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長相廝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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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長相廝守（六）
從他們說到‘為什麽不告訴她’的時候, 她就已經醒來了。楚沅元垂下眼睫，看著手邊還未處理好的藥材，心裏一陣陣泛著苦澀。
說不出喜歡的人何止是宋祈年啊, 她更說不出口。
宋祈年是因為她變成了這幅樣子，楚沅元早就沒了臉面對他再說出‘喜歡’二字。裝作相安無事的這些時光，她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自己這個事實，煎熬與焦灼如同火焰，反覆舔舐著她的內心。
曾經風光無量的劍道魁首，如今選擇放棄劍道留在這方小世界。
楚沅元想, 怎麽能不遺憾呢, 若是有的選，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喜歡與愛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中, 久而彌深。他們心知肚明，卻再也開不了口了。
翌日, 楚沅元起了大早，去了之前那片幹涸地繼續尋藥, 這裏原先應該是湖泊，後不知怎麽地就成了靈草的繁育地。
地界面積大, 即使楚沅元上山采藥多年，也未能窺見此地全貌。
等她回了小山村之後，發現洛棠正呆呆地坐在屋前, 不言不語，放空了腦袋, 不知道在想什麽。
楚沅元放下藥簍子, 見蕭蕭和沈蝶君都不在, 她問出聲：“怎麽今日不同他們一道？”
她可是知道，這三人最近鬧得動靜大得很, 小世界內沒有修仙者，全是普通百姓，見了他們使出的法術，個個驚為天人。
好在他們也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是用來做壞事，楚沅元免不得要一人一個好好教訓一下。
洛棠回神，才發現楚沅元已經到了她跟前，她有心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從哪開口。
楚沅元其實也好奇得很，她之前就發現了洛棠的異狀。
時常自己一人坐著傻笑出聲，房間裏還擺了好多從未見過的小玩意，看起來不像是她自己主動買的，像是有人送的。問了之後，她又紅著臉囁嚅著說沒事。
洛棠這次依舊是回了聲‘沒事’。她心頭壓著昨夜宋祈年說的內容和別的事，一時憂愁更甚，手中海棠花捏得更緊。
楚沅元瞧見了她鬢間的發簪，海棠花樣式做的精致繁覆，中間海棠蕊紅寶石璀璨奪目，珠光溢彩，不像是平常普通百姓能有的物件。
楚沅元看出她心裏有事，既然不願多說，也不好強求。楚沅元只道：“要是想說了，隨時可以找我。”
她暗道，想來是洛棠七竅已開六竅，心思自然也成長活泛了。楚沅元還調笑感慨道：“小洛棠長大了，也有自己秘密了。”
洛棠臉皮薄，被她這一說，臉紅的不像樣子。
誰知洛棠支吾著不開口，楚沅元沒有追問，竟一時釀成大錯。
那日，楚沅元和宋祈年正在松樹下，一個處理藥材一個刻木雕。他手中的木雕已經成型，依稀能看出來是兩個小娃娃的雛形，內裏掏空不知道要裝些什麽。
楚沅元隨口一問：“你這刻的是誰？”
宋祈年含糊其辭，“沒誰。”
正在這時，沈蝶君抱著渾身是血的洛棠闖進了院子，血浸透了新換的羅裙，滴滴答答流了一路。楚沅元看到的那一瞬間，血液冰涼，手中藥材散了一地。
他們把洛棠安置在床上，直到這時，楚沅元才發現，洛棠胸口空了好大一塊，鮮血從這傷口奔湧而出，怎麽止都止不住。
她顫著手想要摸上去，卻被宋祈年攔下。他的臉色同樣難看，開口道：“她的七竅玲瓏心被挖了，暫時不要碰傷口，以免二次加重傷勢。”
怎麽會被挖心呢，明明上午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
曾經那樣笑容燦爛，跟在她身後喊‘沅元姐’的洛棠，如今躺在這裏氣息全無，若不是身體還有餘熱，簡直像極了一具屍體。
楚沅元目眥欲裂，她回頭看向沈蝶君，眼中是止不住的殺意。“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蝶君被嚇得一踉蹌，還是蕭蕭撐住了他，隨後開口說了事情原委。
原來這陣子，他們到處行俠仗義，聲名遠播之後被城主府裏的人註意到了。小城主時常邀請他們去做些有益於民的事情，他們也就沒拒絕。
一來二去，就熟絡上了。誰知今日一去，那城主與妖道竟然串通一氣，設好了陣法埋伏他們。三人中計，洛棠被妖道挖出來七竅琉璃心。
七竅琉璃心，凡人食之，可延年益壽，百病無憂。
蕭蕭和沈蝶君拼盡全力才從陣中出來，帶回了洛棠的身體。
楚沅元拳頭攥緊，面如寒霜，她提了劍就直往城主府去，蕭蕭帶路，宋祈年沈蝶君兩人緊跟其後。
她一見那妖道，不等他開口說話求饒，即刻斬殺，一劍穿心，未曾留手。好在在他的住處，找出了洛棠的琉璃心。此刻琉璃心已是華光熠熠，七竅全開。
楚沅元劍指姍姍來遲的城主，殺心上頭，正欲動手之際。還是宋祈年攔下了她，他指了指城主手中的垂絲海棠。
楚沅元目光觸及也是一怔。不由得地想起了一段往事，還在晴雨峰的時候，她曾經和洛棠講過小故事，故事裏的人會贈送玫瑰以表愛意。洛棠聽完之後搖頭表示不懂，為什麽要送玫瑰呢。
楚沅元那時沒法回答她，洛棠便嘟囔者：“要是以後我愛上了誰，我就送他海棠花，海棠花多好看啊。”
這件事，宋祈年在場，所以他也知道洛棠送垂絲海棠的意義。
現在趕來的這個人，手中拿著海棠花。楚沅元看得分明，那是洛棠栽種在晴雨峰上的海棠花樹，靈氣充裕，花瓣飽滿。
楚沅元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洛棠喜歡面前這個被劍抵著的人。
她恨聲道：“難道就因為洛棠喜歡他，就不殺他嗎？他害死了阿棠！”
誰知這話一出，城主臉色慘白，手中海棠無聲滑落，他艱難開口：“你說什麽？阿棠怎麽？”
沈蝶君心裏憋著惡氣，“怎麽了？你請我們來城主府，反手就挖了她的心，你敢說不是串通好的？”
那城主嘴唇顫抖：“我不知道，道士說了挖了心，阿棠不會死。怎麽會死呢！我沒想過要殺她！”
他神色大駭，想上前一步，卻被劍鋒逼得不能動彈。小城主竭力掙紮，脖頸漫出血跡。
洛棠是修士，壽數無極。而他雖是城主，沒有仙根，也無法做到和她長相廝守。他只是想要壽數長些，好好陪著她。未曾料想，事情會到這一地步。
“誰告訴你挖心不會死的？你要不要試試？”楚沅元言辭銳利，眸光裏全是恨意，劍意又多上三分。
城主悔恨至極，他受了那人蒙騙，誤以為這樣就能和洛棠一直在一起。
宋祈年連忙安撫楚沅元，沈聲冷靜道：“洛棠修煉七竅決，留著這人在，或可有一線生機。”
來之前給洛棠服下了保命的丹藥，即便是將琉璃心放回洛棠胸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救。
眾人抓著小城主回了山村，到了門口，他磕磕絆絆撞進了洛棠房內。洛棠面如金紙，透亮的眼睛緊閉著，生死不知。
宋祈年楚沅元看了他這幅驚慌痛心的樣子，暫且信了他不知道道士算計這話。
宋祈年牽住楚沅元的手，想讓她冷靜下來。他思索一陣，不出片刻。“七竅訣我記得有一護心法門，用有情人心頭血澆築玲瓏心，尚有轉圜餘地，不過須得他心甘情願。”
語罷，房間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在小城主身上。他聲音沙啞，充斥著悔意：“此事皆因我而起，只要能救她怎樣都行。”
宋祈年神色覆雜：“心頭血用量不少，或恐有傷陽壽，你當真願意？”
楚沅元宋祈年都知道小城主看中壽命，不然也不會輕信道士詭計，因此對於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
不過楚沅元想，即便是小城主不同意，她也有的是方法讓他不得不同意。
房間內沈默寂靜，小城主回首看了眼無聲無息的洛棠，嘴唇幾欲發白。“我願意。”
楚沅元知道取心頭血的疼痛感無異於淩遲剜肉，她用刀刃破開他的胸膛，可這小城主竟是咬緊嘴唇一聲不吭，目光直直盯著洛棠。
直至昏死過去，頭還偏向著洛棠的方向，手裏緊緊攥著垂絲海棠的花枝，那是洛棠最後留給他的禮物。
玲瓏心重新放入洛棠胸腔之中，洛棠整個人才開始一點點回暖，蒼白的臉頰慢慢有了血色。與之相反的是小城主，失血過多，身體有些僵直，給他服了些藥才稍微好轉。
楚沅元獨自一人站在廊下，宋祈年默不作聲靠近她。
“宋祈年，我是不是很沒用，我連阿棠都看護不好。要是我早點我問了她，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房內有兩張床榻，分別躺著洛棠和小城主，現下一同昏睡過去。
差一點，差一點洛棠就丟了性命，而她卻一點都沒能看出異常。
楚沅元整個手都在抖，宋祈年上前一步，緊緊抱住她。“就算是天底下最好的謀士，也無法做到算無遺策。沅元，你不要過多苛責自己。”
楚沅元揪著袖口衣物，指尖用力到發白。宋祈年將她的手從衣袖中抽出，柔和有力地一根根掰開攥緊的拳頭，然後和她十指交握在一起。
另一只手輕拍著她的背部，安慰著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有些事情總是始料未及的。”
之後，洛棠就好像陷入沈睡，楚沅元探了她的靈脈，沒有任何問題，就是一直醒不過來。宋祈年也只是說：“七竅玲瓏自我修覆也需要些時間，不必焦慮。”
那位小城主每一年在海棠花開的時候，都會來看洛棠。
一開始的時候，楚沅元根本不讓他院門，他也沒有怨言，只是會將所有的海棠花放在門口，然後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門口一天，什麽也不做。
直至某一天，蕭蕭推衍出小城主上次取心頭血失了一半的壽命。且看他十年如一日的心誠，楚沅元再面對他的時候，臉色才稍微緩和。
楚沅元默許了小城主看望洛棠。
小城主坐在洛棠床前，有時會和她說一天的話，即使洛棠不曾回應他，他也照說不誤。
每一年他都會采了最好的垂絲海棠花過來，放在洛棠床前，或者別在她的發間。
馥郁的花香裏，洛棠安靜的沈睡著，也自然不曾知曉他的低聲絮語裏藏著怎樣灼人的愛意。
他在說：“阿棠，快點醒來吧。”
可是年覆一年，寒來暑往，小城主逐漸變成了城主，再後來變成了老城主，她都始終未曾睜開眼。
洛棠還是那麽年輕，一如初見。
凡人愛上修士，本就是有始無終罷了，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強求這段緣分。
楚沅元不再看了，她說小城主是在強求，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在這秘境已經住了快六十年了，宋祈年沒了修為，也在緩慢衰老。
前幾日，她已經看見宋祈年鬢邊的白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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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們說到‘為什麽不告訴她’的時候, 她就已經醒來了。楚沅元垂下眼睫，看著手邊還未處理好的藥材，心裏一陣陣泛著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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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年是因為她變成了這幅樣子，楚沅元早就沒了臉面對他再說出‘喜歡’二字。裝作相安無事的這些時光，她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自己這個事實，煎熬與焦灼如同火焰，反覆舔舐著她的內心。
曾經風光無量的劍道魁首，如今選擇放棄劍道留在這方小世界。
楚沅元想, 怎麽能不遺憾呢, 若是有的選，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喜歡與愛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中, 久而彌深。他們心知肚明，卻再也開不了口了。
翌日, 楚沅元起了大早，去了之前那片幹涸地繼續尋藥, 這裏原先應該是湖泊，後不知怎麽地就成了靈草的繁育地。
地界面積大, 即使楚沅元上山采藥多年，也未能窺見此地全貌。
等她回了小山村之後，發現洛棠正呆呆地坐在屋前, 不言不語，放空了腦袋, 不知道在想什麽。
楚沅元放下藥簍子, 見蕭蕭和沈蝶君都不在, 她問出聲：“怎麽今日不同他們一道？”
她可是知道，這三人最近鬧得動靜大得很, 小世界內沒有修仙者，全是普通百姓，見了他們使出的法術，個個驚為天人。
好在他們也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是用來做壞事，楚沅元免不得要一人一個好好教訓一下。
洛棠回神，才發現楚沅元已經到了她跟前，她有心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從哪開口。
楚沅元其實也好奇得很，她之前就發現了洛棠的異狀。
時常自己一人坐著傻笑出聲，房間裏還擺了好多從未見過的小玩意，看起來不像是她自己主動買的，像是有人送的。問了之後，她又紅著臉囁嚅著說沒事。
洛棠這次依舊是回了聲‘沒事’。她心頭壓著昨夜宋祈年說的內容和別的事，一時憂愁更甚，手中海棠花捏得更緊。
楚沅元瞧見了她鬢間的發簪，海棠花樣式做的精致繁覆，中間海棠蕊紅寶石璀璨奪目，珠光溢彩，不像是平常普通百姓能有的物件。
楚沅元看出她心裏有事，既然不願多說，也不好強求。楚沅元只道：“要是想說了，隨時可以找我。”
她暗道，想來是洛棠七竅已開六竅，心思自然也成長活泛了。楚沅元還調笑感慨道：“小洛棠長大了，也有自己秘密了。”
洛棠臉皮薄，被她這一說，臉紅的不像樣子。
誰知洛棠支吾著不開口，楚沅元沒有追問，竟一時釀成大錯。
那日，楚沅元和宋祈年正在松樹下，一個處理藥材一個刻木雕。他手中的木雕已經成型，依稀能看出來是兩個小娃娃的雛形，內裏掏空不知道要裝些什麽。
楚沅元隨口一問：“你這刻的是誰？”
宋祈年含糊其辭，“沒誰。”
正在這時，沈蝶君抱著渾身是血的洛棠闖進了院子，血浸透了新換的羅裙，滴滴答答流了一路。楚沅元看到的那一瞬間，血液冰涼，手中藥材散了一地。
他們把洛棠安置在床上，直到這時，楚沅元才發現，洛棠胸口空了好大一塊，鮮血從這傷口奔湧而出，怎麽止都止不住。
她顫著手想要摸上去，卻被宋祈年攔下。他的臉色同樣難看，開口道：“她的七竅玲瓏心被挖了，暫時不要碰傷口，以免二次加重傷勢。”
怎麽會被挖心呢，明明上午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
曾經那樣笑容燦爛，跟在她身後喊‘沅元姐’的洛棠，如今躺在這裏氣息全無，若不是身體還有餘熱，簡直像極了一具屍體。
楚沅元目眥欲裂，她回頭看向沈蝶君，眼中是止不住的殺意。“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蝶君被嚇得一踉蹌，還是蕭蕭撐住了他，隨後開口說了事情原委。
原來這陣子，他們到處行俠仗義，聲名遠播之後被城主府裏的人註意到了。小城主時常邀請他們去做些有益於民的事情，他們也就沒拒絕。
一來二去，就熟絡上了。誰知今日一去，那城主與妖道竟然串通一氣，設好了陣法埋伏他們。三人中計，洛棠被妖道挖出來七竅琉璃心。
七竅琉璃心，凡人食之，可延年益壽，百病無憂。
蕭蕭和沈蝶君拼盡全力才從陣中出來，帶回了洛棠的身體。
楚沅元拳頭攥緊，面如寒霜，她提了劍就直往城主府去，蕭蕭帶路，宋祈年沈蝶君兩人緊跟其後。
她一見那妖道，不等他開口說話求饒，即刻斬殺，一劍穿心，未曾留手。好在在他的住處，找出了洛棠的琉璃心。此刻琉璃心已是華光熠熠，七竅全開。
楚沅元劍指姍姍來遲的城主，殺心上頭，正欲動手之際。還是宋祈年攔下了她，他指了指城主手中的垂絲海棠。
楚沅元目光觸及也是一怔。不由得地想起了一段往事，還在晴雨峰的時候，她曾經和洛棠講過小故事，故事裏的人會贈送玫瑰以表愛意。洛棠聽完之後搖頭表示不懂，為什麽要送玫瑰呢。
楚沅元那時沒法回答她，洛棠便嘟囔者：“要是以後我愛上了誰，我就送他海棠花，海棠花多好看啊。”
這件事，宋祈年在場，所以他也知道洛棠送垂絲海棠的意義。
現在趕來的這個人，手中拿著海棠花。楚沅元看得分明，那是洛棠栽種在晴雨峰上的海棠花樹，靈氣充裕，花瓣飽滿。
楚沅元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洛棠喜歡面前這個被劍抵著的人。
她恨聲道：“難道就因為洛棠喜歡他，就不殺他嗎？他害死了阿棠！”
誰知這話一出，城主臉色慘白，手中海棠無聲滑落，他艱難開口：“你說什麽？阿棠怎麽？”
沈蝶君心裏憋著惡氣，“怎麽了？你請我們來城主府，反手就挖了她的心，你敢說不是串通好的？”
那城主嘴唇顫抖：“我不知道，道士說了挖了心，阿棠不會死。怎麽會死呢！我沒想過要殺她！”
他神色大駭，想上前一步，卻被劍鋒逼得不能動彈。小城主竭力掙紮，脖頸漫出血跡。
洛棠是修士，壽數無極。而他雖是城主，沒有仙根，也無法做到和她長相廝守。他只是想要壽數長些，好好陪著她。未曾料想，事情會到這一地步。
“誰告訴你挖心不會死的？你要不要試試？”楚沅元言辭銳利，眸光裏全是恨意，劍意又多上三分。
城主悔恨至極，他受了那人蒙騙，誤以為這樣就能和洛棠一直在一起。
宋祈年連忙安撫楚沅元，沈聲冷靜道：“洛棠修煉七竅決，留著這人在，或可有一線生機。”
來之前給洛棠服下了保命的丹藥，即便是將琉璃心放回洛棠胸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救。
眾人抓著小城主回了山村，到了門口，他磕磕絆絆撞進了洛棠房內。洛棠面如金紙，透亮的眼睛緊閉著，生死不知。
宋祈年楚沅元看了他這幅驚慌痛心的樣子，暫且信了他不知道道士算計這話。
宋祈年牽住楚沅元的手，想讓她冷靜下來。他思索一陣，不出片刻。“七竅訣我記得有一護心法門，用有情人心頭血澆築玲瓏心，尚有轉圜餘地，不過須得他心甘情願。”
語罷，房間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在小城主身上。他聲音沙啞，充斥著悔意：“此事皆因我而起，只要能救她怎樣都行。”
宋祈年神色覆雜：“心頭血用量不少，或恐有傷陽壽，你當真願意？”
楚沅元宋祈年都知道小城主看中壽命，不然也不會輕信道士詭計，因此對於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
不過楚沅元想，即便是小城主不同意，她也有的是方法讓他不得不同意。
房間內沈默寂靜，小城主回首看了眼無聲無息的洛棠，嘴唇幾欲發白。“我願意。”
楚沅元知道取心頭血的疼痛感無異於淩遲剜肉，她用刀刃破開他的胸膛，可這小城主竟是咬緊嘴唇一聲不吭，目光直直盯著洛棠。
直至昏死過去，頭還偏向著洛棠的方向，手裏緊緊攥著垂絲海棠的花枝，那是洛棠最後留給他的禮物。
玲瓏心重新放入洛棠胸腔之中，洛棠整個人才開始一點點回暖，蒼白的臉頰慢慢有了血色。與之相反的是小城主，失血過多，身體有些僵直，給他服了些藥才稍微好轉。
楚沅元獨自一人站在廊下，宋祈年默不作聲靠近她。
“宋祈年，我是不是很沒用，我連阿棠都看護不好。要是我早點我問了她，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房內有兩張床榻，分別躺著洛棠和小城主，現下一同昏睡過去。
差一點，差一點洛棠就丟了性命，而她卻一點都沒能看出異常。
楚沅元整個手都在抖，宋祈年上前一步，緊緊抱住她。“就算是天底下最好的謀士，也無法做到算無遺策。沅元，你不要過多苛責自己。”
楚沅元揪著袖口衣物，指尖用力到發白。宋祈年將她的手從衣袖中抽出，柔和有力地一根根掰開攥緊的拳頭，然後和她十指交握在一起。
另一只手輕拍著她的背部，安慰著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有些事情總是始料未及的。”
之後，洛棠就好像陷入沈睡，楚沅元探了她的靈脈，沒有任何問題，就是一直醒不過來。宋祈年也只是說：“七竅玲瓏自我修覆也需要些時間，不必焦慮。”
那位小城主每一年在海棠花開的時候，都會來看洛棠。
一開始的時候，楚沅元根本不讓他院門，他也沒有怨言，只是會將所有的海棠花放在門口，然後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門口一天，什麽也不做。
直至某一天，蕭蕭推衍出小城主上次取心頭血失了一半的壽命。且看他十年如一日的心誠，楚沅元再面對他的時候，臉色才稍微緩和。
楚沅元默許了小城主看望洛棠。
小城主坐在洛棠床前，有時會和她說一天的話，即使洛棠不曾回應他，他也照說不誤。
每一年他都會采了最好的垂絲海棠花過來，放在洛棠床前，或者別在她的發間。
馥郁的花香裏，洛棠安靜的沈睡著，也自然不曾知曉他的低聲絮語裏藏著怎樣灼人的愛意。
他在說：“阿棠，快點醒來吧。”
可是年覆一年，寒來暑往，小城主逐漸變成了城主，再後來變成了老城主，她都始終未曾睜開眼。
洛棠還是那麽年輕，一如初見。
凡人愛上修士，本就是有始無終罷了，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強求這段緣分。
楚沅元不再看了，她說小城主是在強求，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在這秘境已經住了快六十年了，宋祈年沒了修為，也在緩慢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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