。

陳奚舟。

她的心猛地一緊。咬著饅頭點開微博,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但是最新的一條微博卻被轉發過萬。

[天氣不錯, 就是很想某人]

配圖是一張郁金香。

陳奚舟在互聯網的活躍度不算高,真正認識他身份的人也很少, 所以即便是發微博,最多也就一百來條轉發和留言, 為什麽今天的轉發量這麽高?

她突然想起什麽,立刻去外網查看他的信息,外網的陳奚舟活躍度較高,認識他的人也很多。

而等她去查看陳奚舟外網的信息時,赫然發現了一張點讚超過十萬的圖片。

@osmond

[我女人。]

配圖是一張她半.裸的照片。

照片模糊不清,但依舊能看得出身材極好,若隱若現的胸部和迷人的細腰,頭發全都被推到了右側的胸口上,側目望著遠處的景色,色彩和光影幾乎達到了頂峰——精心擺弄好的姿勢。

她雙手顫抖著去放大圖片,企圖在圖片上找到一絲不是自己的證據,也許是宋薇呢?也許是她呢?

可當她放大了圖片,看到了那張圖片的後頸部有一顆極小的痣時,心猶如墜入深海。

這就是她。

不是宋薇,也不是技術合成,就是她本人。

所以Ross所說的損毀公司形象,指的是這個嗎?

在外網的傳播量和點讚量確實非常高,至少在陳奚舟這裏,點讚就已經超過了二十萬。

她默默地將手機放下,麻木的看著窗外的景色。記得剛回國時是漫天大雪,院子裏的矮墻上堆滿了積雪,現在已經是盛夏了,回顧這半年,總覺得自己做了很多的事,又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沒做,一種無力的頹廢感湧上心頭。

不知道坐了多久,門外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緊跟著有人敲門。

她的思緒被喚回,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的人赫然是陳奚舟。

盛夏的蟬鳴在耳邊回蕩,旁邊的白樺樹斑駁的影子散落在兩人身上,她看著他的眼眸,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是該質問他為什麽在外網發這樣的話?還是該質問他哪裏來的照片?

想了一圈,她決定保持沈默。

陳奚舟:“你看見了吧?”

宋清杳:“嗯。”

陳奚舟:“決定好了嗎?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有的時候她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糟糕,她不愛的人對她窮追不舍,她愛的人卻已經不愛她了,幾乎沒有哪個地方能讓她如意的,她只能深深吸一口氣,說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陳奚舟扣住她的手腕,“我以為你回國半年,已經認清楚局勢。”

宋清杳是認清楚局勢了。

認清楚沈明衿已經往前走,而她困囿在過去,不止是她,陳奚舟也困在過去,困在無數的盛夏、困在無數的謊言和欺騙中。

她看著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陳奚舟,你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嗎?我們剛認識那會,你打了我一巴掌,說我搶了你的玩具,從那以後,我不敢碰你的東西,但你總是有事沒事來找茬。”

小時候的玩鬧可以當做是不懂事,他打她、罵她,都可以被原諒,可長大了呢?他帶著他的同學將她關在女廁所裏,用冷水潑她的時候,是不懂事嗎?他說她活該沒有父母疼愛的時候,是不懂事嗎?他在她的小學畢業典禮上脫掉她的裙子,是不懂事嗎?

他說是開玩笑、不懂事。

一句輕飄飄的開玩笑、不懂事揭過了一切,那她呢?真正受傷的只有她。

而揪著這個‘開玩笑、不懂事’去鬧,父母也只會說:人家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咱們還是鄰居,為了你這點小事,鬧得鄰裏不和諧?

那時候,她就知道,無論是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理解她的苦、理解她的痛。

“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可能是初中畢業典禮上我為了討好你,跟你說,其實你也不差,也有可能是你摔斷了腿,我爸媽帶著禮物去看你,你恐嚇我說等好了還會欺負我的時候,我為了不被你欺負,每天都來照顧你,也有可能是你為了嚇我故意跑到我房間,看到我洗澡……總之,你的喜歡讓我覺得恐懼,害怕。”

陳奚舟眉頭微微皺起,扣著她的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我打你是因為宋薇搶了我的玩具,說是你搶的,我對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宋薇在我面前裝作是你,我才——”

“我們已經認識幾十年了。”她打斷他的話,“幾十年了,你都分不出我跟宋薇的區別,一次次被她騙,說得過去嗎?你不如老實的承認,你就是覺得我好欺負,覺得你打我、罵我是有成就感的。”

“去他媽的成就感!”陳奚舟青筋暴起,厲喝道,“我是真喜歡你,不是你討好我說的那些話,也不是你照顧我,而是……而是……”

蟬鳴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他的聲音卻漸漸小了下來。

不是因為她做的那些事和說的話,而是高一的夜晚,他闖進她的房間,看見了她洗澡的背影,煙霧繚繞間,她在半透明的玻璃裏,身影盡顯,神女入夢,從那晚起,他的夢裏就只有她了。

其實她跟宋薇很好分辨。

一個在努力裝純。

一個天生就純。

他現在已經能夠分辨得出兩人的區別了。

但好像,有點晚。

“而是什麽?”她笑,“陳奚舟,我不會喜歡上一個霸淩過我的人,永遠不會。”

陳奚舟雙目逐漸充血,他走上臺階,一把扣住她纖細的咽喉,“你有得選嗎?你現在不跟我,誰幫你解決那一大堆爛攤子?你指望沈明衿幫你解決?對,放在三年前,你們家出事,他一定會幫你,可現在呢,站在男人的角度來看,他會找你,只是因為想跟你上床。”

陳奚舟以為半年的時間足以磨掉她所有的棱角。

她會接受他的好意,會接受他這個人。

直到此時此刻,他靠她這麽近時,才發現那雙清澈柔潤的眼眸裏沒有半分的退意。

她笑,“你猜對了,他找我,真的只是想跟我上床。”

陳奚舟咬得牙都快碎了,“所以呢?你就這個反應?”

“因為就在剛剛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三年前,我以為他不愛我,我以為我們交往都只是因為喝醉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我,是真心實意的愛我,我在無端的猜忌他的愛、猜忌他的心,所以我活該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你也一樣,你霸淩我的時候,有想過今天嗎?所以今天是你的下場,是我們的下場,我們都沒有在愛出現的時候好好抓住,活該現在都沒了。”

“你這麽快認命嗎?”

“我有得選嗎?”

陳奚舟嗤笑,“至少我不認命,我承認我過去做了很多錯事,對你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但人一輩子那麽漫長,你憑什麽覺得幾十年的償還比不過小時候對你的傷害?“

“因為你沒被傷害過,你的童年都是在幸福中度過的,你知道一個人被關在廁所是什麽感受嗎?你知道我找爸媽訴苦的時候,他們說只是開玩笑,讓我別在意的感受嗎?你知道三年前我去找你的時候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嗎?”她看著他說,“我那個時候覺得,我會被你玩死,即便不玩死,我也走不出那個房間。”

他深色凝重的看著她,“但你還是來了,你為了沈家人來的。”

她深深吸了口氣,仰頭看了看天,“有時候真覺得活得沒意思,每天都困在這裏拼命掙紮著,想掙紮出一片天,想掙紮出一片屬於自己的烏托邦,卻連堂堂正正的活著都很難。”

“別談什麽死不死的,你想讓自己活得輕松很簡單,別有太重的道德感,多學學宋薇,沒心沒肺的,什麽事都不掛在心上。”

“嗯,對,破產的時候我就該跑。”

陳奚舟慢慢松開手,心疼的看著她,“宋清杳,別跟我犟了,現在只要你同意,你什麽都不用管。”

“那我問你,外網的那張照片是不是宋薇給你的?”

他猶豫片刻,“是。”

“她在哪?”

“在澳洲。”

“那我拜托你跟她說,叫她無論如何也要跟我聯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說,你讓她放心,不是讓她回來跟我一起抗債務的。”

陳奚舟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煙,看著她的眼眸,“好。”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

灼熱的氣溫燒得人心都有些悶疼起來。她說:“我要休息了,你先走吧。”

“清杳。”陳奚舟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我請你再多想想,再多想想我剛才說過的話,半年過去了,你這樣的堅持沒意義,你現在可能賺了幾百萬,但幾百萬還得起幾億的債務嗎?別做精衛填海的事,首先你不是精衛,其次你也填不了海。”

“嗯。”她點頭,“你讓我多想想。”

聽到她松口,陳奚舟面露笑容,立刻點頭,“好,只要你願意想,我等多久都可以的。”

她走進院子,將門關上後,整個人靠著門。

然後看看院子裏的擺設,發現靠在墻邊的木板倒了一片,起身去將地上的木板擡起來擺放整齊、清掃了滿是落花的地、洗了衣服擦了桌子,最後發現母親蹲在地上將早上吃的稀飯灑了一地,她又擰幹毛巾去替她擦手擦臉換衣服,做完一切後天就黑了。

她熬了新的一鍋粥,餵母親吃下。

其實餵一個瘋子吃飯是不容易的,他們往往覺得進食不是有意思的事,不是打翻碗筷就是不肯進食。

所以很多時候,宋清杳都會等她到自己餓,餓到想吃時才餵。

折騰完,已經淩晨一點鐘了。

母親入睡,萬籟寂靜。

她坐在窗前的椅子前,桌上擺放著一盞小臺燈,旁邊的電風扇吹得呼呼作響,望著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

不知道坐了多久,慢慢的拿起了一支筆。

昏黃的光影打在她的側臉上,顯得靜謐溫柔。

她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寫得很用力。

寫完覺得字體不好看,就將紙張卷起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繼續寫。

——宋薇,你要是能看到的話,就拜托你一件事,照顧好媽。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見我一面嗎?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寫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莫名的就想起跟沈明衿一起去祁山時的畫面了,祁山那個地方真的很美,春天翠綠盎然,夏天山谷幽香,秋天楓葉如火,冬天銀裝素裹,她跟沈明衿牽著有福去玩的時候,他經常跟她說,想要在山裏蓋一間房,就他們倆個人住,每天他煮飯給她、陪她看星辰皎月、看日出日落,最好不要孩子,這樣他們就能永遠都在一起,不會有人打擾。

她問,萬一就有孩子呢?

他說,我結紮,萬無一失。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後就被他摁在帳篷裏強吻,吻到情動會用鼻子蹭蹭她的臉,“我說真的,我想每天都待在你身體裏。”

窗外的白樺樹被風吹得票下了落葉。

她一只手托著腮看著那片落葉看出神了。

落葉歸根。

她將桌面上的紙再次揉作一團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提筆繼續寫。

——無人愛我。

簡簡單單四個字批判了她的前半輩子。

其實後半句想寫,他愛過。

但又害怕給他添去煩惱,所以沒寫。

寫完後,她將那張紙整整齊齊的折疊起來,塞進了抽屜裏。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了一趟監管部門詢問營業執照的事。

辦了幾個月,也應該辦下來了。

又跑了好幾天,終於在八月九號這天,宋清杳拿著自己到手的營業執照,她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裏,文雪給她點了讚,還到小店來捧場,買了不少的翡翠玉石。

文雪看著她忙前忙後的樣子,笑瞇瞇地說:“被辭職也是好事,這不成了老板嗎?”

她笑著點頭,“對,以後就是宋老板了!”

從那天開始,宋清杳變得特別忙,不是忙著跑客戶,就是忙著去緬甸找翡翠玉石,好像在她僅有的人生裏,只有兩個目標:賺錢還債、找人贍養瘋癲的母親。

她也不介意跟陳奚舟往來,兩人還經常約著一起出去吃飯。

盛夏日落的陽光鋪灑在整座城市上,少見的紫色晚霞為湛藍色的天空染上了幾分夢幻,在一家大排檔的門口擺著十幾張桌子,廚師就站在旁邊的檔口裏炒菜,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宋清杳跟陳奚舟就坐在其中一張桌上。

兩人點了一些菜,陳奚舟看著宋清杳喝啤酒,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說真的,你這酒量,進步了。”

她笑著說:“跟你學的唄,陳少爺這麽能喝,我也不能露怯啊。”

陳奚舟覺得她有些變了,卻又不知道哪裏變了,但至少她不反對跟他見面,這就是好的開端。

他幫她倒酒,“我覺得你的酒量不是跟我練出來的,肯定是最近一直跑客戶練出來的吧?哎,你說你,非得這麽辛苦幹嘛。”

“就想清清白白的來,清清白白的走唄。”她一只手托著腮,笑笑著說,“陳奚舟,問你個事。”

“說。”

“你說你愛我,那假設啊,假設某天,我也跟宋薇一樣跑沒影了,就剩我媽一人,你能幫我照顧她嗎?”

“這事不好說,你看我成天滿世界跑,我找人照顧你媽還差不多,你讓我親自照顧,我沒空吶,除非——”他看她,“你跟我結婚,那親自照顧丈母娘是應該的。”

她笑笑著擺手,“我就知道你不靠譜,靠你母豬都能上樹。”

聽著這話,陳奚舟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卻不知道不安從哪裏來。

他睨她,“你不會是在試探我吧?你也想像宋薇一樣跑了?”

確實,她就是想離開京市,換個地方生活。

她喝著酒,搖搖頭,“欠款的合同是我簽的,我媽是我帶回來的,不做完這兩件事,我跑什麽?”

“也對。”他點頭,“你就是道德感太重,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覺得真沒必要。”

宋清杳沒再說話,只是撐著側臉望著遠處炒菜的師傅,突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挺好看的,路過的行人、吵架的小孩、牽手的情侶,都挺好看的,她想努力的留住人間煙火氣息,留住她覺得美好的東西。

吃完飯回家還不到九點。

宋清杳牽著黃怡往門外走,沿著西村東側往下走有一家敬老院。

此時大門緊鎖,宿舍樓裏燈火通明,她指著裏面的房子,扭頭看著黃怡問道:“媽,您以後住這,行嗎?”

黃怡哪知道她在說什麽,目光呆滯的望著遠處。

看著她這樣,宋清杳不禁嘆了口氣。

其實敬老院這個地方,她也跑過好幾家,都是沒有家人的情況下,敬老院無法接收,只有西村這家是可以無子女的情況下入住的,只要每個月交錢就好。

當然了,宋薇願意回來帶走那是再好不過。

但到目前為止,她都沒有聯系她。

*

晚風漸涼,立秋之夜,金秋俱樂部裏熱鬧非常。

頂樓的vvip包間,沈明衿跟司秦等人也在這裏喝酒聊天。這算是他們的一個傳統,“立”,是開始之意,對於他們而言,這個寓意是極好的,投資、上市、創辦新公司,都喜歡用這個“立”字。

推杯換盞間,落地窗外的落葉被風吹得撲簌簌落下。

這是又要冷的意思了。

鄭南一端著酒杯站在窗前,搖頭感嘆,“都八月了,距離明衿的婚禮也快了吧。”

話音落下,門外的經理敲門進入,走到了沈明衿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

他的臉色沒什麽變化,只是沖著他擺了擺手。

過了幾分鐘,宋清杳從門外走

了進來。

其實她已經站在樓下等很久了,只可惜沒有會員卡進不來,經理都不敢去打擾沈明衿,就攔著沒讓她進去,後來是看見她蹲在那裏蹲了很久,才上來請示的。

宋清杳知道他們立秋有這個環節,只是沒想到闞靜儀也在。

她帶著笑容走進去,走到了兩人跟前。

他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黑色襯衫,松松垮垮的,連領帶都沒有系好,一條腿慵懶的架在另外的腿上,左手端著紅酒杯,右手摟著闞靜儀的腰,漆黑的眼眸裏滿是疏冷。

誰都沒想到她會來。

自從陳奚舟在社交媒體上發了那條‘我女人’後,他們一致認為兩人已經交往了,既然交往,那她的事情陳奚舟會替她擺平,至少不會再出現在沈明衿的面前。

“沈總。”她笑著喊了一句。

沈明衿沒搭理她。

她就從包包裏拿出一份圖稿遞到他面前,“你之前叫我設計的婚戒,我設計好了,你看看滿不滿意。”

沈明衿沒接。

闞靜儀接過來,圖稿上設計了三款婚戒,第一款是對照著那條項鏈設計的,星月相輝、第二款較為簡約,但十分大氣,第三款是她喜歡的古典風。

她拿著圖稿給沈明衿看。

沈明衿沒什麽興致,看都沒看一眼,說道:“難為你了,還記得這件事。”

“應該的。”她笑了笑,“我為您設計了三款婚戒,按照行業規矩,我就收一套的錢,十萬,不還價。”

“……”

“……”

“……”

鄭南一、司秦、趙鴻巖齊刷刷的看過來。

他們第一次有人敢這麽給自己擡價格的。

當初沈明衿讓她設計的時候,她也沒說收錢啊。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沈明衿摸著紅酒杯,指腹輕輕摩挲,疏冷的眼眸裏沒有半分情緒。

“要不給您打個折,八萬,八萬最低價了,不能再低了。”

“這麽缺錢嗎?”沈明衿看著她,“缺到要來賺我的婚戒錢?”

“嗯,缺的。”她回答得大大方方,“您要是覺得劃算的話,可以介紹別的朋友給我,我一律給他們打八折。”

鄭南一跟司秦對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對勁。

宋清杳這是怎麽了?以前無論是遇見他們也好、亦或者遇見沈明衿,都是不太願意面對的,今天不僅跑到俱樂部裏來,還跟他要婚戒的設計費?

她是瘋了嗎?

沈明衿喝了口酒,“我給你八十萬,你收拾收拾滾出京市。”

“那不行。”宋清杳笑笑著說,“我還沒還完您的債呢,還完我就滾。”

然後走上前伸出手,“您是銀行卡交易,還是線上轉賬。”

沈明衿看著她伸過來的手,臉色陰沈得不像話。

明眼人都看出來他已經生氣了。

聞靳走了過來,說道:“不至於不至於,別說什麽滾不滾的,年底你們就要結婚了,這套設計稿就當我買了,我付錢。”

說著,他沖著宋清杳說:“去樓下,我給你拿銀行卡交易。”

“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包廂。

剛走出來就聽到裏面傳來司秦的聲音,“她是不是有毛病?”

“瘋了吧,缺錢缺到這個份上,陳奚舟沒給她麽?”

“……”

聽著他們的議論,宋清杳只是笑笑著說:“我沒拿陳奚舟的錢。”

聞靳覺得她笑得有點苦,就拍拍她的肩膀,“你別聽他們說那些話,靠自己賺錢沒什麽不對,司秦就是嘴賤,你當耳邊風吹過去就是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到一樓後,聞靳給了她一張銀行卡,裏面有87萬。

他知道宋清杳會拒絕,說道:“拋開我為沈明衿買的單,我還有別的朋友介紹,就當是一起付的錢吧。”

她眼神晃動了一下,接過銀行卡,“謝謝你,聞靳。”

“不客氣。”

立秋的夜有些涼,宋清杳離開的時候昏黃的光影就打在她身上,秋風卷起落葉,時不時從她的身側刮過。

有那麽瞬間,聞靳覺得,她太累了,累得連背影看起來都很疲憊。

清冷的明月懸掛在夜空中,銀色的光輝將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長。宋清杳坐在窗前的位置上,正對著筆記本上的一筆筆入賬進行核對,到目前為止,她已經靠著賣珠寶賺了九百萬,這裏面有很大一部分還是文雪跟她買珠寶的錢,離三個億有點遠,她托著腮望著遠處的景色出神,腦子裏在想該去哪裏賺錢好。

放在旁邊的手機亮起來了。

有一些網絡信息湧入進來。

有一條信息很有意思,是她經常關註的旅游博主發來的動態,他從國外游到國內,最後一張正是祁山風景照。

雙手放大頁面,還能看到一棵火紅的楓樹。

右手輕輕一按,點了個讚。

*

八月入秋,但氣溫依舊很高,白天能暴漲三十多度。

宋清杳沒日沒夜的跑客戶,只要有人聯系她願意看貨的,不管多遠,她都會坐地鐵過去,高強度的工作讓她的身體逐漸出現了病態反應,時不時發燒、時不時昏厥,有一次在客戶面前說著說著就昏過去,把對方給嚇了一跳。

再後來她會把自己吃得很飽去見客戶。

至少這樣,她昏厥的幾率會少很多。

八月底,她約了個客戶看青種翡翠,這塊翡翠是她去緬甸淘回來的,李珺介紹,沒花多少錢。

但在國內,這樣的翡翠價值不菲。

跟客戶聊完,對方要了兩塊,總共二十萬。

離開時,客戶還送了她一盒龍井茶,說是祝她生意興隆,她笑笑著說了句‘謝謝’。

拎著那盒龍井茶走出別墅區,在沈氏集團大廈附近買了一塊面包,邊走邊吃。

一輛vanquish停在紅綠燈處,沈明衿坐在車內翻閱文件,坐在旁邊的司秦指著車窗外,說道:“真巧,宋清杳啊。”

聽到‘宋清杳’這三個字,沈明衿微微擡眸望去,就看見不遠處的人行道上,她拎著個包包,手裏提著茶葉,另外一只手拿著面包啃,漆黑的瞳仁裏多了幾分冷意,當做沒看見移開目光。

“聽說她最近非常賣力,開了一家什麽翡翠玉石店,你表妹很捧場哦,給她介紹了不少客戶。”

“關我什麽事。”他語氣淡然,“你是閑著沒事幹了嗎?”

司秦摸了摸鼻子。

有些自討沒趣。

而此時,不遠處的宋清杳突然坐在了路邊,因為胃部劇烈的疼痛踉蹌的跌坐在地上。

疼得臉色發白,她想打電話叫救護車,但想到要花錢,還是咬著牙忍住了,去附近買點藥吃吃就好了……

強撐著身子想站起來,卻怎麽都站不起來。

疼。

好疼。

低頭看了一眼面包,心想著等會好了就回去找他們算賬。

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得快要昏厥的時候,一雙漆黑的皮鞋映入眼簾。

順著皮鞋往上望去,就看見了沈明衿的臉。

他沒說話,只是用那雙疏冷的眼眸看著她,似乎想聽她說些什麽,求助也好,要錢也罷,總之在等她開口。

可她過了很久才說一句,“好巧。”

周圍是一整排的國槐樹,路燈高出樹好幾米,將斑駁的影子散落在兩人身上。

沈明衿波瀾不動的眼眸裏化出了一絲絲的情緒,在看到她因為痛苦而倒在地上時,彎下腰來,將她扶起,說道:“你是要跟我去醫院,還是給陳奚舟打電話讓他送你去?”

是話裏有話嗎?

她不知道,她只覺得痛苦非常,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滑。

她抓著他的襯衫,痛苦的說:“麻煩,請你,送我去醫院,我會付你錢……”

說完,便直接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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