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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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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樂園

公正,誠實,謊言。

她們之間橫亙的三個經久不衰的命題。

吳語笙松開了手,她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神情空洞的倒在王雅身邊。

“我是真沒想到有天我們會走到這種地步,”她擡起手,微弱的光線從指縫間灑下,在她臉上留下斑駁的影子:“相看兩相厭。”

“我現在真的好討厭你。”

“但你喜歡的從來不是我,是在你記憶中不斷美化過的【我】。”王雅側過頭,聲音很輕很輕:“生長環境不同,遇見的人不同,人生經歷不同,【我】也不可能相同。”

“所以,別在把我當成那個她了。”

“我現在面對的是和老唐當初一樣的問題。”吳語笙直視著她的雙眼,嘴唇翕動:“當他跳躍到三百多條世界線時,有一個愛他的蘇恙替他擋下了丹尼爾的槍。”

“靈魂碎裂。”

“但你不是,你的靈魂從始至終,都屬於我熟悉的那個王雅。”她與她的手十指相扣,小指上,紅色的絲線若隱若現:“【因果】,與邪神的【痛苦】不同,我所有的線都來源於自身。”

“我總會找到她。”



她踏上了旅途。

蝶靈用天璣的魚竿在河邊做了個簡易的標識,絲線的這頭纏住魚竿,另一頭系在阿迪雅希絲的手腕上。

“有發現了就扯一扯,有麻煩就別扯了,蘿絲刀一砍咱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阿語哈欠連天,她脖頸上的裂痕向四周蔓延,稍微動一動就哢嚓哢嚓的響:“天璣和蘿絲沒法來送你了,她們在挖墳。”

“如果你需要,她不介意再多挖一個。”

“暫時不用,有條件的話種棵蘋果樹,說不定哪天果子成熟就能砸到她的腦袋。”阿迪雅希絲調笑到,她的腳踩上了波動的水面,靈巧的跳到了對岸的白色迷霧當中。

她模糊的身形被霧掩蓋,只剩那只手還在用力揮舞,在向她們道別。

無言也揮著自己的手,叮鈴作響,風將這鈴聲吹散,阿語撫摸著她的發頂,指尖也開始碎裂。

“走吧,給大姐挑幾件陪葬品。”

潮濕的土蓋在【吳語笙】輕微起伏的胸膛上,她的右手搭在胸口,握著個漂亮的花環,一看就知道是蘿絲的巧思,白玫瑰小姐依然在哭喪,好像根本停不下來。

天璣把鏟子紮進泥土,她摸著自己的鼻尖 ,自顧自的嘟囔著:“早死好啊,早死早超生,下輩子爭取別再遭這種罪了。”

“雖然咱幾個可能根本沒有下輩子。”

“比羅賓她們好太多了,現在連屍體都找不見,別到時候就剩【懶惰】那家夥陪著小希絲了,畢竟它只是尊雕像。”蘿絲用自己的圍裙拭淚,她咳嗽著,捂住自己的嘴,掌心裏是幾片雕零的白玫瑰花瓣,:“哦我的上帝,我的主,我虔誠的祈願我的靈魂前往真正的伊甸,而不是在這個鬼地方了卻殘生。”

“我們已經半只腳邁進棺材了。”蝶靈的手部的皮膚完全脫落,露出猩紅的血肉:“全是自己造的孽。”

“都該上路了。”

對岸,死寂無聲,腳下的路崎嶇不平,不知道什麽東西留下的坑洞和裂痕總是絆住她的腳,阿迪雅希絲揮散眼前的霧,這空茫的白根本望不到盡頭。

連風在此處都吝嗇自己的呼嘯。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阿迪雅希絲也不是沒想過吳語笙是不是自己把門給拆了,亦或者是她們在騙她離開根本沒有一扇通往“人間”的門,她現在像個被放逐的罪人,在這迷霧中迷失了前進的方向。

“我是真的不想在這鬼地方睡到死。”阿迪雅希絲收攏手腕上的絲,正欲回去改日再來時卻發現絲線不知道什麽時候斷了,短短的一截甩動著自己纖細的身體,碎成塵埃落在腳邊。

該死。

太該死了。

來時的路被霧完全籠罩其間,她的視線企圖穿過這霧搜尋到那條波光粼粼的小河和那棟有著紅色旗幟的白色小房子。

“這就是讓我一條路走到黑了?”

西洋劍的劍尖在地上拖行,她背著手,哼著歌,輕松雀躍的邁向遠方。

“星辰隱進迷霧--”

“月光不可及之處--”

“是飄蕩之魂的迷惘--”

“睡吧,睡吧--”

“迷途知返的羔羊,將前往伊甸的故鄉--”

“故鄉裏的亡魂又在何方?--”

“心之所向……”

“重逢之殤……”

“我亦在詢問--何處為歸途?”

“群星閃爍之處,自當明亮--”

“毫無退路的羔羊,將尋找真正的向往--”



和拉塞爾公墓的比賽開始前,吳語笙曾攔下了白柳,讓他把牧四誠換下來,換她上場。

“袁光的技能給你招來了致命的大麻煩。”她來的匆忙,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外面披著件吳思賢的黑色外套:“我有辦法應付。”

“就算我同意了,他也不樂意。”白柳拒絕了她的提議,盡管她口中的大麻煩會波及到他的生命安全。

自從回來後吳語笙流淚的頻率明顯增高,她似乎要把那一萬年攢的淚水全部發洩出來,她深吸幾口氣,把她的海螺項鏈掛在了白柳的脖頸上。

“那把這個戴上行吧,就,就當是個平安福,圖吉利。”

白柳垂下眼,他的拇指和食指托著那個藍色的海螺掛墜,開口處的珍珠泛著瑩潤的光澤,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裝飾突兀又顯眼,他瞥了眼身側坐立不安的吳語笙,撫平了她頭頂亂翹的發。

“我相信你口中的危險,但這是我必須面對的,如果連這個坎我都邁不過去,又該怎樣去面對邪神?”

“放輕松,只是場季前賽,我們會贏的。”

【系統提示:雙方玩家登入游戲《如何擁有五棟樓》】

吳語笙雙手交握抵住額頭,她仍然坐在備戰區的長板凳上,心裏默默記著數。

她不確定這回自己是否還會受白六的限制,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使用自己的能力了,自己這個神看上去更像是個腦袋空空的花瓶,除了笑就是找事。

“媽的,荊棘囚籠,五十二個關節紮撲克牌,水刑,靈魂碎裂槍…”她解下手腕上的發繩,三倆下就把齊腰長的發紮成了便於行動的低馬尾。

“再打不過,我提著自己的腦袋去拉萊耶找他下棋去。”

吳語笙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眼前是彌漫的灰白色迷霧,想來還沒到袁光開技能的時候。

“我是先一棒槌把袁光敲暈還是不區別對待兩個人平等的挨打呢?”她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腕腳腕和脖子,關節哢哢響:“真是年紀大了,動兩下就累的慌。”

“老大,怎麽突然進本了?”

吳語笙:……

她記得自己幸運值不是0啊……

猶豫就會敗北,幹杵著容易挨揍,她跟幽靈似的挪動到白柳身邊,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友善提醒:“你爹來了。”

白柳:……

不用她說,迷霧漸漸散去時,四個身影不緊不慢的走到了他們面前。

一個穿貂的牧四誠,一個長個的劉佳儀,一個不茍言笑的木柯,還有個裝逼的白六。

熟悉的配置。

吳語笙擡手擋在了白柳身前,她的眼神很冷,嘴緊緊的抿著,牙齒咬爛了口腔的內膜,血腥味讓她的精神緊繃。

白六微妙的挑高了眉毛,他笑意盈盈,很熟稔的和她打了個招呼:“希絲,好久不見。”

“衍生物的記憶備份和本體不能同步嗎?老子不是你閨女。”她用眼神示意白柳趕緊去把袁光搞定,但這家夥反而把她扒拉到身後,自己和白六對峙。

“少說兩句,你現在最主要的是把自己的鼻血擦幹凈。”

紅色的血一滴滴砸在塵土飛揚的水泥地上,她吸了吸鼻子,濃郁的血腥和粘稠的血堵住了她的鼻腔,讓她呼吸不過來。

袁光把靈魂賣給了白六,其他三個衍生物分散,由於其他世界線【阿迪雅希絲】早夭,她沒有對應的同位體,所以只用專心對付白六這一個難纏的家夥。

“我可愛的女兒,我很高興你能找回自己的臉和活過隆冬,但你現在的狀態……”黑色骨鞭的倒刺劃傷了吳語笙的臉,血痕迅速愈合消失,但與之相反的是她猛的咳出了一口汙血。

“你現在的軀殼無法承載你的靈魂,你很快就會迎來死亡。”白六的鞭子纏上了她的脖頸,狠狠一勒,脊骨的斷裂聲過分清脆,讓她的牙齒發酸。

她癱軟的砸在十米開外的墻壁上,肋骨也哢哢的斷了幾根,但【海洋之心】和腎上腺素刺激著她的大腦,她扭曲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幾個呼吸間就重新回到了戰局的中心。

殺了他。

必須殺了他。

她這次肯定能殺了他。

【本源】在她手中若隱若現,像數據不穩定的BUG,吳語笙借著樓體的高度差,從高處向白六的頭頂砍去。

“叮!”

劍和骨鞭相撞,耀眼的火星迸濺,這把陪伴了吳語笙很多個孤獨歲月的,由她靈魂構建的利劍應聲而碎,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在白六戲謔的雙眼裏看清了自己狼狽的模樣。

血糊了她下半張臉,發型淩亂,病號服和外套上沾著塵土和血液,還有幾處破損。

她忍著錐心蝕骨的疼痛,握緊手中的那把殘劍,找準時機,將它捅進了白六的左肋。

血花在她眼前綻開。

“語笙!”

吳語笙表情空洞,她被白六踩住了喉嚨,又是哢嚓一聲,她的腦袋和肩膀之間的夾角成四十度,皮開肉綻,骨頭和血管徹底斷開。

白柳肩頭被白六用【牧四誠】的猴爪紮穿,他和白六之間間隔了大概有四五米,灰白的霧還有些許在腳下盤旋,他視力很好,能清楚的看到吳語笙的狀況。

像具死去多時的死屍。

她真的是神嗎?

【系統提示:玩家牧四誠生命值下降至20!!】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生命值持續下跌中!10,9,8……】

【系統提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柳沒有輕舉妄動,他看到了吳語笙的手指動了動,隨後,握住了白六的腳踝。

“餵,這位大叔,隨便踩斷別人的脖子真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吳語笙喘息著,她掰斷了白六的小腿骨,從他的腳下解救出來了自己的脖子。

“雖然我現在是超負荷運作,但打你一個衍生物還是綽綽有餘。”她的幹擾讓白柳順利的揮出了手中的鞭子,高樓的墻體坍塌,灰塵滿天,吳語笙咳嗽著,她的眼被灰刺的生疼,也看不清白柳和白六現在的狀態。

希望白六被活埋,砸沒十點生命值。

可故事的發展註定讓她失望。

黑色的骨鞭攪碎一切障礙,白六風輕雲淡的笑著,銀藍的眼滿含笑意。

“小朋友,出千好像也是沒禮貌的行為之一吧?”

我艹你媽。

咋把這活爹招過來了?

吳語笙是真被嚇到了,她現在赤手空拳,打不過能力武裝到牙齒的邪神本體,她握緊拳頭,不管不顧的向他的方向跑來,伸出手,目標正是他腳邊的斷劍。

先拿到手再說。

“你確實讓劇情有了些改動,但只有一點點而已。”白六拾起了她的劍,一邊輕而易舉的擋住了白柳的攻擊,一邊輕松的和她聊天:“真是稀奇,你的劍和她的刀都斷掉了。”

“是靈魂承受不住了嗎?”

“我還是頭一次見一個神正在走向消亡。”

“語笙,你要死了,真正意義的死亡。”

“你說,你還能再承受一顆靈魂碎裂槍的子彈嗎?”白六銀藍的眼睛直視著她的雙眼,她的靈魂在戰栗,她的靈魂在痛苦。

她還是沒法坦然面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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