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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道心崩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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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道心崩塌(十八)

楚沅元睜開眼睛, 面前依舊是熟悉的擺設。

宋祈年一直候在她的身邊,見她醒來,也沒有立即出聲。

他是在給她緩沖時間, 過了好一會,楚沅元才想起來,前幾日,她幾乎殺光了所有陰陽門眾,還給地宮放了一把火。

熊熊大火,將陰陽門焚燒殆盡。

楚沅元回憶起了一切, 仍固執問道:“周齊光死了嗎?”

宋祈年深深看了她一眼, 回道:“屍身化泥,絕無半點覆生可能。”

得到肯定的回答, 楚沅元低下頭,沒甚表情。

宋祈年看著這樣的楚沅元, 眼中憂慮更甚。他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被一陣吵嚷聲打斷。

天劍宗山門外聚集了一堆人, 一個個表情義憤填膺,口中還高呼著:“天劍宗楚沅元暴戾無道, 殘害無辜,今日我們便是為了那些慘死的人來討一個公道。”

原來是與陰陽門有盟約的宗門鬧上來了,要找天劍宗要個說法。

楚沅元平靜地聽他們如何扭曲事實、顛倒黑白。

她推開門想要出去, 宋祈年快她一步。拉開門閥,道:“我陪你。”

楚沅元目光落到他身上, 短短一瞬又收回, 沒有出言反駁。

門外, 眾人還在,天劍宗的弟子們眼瞧著都快攔不住了。

眾人見她出來, 頓時鴉雀無聲,畢竟楚沅元兇狠到沒給陰陽門留下一個活口,且周齊光屍體慘狀觸目驚心。

周參眼看他們心生退縮之意,表情陰鷙,喝道:“楚沅元,你這歹毒的賤人...”

話音未落,淩空一道劍氣向他臉面撲了過去,直接抽的他嘴角流血,牙根斷裂。

宋祈年收回劍,目光陰沈看向周參這條漏網之魚。

周參被打的不能言語,然他的眼神一直緊鎖著楚沅元。

周齊光是他唯一的兒子,如今橫死,連全屍都未能見得到,他自然是恨毒了楚沅元。

他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身旁幾位宗主,那幾個宗主先是猶豫不決,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咬牙,硬著頭皮上了。

有人道:“楚沅元做了什麽,想必不用我們再多說。他手段狠辣,殘害無辜,今日我們各門派集結在此,就是為了給陰陽門討個公道,要一個說法。”

天劍宗弟子本就圍在他們身前,不允許他們靠近晴雨峰,也自發地保護起楚沅元。

眼下聽了這話,一個個都氣急了,手中靈劍捏的青筋暴起,從沒有見過這樣胡攪蠻纏是非不分的人。

楚沅元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討回公道?”

她道:“原來你們也知道討回公道這個詞,我還以為身處高位虛偽慣了早就忘了這四個怎麽寫了。”

“你們說今日來天劍宗是為了向死去的陰陽門眾討回公道?我當日也不過是為了給我哥哥討回公道,為了慘死在你們手上無辜修士討回公道罷了。難道只有陰陽門的命是命,楚子明和那些散修的命就不是人命嗎?”

柳相容站出來,輕蔑道:“這怎可相提並論,那散修是什麽身份,我等又是什麽身份,怎麽能混為一談。再說了,修仙論道,生死自負。他們靈力低微,本事不濟,被抓了也是自己勝之不武。”

他神情倨傲:“南境本就是講究弱肉強食,能者存之。”

“還有那楚子明,這本是你與周齊光個人隔閡恩怨所致,你哥哥當初為你教訓周齊光,打了他一耳光。周齊光心聲怨懟,想要報覆也無可厚非。楚子明只不過是被關在地牢裏抽了一頓鞭子而已,說到底,他是在天劍宗是自絕經脈而亡,是你自己沒看好他。他死了,幹陰陽門何事?”

“退一萬步講,周齊光你殺也就殺了,可何至於屠陰陽門上下?”

柳相容下了定論:“能犯下滅門這種惡行,肯定早有禍心。今日你看不慣陰陽門,隨便安個借口屠人滿門,誰知你他日會不會又看不慣其他宗門,效仿今日所為,我等此舉也是為南境除害。”

他只字不提陰陽門倒行逆施,大修邪術之事。字裏行句間捧高踩低,視散修性命如草芥。

楚沅元冷漠聽完,道:“所以呢?你們今日來天劍宗究竟想幹什麽?不僅僅為了討回公道吧?”

牽頭幾人一聽到楚沅元這話,喜形於色。

他們原本跟在柳相容身後,此刻也紛紛挺出身道:“交出覆靈丹的方子,此事一筆勾銷,既往不咎。”

興師動眾、羅網罪名,原來就是想挖空心思逼出天劍宗的錯處,拿捏住天劍宗交出覆靈丹丹方。

當日十方會上尋不到錯處,如今楚沅元幹下滅門這檔事,可不就是給了他們一個再好不過的由頭。

周參扯了下那人的衣袖,狠毒神情都已經彌漫到周邊。

柳相容心思一轉,又補充道:“還有罪魁禍首楚沅元也理當由我們任意處置發落。”

宋祈年面沈如水,身旁的楚沅元漫不經心道:“這就是你們所求?果然無利不起早。”

她哼笑一聲,嘴角又很快拉了下來:“說的冠冕堂皇,原來是想要覆靈丹啊。”

楚沅元:“方才柳宗主說弱肉強食,生死自負。那麽周齊光死在我手裏,也本就是他靈力低微,整個陰陽門滅在我手裏,也不過是他們本事不濟。他們死了,不過是他們活該。你們又有什麽資格立場站在這指責我?”

“我想殺誰就殺誰,就算是滅了在場所有宗門又怎樣?畢竟照柳宗主的話說,是在場各位技不如人。”

這句話有如沸鍋滴油,站在山下的群眾登時炸開了鍋。

人群激憤,有人叱罵道:“你簡直冥頑不靈,殺了那麽多人卻毫無悔過之心,心思之歹毒,比之罹禍不遑多讓。”

楚沅元順著晴雨峰的臺階而下,:“心思歹毒的人究竟是誰?比之罹禍不遑多讓的又是誰?你們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我父親母親大哥皆為了抵禦魔族而死,而我二哥九死一生從魔宮中取回回音谷偷襲的消息。他本是南北戰事中最大的功臣,本可以享受世人讚譽安然無恙地回到天劍宗。”

“可是周齊光卻為了那點怨懟,甚至連南北戰事都不管不顧,扣押楚子明,吸幹他身體最後一股靈力,如若不是楚子明放棄逃走放飛金靈紙鶴,你們還以為能有現在的南境嗎?周齊光這般陰損自私,不該死嗎?不該千刀萬剮嗎?”

她越說聲音越大,一字一句讓人不敢直視。

“有界碑為證,南北一戰,天劍宗弟子傷亡最多,我們在前護衛南境、舍生忘死,可是你們呢?與陰陽門勾結在一起互修邪術,大肆抓捕散修與小宗子弟,為了自己的私欲殘害了那麽多無辜的修士,你們竟然還能若無其事、裝作大義凜然的樣子來詰問我?”

“是誰當初說好下令封禁紫灼石,再不動用。是誰當初說陰陽門邪術有違人倫理應封禁?如今出爾反爾食言而肥的人究竟又是誰?”

“難道最該死的不就是你們嗎?”楚沅元將七大宗門同修邪術的事情徹底挑明,沒留任何的退路與情面。

因為,他們不配。

眾人被說的臉色鐵青啞口無言,可也只是沈默了短短一瞬,大抵是覺得他人都在練邪術,於是自己的加入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向來是法不責眾,他們明白這個道理,便也就絲毫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憑什麽他人能做,自己就不能做。

對於楚沅元的指摘,他們是不會認的。不但不認他們還會集結起來,向她這個反對者倒打一耙,只要她倒了,那麽錯的也就會變成對的。

有人率先開口:“我們為什麽要修邪術?究其根本,還不是你們天劍宗的原因。各方戰事吃緊,當時又受到鎮靈玉挾制,若非走投無路,誰會選擇去修邪術?”

“是啊,倘若你們天劍宗能多給一些覆靈丹,我們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去求陰陽門的地步,這都是天劍宗逼我們的!”

“說不得就是你們天劍宗想要一家獨大,所以才苛刻限制修士覆靈丹,一人一顆怎麽能夠?根本就不夠!”

聽著這番混肴是非的話,楚沅元突然就笑了。

早在南北大戰之時,各宗就已經心生不滿,十方會眾宗門與天劍宗言語間操戈相向,不過是是蓄意為之,積怨已久。

原來真的會有人,將他人的善意,惡意詆毀甚至誇大到這種程度。

笑過之後,楚沅元聲音更冷,她道:“一家獨大?我天劍宗若真是想一家獨大,就不會將覆靈丹的消息傳出來。等你們都被魔族殺幹凈了再拿出來,那才叫一家獨大。你們說的這麽好聽,不過是在給自己修煉邪術找借口,為自己的貪生怕死找借口。”

她的目光轉向方才說話最大聲最激烈的那個人身上,道:“向不平是吧,我記得你。仲月朔日,暗中出手打傷自己的師兄師弟,只為了搶奪他們手上的覆靈丹,因害怕被告發,遂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都殺了。事後還謊稱是魔族來襲兩人不敵被殺。”

楚沅元每多說一句,向不平的臉色就蒼白一分,方才叫囂的語氣蕩然無存,額間冷汗更是昭示著他此時的心情。

真相大白於世的那刻,他的面子就徹底被楚沅元踩在腳底,當下脊背都在發抖。

他聲嘶力竭,像是無法在承受自己的惡性被揭露:“你胡說,無憑無據,你想汙蔑於我......”

楚沅元躍到他身前,掐住他的下頜骨,手中一用力,向上一擡。喋喋不休的嘴被猛力閉上,他的舌頭甚至都來不及收回,被牙齒磕碰的血淋漓,滲出嘴唇,流了滿下巴。

“他們可都被你慌亂埋在莽蒼山脈的樺樹林下,他們都還在等著你呢。”楚沅元黑黝黝的瞳孔透不出一絲光亮,視線不錯盯著他的摸樣,讓他想起了師兄師弟被他害死之前的淒厲嚎叫。

他們死不瞑目,眼神就如同現在的楚沅元一樣,深而沈,看不見底。

緊接著,楚沅元又走向了剛剛說話的那幾個人。“仲月十六,許掌門貪生怕死,以部下...”

她的聲音清澈而響亮回蕩在整個晴雨峰上方,一字一句將道貌岸然者的遮羞布扯下。

楚沅元手裏有著厚厚一沓紙,上面寫滿了南北大戰時,各宗的醜惡行徑。

這是當日陸拾玖用傳訊蠅查探到的消息,作奸犯科之事密密麻麻寫滿了好幾頁紙。

她當時顧忌著魔族,才選擇將消息吞了下來,可誰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更窯竹難書的作態。

“沒人說,不是代表就沒人知道。這些總不是別人把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你們做的吧?”

她手一揚,紙頁紛飛,大家都去搶著自己的罪證,很不得當場銷毀。

醜態畢露、顏面全無。

楚沅元忽然就笑了,笑得越來越大,笑得眼眶通紅也不肯停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的悲涼在被無限放大:

她要護得難道就是這麽一幫人嗎?一群群貪生怕死...的小人。

楚沅元有點找不到放血制藥那段時間自己咬牙瀕死支撐下來的意義,找不到天劍宗同門前赴後繼赴死只抱住了這群窩囊廢的意義。

混亂之中,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楚沅元,趁著她楞神之際,快如閃電般沖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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