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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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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三十六

燕賀來回家當晚,小肖就收拾東西趕來公寓和寶桂一起跨年了。

一進屋,小肖還壓低了聲音問寶桂,“燕總沒在家吧?”

瞧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寶桂忍不住笑出聲,“她回家過年了,你安心進來吧。”

她第一次見燕賀來的時候,也是這麽小心翼翼的嗎?

寶桂一邊招呼著小肖進來,一邊在腦海裏仔細回想著。

聽完她的話,小肖才提著行李安心地走進了家門。雖然早前已經來過了一回,但是她還是感覺到提心吊膽的。

畢竟是公司大boss的家誒。

小肖的眼睛一邊滴溜溜地打量著屋內的裝飾一邊想到。

下午和燕賀來出去購物的時候,買了很多年畫和梅花之類的裝飾物,將家裏的每個角落都點綴得沒一處落下的。

比起之前,這裏似乎更多了些家的感覺。

小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對寶桂說的。

正在給她倒溫水的寶桂聽她這麽說,手上倒水的動作頓了一下,眼裏藏著覆雜的思緒,卻只是笑著說,“有嗎?”

接下來兩個人的安排大概就是弄一頓年夜飯,然後一邊吃一邊看春晚。

準備做飯的時候,寶桂先是系上粉色的圍裙,隨後打開冰箱將做飯用到的食材一一拿出來解凍。但是乍一看見每一格都被塞得滿滿的冰箱,寶桂還是晃了一下神。

燕賀來離開了,又處處存在她的生活裏。

在兩個人的合力下,一頓年夜飯很快就做成了。收拾完碗筷之後,小肖出去散步消食,順便給家裏人打電話去了,只留下寶桂一個人在家裏。

寶桂仍舊坐在餐桌的椅子上,黑掉屏幕的手機就在桌子上靜靜躺著。室內靜悄悄的,客廳裏的電視機仿佛在唱著獨角戲。

緊身的白色毛衣將寶桂的身材勾勒得讓人浮想聯翩。拍戲需要維持身材的緣故,哪怕在過年,她也不敢吃太多的肉食。

她盯著桌子上的手機看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肉類攝入不夠,看了半晌只等來腹中的空虛感。

又或許這空虛感並不是來自腹中,而是來自心底。

今天過年,一家人應該都和和美美地守在電視機前守歲吧?

奶奶應該一邊戴著老花鏡認真地看春晚,父母應該同親戚們暢談往事、暢想未來吧?

這樣一想,寶桂心頭的念頭又松動了些許。可還沒等她下定決心,就有新的電話打進來了。

“燕賀來”三個大字在手機屏幕上急速跳動著,仿佛彰顯著來電者的迫切。

寶桂收拾了一下情緒,深呼吸了一下之後才劃過屏幕接通了電話,“餵?”

聽見入耳是熟悉的聲調,燕賀來爬在陽臺的欄桿上,迎著冷風咧開了笑。

這個小習慣或許寶桂本人都未必意識到——她接通電話的第一聲“餵”,會有一個聲調逐漸上揚的過程。

聽來就像唱歌一樣。

“新年快樂。”燕賀來笑著朝她祝賀道,“吃過飯了嗎?”

“新年快樂,吃過了。”寶桂笑著輕輕回了她一句。煙花爆竹聲成為了燕賀來電話那頭的背景聲,點綴著她發出的賀喜,滿是新年的味道。

哪怕隔著手機屏幕,寶桂仿佛依舊能聞見煙花爆竹燃燒時的味道,熟悉又有些刺鼻,是充滿回憶的味道。

每年這個時候,燕宅都會迎來很多燕賀來沒看過也沒聽過的親戚,大人小孩盈盈於室,喧鬧嘈雜得讓她頭疼。

從飯局回來之後,燕雲來早已經先一步躲去了朋友家,燕賀來行動稍慢了一步,就被燕母抓了壯丁,留下來陪客人。

但是他們每年問的問題幾乎都如出一轍,雷同程度大到讓燕賀來懷疑是否今年和去年來的並不是一波人。

尤其是一群熊孩子,真的是吵得讓她太陽穴隱隱作痛。相比下來,外祖家的姜苡那幾個小朋友簡直是不能再可愛了。

好不容易她才脫開身來,躲到二樓陽臺來給寶桂打個電話。想到她一個人身處過年的氛圍裏,燕賀來就不由得給她套上了楚楚可憐的濾鏡。

最常規的招呼打完了,燕賀來在電話這頭突然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嘴唇微張,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突然安靜下來的話筒讓寶桂以為網絡卡頓了,她還拿開來看了看網絡信號,對著手機疑惑地餵了幾聲。

燕賀來想對她說的話有很多,這些話爭前恐後地湧到喉頭,卻因其數量過多而發生了堵塞。

好半天她才在萬語千言中勉強清出一條道來,幹澀的喉嚨裏發出略有些幹巴巴的話語,“外面的焰火很吵鬧,我有點想你。”

分明想念溢滿了胸腔,卻只敢掏出來一角示人。

如果說愛的第一步是勇敢,那麽第二步對燕賀來來說,就是膽怯。

不是因為她自身沒有勇氣而膽怯,是怕她的愛太過於直接,坦誠又熱烈,會嚇退了一向只求安穩的寶桂。

那可不是燕賀來想要的。

那句“想你”透過手機傳到寶桂耳裏的那一瞬間,差點讓她沒拿穩手機。

燕賀來的愛是這樣的鮮明,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著她對於愛的認知。

她的愛太過於猛烈,將寶桂的頭腦沖撞得失去了方向,好半天寶桂的目光才找到了一個落點。

“嗯……”寶桂的目光盯著餐布的花紋,鴉睫低垂,燈光落在她的臉上,映照出微微翹起的睫毛的影子。

還未等寶桂想好如何回答她的話,電話另一頭的燕賀來卻發出了嘶的一聲,像似在倒吸口氣。

寶桂疑惑問她,“怎麽了?”

“沒事,雪花落到脖子上了。”燕賀來的臉冷得像一團揉皺了的紙,五官都被凍得扭曲得擠在了一塊,仍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著沒事。

“你在外面?”這樣問完,寶桂才好像聽到她那頭的簌簌風聲透過手機傳來,只是隔著手機聽不真切。

寶桂腦補了一下燕賀來站在室外給她打電話的模樣,雪在下著,風在吹著……唯有她是溫熱的。不僅如此,她還將這溫熱分給了她一份。

“啊…嗯,”隨著落下脖子裏的雪花被體溫融化掉,燕賀來的心情也變得輕快了起來,“親戚的小孩們太吵了,我受不了他們,就在陽臺躲一躲。”

她一邊解釋,一邊伸出左手拂去了落在頭發上的雪粒子,以免等一會雪化了之後頭發濕答答的。

“很熱鬧吧?”寶桂聽出了她話裏的埋怨,笑著問她,語氣輕柔如同哄一個小朋友。

趴在陽臺欄桿久了,腰背有些酸痛,燕賀來一邊聽她說話一邊站直了,伸了一下腰,“是很吵,各種各樣的親戚讓人受不了。”

見寶桂對那句話避而不談,燕賀來也默契地並沒有再提。但是她知道寶桂一定聽見了,一定。

突然,汽車引擎的聲響的樓下響起。燕賀來伸出頭往樓下看去,從車窗裏看見了燕雲來的側臉,無聲地朝他揮了揮手。

“小肖應該也過來了吧?”好像才想起這回事似的,燕賀來問了一句。

寶桂也聽見了電話另一頭的汽車聲響,“嗯,過來了,現在她出去散步去了。”

“那你先忙吧,”知道她還有事,寶桂就先一步把這段電話做了個結尾。

燕雲來將車在樓下停穩後,看見了二樓陽臺上吹著風打電話的燕賀來。白色的雪落在她黑色的羽絨服上,顯得特別明顯,簌簌淒冷的模樣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下車後朝著陽臺的燕賀來做了個下樓的動作。

寶桂的話來得恰如其實,燕賀來一解相思的目的也稍稍達成,也不再糾纏著寶桂說話,“好,我下回再打給你。”

和燕賀來打完電話之後,寶桂突然覺得胸腔裏盈滿了無所畏懼的勇氣。她不再懼怕一通電話,再一次撥下電話號碼的動作分外幹脆,撥打電話的嘟嘟聲伴隨著越來越劇烈跳動的心臟一同等待著。

這通電話她是打給奶奶陳欽蘭女士的。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熟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過來,“是小寶桂嗎?”

聲音略有些顫巍巍的,聽得寶桂眼眶一熱,“是我,奶奶,新年快樂。”

陳欽蘭沒有如寶桂所想的那樣,一如以往在電視機前一邊看春晚一邊守歲。倒不如說,這個年過得讓整個譚家都有些說不出來的壓抑。

“好好,小寶桂也新年快樂,奶奶呀,最近老喜歡看你演的戲了,演的真好,”陳欽蘭在房間裏打著電話,布滿皺紋的臉因著笑意而開出了一朵花,“過年不回來看看?”

淚水在眼睛裏還未落下來,便被喜悅擋了回去,寶桂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些,“奶奶,我不回去了,過兩天還有工作呢。”

“我托小宇匯款回去了,您收到了沒有?”寶桂又緊接著問道。

除去必要的開銷,她將拍戲賺的每一筆錢都好好存了起來,臨近過年的時候托堂弟譚舜宇寄了將近一半回去。

譚舜宇是她叔叔的兒子,今年才剛剛大一,也在B市上大學。

“收到了收到了,”陳欽蘭笑著說,“你才工作多久呀,怎麽寄那麽多回來,你夠不夠用?不夠我寄回去些給你,多吃點肉,太瘦啦。”

好久沒收到過來自家人的關心,寶桂眼眶越來越熱,淚水逐漸滿得將要落下來,“奶奶,我好著呢,那錢你存起來花,我不缺吃的。”

“我現在當演員呢,可不能吃胖了,”寶桂難得撒嬌似的沖著奶奶開了個玩笑,“奶奶,幫我向爸爸媽媽問個好,我先掛啦,下次再給你打電話。”

“誒,好,好,”陳欽蘭一連應了好幾聲,拖長的尾音充滿了不舍,“小寶桂長大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奶奶支持你,啊,有空的時候多給奶奶打幾個電話。”

寶桂眼裏含著淚水應下了,眼眶裏的淚水一直強忍到掛了電話之後才無聲流下。如果說遠方的南方小鎮還有什麽值得她牽掛的人和事,那就唯獨奶奶了。

可是人要長大,要走向遠方,就必然得舍下了家人親朋。這是沒辦法的事。

蓄滿的眼淚流光之後,寶桂用指腹輕輕將臉上的淚痕擦去,擡頭看了一眼時鐘。她估摸著外出散步打電話的小肖也快回來了,就對著鏡子拾掇了一下自個兒。

這一通電話,這一場流淚,倒讓她心裏因著過年而積壓起來的負面情緒消去了不少,好像心裏頭壓著的大石頭被挪開了似的。

寶桂看著鏡子裏眼睛紅紅的自己,用沾濕了水的雙手輕輕掐了一把自己。好像也是時候,該考慮另外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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