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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四十六【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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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四十六【二更】

收到燕雲來電話的時候,寶桂正在入組拍戲。雖然電話另一頭的燕雲來語氣冷靜,但是寶桂仍然在大冬天裏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努力也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笑著和辛玉解釋要請假的原因,結果就是在辛玉看來,她扯了個又哭又笑的表情,看起來可憐極了。

辛玉勉強占了個年齡的優勢,站在一邊聽了她的原因,一邊應下了幫她請半天假,還不忘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以示撫慰,“你放心,我去跟馮導提,讓小肖開我的車送你過去,別擔心,燕總一定沒事的。”

所謂意外,就是發生在人們來不及應對的時候,恐懼、害怕、手忙腳亂。

要不是在小肖的提醒下,寶桂差點穿著拍戲的服裝直接去醫院了。

燕雲來在電話裏說的很清楚,撞到了後腦勺有可能引發腦震蕩,又加上五年前有過一次車禍,還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麽樣的後遺癥。在醫生確切的診斷出來之前,一切都不好說。

等到醫院的時候,寶桂發現燕父燕母及燕雲來都等候在手術室門口。她站在門邊,神色慘白地看向亮起的手術燈。

燕母察覺了她的焦灼,將她拉到一邊坐下,“從片場裏趕來的?”雖然眉間的擔憂濃稠的化不開,但是她依舊低聲詢問著寶桂,語氣軟和,似羽毛輕撫。

“是,”寶桂的臉上還帶著拍戲的妝容,但卻依舊掩蓋不住她慘白的臉色,她無法想象在過去這段時間裏燕賀來經歷了些什麽,“賀來……她發生了什麽?”

尾音帶著顫巍巍的哭腔。

怎麽下午還在和她說回家見的人,現在卻進了醫院手術室?寶桂一時有些迷茫與慌亂。

前因後果,燕雲來早就和燕父燕母交待過了,自然也知道了寧昊和寶桂之間的恩怨。只不過這時卻是不好和她如實說的,燕母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低聲安慰,“沒事的,一些利益沖突罷了,怪就怪我們懈怠了,才三番四次讓她身陷困境。”

燕母說了這話,旁邊燕父的神情愈發暗淡,連帶著燕雲來也垂著頭,是肉眼可見的低落。

所有人都籠罩在沈重的氣壓下。

“倒是你,這樣過來,工作那邊不要緊嗎?”在燕母心裏,寶桂和燕賀來都是她的孩子,是沒什麽不同的。

寶桂在燕母的溫聲軟語中紅了眼眶,“我讓玉姐幫我請了假,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拍戲也進不了狀態,我想過來看看她。”

她知道燕賀來有很多應酬要去,有很多生意要談,有很多出差要去。她也見過半夜喝醉的燕賀來踉踉蹌蹌地回了家,也見過她為了商談生意顧不上吃飯的忙碌身影,也有過因為出差和她分開好一段時間的時候。

她這麽努力,她全都知道。

可是命運怎麽總是這樣厚此薄彼?好運氣論也該輪到燕賀來了。她應該成功,享受眾人的目光洗禮,而不是躺在滿是消毒水氣味的醫院病房裏,奄奄一息。

這一天,他們一直從下午等到晚上,手術室的燈才暗了下來,燕賀來平安無事地轉入了ICU病房,還需要密切觀察。

燕雲來畢竟管著燕氏,平日裏本來就夠忙的了,明天還要上班自然不能長時間地守在醫院這裏。何況,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他不會放過任何傷害他家人的人。

寶桂還處在進組階段,能請下來半天假靠的也是辛玉的面子,她不能再繼續在醫院待下去了,不過得知燕賀來沒有生命危險,寶桂還是重重松了口氣。

走出醫院的寶桂和燕雲來,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顯而易見的疲憊。燕雲來按響了自己的車,邁開沈重的步子,“走吧,我先送你回公寓。”

寶桂沈默地跟在他身後上了副駕駛。

夜色已深,又因著大雪天,所以車開的很慢,寶桂從車窗往外看去,首先看見的是倒映在玻璃上自己慘白疲憊的臉色。

“哥哥,賀來這一次出事,是跟我有關嗎?”寶桂出聲打破了這疲憊而沈重的氣氛,無力地問道。

她一直覺得不對勁。為什麽燕父燕母都不直接和她說罪魁禍首是誰?除非他們知道這件事和她自己有關系,並且不方便和寶桂說。

和燕賀來認識將近兩年,寶桂極少參與進去她的私人事務,很多都是聽過就算了。唯一一次有接觸是她和燕賀來住到一起的契機,把她弄傷的寧昊。

那個時候燕賀來說的是她受了無妄之災,就表明寧昊的目標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燕賀來。她只是被無辜波及的池魚而已。

所以這一次的事故,也跟寧昊有關系?

寶桂的心裏突然升起一股無力的憤怒,她想燃燒,卻又不具備足夠多的柴薪。她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無能為力。

“和你沒關系,”燕雲來思考了一下之後說道,“別多想,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車窗外,霓虹燈的影子飛閃而過,落在寶桂的臉上,照亮她沈默的悲傷。

燕雲來將車停在公寓樓下,卻沒急著離開,“等賀來病情穩定之後,還要轉去美國一段時間,之前就診的醫生在那裏,能夠更好地制定恢覆方案。”

寶桂點了點頭,隨後下了車回了公寓。第一次回到沒有燕賀來的家裏,冷清又寂靜,她坐在沙發上,感覺還能聽見外面下雪的聲音。

現在是燕父燕母和老陳陳媽輪流在醫院看護,二老也不放心讓別人來照顧燕賀來,索性就自己動手了。

這一夜,生物鐘良好的寶桂難得一夜無眠,就著室內的暖氣坐著窗臺上看簌簌的雪夜以及零星點綴在夜幕上的星星。

星星好遠,她好想她。

想著想著,眼裏就先落了下來,靜謐的夜裏,室內響起了寶桂壓抑著的哭聲,如同窗外紛飛的雪粒子敲打在窗玻璃上。

第二日,寶桂像平常一樣出現在劇組裏,笑著和組裏的同事們解釋著自己昨天請假的原因,當然,是個編出來的借口。

從這天起,寶桂每天下班之後都會繞路去一趟醫院看望燕賀來,風雨無阻。

與此同時,這幾天趕到醫院去的還有謝翎光和陳朝和。那天,謝翎光才和燕賀來分開沒多久,便收到了她住院的消息,卻因為燕雲來以養病不能吵鬧為理由,將她攔了下來。

一直到燕賀來轉入普通病房之後,謝翎光才獲準可以去探病。和她一起去的還有陳朝和。

寶桂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而謝翎光和陳朝和就坐在另一邊和她聊天,床頭幾乎堆滿了她們探病送來的鮮花,一時間將病房裏的消毒水味道沖散了些許。

頭部被白色的繃帶緊緊纏了起來,燕賀來臉上雖然毫無血色,但精神頭兒正好,一邊吃著寶桂削的蘋果一邊和另外兩人聊著天。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繃帶,卻被寶桂輕輕握住放了下來。到了今天,她仍覺得有些不太現實,似是還沒反應過來似的。

昏迷的那段時間裏,她好像在悠長的昏睡中看見了她自己,那個真正的燕賀來。在夢境中,她們交談了很久,燕賀來和她說了親人的現狀,和她說了自己遇見了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很想很想和她有以後。

而另一個她就盤著腿坐在她對面,扶著下巴饒有趣味地聽著她訴說,一雙眼睛在晦暗中亮的驚人。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謝謝或是對不起,好像每一句言語都太過於輕飄飄,達不到她想感謝的重量。

“他們都過的好,我就放心啦。”另一個她身量嬌小,仿佛一直停留在了五年前的模樣。她笑著,渾身松快地站了起來,“謝謝你哦,把我的生命延續了下去真的太好了,這樣我就沒有遺憾了。”

她低著頭,目光看向黑漆漆一片的地面。

燕賀來從她低垂的目光裏看見了哀傷與釋然。她雖然擁有原身的記憶,卻始終無法做到完全地感同身受,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那個靈魂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死於五年前的雨夜,山路崎嶇,大腦混沌,死在了山路打滑的汽車碰撞下,是計謀,又或是意外,逝去的她無從得知。

她還有很多的遺憾——尚未和父母解開的心結,沒來得及說一句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的父母,沒來得及見證哥哥的幸福,沒來得及見識更加廣闊的人生。

所以她很感謝這位後來者,在人世間延長了‘燕賀來’的生命,並將她的人生活得十分肆意又精彩。

燕賀來站在原地,只覺得這一聲感謝的重量重到幾乎讓她無法承受,“該說謝謝的明明是我才對……”

謝謝你,燕賀來。

醒來之後的燕賀來被眾人環繞,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就連事業繁忙的燕雲來和謝翎光也抽出了時間上門探望。

尤其是謝翎光,後來得知燕賀來是跟她分開後不久就被人故意謀害,更是氣憤的不得了,私底下去找了燕雲來,自己也想在這件事情上出把力氣。

寧昊到底是年輕,手段雖然狠辣,但是缺了些沈穩,做事尾巴沒有掃幹凈,讓燕雲來摸到了不少底細。他正以極快的速度搜索著證據,通過正當的法律程序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而且據說,寧靖祖不惜扯下了那把老臉,上門去找燕父燕母討人情。雖然知道父母在這件事上不會退步,但是燕雲來聽了只覺厭惡。

原本就是他們教子無方,把寧昊打小養廢成這個模樣,做了錯事居然還出來兜底。

面對和自己父親同輩的寧靖祖,燕母不見絲毫退讓,甚至因為憤怒而眼角泛紅,而燕父站在一邊沒說話,卻默默攬過了燕母的肩。

“我們燕氏不欠任何人的,寧靖祖,你捫心自問,父親在世時是怎麽對你的,而你們寧家,如今又是怎麽對我們的?”一而再的挑釁,對幼女的二次傷害讓燕母幾近崩潰。

寧靖祖理虧,惺惺不敢說話,拄著拐杖站在一邊。這盤棋,好像從一開始他就輸得很徹底。年輕的時候,他的眼裏只看得見名與利,對於家庭的過度忽視使得他的兒子沒一個成材的,到了孫子輩更是如此。

最後,他還是悻悻離開了燕宅。

“工作不累嗎?”燕賀來躺在病床上,把玩著寶桂伸過來的手。她就在旁邊坐著,白皙的手指在燕賀來的手中被細細把玩著,撫摸又或是□□。

“不累,”寶桂笑著搖了搖頭,“就是希望你能快些好起來。”

車禍事件過後,燕賀來能感覺到寶桂變得比從前還要更加粘人,最開始甚至想晚上在醫院過夜陪著燕賀來。

雖說燕賀來住的是貴賓VIP的單人病房,環境還不錯,但到底還是身處醫院,比不上家裏的舒適。所以她當然不同意了。

越發像一只粘人的布偶貓了。

“傷口還疼嗎?”寶桂伸手,指尖碰了碰燕賀來額頭上的繃帶。當然那裏不是傷口,傷口部位在後腦勺處。

燕賀來握住她的手,“不疼,”隨後無奈地笑了笑,“但是我哥堅持要我去美國一趟覆診,說怕留下後遺癥。”

“那就去,身體最重要,”哪怕不舍得和她分開,但是寶桂依然這樣開口說道。沒什麽比身體健康更重要的了。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她們之間就默默地生出了屬於家人的那種羈絆。如今的她們既是親密無間的戀人,也是互相把對方放在心尖的如同家人一般重要的存在。

“那我就一段時間看不到你了,”燕賀來喃喃,撒嬌似的把寶桂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讓她的掌心同自己的臉頰相觸碰。

寶桂笑了,兩個人之間是明晃晃的不舍。

“等我拍完戲就過去看你,快了。”因著燕賀來這事,她最近拍戲的狀態也不太好,慶幸寶桂自己是個自律且自制力強的人,努力將自身的情緒壓到最低。

美國之旅就在兩人的戀戀不舍之中拉開了帷幕,這次是燕父燕母親自陪同燕賀來去覆查的。哪怕將近過年,這個年燕家上下過的也不是滋味,不過為了慶祝燕賀來的康覆,燕父燕母及燕雲來還是在美國好好過了個年。

至於燕賀來的生日,早就在醫院裏度過了。

而今年,寶桂有了自己的計劃。

她想要回一趟家。

在外的這兩年,在演藝圈裏摸爬滾打的這段時間,寶桂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自己心態上的變化。她明白自己現在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幼稚地向掌控欲極強的父母去證明些什麽,而是為了自己。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所以現在的寶桂已經不在乎父母的看法,不再祈求從父母的身上獲取渴盼已久的認同與讚許,不再從否定自己一切的人身上尋求肯定。

只因為她渴望得到的所有,早已經有人為她雙手奉上。

寶桂行裝簡便,步履輕快,到了鎮子上的車站,依舊是身材高大的堂弟站在車站出口等她,大學生活的打磨也讓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譚舜宇熟門熟路地接過寶桂的行李箱,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姐,知道你回來,奶奶可高興了,我們家都是,現在姑姑姨媽可喜歡看你演的戲了。”

寶桂戴著帽子、眼鏡以及口罩,一邊走路一邊聽著譚舜宇的話,“是嗎?家裏最近一切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

兩人說話間便到了譚家居住的教師公寓樓。這棟樓房破舊,是上個年代分配的樓梯房,沒有電梯,但是好在樓層低,她家在三樓。

譚舜宇幫著把行李箱提到了家門口,又跟寶桂父母打了個招呼便離開回家了。

上一次回家,是什麽時候?寶桂好像有些記不清了。

奶奶看起來蒼老了很多,兩鬢銀霜,背也比印象中的還要更駝了,笑起來滿臉是幸福的皺紋。

譚父譚母的面色有些僵硬,看起來不太適應如何軟化自己的脾氣來面對許久未見的女兒。餐桌上很安靜,只有奶奶一直不停地在給她夾菜,疑心外頭的飯菜不好吃,讓她餓瘦了。

熟悉的飯菜,昏黃的燈光,無人註意的電視屏幕上放著喜氣洋洋的春晚節目,同她過去記憶中的新年沒什麽兩樣。

事後再和燕賀來提起時,寶桂說就覺得在外遇見燕賀來的那段時間像做夢一樣,美麗、易碎又不真實。

換句話說,寶桂有點不相信自己從前憧憬得到的一切,竟就這樣實現了。她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擁有了無可取代的愛人,過上了自己的人生。

在喜悅的洪流中,她唯獨想要第一時間和身處大洋彼岸的另一個人分享,她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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