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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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生產
沈淮序趕著時間, 真的在第四天下午就坐上回巴黎的飛機，算上少了6小時時差，差不多巴黎時間11點能到醫院。
開啟飛行模式之前, 他特意發了條消息。
住進醫院的第四天下午, 沈淮序爸媽也到巴黎了，兩家人都做好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但溫檸壓力愈發大了, 因為還有裏兩天才到預產期，也沒有絲毫要生的征兆, 不知道沈淮序是怎麽在長輩之間傳話的。
溫檸起初聽沈書藝說兩個長輩已經訂好了機票，她還試圖勸阻, “這還沒到預產期呢，不用大家都在兒守著。”
沈書藝讓她別覺得有負擔, “只有5%的孕婦會在預產期當天出生，70%都會提前出生的。”
溫檸楞了一瞬, 又莫名有點好笑, “這話怎麽聽起來感覺這麽熟悉。”
沈書藝剝著橘子, “沒錯, 這就是那臭小子說的話, 我可是原封不動轉達的。”
她遞過去一半, 又道：“其實他還說了更多的，你要聽嗎？”
溫檸伸手接過，果斷搖頭，“還是算了。”
肯定是以前的風格，唐僧念經, 喋喋不休。
沈書藝吃了一口, 表示認同，“也不知道那小子跟誰學的, 小小年紀，嘮叨起來跟祥林嫂一樣，沒完沒了，我感覺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溫檸忽然意識到，沈淮序比她大了4歲，但在自己家裏，其實一直都是最小的那個。
想想這種少年老成的反差，又覺得好笑。
說到這裏，沈書藝想起來，“他上飛機之前，還特意跟我說，如果醫生說你有早出生的跡象的話，商量看能不能在明天之前剖腹產。”
選順產還是剖腹產，他們上周討論過，主要是沈淮序收集了信息，然後一條一條給溫檸看。
溫檸偏瘦，雖然孕期體重控制的好，孩子體重也沒超標，但整體來講，剖腹產術中風險指標更可控一些，免得到時候順轉剖，還得受兩遍罪。
她沒想明白，“不是再過兩天才安排的手術嗎？”
現在已經足月，也不想耽擱太久，所以醫生評估以後，也預約預產期一到就手術。
沈書藝笑了笑，“明天你生日，他不想你們湊到一起。”
“不過說的也是，要是你們同一天，兩個壽星一起，他就被排擠了。”
“……”
聽沈書藝這麽說，溫檸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生日要到了，不過她覺得同一天挺好的，兩個人還能吃兩個不同款式的蛋糕。
沈書藝也跟沈淮序一樣，無聊的時候不愛看手機，公司的事情都留給兩個長輩，她陪護著閑來無事，看起病房裏的環境。
瞄到床側的產婦信息，她問：“寶寶的名字你們取好了嗎？”
溫檸掏出手機，打開屏幕遞過去。
沈書藝看了眼，秀眉微顰，“這轉盤是什麽？”
溫檸解釋，“起了好幾個，但不知道選什麽，所以準備生出來以後，讓寶寶自己用轉盤選。”
沈書藝眼睫未眨，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你們年輕人，取名都是全自動。”
溫檸不好意思撓了撓鼻尖，是她勒令沈淮序必須取名字出來，但是又談不攏到底姓什麽，索性最後關在書房裏找了好幾天，都拿出來給她選，還把名字的釋義都標註出來。
但溫檸犯起選擇困難癥，覺得哪個都挺好，最後才歪打正著想出來幹脆用轉盤，讓寶寶自己選。
沈書藝看著轉盤上的8個名字，好奇問：“都有什麽說法嗎？”
名字太多，溫檸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不記得了，但大多數從是從詩詞裏面選的。”
沈書藝一個個看過去，點評道：“還真是難為你們了，取這麽多出來，要我取一個頭發都得掉光。”
看的時候，不自覺一個個試叫起來。
忍不住感慨，“果然，女孩兒的名字，還是跟你姓好聽點，跟沈淮序姓怎麽念怎麽奇怪。”
“……”
最開始關於姓什麽，她以為是沈淮序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他竟然還真對長輩說了，並且看樣子，還都同意了。
她這下徹底意識到了，這個男人根本不打無準備的仗。
說出來的每句話，都是提前考慮過，並且一旦商量好，就能立刻執行的。
下午3點多，沈淮序父母也到醫院，這下小小的病房裏又坐滿了6個人，還是她一個晚輩，4個長輩，沈書藝一個小長輩。
溫檸打招呼，下意識叫叔叔阿姨。
江佩雯覷她，“這都領證，人家小沈都改口叫爸媽了，你這孩子怎麽還叫叔叔阿姨呢。”
之前他們領證出國都匆忙，兩家人沒見過面，只在微信上有過簡短的交流，江佩雯倒是不知道溫檸到現在還沒改口，但兩家長輩都在，怎麽得也得顧全下禮數。
溫檸還沒開口，倒是宋淑慧輕輕一笑，“這有什麽關系，本來改口費就還沒給，叫什麽都行。”
兩家長輩又開始家長裏短的聊起來，兩個小輩一個窩在床上，一個湊在床邊，兩人一起刷手機，閑著沒事給寶寶買東西。
沒說一會兒，就讓沈書藝先帶兩個長輩回酒店，兩個人從紐約連夜飛過來，也得稍微休息下。
三個人走了，眼看晚飯時間，爸爸下樓買晚飯，媽媽在醫院陪著。
江佩雯念叨起來：“哪有你都結婚大半年了，還問婆婆叫阿姨的。”
一開始他們結婚就不認真，見家長也無非是走個流程，更何況後來領完就直接出國，也沒再見過面，當然就沒有改口的契機，索性就一直叔叔阿姨的叫了過來。
不過她肯定不能老實說，於是討好似的笑，“您是我唯一的媽媽呀，怎麽就叫你一個還不滿意呢。”
江佩雯看見自家姑娘不正經的樣子，雖然確實被哄到，但還是點她的額頭，“結了婚就是一家人，別到時候給人落下話柄。”
“你看人家小沈，比你像樣多了。”
溫檸佯裝吃醋，“就他好，女婿就是比親閨女好唄。”
江佩雯啞然失笑，又說起來，“小沈他是工作特殊，孕期照顧你也沒出錯過，像那孩子這麽上心，真的是少有，到時候他回來了，你可別怪人家。”
溫檸沒那麽不講道理，“放心吧，你女兒大肚著呢。”
江佩雯瞅了瞅她的肚子，“希望你趕緊生，生下來就輕松了，又害怕你生，女人走這一趟，都少不了疼。”
溫檸看江女士說著說著眼眶都要紅了，做了個鬼臉打斷，“不要給孕婦傳播焦慮情緒。”
江佩雯這下徹底是哭笑不得，“也是，你從小爬上爬下的，這姑娘估計也跟竄天猴一樣，到時候能自己蹦出來。”
溫檸也被逗笑。
溫錦生還沒回來，陳思雨倒是先到了，早上的時候，溫檸在醫院也沒閑著，吃
完飯又開始處理實驗室的任務，她想在春假結束之前，把論文研究方向確定下來。
她手上還有陳思雨現在正在做的課題，有幾個實驗設計微信上說不明白，原本說開個線上會議，順帶溝通下溫檸的課題，看有沒有什麽意見可以給的，再幫她完善下論文計劃。
但陳思雨一聽她已經住進醫院，正在待產，幹脆直接過來，看望下她這個孕婦，順道再說說實驗前期設置的問題。
江佩雯簡單招呼了兩句，就借口出去看溫錦生都打包了些什麽，給兩個人騰出空間。
陳思雨看她氣色狀態都挺好，遠在國外也是兩大家子都圍著，不由得感慨，“我碰見過那麽多人，有戀愛的、結婚的、懷孕的，但是像你這樣家庭和諧，老公又上心的，還真是沒碰上過。”
“……”聽到這麽直接的誇讚，溫檸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坦率承認，“我確實很幸運。”
溫檸以前從來沒有擔過什麽擔子，生活順遂，家庭幸福，所以從不瞻前顧後。
無論遇到什麽，都會勇敢追求，會全情投入，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評價，畢竟千金難買我樂意，溫老板和江女士也給了她這種底氣。
所以她自由又肆意。
但也任性又沖動。
不過現在，生活陰差陽錯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或許也是她能想象出來最好的樣子。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實驗設計的問題，陳思雨原本不想再說的，她進入婚姻，甚至孩子都即將出生，但溫檸說起參考文獻裏的例子，還有設計實驗時各種各樣可能存在的問題。
一雙眼睛光芒四溢。
這樣的狀態，是裝不出來的。
不像其他人，是壓力碾壓出的焦灼。
更像是小朋友一頭紮進海洋球，快樂地陷在裏面，玩得不亦樂乎。
她沒忍住，又問了一次，“溫檸，你考慮好了嗎？”
順道轉過去一篇論文，是她上次提過的碩士同學，發在朋友圈裏面的，課題組是牛津實驗室的團隊。
其實陳思雨也只是隨口閑聊，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但溫檸噙在嘴角的笑還是止住半瞬，擡眸，主動問陳思雨，“學姐，你談過戀愛嗎？”
陳思雨是過來人，瞬間明白她是在問什麽。
“談過，後來分手了。”她說這話時，神色裏沒有絲毫遺憾和苦情。
談話裏，溫檸知道陳思雨談過三段戀愛。
第一段，是她當初出國念書前交的男朋友，到了西雅圖，她會把他們的照片都貼在墻上，每到晚上9點，迫不及待打開視頻，十幾歲的人，會說些膩死人的話，“老婆，再有100天的倒計時我們就能見面了，我好幸福啊。”
他支持她出國看世界，甚至連考托福都是他鼓勵的。
聽起來好像是最好的愛情，鼓勵對方成為更好的人，扶持彼此共同完成自己的目標。
可距離回國半個月的深夜，有個姑娘加上她的微信，發來大堆聊天截圖，是和陳思雨男朋友的。
很快她又收到一段話，“你學業那麽忙，還得一個人面對異國生活，我什麽忙也幫不上，只會占用你的時間，這種愛太讓人自責，也太累了，如果將來我也去了美國，我們再重新開始好嗎？”
她太獨立，作業也太多，最後眼淚打濕草稿紙，手上筆還是沒停。
第二段，是她在回學校轉機的機場偶遇，兩人越聊越開心，從香港一路聊到舊金山。
男朋友是個富二代，陳思雨起初還不知道。
她在學校做普通心理學的輔導員，早晨8點值班，他開著車，每天7點半準時出現在樓下，早餐變著花樣，牛肉飯、班尼迪克蛋、蟹黃面……都是親手做的，絕不重覆。
曾經掛滿了和前男友的合照的墻，也換成了第二任男朋友。
可惜好景不長，要升學的時候，陳思雨手握九份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可男朋友的語言班還是經她拯救一年才得以畢業。
他家裏希望她暫時留下，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去某個州安排好的學校，到時候直接和家裏的產業合作，兩個人畢業就能成為航校的管理者。
陳思雨不會因此耽誤自己一年的時間，明確拒絕。
男朋友見不得她這樣忤逆長輩，兩人不歡而散。
再後來，他一耳光甩上陳思雨的臉，面目猙獰的怒吼：“老子給你花那麽多錢，還他媽不聽話。”
她幡然醒悟，自己當不了金絲雀，籠子哪怕是鉆石鑲嵌的，她也要鉆出去，別人給的，和自己打拼出來的天下截然不同。
戀愛的時候，他送了她很多貴重的禮物，口吻也霸道，說要讓他的女人全身都是他買的東西，但他不知道她每次收下都壓力倍增，最後全都收進一個箱子，分手時一並還了回去。
第三段，是和一個學長談戀愛，她說他像是自己夢想中的戀人，符合一切幻想，也過著她理想的生活。
學長在矽谷創業，去投資人家裏做客時帶上了她，陳思雨和投資人夫婦交上朋友，拿到頂尖咨詢公司的實習內推，順利入職。
但後來工作一個月，她知道自己不適合，又重回校園，安安心心搞科研，一路念到現在的索邦博士。
聽到這裏，溫檸頓時楞住，驚覺這世界上所有人的情感歷程大多都一樣。
第一次，是學生時代懵懂的雙向奔赴，讓人哭紅了眼；
第二次，是遇到一個很愛的人，時刻黏著對方，還想把前任的虧欠在這一段全部彌補，再被無情的拋棄，戀愛腦隨之消亡；
第三次，是成年人的愛情，平穩又平衡，兩人實力相當，彼此相愛，但也會為彼此留好空間，經營好一家名為“婚姻”的有限責任公司。
她還來不及思考自己和沈淮序算是哪段歷程，好奇發問：“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分手？”
陳思雨語氣很淡，“他要回國創業，我要在國外做科研，與其到最後愛恨糾葛的分手，還不如把彼此都留在還算美好的時候，更不想為了彼此犧牲，起碼分手了再見，也能和和氣氣吃頓飯。”
溫檸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巧溫錦生和江佩雯從外面回來，見他們準備吃晚飯，陳思雨收起ipad道別。
江佩雯要留人一起吃飯，陳思雨又拉扯幾句才走，溫檸只說讓她回去路上小心。
吃了晚飯，病房裏住不下那麽多人，溫錦生回酒店，順道把溫檸這幾天穿的臟衣服帶回去洗洗，再拿幾件新的替換。
江佩雯留下來陪她。
入了夜，溫檸看手機，算算時間沈淮序的飛機差不多落地了，但沒收到他的消息，明明從手術結束以後，就一小時一條消息的人，此刻卻全無動靜。
溫檸發出去條信息，問他到沒到，沒人回覆。
手機還沒退出聊天框，窗外突然轟隆一聲，天際好像是撕開一道口子，大雨瀑布般傾瀉而下。
溫檸本來就全神貫註在思考別的事，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猝不及防抖了下。
江佩雯來到床頭安慰，“被嚇到了？”
溫檸搖搖頭，“還好，這怎麽下這麽大雨？”
江佩雯看了眼窗外，“預報說今天晚上是大暴雨，不知道小沈飛機能不能正常落地。”
沈淮序做完手術，改簽到最近一趟起飛的航班，航班飛行12小時一路順暢，眼看軟件顯示就剩下80km的裏程，還有10分鐘就要落地。
但飛機卻開始在巴黎上空盤旋，久久不落，窗外電閃雷鳴，飛機七上八下。
是天氣的原因，達不到落地標準。
這趟航班是臨時改簽，整個客艙都沒有無線網絡覆蓋，沈淮序點開手機，沒有信號，消息無法收發。
艙內人聲漸大，看著窗外的天氣，他內心愈發不安。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飛機終於降落，窗外一滴水都沒有，和剛剛的電閃雷鳴判若兩世界。
飛機迫降裏昂。
一落地，沈淮序再次拿起手機，看到手機上沈書藝的兩個未接來電，還有微信和短信裏一模一樣的5、6條消息，他心臟瞬間停滯。
uber、快車、高鐵時間三方對比，人幾乎是跑著出的機場。
溫檸原本躺在床上，聽著暴雨的聲音，秀眉微顰。
只是躺著躺著，忽然感覺有點不舒服，還以為是沒註意
平躺了的原因，又翻身側過來。
但這一動，她愈發覺得不對勁，痛感愈發強烈，身下還有一股暖流不受控制的流出來，狀態像極了之前分娩培訓課提到的樣子。
“……”溫檸喊了聲媽，拳頭捏緊被子說：“我好像要生了。”
江佩雯一聽她喊人，立馬開燈，按下呼叫鈴叫護士。
護士來得很快，一檢查，確認道：“是要生了，我去通知醫生和手術室做準備。”
臨走之前，還交代說讓平躺，把臀部墊高，避免羊水繼續流，也不能走動，免得臍帶脫出。
江佩雯一看溫檸開始要進入分娩過程，眼裏泛紅，也沒忘手機上趕緊通知所有人。
生孩子這種事，有的從破水到生下來，能拖拖拉拉20個小時，有的進手術室半小時就出來。
誰也說不準。
溫檸反倒輕笑，“江女士，說不準寶寶出來你第一個見到，當外婆開不開心？”
江佩雯眼睛已經通紅一片，握著她的手問：“疼不疼？”
溫檸抿唇搖搖頭。
江佩雯吸了吸鼻子，“再忍一會兒啊，等開到3指就能打無痛了。”
4個人冒著大雨，來得很快。
兩個爸爸去找醫生確認手術的準備，兩個媽媽和姐姐再病房陪著，宋淑慧說：“來的路上給序序打電話了，飛機迫降裏昂，他在來的路上了，很快到。”
溫檸從破水開始就沒再顧得上看手機，知道他人已經到法國，遲早會到。
但心裏還是壓抑著害怕，他答應過她會趕上的。
晚上10點，溫檸開始破水，手術室安排的剖腹產，她晚上吃了飯，最好要再等2個小時。
但肚子裏的寶寶好像也不著急一樣，慢悠悠的，就剛破水那會兒疼了會兒，往後也不宮縮，沒再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晚上11點半，醫生過來又確認了一次，好在前一天才再醫院裏昨晚檢查，臨產倒不用再折騰B超和內檢。
沒一會兒，張文濱和宋程慧也到。
問她怎麽樣？還說沈淮序已經在裏昂過來的路上，不出2小時肯定到。
溫檸擠出笑意，說自己沒事。
淩晨12點，溫檸開三指，推進待產房，打了無痛，但也只是緩解，陣痛的宮縮越來越強烈。
身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幾個女生在床頭給她擦著。
肚子裏的寶寶剛剛還是慢悠悠的樣子，這會兒像是要待不住了，鬧騰著著急出來。
淩晨1點，開指的速度越來越快，醫生來檢查情況，看開到六指，招呼護士準備推產房。
丈夫不在，江佩雯接過來產前責任書簽字。
溫檸抿著唇，捏緊拳心，閉著眼，整個人都陷在病床裏。
明明知道沈淮序不是故意的，知道他的工作特殊，知道是因為意外天氣，但憋在心裏的緊張、害怕、恐懼一下子全都冒頭。
但這念頭維持不過一秒，劇烈的宮縮讓她無法再思考任何事。
病房門拉開，沈淮序喘著粗氣站在門口，胸口上下起伏，寒冬臘月的天氣，面龐發絲一層的薄汗。
他眼底猩紅，目光鎖著病床上的溫檸，面色慘白，像個易碎又破敗的娃娃。
心臟被狠狠揪住。
溫檸感覺到有人握住她的掌心，皺了皺眉，睜開眼。
四目相對。
“......”
她被推著往手術去，沈淮序一路跟著，這下顧不上周圍有這麽多人，溫檸直接哭出來，“沈淮序，你要是沒趕回來，我出來就給她換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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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序趕著時間, 真的在第四天下午就坐上回巴黎的飛機，算上少了6小時時差，差不多巴黎時間11點能到醫院。
開啟飛行模式之前, 他特意發了條消息。
住進醫院的第四天下午, 沈淮序爸媽也到巴黎了，兩家人都做好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但溫檸壓力愈發大了, 因為還有裏兩天才到預產期，也沒有絲毫要生的征兆, 不知道沈淮序是怎麽在長輩之間傳話的。
溫檸起初聽沈書藝說兩個長輩已經訂好了機票，她還試圖勸阻, “這還沒到預產期呢，不用大家都在兒守著。”
沈書藝讓她別覺得有負擔, “只有5%的孕婦會在預產期當天出生，70%都會提前出生的。”
溫檸楞了一瞬, 又莫名有點好笑, “這話怎麽聽起來感覺這麽熟悉。”
沈書藝剝著橘子, “沒錯, 這就是那臭小子說的話, 我可是原封不動轉達的。”
她遞過去一半, 又道：“其實他還說了更多的，你要聽嗎？”
溫檸伸手接過，果斷搖頭，“還是算了。”
肯定是以前的風格，唐僧念經, 喋喋不休。
沈書藝吃了一口, 表示認同，“也不知道那小子跟誰學的, 小小年紀，嘮叨起來跟祥林嫂一樣，沒完沒了，我感覺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溫檸忽然意識到，沈淮序比她大了4歲，但在自己家裏，其實一直都是最小的那個。
想想這種少年老成的反差，又覺得好笑。
說到這裏，沈書藝想起來，“他上飛機之前，還特意跟我說，如果醫生說你有早出生的跡象的話，商量看能不能在明天之前剖腹產。”
選順產還是剖腹產，他們上周討論過，主要是沈淮序收集了信息，然後一條一條給溫檸看。
溫檸偏瘦，雖然孕期體重控制的好，孩子體重也沒超標，但整體來講，剖腹產術中風險指標更可控一些，免得到時候順轉剖，還得受兩遍罪。
她沒想明白，“不是再過兩天才安排的手術嗎？”
現在已經足月，也不想耽擱太久，所以醫生評估以後，也預約預產期一到就手術。
沈書藝笑了笑，“明天你生日，他不想你們湊到一起。”
“不過說的也是，要是你們同一天，兩個壽星一起，他就被排擠了。”
“……”
聽沈書藝這麽說，溫檸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生日要到了，不過她覺得同一天挺好的，兩個人還能吃兩個不同款式的蛋糕。
沈書藝也跟沈淮序一樣，無聊的時候不愛看手機，公司的事情都留給兩個長輩，她陪護著閑來無事，看起病房裏的環境。
瞄到床側的產婦信息，她問：“寶寶的名字你們取好了嗎？”
溫檸掏出手機，打開屏幕遞過去。
沈書藝看了眼，秀眉微顰，“這轉盤是什麽？”
溫檸解釋，“起了好幾個，但不知道選什麽，所以準備生出來以後，讓寶寶自己用轉盤選。”
沈書藝眼睫未眨，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你們年輕人，取名都是全自動。”
溫檸不好意思撓了撓鼻尖，是她勒令沈淮序必須取名字出來，但是又談不攏到底姓什麽，索性最後關在書房裏找了好幾天，都拿出來給她選，還把名字的釋義都標註出來。
但溫檸犯起選擇困難癥，覺得哪個都挺好，最後才歪打正著想出來幹脆用轉盤，讓寶寶自己選。
沈書藝看著轉盤上的8個名字，好奇問：“都有什麽說法嗎？”
名字太多，溫檸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不記得了，但大多數從是從詩詞裏面選的。”
沈書藝一個個看過去，點評道：“還真是難為你們了，取這麽多出來，要我取一個頭發都得掉光。”
看的時候，不自覺一個個試叫起來。
忍不住感慨，“果然，女孩兒的名字，還是跟你姓好聽點，跟沈淮序姓怎麽念怎麽奇怪。”
“……”
最開始關於姓什麽，她以為是沈淮序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他竟然還真對長輩說了，並且看樣子，還都同意了。
她這下徹底意識到了，這個男人根本不打無準備的仗。
說出來的每句話，都是提前考慮過，並且一旦商量好，就能立刻執行的。
下午3點多，沈淮序父母也到醫院，這下小小的病房裏又坐滿了6個人，還是她一個晚輩，4個長輩，沈書藝一個小長輩。
溫檸打招呼，下意識叫叔叔阿姨。
江佩雯覷她，“這都領證，人家小沈都改口叫爸媽了，你這孩子怎麽還叫叔叔阿姨呢。”
之前他們領證出國都匆忙，兩家人沒見過面，只在微信上有過簡短的交流，江佩雯倒是不知道溫檸到現在還沒改口，但兩家長輩都在，怎麽得也得顧全下禮數。
溫檸還沒開口，倒是宋淑慧輕輕一笑，“這有什麽關系，本來改口費就還沒給，叫什麽都行。”
兩家長輩又開始家長裏短的聊起來，兩個小輩一個窩在床上，一個湊在床邊，兩人一起刷手機，閑著沒事給寶寶買東西。
沒說一會兒，就讓沈書藝先帶兩個長輩回酒店，兩個人從紐約連夜飛過來，也得稍微休息下。
三個人走了，眼看晚飯時間，爸爸下樓買晚飯，媽媽在醫院陪著。
江佩雯念叨起來：“哪有你都結婚大半年了，還問婆婆叫阿姨的。”
一開始他們結婚就不認真，見家長也無非是走個流程，更何況後來領完就直接出國，也沒再見過面，當然就沒有改口的契機，索性就一直叔叔阿姨的叫了過來。
不過她肯定不能老實說，於是討好似的笑，“您是我唯一的媽媽呀，怎麽就叫你一個還不滿意呢。”
江佩雯看見自家姑娘不正經的樣子，雖然確實被哄到，但還是點她的額頭，“結了婚就是一家人，別到時候給人落下話柄。”
“你看人家小沈，比你像樣多了。”
溫檸佯裝吃醋，“就他好，女婿就是比親閨女好唄。”
江佩雯啞然失笑，又說起來，“小沈他是工作特殊，孕期照顧你也沒出錯過，像那孩子這麽上心，真的是少有，到時候他回來了，你可別怪人家。”
溫檸沒那麽不講道理，“放心吧，你女兒大肚著呢。”
江佩雯瞅了瞅她的肚子，“希望你趕緊生，生下來就輕松了，又害怕你生，女人走這一趟，都少不了疼。”
溫檸看江女士說著說著眼眶都要紅了，做了個鬼臉打斷，“不要給孕婦傳播焦慮情緒。”
江佩雯這下徹底是哭笑不得，“也是，你從小爬上爬下的，這姑娘估計也跟竄天猴一樣，到時候能自己蹦出來。”
溫檸也被逗笑。
溫錦生還沒回來，陳思雨倒是先到了，早上的時候，溫檸在醫院也沒閑著，吃
完飯又開始處理實驗室的任務，她想在春假結束之前，把論文研究方向確定下來。
她手上還有陳思雨現在正在做的課題，有幾個實驗設計微信上說不明白，原本說開個線上會議，順帶溝通下溫檸的課題，看有沒有什麽意見可以給的，再幫她完善下論文計劃。
但陳思雨一聽她已經住進醫院，正在待產，幹脆直接過來，看望下她這個孕婦，順道再說說實驗前期設置的問題。
江佩雯簡單招呼了兩句，就借口出去看溫錦生都打包了些什麽，給兩個人騰出空間。
陳思雨看她氣色狀態都挺好，遠在國外也是兩大家子都圍著，不由得感慨，“我碰見過那麽多人，有戀愛的、結婚的、懷孕的，但是像你這樣家庭和諧，老公又上心的，還真是沒碰上過。”
“……”聽到這麽直接的誇讚，溫檸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坦率承認，“我確實很幸運。”
溫檸以前從來沒有擔過什麽擔子，生活順遂，家庭幸福，所以從不瞻前顧後。
無論遇到什麽，都會勇敢追求，會全情投入，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評價，畢竟千金難買我樂意，溫老板和江女士也給了她這種底氣。
所以她自由又肆意。
但也任性又沖動。
不過現在，生活陰差陽錯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或許也是她能想象出來最好的樣子。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實驗設計的問題，陳思雨原本不想再說的，她進入婚姻，甚至孩子都即將出生，但溫檸說起參考文獻裏的例子，還有設計實驗時各種各樣可能存在的問題。
一雙眼睛光芒四溢。
這樣的狀態，是裝不出來的。
不像其他人，是壓力碾壓出的焦灼。
更像是小朋友一頭紮進海洋球，快樂地陷在裏面，玩得不亦樂乎。
她沒忍住，又問了一次，“溫檸，你考慮好了嗎？”
順道轉過去一篇論文，是她上次提過的碩士同學，發在朋友圈裏面的，課題組是牛津實驗室的團隊。
其實陳思雨也只是隨口閑聊，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但溫檸噙在嘴角的笑還是止住半瞬，擡眸，主動問陳思雨，“學姐，你談過戀愛嗎？”
陳思雨是過來人，瞬間明白她是在問什麽。
“談過，後來分手了。”她說這話時，神色裏沒有絲毫遺憾和苦情。
談話裏，溫檸知道陳思雨談過三段戀愛。
第一段，是她當初出國念書前交的男朋友，到了西雅圖，她會把他們的照片都貼在墻上，每到晚上9點，迫不及待打開視頻，十幾歲的人，會說些膩死人的話，“老婆，再有100天的倒計時我們就能見面了，我好幸福啊。”
他支持她出國看世界，甚至連考托福都是他鼓勵的。
聽起來好像是最好的愛情，鼓勵對方成為更好的人，扶持彼此共同完成自己的目標。
可距離回國半個月的深夜，有個姑娘加上她的微信，發來大堆聊天截圖，是和陳思雨男朋友的。
很快她又收到一段話，“你學業那麽忙，還得一個人面對異國生活，我什麽忙也幫不上，只會占用你的時間，這種愛太讓人自責，也太累了，如果將來我也去了美國，我們再重新開始好嗎？”
她太獨立，作業也太多，最後眼淚打濕草稿紙，手上筆還是沒停。
第二段，是她在回學校轉機的機場偶遇，兩人越聊越開心，從香港一路聊到舊金山。
男朋友是個富二代，陳思雨起初還不知道。
她在學校做普通心理學的輔導員，早晨8點值班，他開著車，每天7點半準時出現在樓下，早餐變著花樣，牛肉飯、班尼迪克蛋、蟹黃面……都是親手做的，絕不重覆。
曾經掛滿了和前男友的合照的墻，也換成了第二任男朋友。
可惜好景不長，要升學的時候，陳思雨手握九份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可男朋友的語言班還是經她拯救一年才得以畢業。
他家裏希望她暫時留下，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去某個州安排好的學校，到時候直接和家裏的產業合作，兩個人畢業就能成為航校的管理者。
陳思雨不會因此耽誤自己一年的時間，明確拒絕。
男朋友見不得她這樣忤逆長輩，兩人不歡而散。
再後來，他一耳光甩上陳思雨的臉，面目猙獰的怒吼：“老子給你花那麽多錢，還他媽不聽話。”
她幡然醒悟，自己當不了金絲雀，籠子哪怕是鉆石鑲嵌的，她也要鉆出去，別人給的，和自己打拼出來的天下截然不同。
戀愛的時候，他送了她很多貴重的禮物，口吻也霸道，說要讓他的女人全身都是他買的東西，但他不知道她每次收下都壓力倍增，最後全都收進一個箱子，分手時一並還了回去。
第三段，是和一個學長談戀愛，她說他像是自己夢想中的戀人，符合一切幻想，也過著她理想的生活。
學長在矽谷創業，去投資人家裏做客時帶上了她，陳思雨和投資人夫婦交上朋友，拿到頂尖咨詢公司的實習內推，順利入職。
但後來工作一個月，她知道自己不適合，又重回校園，安安心心搞科研，一路念到現在的索邦博士。
聽到這裏，溫檸頓時楞住，驚覺這世界上所有人的情感歷程大多都一樣。
第一次，是學生時代懵懂的雙向奔赴，讓人哭紅了眼；
第二次，是遇到一個很愛的人，時刻黏著對方，還想把前任的虧欠在這一段全部彌補，再被無情的拋棄，戀愛腦隨之消亡；
第三次，是成年人的愛情，平穩又平衡，兩人實力相當，彼此相愛，但也會為彼此留好空間，經營好一家名為“婚姻”的有限責任公司。
她還來不及思考自己和沈淮序算是哪段歷程，好奇發問：“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分手？”
陳思雨語氣很淡，“他要回國創業，我要在國外做科研，與其到最後愛恨糾葛的分手，還不如把彼此都留在還算美好的時候，更不想為了彼此犧牲，起碼分手了再見，也能和和氣氣吃頓飯。”
溫檸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巧溫錦生和江佩雯從外面回來，見他們準備吃晚飯，陳思雨收起ipad道別。
江佩雯要留人一起吃飯，陳思雨又拉扯幾句才走，溫檸只說讓她回去路上小心。
吃了晚飯，病房裏住不下那麽多人，溫錦生回酒店，順道把溫檸這幾天穿的臟衣服帶回去洗洗，再拿幾件新的替換。
江佩雯留下來陪她。
入了夜，溫檸看手機，算算時間沈淮序的飛機差不多落地了，但沒收到他的消息，明明從手術結束以後，就一小時一條消息的人，此刻卻全無動靜。
溫檸發出去條信息，問他到沒到，沒人回覆。
手機還沒退出聊天框，窗外突然轟隆一聲，天際好像是撕開一道口子，大雨瀑布般傾瀉而下。
溫檸本來就全神貫註在思考別的事，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猝不及防抖了下。
江佩雯來到床頭安慰，“被嚇到了？”
溫檸搖搖頭，“還好，這怎麽下這麽大雨？”
江佩雯看了眼窗外，“預報說今天晚上是大暴雨，不知道小沈飛機能不能正常落地。”
沈淮序做完手術，改簽到最近一趟起飛的航班，航班飛行12小時一路順暢，眼看軟件顯示就剩下80km的裏程，還有10分鐘就要落地。
但飛機卻開始在巴黎上空盤旋，久久不落，窗外電閃雷鳴，飛機七上八下。
是天氣的原因，達不到落地標準。
這趟航班是臨時改簽，整個客艙都沒有無線網絡覆蓋，沈淮序點開手機，沒有信號，消息無法收發。
艙內人聲漸大，看著窗外的天氣，他內心愈發不安。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飛機終於降落，窗外一滴水都沒有，和剛剛的電閃雷鳴判若兩世界。
飛機迫降裏昂。
一落地，沈淮序再次拿起手機，看到手機上沈書藝的兩個未接來電，還有微信和短信裏一模一樣的5、6條消息，他心臟瞬間停滯。
uber、快車、高鐵時間三方對比，人幾乎是跑著出的機場。
溫檸原本躺在床上，聽著暴雨的聲音，秀眉微顰。
只是躺著躺著，忽然感覺有點不舒服，還以為是沒註意
平躺了的原因，又翻身側過來。
但這一動，她愈發覺得不對勁，痛感愈發強烈，身下還有一股暖流不受控制的流出來，狀態像極了之前分娩培訓課提到的樣子。
“……”溫檸喊了聲媽，拳頭捏緊被子說：“我好像要生了。”
江佩雯一聽她喊人，立馬開燈，按下呼叫鈴叫護士。
護士來得很快，一檢查，確認道：“是要生了，我去通知醫生和手術室做準備。”
臨走之前，還交代說讓平躺，把臀部墊高，避免羊水繼續流，也不能走動，免得臍帶脫出。
江佩雯一看溫檸開始要進入分娩過程，眼裏泛紅，也沒忘手機上趕緊通知所有人。
生孩子這種事，有的從破水到生下來，能拖拖拉拉20個小時，有的進手術室半小時就出來。
誰也說不準。
溫檸反倒輕笑，“江女士，說不準寶寶出來你第一個見到，當外婆開不開心？”
江佩雯眼睛已經通紅一片，握著她的手問：“疼不疼？”
溫檸抿唇搖搖頭。
江佩雯吸了吸鼻子，“再忍一會兒啊，等開到3指就能打無痛了。”
4個人冒著大雨，來得很快。
兩個爸爸去找醫生確認手術的準備，兩個媽媽和姐姐再病房陪著，宋淑慧說：“來的路上給序序打電話了，飛機迫降裏昂，他在來的路上了，很快到。”
溫檸從破水開始就沒再顧得上看手機，知道他人已經到法國，遲早會到。
但心裏還是壓抑著害怕，他答應過她會趕上的。
晚上10點，溫檸開始破水，手術室安排的剖腹產，她晚上吃了飯，最好要再等2個小時。
但肚子裏的寶寶好像也不著急一樣，慢悠悠的，就剛破水那會兒疼了會兒，往後也不宮縮，沒再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晚上11點半，醫生過來又確認了一次，好在前一天才再醫院裏昨晚檢查，臨產倒不用再折騰B超和內檢。
沒一會兒，張文濱和宋程慧也到。
問她怎麽樣？還說沈淮序已經在裏昂過來的路上，不出2小時肯定到。
溫檸擠出笑意，說自己沒事。
淩晨12點，溫檸開三指，推進待產房，打了無痛，但也只是緩解，陣痛的宮縮越來越強烈。
身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幾個女生在床頭給她擦著。
肚子裏的寶寶剛剛還是慢悠悠的樣子，這會兒像是要待不住了，鬧騰著著急出來。
淩晨1點，開指的速度越來越快，醫生來檢查情況，看開到六指，招呼護士準備推產房。
丈夫不在，江佩雯接過來產前責任書簽字。
溫檸抿著唇，捏緊拳心，閉著眼，整個人都陷在病床裏。
明明知道沈淮序不是故意的，知道他的工作特殊，知道是因為意外天氣，但憋在心裏的緊張、害怕、恐懼一下子全都冒頭。
但這念頭維持不過一秒，劇烈的宮縮讓她無法再思考任何事。
病房門拉開，沈淮序喘著粗氣站在門口，胸口上下起伏，寒冬臘月的天氣，面龐發絲一層的薄汗。
他眼底猩紅，目光鎖著病床上的溫檸，面色慘白，像個易碎又破敗的娃娃。
心臟被狠狠揪住。
溫檸感覺到有人握住她的掌心，皺了皺眉，睜開眼。
四目相對。
“......”
她被推著往手術去，沈淮序一路跟著，這下顧不上周圍有這麽多人，溫檸直接哭出來，“沈淮序，你要是沒趕回來，我出來就給她換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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