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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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裝病
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深眸, 溫檸哭起來皺巴巴的小臉忽然頓住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像堵在喉嚨裏一樣。
最後也就哼哼唧唧出來一句, “誰要你認了……”
溫檸站在沙發上，因為高度差, 反倒比沈淮序還高了些，氣勢洶洶, 像個發脾氣的小獸。
但仰頭掉著眼淚，時不時還會有低低的抽噎, 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
沈淮序垂眸看了眼表，下午4點02分, 超市關門時間還沒到。
窗外雨聲淅瀝，夾雜著絲絲涼意。
沈淮序內心輕嘆, 無奈道：“你想喝什麽？我去給你買。”
溫檸聽他這麽說, 情緒一下就好了, 淚聲止住了, 小金豆也不掉了, 語氣驕矜：“還想喝那個奶——”
女人唇角輕抿, 眼眶紅紅的，長長密密的眼睫上沾著沁出的水珠。
沈淮序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娶了個單核處理器，跟她說話的時候，就立馬停下來，回應的時候好好的, 等回應完了, 再接著開始哭。
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能摸出車鑰匙, 準備出門。
一直到沈淮序轉身，溫檸才反應過來，下了沙發，小跑著跟上去。
幾乎是本能。
也不知道是舍不得沈淮序，還是為了早點把那口奶喝進去。
沈淮序剛要去搭門把手，突然發現後面突然跟上來個小尾巴。
“幹什麽？”看著跟上來的人，他問。
溫檸眼巴巴的，看起來很乖，“我也要去。”
沈淮序往後退了一步，偏頭示意窗外，出言提醒，“還下著雨。”
溫檸淡淡的嗯了聲，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我知道啊。”
沈淮序看她理所應當的樣子，無奈妥協，“再去穿件外套。”
訴求得到滿足，溫檸喜滋滋邁著小步伐去臥室拿衣服。
高領毛衣，格紋半裙，再加一件覆古呢子外套，優雅又溫柔。
巴黎人和倫敦人一樣，都不太愛打傘，但巴黎的雨總是淅淅瀝瀝，街頭巷尾煙雨籠罩，好像清洗著城市往日積累的塵埃。
溫檸穿的不少，但下樓吸進去一口涼氣，還是被冷的一激靈，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沈淮序偏頭看了眼，街上細雨蒙蒙，陰雨天的光線柔和，女人鼻頭微微皺了下，睫毛輕顫。
雪白脖頸細長，面料柔軟的衣服搭在肩頭，秋天衣服稍微一些，原本肚子上微微凸起的小球也被隱藏的看不出什麽痕跡。
他抿了抿唇角，明明體重都在合理範圍，怎麽看起來就是跟沒肉一樣。
溫檸下意識揉了揉鼻尖，她有輕微鼻炎，也不算嚴重，就是換季的時候有可能
會冷空氣過敏。
然而下一秒，肩頭忽然壓上來一股力量。
她偏頭，是沈淮序，他把身上的外套蓋到了自己身上。
淺灰色外套質地精良、觸感柔軟厚實，裹挾著比她要高上不少的體溫，還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清冷又濃烈。
把她包裹住，完完全全的。
溫檸解釋，“我不冷。”
沈淮序按下鑰匙開鎖，隨口道：“你懷著孕，別著涼。”
“你不冷嗎？”溫檸看著他身上一件薄薄的衛衣開衫，還是想把外套還回去。
沈淮序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不以為意地樣子，“先上車。”
上了車，溫檸覺得車內溫度適宜，也沒再堅持，索性作罷。
關上車門，冷風被車門隔絕在外，世界從細雨的嘈雜恢覆到安靜如常。
車子一路開到十三區的中超，超市很大，進了飲料區，溫檸直奔貨架，一手一個。
“滿意了？”沈淮序推著購物車跟著，看她往推車裏放。
“……”溫檸臉紅，剛剛哭得莫名其妙，活像個哭包，現在緩過勁兒來，她也覺得抹不開面子，偷偷回眸看了一眼。
“我又沒拿多少……”她把東西都放進去，說話時聲音還帶著軟綿。
沈淮序眉梢微挑，閑閑道：“又沒不讓你拿。”
“……”聽到男人閑散的語氣，溫檸扭過頭，輕哼了聲。
看著眼前人故作高傲的樣子，跟在身側的沈淮序輕笑了聲，“給你出息的，為了瓶奶哭成這樣。”
“……”溫檸眉頭一跳，剛想說話，忽然看到貨架上擺著的瓶裝咖啡，她知道沈淮序有喝咖啡的習慣，幾乎每天早上都會。
她回眸，語氣又恢覆過往裝腔作勢的驕縱。
厲聲要求。
“你以後不能喝咖啡。”
沈淮序對這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換覺得好笑，但還是耐心反問：“為什麽？”
“懷孕了不能喝咖啡。”溫檸大方解釋，但說話的語氣又活像個刁蠻公主，“我懷孕跟你有關系，我不能喝你也不能喝。”
沈淮序啞然失笑，看了一眼，應下來，“行。”
到巴黎一個多月，兩個人的工作都差不多步入正軌，正常工作日，忙起來也沒有出門的時間，難得來中超，幹脆把家裏缺的東西都一次性補貨了不少。
想要的東西到手，溫檸跟在一旁，安安心心當起甩手掌櫃，反正做飯的人也不是她，廚房裏還有什麽、需要什麽，她完全不知道。
沈淮序對著貨架找調料，溫檸背對著他，在對面的貨架面前，對著火鍋底料點兵點將。
如果說被丟上荒島，只能帶一樣東西。
那溫檸勢必會選擇火鍋底料。
這玩意兒，燉野菜都好吃。
她正挑著，餘光裏忽然瞥到一抹人影，溫檸下意識看過去，是個小男孩兒，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以為小男孩兒會和她擦肩而過，卻沒想到徑直走到自己身邊，主動打招呼，“姐姐，我找不到我的媽媽了。”
一雙藍色眼睛歐式大雙，睫毛又長又直，像小扇子一樣，又帥又可愛。
“我可以用你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嗎？”
小男孩兒長得粉雕玉琢，中午陳思雨說她知道懷孕以後，莫名覺得有一種母性光環，當時溫檸還不相信，現在忽然也覺得，懷了孕以後，自己對小孩兒的態度好像是變了些。
以前到哪兒都覺得小孩兒吵，現在看到小男孩兒迷路，也不自覺母性泛濫起來。
她當下答應，“可以啊。”
本來就略甜的嗓音，因為放軟了語氣，更加嬌俏溫柔起來。
說著就按照小男孩兒報出來的號碼，把電話撥出去。
電話還沒接通的時候，溫檸微微俯身，和小男孩兒平視，問：“媽媽原來在哪？”
她看著那雙深遂又漂亮的眉眼，不自覺想，不知道她的寶寶，能不能也長一雙這樣的眼睛。
聽筒裏還是等待接通的電子音，溫檸沒等到小男孩兒回答，卻等到一串手機的來電鈴聲。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個手機——顯然，正是她撥出去的號碼。
溫檸看著小男孩兒的動作，還維持著撥號的姿勢，頭腦大腦空白了片刻。
她怔楞的視線裏，小男孩兒看了眼屏幕，又擡眸看過來，道：“姐姐，我有你的電話了，我以後會打給你的。”
溫檸神情錯愕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正思考該怎麽處理的時候，身側突然站過來一個人，伸手拿過溫檸手裏的是手機，面無表情道：“你沒有機會了。”
聽到這聲音，溫檸看過去。
對上沈淮序的側臉。
因為出門原因匆忙，他穿的還是在家裏時的衛衣開衫，領口微敞，介於少年於成熟男人中間，外套原本脫給了她，但到了超市，溫檸嫌熱，給塞進了推車裏。
他的穿著按理來說是居家的，但仍舊沒讓他多幾分溫和，壓迫感半分都沒隱藏住。
話音落地，沈淮序才收回視線，目光掃過小男孩兒的手機。
而後，和她對上雙眸。
人在年紀小的時候，對喜歡的東西很執著，男孩兒迎上男人的雙眸，看他們站的距離近，直問道：：“你們很熟嗎？”
沈淮序把屏幕上的電話掛掉，眉尾微挑，“你覺得呢？”
小男孩兒顯然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不卑不亢：“雖然現在你是我的情敵，再過幾年，我還年輕，但是你年紀就很大了。”
溫檸還沒從茫然裏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狀況，一臉呆滯。
但聽小孩兒這麽說，有那麽一瞬間差點笑出來。
最後還是忍住了。
沈淮序神情散漫，像是沒把小屁孩兒的話放在眼裏，“我是她老公，你再過幾年都沒用。”
“……”
聽到這個稱呼被他說出來，溫檸耳廓泛了紅。
正想說話，一個比她要再大一些的女人走過來，交涉幾句，半擔憂半抱歉趕緊把人領走了。
沈淮序側眸，剛好溫檸也跟上來。
他盯著她的臉看，有兩秒沒說話。
而後問：“還挺遺憾？”
溫檸感覺自己被那眼神撞了一下，不知道該是什麽反應，笑總歸沒錯，眉眼彎起道：“我覺得那小男孩兒，長得還挺好看的。”
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
沈淮序眼尾瞇了瞇，又問：“挑好了嗎？”
沈淮序這麽一說，溫檸才想起剛剛自己被打斷的事，動作利落從身後貨架拿了兩包，丟進去，“好了。”
之後兩人結了賬，離開超市。
出了超市門，沈淮序不由分說又把外套蓋到溫檸身上。
溫檸表示自己真的不冷。
沈淮序這次沒解釋，只說：“披著。”
溫檸撇撇嘴。
原本覺得納悶，但上車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什麽。
“……”
他不會是吃醋了吧？
還是吃，小孩兒的醋？
溫檸想著，嘴巴輕抿，克制住勾起的唇角。
拿出手機，點進對話框。
剛要打字，指尖忽然頓住了。
沈淮序俯身過來，一道炙熱的氣息驟然間裹挾，從上到下，徐徐包裹。
溫檸條件反射縮起肩膀，擡眼看過去，男人一雙漆黑的眸垂下，定在她臉上。
溫檸她睫毛顫抖，遲遲沒有呼吸。
直到啪嗒一聲。
安全帶在身前扣好。
“好了。”沈淮序坐回駕駛位，籠罩周身的熱度也迅速消散。
溫檸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忘了呼吸，悄悄呼出一口氣。
車輛發動，她忽然想起來，問：“過段時間萬聖節，你們實驗室會放假嗎？”
沈淮序手掌輕扶方向盤，“比你們少一周。”
溫檸“噢”了聲，還以為他們不會放假。
沈淮序：“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沒什麽。”溫檸：“在學校的時候，同學說起來
放假聚會的事，好奇你們實驗室和我們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
之後車內沒人再說話，沈默到有些詭異。
轉移註意力，溫檸果斷掏出手機，把在超市的事情三下五除二發了出去。
敲的時候，唇角不自覺勾起，也沒註意到旁邊男人看過來時的目光。
溫檸最後跟周舒桐說：【我覺得，他在吃醋】
等發完，她點開時鐘看了眼，巴黎下午5點，國內差不多要半夜，周舒桐這兩天要去出差的地方，不知道是在加班還是已經睡了。
想了想，最後又添上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
打到一半，溫檸餘光還偷偷瞥了眼駕駛座上的男人，又繼續敲，【他剛剛，好像勾引我了】
開車的人，一路好像都沒什麽耐心，紅燈時，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在方向盤上輕點，仿佛在思考什麽。
一到家。
沈淮序沒像往常一樣，換了鞋就進書房，反而把東西收拾好，直接進了臥室。
溫檸詫異，但以為他是什麽東西放到臥室了，也沒在意，先看了眼綠茶和白月光，然後轉身進了書房，還不忘拿一瓶奶。
這周學校的作業倒是寫完了，又翻出來郵箱裏導師給的閱讀資料，半書籍半文獻，就這麽又看起來。溫檸一邊看一邊做筆記。
看著看著，溫檸好像聽到什麽動靜，從電腦裏驟然回神，以為是兩只貓又在做什麽，拉開椅子出了書房。
環視一圈，看到白月光和綠茶兩個貓正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溫檸納悶，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淮序雖然從一開始家務就全攬，但是家裏不忙的時候，他仍舊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但今天從到家，一直到現在都沒進書房，溫檸覺得奇怪，擡腳往臥室去。
她擡手敲了下門，指節剛扣上去，就聽到裏面傳來聲動靜。
像是，咳嗽聲。
溫檸沒想太多，直接壓下門把手，推門而入。
卻沒想到，房間裏的人正躺在床上。
溫檸楞住。
印象裏，臥室對沈淮序來說就是個睡覺的地方，早上也從不賴床，不像她要好幾個鬧鐘才能叫起來，更何況是大白天，怎麽會無緣無故躺再床上。
“沈淮序？”溫檸覺出不對，忙走過去，“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走進了些，她才發現，男人躺在床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面上好像泛著紅。
她剛問出口，男人就側過頭又輕咳了一聲，而後慢條斯理道：“我沒事，就是小感冒。”
說著還作勢要起身，不忘問：“你餓了嗎？我忘記看時間，晚上想吃什麽？”
溫檸忙止住他的動作，把被子又給拽回去，“都這樣了還做什麽飯啊，你別動了。”
她就說，都降溫進秋天了，還非把外套脫給她。
溫檸下意識環視一圈，想起來自己根本沒什麽藥箱，急切道：“溫度計在哪，你量過了嗎？”
沈淮序對上一雙幹凈澄澈的眼睛，斂了斂眸，躺在床上，聲音帶了些悶，“不用了，我喝藥就行。”
溫檸覺得，能讓工作狂放下工作，大白天躺在床上，感冒肯定不會輕，更何況還是因為她才著涼的，更愧疚了。
沒多想，手伸過去探了下他的額頭。
她手本就涼，這一放上去，更覺得燙，有些慌了神。
對上男人那雙漆黑的眸，溫檸格外堅持：“測一下吧，你把醫藥箱放哪了？”
嗓音因為著急，放軟了不少，聽起來更加軟糯。
臥室的窗簾是拉開的，陰雨天本就昏暗，雖是傍晚，也只有朦朦朧朧的光線探進來，像是生怕驚擾了室內分毫。
沈淮序眸光定了須臾，才道：“應該在書房，書櫃的架子裏。”
溫檸得了指引，直接起身去拿。
沈淮序聽到關門聲，微微皺了下眉，趕忙把剛剛用來燙臉，來不及收回去只能藏在肚子上的熱毛巾拿出來，往上移了移。
不多會兒，溫檸把箱子直接拿進來，不死心在裏面又翻了兩下，“你只有這個嗎？沒有更智能的嗎？”
她把溫度計拿出來，是最原始的水銀的。
這種體溫計，她小學畢業以後就沒再用過了。
沈淮序：“沒了。”
嘴上說著，被子裏的手也沒停，還在拿毛巾悄悄給身體加熱。
溫檸按照記憶裏的甩了甩，又裝模做樣拿到眼前看，不過一秒就放棄，“這種溫度計怎麽看啊？”
沈淮序：“我也不知道。”
溫檸不可思議，“你是醫生你不知道？”
“醫生也不一定就什麽都知道。”沈淮序明目張膽說瞎話，毫無負擔。
溫檸心急他因為自己生病，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在床邊的地毯就地坐下，左手拿手機，右手拿著溫度計。
網上說——
乳白色底部朝下。
溫檸先翻到乳白色的那一面。
然後——
低頭從上往下看小黑線。
沈淮序躺在床上，就那麽默默地看著，女人發絲柔軟，比對手機的樣子很認真，認真到像是小朋友在學校裏做手工課。
他不自覺唇角勾了下。
忽然覺得生病也挺好，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裝病的行為，莫名其妙。
溫檸突然收了手機，沈淮序條件反射斂了表情，一動不動。
她擡頭，直直撞進男人眼底，那眼神，像黑洞，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溫檸怔楞了片刻。
好像有了藥就忽然有了底氣，那股慌張勁兒也褪了不少。
確保自己把水銀甩下去，溫檸想了想，還是遞過去，“你把溫度計放進去吧。”
沈淮序很配合，伸手接過去。
臥室裏很安靜。
沒人說話，呼吸聲卻輕柔的亂掉。
不知道怎麽，空氣讓人有點難熬，溫檸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去看廚房有什麽能做的。”
她起身，被床上的人扣住手腕。
男人的手掌很熱，熱到有些滾燙。
也不知道體溫是有多高。
溫檸指尖顫了下，搶占先機道：“……這個溫度計要等好一會兒呢。”
沈淮序還是沒松開，攔住她，“我知道，一會兒我去做，你懷孕了，別進廚房。”
說話的聲音很柔和，柔和到像是蝴蝶落在心口。
微微振翅。
“我是懷孕了，又不是殘疾了，做一頓飯還是可以的。”溫檸沒辦法迎上那個目光，著急忙慌道：“就一次啊，算是我大發善心了。”
言辭間根本不給拒絕的餘地。
溫檸趕緊走出去。
門被重新關上，她在門外長長呼了口氣，臉頰有些發熱。
他那是什麽眼神啊……
不管什麽時候，溫檸都是被照顧的那個，照顧別人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做，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翻出手機，直接打了個電話出去，好在有人接。
溫檸直接問：“媽媽，淋雨發燒了要怎麽辦，我要做什麽飯啊？”
江佩雯一聽，比她更著急，又是炮仗一樣的幾連問，“誰發燒了？你發燒了？怎麽好端端還淋雨了呢？誒呦我們馬上訂票過去，看醫生了沒，這懷著孕你可別亂吃藥……”
溫檸終於等到一個氣口，打斷道：“沒有，不是我，是沈淮序，就……忽然降溫，一不小心著涼了。”
江佩雯楞了一瞬，因為忽然意識到自己女婿是個醫生，但轉頭又想起自家閨女沒處理過這些，還是交代道：“那家裏有感冒藥嗎？量量體溫看是高燒還是低燒。”
溫檸乖乖應答，“剛量上，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飯。”
江佩雯：“沒事，稍微做點兒清淡點兒的，粥和面條都行。”
末了還交代一句，“你可註意點，別讓肚子
離火太近。”
最後又說了幾句，溫檸才掛掉電話。
那頭的江女士和溫老板也沒閑著，掛掉電話就訂了去巴黎的火車。
原本還擔心溫檸懷孕不方便，等他們到了再說，但轉頭想想，自己閨女長這麽大還沒照顧過別人，體驗體驗也挺好。
沈淮序雖然生著病，但畢竟他在，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溫檸在廚房要開火，沈淮序還是出來了，退讓道：“別做了，一會兒去外面。”
溫檸很堅決，“不行不行，我都做到一半了，你趕緊回去躺著，別打擾我。”
沈淮序偏頭看了眼，島臺上，鍋裏接了水，菜放成一堆還沒切，拗不過，幹脆在留在廚房。
說是幫廚的名義，但不知不覺，又變成了溫檸打下手。
吃完飯，溫檸特別積極，從藥箱裏翻出來感冒藥遞過去。
作為醫生，沈淮序太明白是藥三分毒的道理，更何況是沒感冒的人吃感冒藥。
迎上那雙幹凈澄澈的眼，他斂了下眸，還是接過來就水服下去。
一直到晚上睡覺前，溫檸都在兢兢業業照顧病號，勒令沈淮序回房間躺著，她自己吃完飯也抱著電腦，早早上了床。
巴黎晚上9點，差不多是國內淩晨3點。
【好跡象，要是再不勾引，你倆難道婚後準備搞純愛嗎？】
溫檸詫異，周舒桐竟然這個時間給自己發消息。
【你這是熬夜呢還是早起了？】
【周舒桐：別提了，公司出差扣的要死，凈安排早班機，我現在在打車去機場的路上】
【溫檸：那你落地就開始工作？】
【周舒桐：你還是非常了解資本家的】
【周舒桐：不對啊，你那邊現在大晚上的，白天都勾引你了，你還有空跟我在這兒聊天？】
【不是吧，這麽快？結果行，過程不行啊？】
沈淮序就躺在她旁邊，溫檸看著對話框，揪著被子，漲紅了臉。
她現在完全不能想那種事，不然就總會聯想到自己做過的夢，並且，現實裏的男人，清清冷冷，跟夢裏完全搭不上關系，甚至跟那天晚上都很難搭上關系。
【……】
【他感冒了】
【周舒桐：感冒？】
溫檸把今天一整天出門又感冒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又說起過段時間假期的事，說萬聖節一群留學生組了個趴，開學後的第一個假期，說到時候大家都聚一聚，認識認識。
【周舒桐：那挺好的啊，你畢竟要待那麽久，多認識幾個朋友總歸不是壞事】
溫檸字剛打到一半，忽然周舒桐又新發過來一條。
【不過到時候，那不就是新歡舊愛共同出現了？】
溫檸楞了一下，意識到她說的林澤，那天見到林澤，她沒忍住，跟周舒桐提了一嘴，【……哪來的舊愛，我們什麽也沒有好不好】
【周舒桐：大學跟你表白過的學長，現任奉子成婚的老公，想想就修羅場】
溫檸沈默半晌，吸取前車之鑒。
但是……
這個，應該沒必要解釋吧。
兩人一來一回又聊了會兒，一直到周舒桐到機場，準備辦理自助托運。
“我去洗澡了。”溫檸起身把電腦充上電，盡力掩飾自己的異樣。
沒看到周舒桐發的最後一句話。
【你還是要在清醒的時候試一下，男人不主動，大概率不行，現在還不晚，他還有機會變成前夫哥】
沈淮序淡淡看她一眼，沒忘叮囑，“水溫別太高，也別洗太久。”
溫檸乖乖應了聲，就往臥室走。
沈淮序半躺在床上，等浴室關門聲響起，他才不用繼續裝下去。
一偏頭，看到溫檸電腦蓋子挨著被子攤在床上，強迫癥又發作，把電腦規規矩矩放好。
不過他也沒想到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界面沒關，屏幕上的對話框就這麽赤裸裸呈現在眼前。
他沒有任何想要侵犯溫檸隱私的意思，但看到對話框的內容，漆黑的雙眸越來越沈。
沈淮序從白天在車上開始，一直到剛剛溫檸抱著電腦劈裏啪啦地敲，都以為她是在跟白天那個小男孩兒發消息。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男人眉梢挑了挑。
沈淮序剛把電腦放好，溫檸放在床頭的手機又響起來。
來電人——林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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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深眸, 溫檸哭起來皺巴巴的小臉忽然頓住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像堵在喉嚨裏一樣。
最後也就哼哼唧唧出來一句, “誰要你認了……”
溫檸站在沙發上，因為高度差, 反倒比沈淮序還高了些，氣勢洶洶, 像個發脾氣的小獸。
但仰頭掉著眼淚，時不時還會有低低的抽噎, 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
沈淮序垂眸看了眼表，下午4點02分, 超市關門時間還沒到。
窗外雨聲淅瀝，夾雜著絲絲涼意。
沈淮序內心輕嘆, 無奈道：“你想喝什麽？我去給你買。”
溫檸聽他這麽說, 情緒一下就好了, 淚聲止住了, 小金豆也不掉了, 語氣驕矜：“還想喝那個奶——”
女人唇角輕抿, 眼眶紅紅的，長長密密的眼睫上沾著沁出的水珠。
沈淮序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娶了個單核處理器，跟她說話的時候，就立馬停下來，回應的時候好好的, 等回應完了, 再接著開始哭。
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能摸出車鑰匙, 準備出門。
一直到沈淮序轉身，溫檸才反應過來，下了沙發，小跑著跟上去。
幾乎是本能。
也不知道是舍不得沈淮序，還是為了早點把那口奶喝進去。
沈淮序剛要去搭門把手，突然發現後面突然跟上來個小尾巴。
“幹什麽？”看著跟上來的人，他問。
溫檸眼巴巴的，看起來很乖，“我也要去。”
沈淮序往後退了一步，偏頭示意窗外，出言提醒，“還下著雨。”
溫檸淡淡的嗯了聲，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我知道啊。”
沈淮序看她理所應當的樣子，無奈妥協，“再去穿件外套。”
訴求得到滿足，溫檸喜滋滋邁著小步伐去臥室拿衣服。
高領毛衣，格紋半裙，再加一件覆古呢子外套，優雅又溫柔。
巴黎人和倫敦人一樣，都不太愛打傘，但巴黎的雨總是淅淅瀝瀝，街頭巷尾煙雨籠罩，好像清洗著城市往日積累的塵埃。
溫檸穿的不少，但下樓吸進去一口涼氣，還是被冷的一激靈，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沈淮序偏頭看了眼，街上細雨蒙蒙，陰雨天的光線柔和，女人鼻頭微微皺了下，睫毛輕顫。
雪白脖頸細長，面料柔軟的衣服搭在肩頭，秋天衣服稍微一些，原本肚子上微微凸起的小球也被隱藏的看不出什麽痕跡。
他抿了抿唇角，明明體重都在合理範圍，怎麽看起來就是跟沒肉一樣。
溫檸下意識揉了揉鼻尖，她有輕微鼻炎，也不算嚴重，就是換季的時候有可能
會冷空氣過敏。
然而下一秒，肩頭忽然壓上來一股力量。
她偏頭，是沈淮序，他把身上的外套蓋到了自己身上。
淺灰色外套質地精良、觸感柔軟厚實，裹挾著比她要高上不少的體溫，還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清冷又濃烈。
把她包裹住，完完全全的。
溫檸解釋，“我不冷。”
沈淮序按下鑰匙開鎖，隨口道：“你懷著孕，別著涼。”
“你不冷嗎？”溫檸看著他身上一件薄薄的衛衣開衫，還是想把外套還回去。
沈淮序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不以為意地樣子，“先上車。”
上了車，溫檸覺得車內溫度適宜，也沒再堅持，索性作罷。
關上車門，冷風被車門隔絕在外，世界從細雨的嘈雜恢覆到安靜如常。
車子一路開到十三區的中超，超市很大，進了飲料區，溫檸直奔貨架，一手一個。
“滿意了？”沈淮序推著購物車跟著，看她往推車裏放。
“……”溫檸臉紅，剛剛哭得莫名其妙，活像個哭包，現在緩過勁兒來，她也覺得抹不開面子，偷偷回眸看了一眼。
“我又沒拿多少……”她把東西都放進去，說話時聲音還帶著軟綿。
沈淮序眉梢微挑，閑閑道：“又沒不讓你拿。”
“……”聽到男人閑散的語氣，溫檸扭過頭，輕哼了聲。
看著眼前人故作高傲的樣子，跟在身側的沈淮序輕笑了聲，“給你出息的，為了瓶奶哭成這樣。”
“……”溫檸眉頭一跳，剛想說話，忽然看到貨架上擺著的瓶裝咖啡，她知道沈淮序有喝咖啡的習慣，幾乎每天早上都會。
她回眸，語氣又恢覆過往裝腔作勢的驕縱。
厲聲要求。
“你以後不能喝咖啡。”
沈淮序對這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換覺得好笑，但還是耐心反問：“為什麽？”
“懷孕了不能喝咖啡。”溫檸大方解釋，但說話的語氣又活像個刁蠻公主，“我懷孕跟你有關系，我不能喝你也不能喝。”
沈淮序啞然失笑，看了一眼，應下來，“行。”
到巴黎一個多月，兩個人的工作都差不多步入正軌，正常工作日，忙起來也沒有出門的時間，難得來中超，幹脆把家裏缺的東西都一次性補貨了不少。
想要的東西到手，溫檸跟在一旁，安安心心當起甩手掌櫃，反正做飯的人也不是她，廚房裏還有什麽、需要什麽，她完全不知道。
沈淮序對著貨架找調料，溫檸背對著他，在對面的貨架面前，對著火鍋底料點兵點將。
如果說被丟上荒島，只能帶一樣東西。
那溫檸勢必會選擇火鍋底料。
這玩意兒，燉野菜都好吃。
她正挑著，餘光裏忽然瞥到一抹人影，溫檸下意識看過去，是個小男孩兒，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以為小男孩兒會和她擦肩而過，卻沒想到徑直走到自己身邊，主動打招呼，“姐姐，我找不到我的媽媽了。”
一雙藍色眼睛歐式大雙，睫毛又長又直，像小扇子一樣，又帥又可愛。
“我可以用你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嗎？”
小男孩兒長得粉雕玉琢，中午陳思雨說她知道懷孕以後，莫名覺得有一種母性光環，當時溫檸還不相信，現在忽然也覺得，懷了孕以後，自己對小孩兒的態度好像是變了些。
以前到哪兒都覺得小孩兒吵，現在看到小男孩兒迷路，也不自覺母性泛濫起來。
她當下答應，“可以啊。”
本來就略甜的嗓音，因為放軟了語氣，更加嬌俏溫柔起來。
說著就按照小男孩兒報出來的號碼，把電話撥出去。
電話還沒接通的時候，溫檸微微俯身，和小男孩兒平視，問：“媽媽原來在哪？”
她看著那雙深遂又漂亮的眉眼，不自覺想，不知道她的寶寶，能不能也長一雙這樣的眼睛。
聽筒裏還是等待接通的電子音，溫檸沒等到小男孩兒回答，卻等到一串手機的來電鈴聲。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個手機——顯然，正是她撥出去的號碼。
溫檸看著小男孩兒的動作，還維持著撥號的姿勢，頭腦大腦空白了片刻。
她怔楞的視線裏，小男孩兒看了眼屏幕，又擡眸看過來，道：“姐姐，我有你的電話了，我以後會打給你的。”
溫檸神情錯愕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正思考該怎麽處理的時候，身側突然站過來一個人，伸手拿過溫檸手裏的是手機，面無表情道：“你沒有機會了。”
聽到這聲音，溫檸看過去。
對上沈淮序的側臉。
因為出門原因匆忙，他穿的還是在家裏時的衛衣開衫，領口微敞，介於少年於成熟男人中間，外套原本脫給了她，但到了超市，溫檸嫌熱，給塞進了推車裏。
他的穿著按理來說是居家的，但仍舊沒讓他多幾分溫和，壓迫感半分都沒隱藏住。
話音落地，沈淮序才收回視線，目光掃過小男孩兒的手機。
而後，和她對上雙眸。
人在年紀小的時候，對喜歡的東西很執著，男孩兒迎上男人的雙眸，看他們站的距離近，直問道：：“你們很熟嗎？”
沈淮序把屏幕上的電話掛掉，眉尾微挑，“你覺得呢？”
小男孩兒顯然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不卑不亢：“雖然現在你是我的情敵，再過幾年，我還年輕，但是你年紀就很大了。”
溫檸還沒從茫然裏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狀況，一臉呆滯。
但聽小孩兒這麽說，有那麽一瞬間差點笑出來。
最後還是忍住了。
沈淮序神情散漫，像是沒把小屁孩兒的話放在眼裏，“我是她老公，你再過幾年都沒用。”
“……”
聽到這個稱呼被他說出來，溫檸耳廓泛了紅。
正想說話，一個比她要再大一些的女人走過來，交涉幾句，半擔憂半抱歉趕緊把人領走了。
沈淮序側眸，剛好溫檸也跟上來。
他盯著她的臉看，有兩秒沒說話。
而後問：“還挺遺憾？”
溫檸感覺自己被那眼神撞了一下，不知道該是什麽反應，笑總歸沒錯，眉眼彎起道：“我覺得那小男孩兒，長得還挺好看的。”
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
沈淮序眼尾瞇了瞇，又問：“挑好了嗎？”
沈淮序這麽一說，溫檸才想起剛剛自己被打斷的事，動作利落從身後貨架拿了兩包，丟進去，“好了。”
之後兩人結了賬，離開超市。
出了超市門，沈淮序不由分說又把外套蓋到溫檸身上。
溫檸表示自己真的不冷。
沈淮序這次沒解釋，只說：“披著。”
溫檸撇撇嘴。
原本覺得納悶，但上車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什麽。
“……”
他不會是吃醋了吧？
還是吃，小孩兒的醋？
溫檸想著，嘴巴輕抿，克制住勾起的唇角。
拿出手機，點進對話框。
剛要打字，指尖忽然頓住了。
沈淮序俯身過來，一道炙熱的氣息驟然間裹挾，從上到下，徐徐包裹。
溫檸條件反射縮起肩膀，擡眼看過去，男人一雙漆黑的眸垂下，定在她臉上。
溫檸她睫毛顫抖，遲遲沒有呼吸。
直到啪嗒一聲。
安全帶在身前扣好。
“好了。”沈淮序坐回駕駛位，籠罩周身的熱度也迅速消散。
溫檸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忘了呼吸，悄悄呼出一口氣。
車輛發動，她忽然想起來，問：“過段時間萬聖節，你們實驗室會放假嗎？”
沈淮序手掌輕扶方向盤，“比你們少一周。”
溫檸“噢”了聲，還以為他們不會放假。
沈淮序：“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沒什麽。”溫檸：“在學校的時候，同學說起來
放假聚會的事，好奇你們實驗室和我們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
之後車內沒人再說話，沈默到有些詭異。
轉移註意力，溫檸果斷掏出手機，把在超市的事情三下五除二發了出去。
敲的時候，唇角不自覺勾起，也沒註意到旁邊男人看過來時的目光。
溫檸最後跟周舒桐說：【我覺得，他在吃醋】
等發完，她點開時鐘看了眼，巴黎下午5點，國內差不多要半夜，周舒桐這兩天要去出差的地方，不知道是在加班還是已經睡了。
想了想，最後又添上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
打到一半，溫檸餘光還偷偷瞥了眼駕駛座上的男人，又繼續敲，【他剛剛，好像勾引我了】
開車的人，一路好像都沒什麽耐心，紅燈時，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在方向盤上輕點，仿佛在思考什麽。
一到家。
沈淮序沒像往常一樣，換了鞋就進書房，反而把東西收拾好，直接進了臥室。
溫檸詫異，但以為他是什麽東西放到臥室了，也沒在意，先看了眼綠茶和白月光，然後轉身進了書房，還不忘拿一瓶奶。
這周學校的作業倒是寫完了，又翻出來郵箱裏導師給的閱讀資料，半書籍半文獻，就這麽又看起來。溫檸一邊看一邊做筆記。
看著看著，溫檸好像聽到什麽動靜，從電腦裏驟然回神，以為是兩只貓又在做什麽，拉開椅子出了書房。
環視一圈，看到白月光和綠茶兩個貓正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溫檸納悶，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淮序雖然從一開始家務就全攬，但是家裏不忙的時候，他仍舊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但今天從到家，一直到現在都沒進書房，溫檸覺得奇怪，擡腳往臥室去。
她擡手敲了下門，指節剛扣上去，就聽到裏面傳來聲動靜。
像是，咳嗽聲。
溫檸沒想太多，直接壓下門把手，推門而入。
卻沒想到，房間裏的人正躺在床上。
溫檸楞住。
印象裏，臥室對沈淮序來說就是個睡覺的地方，早上也從不賴床，不像她要好幾個鬧鐘才能叫起來，更何況是大白天，怎麽會無緣無故躺再床上。
“沈淮序？”溫檸覺出不對，忙走過去，“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走進了些，她才發現，男人躺在床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面上好像泛著紅。
她剛問出口，男人就側過頭又輕咳了一聲，而後慢條斯理道：“我沒事，就是小感冒。”
說著還作勢要起身，不忘問：“你餓了嗎？我忘記看時間，晚上想吃什麽？”
溫檸忙止住他的動作，把被子又給拽回去，“都這樣了還做什麽飯啊，你別動了。”
她就說，都降溫進秋天了，還非把外套脫給她。
溫檸下意識環視一圈，想起來自己根本沒什麽藥箱，急切道：“溫度計在哪，你量過了嗎？”
沈淮序對上一雙幹凈澄澈的眼睛，斂了斂眸，躺在床上，聲音帶了些悶，“不用了，我喝藥就行。”
溫檸覺得，能讓工作狂放下工作，大白天躺在床上，感冒肯定不會輕，更何況還是因為她才著涼的，更愧疚了。
沒多想，手伸過去探了下他的額頭。
她手本就涼，這一放上去，更覺得燙，有些慌了神。
對上男人那雙漆黑的眸，溫檸格外堅持：“測一下吧，你把醫藥箱放哪了？”
嗓音因為著急，放軟了不少，聽起來更加軟糯。
臥室的窗簾是拉開的，陰雨天本就昏暗，雖是傍晚，也只有朦朦朧朧的光線探進來，像是生怕驚擾了室內分毫。
沈淮序眸光定了須臾，才道：“應該在書房，書櫃的架子裏。”
溫檸得了指引，直接起身去拿。
沈淮序聽到關門聲，微微皺了下眉，趕忙把剛剛用來燙臉，來不及收回去只能藏在肚子上的熱毛巾拿出來，往上移了移。
不多會兒，溫檸把箱子直接拿進來，不死心在裏面又翻了兩下，“你只有這個嗎？沒有更智能的嗎？”
她把溫度計拿出來，是最原始的水銀的。
這種體溫計，她小學畢業以後就沒再用過了。
沈淮序：“沒了。”
嘴上說著，被子裏的手也沒停，還在拿毛巾悄悄給身體加熱。
溫檸按照記憶裏的甩了甩，又裝模做樣拿到眼前看，不過一秒就放棄，“這種溫度計怎麽看啊？”
沈淮序：“我也不知道。”
溫檸不可思議，“你是醫生你不知道？”
“醫生也不一定就什麽都知道。”沈淮序明目張膽說瞎話，毫無負擔。
溫檸心急他因為自己生病，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在床邊的地毯就地坐下，左手拿手機，右手拿著溫度計。
網上說——
乳白色底部朝下。
溫檸先翻到乳白色的那一面。
然後——
低頭從上往下看小黑線。
沈淮序躺在床上，就那麽默默地看著，女人發絲柔軟，比對手機的樣子很認真，認真到像是小朋友在學校裏做手工課。
他不自覺唇角勾了下。
忽然覺得生病也挺好，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裝病的行為，莫名其妙。
溫檸突然收了手機，沈淮序條件反射斂了表情，一動不動。
她擡頭，直直撞進男人眼底，那眼神，像黑洞，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溫檸怔楞了片刻。
好像有了藥就忽然有了底氣，那股慌張勁兒也褪了不少。
確保自己把水銀甩下去，溫檸想了想，還是遞過去，“你把溫度計放進去吧。”
沈淮序很配合，伸手接過去。
臥室裏很安靜。
沒人說話，呼吸聲卻輕柔的亂掉。
不知道怎麽，空氣讓人有點難熬，溫檸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去看廚房有什麽能做的。”
她起身，被床上的人扣住手腕。
男人的手掌很熱，熱到有些滾燙。
也不知道體溫是有多高。
溫檸指尖顫了下，搶占先機道：“……這個溫度計要等好一會兒呢。”
沈淮序還是沒松開，攔住她，“我知道，一會兒我去做，你懷孕了，別進廚房。”
說話的聲音很柔和，柔和到像是蝴蝶落在心口。
微微振翅。
“我是懷孕了，又不是殘疾了，做一頓飯還是可以的。”溫檸沒辦法迎上那個目光，著急忙慌道：“就一次啊，算是我大發善心了。”
言辭間根本不給拒絕的餘地。
溫檸趕緊走出去。
門被重新關上，她在門外長長呼了口氣，臉頰有些發熱。
他那是什麽眼神啊……
不管什麽時候，溫檸都是被照顧的那個，照顧別人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做，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翻出手機，直接打了個電話出去，好在有人接。
溫檸直接問：“媽媽，淋雨發燒了要怎麽辦，我要做什麽飯啊？”
江佩雯一聽，比她更著急，又是炮仗一樣的幾連問，“誰發燒了？你發燒了？怎麽好端端還淋雨了呢？誒呦我們馬上訂票過去，看醫生了沒，這懷著孕你可別亂吃藥……”
溫檸終於等到一個氣口，打斷道：“沒有，不是我，是沈淮序，就……忽然降溫，一不小心著涼了。”
江佩雯楞了一瞬，因為忽然意識到自己女婿是個醫生，但轉頭又想起自家閨女沒處理過這些，還是交代道：“那家裏有感冒藥嗎？量量體溫看是高燒還是低燒。”
溫檸乖乖應答，“剛量上，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飯。”
江佩雯：“沒事，稍微做點兒清淡點兒的，粥和面條都行。”
末了還交代一句，“你可註意點，別讓肚子
離火太近。”
最後又說了幾句，溫檸才掛掉電話。
那頭的江女士和溫老板也沒閑著，掛掉電話就訂了去巴黎的火車。
原本還擔心溫檸懷孕不方便，等他們到了再說，但轉頭想想，自己閨女長這麽大還沒照顧過別人，體驗體驗也挺好。
沈淮序雖然生著病，但畢竟他在，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溫檸在廚房要開火，沈淮序還是出來了，退讓道：“別做了，一會兒去外面。”
溫檸很堅決，“不行不行，我都做到一半了，你趕緊回去躺著，別打擾我。”
沈淮序偏頭看了眼，島臺上，鍋裏接了水，菜放成一堆還沒切，拗不過，幹脆在留在廚房。
說是幫廚的名義，但不知不覺，又變成了溫檸打下手。
吃完飯，溫檸特別積極，從藥箱裏翻出來感冒藥遞過去。
作為醫生，沈淮序太明白是藥三分毒的道理，更何況是沒感冒的人吃感冒藥。
迎上那雙幹凈澄澈的眼，他斂了下眸，還是接過來就水服下去。
一直到晚上睡覺前，溫檸都在兢兢業業照顧病號，勒令沈淮序回房間躺著，她自己吃完飯也抱著電腦，早早上了床。
巴黎晚上9點，差不多是國內淩晨3點。
【好跡象，要是再不勾引，你倆難道婚後準備搞純愛嗎？】
溫檸詫異，周舒桐竟然這個時間給自己發消息。
【你這是熬夜呢還是早起了？】
【周舒桐：別提了，公司出差扣的要死，凈安排早班機，我現在在打車去機場的路上】
【溫檸：那你落地就開始工作？】
【周舒桐：你還是非常了解資本家的】
【周舒桐：不對啊，你那邊現在大晚上的，白天都勾引你了，你還有空跟我在這兒聊天？】
【不是吧，這麽快？結果行，過程不行啊？】
沈淮序就躺在她旁邊，溫檸看著對話框，揪著被子，漲紅了臉。
她現在完全不能想那種事，不然就總會聯想到自己做過的夢，並且，現實裏的男人，清清冷冷，跟夢裏完全搭不上關系，甚至跟那天晚上都很難搭上關系。
【……】
【他感冒了】
【周舒桐：感冒？】
溫檸把今天一整天出門又感冒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又說起過段時間假期的事，說萬聖節一群留學生組了個趴，開學後的第一個假期，說到時候大家都聚一聚，認識認識。
【周舒桐：那挺好的啊，你畢竟要待那麽久，多認識幾個朋友總歸不是壞事】
溫檸字剛打到一半，忽然周舒桐又新發過來一條。
【不過到時候，那不就是新歡舊愛共同出現了？】
溫檸楞了一下，意識到她說的林澤，那天見到林澤，她沒忍住，跟周舒桐提了一嘴，【……哪來的舊愛，我們什麽也沒有好不好】
【周舒桐：大學跟你表白過的學長，現任奉子成婚的老公，想想就修羅場】
溫檸沈默半晌，吸取前車之鑒。
但是……
這個，應該沒必要解釋吧。
兩人一來一回又聊了會兒，一直到周舒桐到機場，準備辦理自助托運。
“我去洗澡了。”溫檸起身把電腦充上電，盡力掩飾自己的異樣。
沒看到周舒桐發的最後一句話。
【你還是要在清醒的時候試一下，男人不主動，大概率不行，現在還不晚，他還有機會變成前夫哥】
沈淮序淡淡看她一眼，沒忘叮囑，“水溫別太高，也別洗太久。”
溫檸乖乖應了聲，就往臥室走。
沈淮序半躺在床上，等浴室關門聲響起，他才不用繼續裝下去。
一偏頭，看到溫檸電腦蓋子挨著被子攤在床上，強迫癥又發作，把電腦規規矩矩放好。
不過他也沒想到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界面沒關，屏幕上的對話框就這麽赤裸裸呈現在眼前。
他沒有任何想要侵犯溫檸隱私的意思，但看到對話框的內容，漆黑的雙眸越來越沈。
沈淮序從白天在車上開始，一直到剛剛溫檸抱著電腦劈裏啪啦地敲，都以為她是在跟白天那個小男孩兒發消息。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男人眉梢挑了挑。
沈淮序剛把電腦放好，溫檸放在床頭的手機又響起來。
來電人——林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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