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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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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骸村

鴻門宴。

誰也沒看清阿迪雅希絲的動作,好像只是眨眼間她就踩上桌子來到了吳語笙的面前,手杖的尖端對準了她的喉嚨,只要在近一點,就能刺穿神明的喉管。

“你真以為瞎編亂造一通我就會信了你的瘋話?”

“但從你的舉動來看,你信了大半。”吳語笙主動把自己的脖頸往前送了送,殷紅的血珠順著她纖白的頸落入衣袍,她淺笑著,握住手杖,堅韌的白骨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紋。

“這可是個老物件了,你也不能很好的運用它,哦,不對,你甚至連技能身份和怪物書的沒有,你現在唯一擁有的,只有不死。”

不知何時這張長桌上只剩下了她們兩個,阿迪雅希絲壓低眉頭,松開了自己的手:“我沒有想要殺人的意思。”

“但我有。”

利劍砍斷了她的鬢發,阿迪雅希絲附身躲過,快速召回自己的手杖甩開,骨鞭上的骨刺劃破了吳語笙的黑鬥篷,狠狠抽在了她的腹部。

“反應還挺快,但比我當年還差點。”吳語笙的劍輕而易舉的砍下阿迪雅希絲的頭顱,她並未覺得疼痛,她還有意識,自己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後落在了吳語笙的腳邊,沒有頭的身體趴在長桌上,鮮血噴湧,而她也被純白的神明撿起,拍了拍頭發上的灰,將她的頭安了回去。

皮肉,筋骨,血管,神經,遲來的痛讓她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吳語笙也正了正險些從脖子上掉下去的腦袋,流淌的鮮血仿佛為她增添了一條精美的紅寶石項鏈:“瞧我這記性,祖母悖論,傷敵一千自損八萬。”

“還要繼續嗎?我隨時可以拆掉自己身上的零件去限制你的行動。”

阿迪雅希絲:……

瘋子。

她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脖頸,撐著長桌的邊緣才沒有狼狽的跌坐在地:“你…我,真是荒誕戲劇般的發展。”

“如果我未來會成為你這樣的存在,我寧願死在福利院。”

“你現在所遭受的一切,不過我的萬分之一。”吳語笙理平衣領上的褶皺,戴上兜帽,將白發和藍眸隱匿在暗處,她貼近阿迪雅希絲的耳畔,聲音歡快:“沒人能躲過被神明碾成渣的命運,小希絲,所有人都會因為那個命中註定的結局而撞的頭破血流。”

“邪神的游戲,人類從來不是最終的贏家,甚至那所謂的死亡,都是他謀來的。”

她的手搭上了阿迪雅希絲的肩輕輕的拍了拍,走過的地方留下粘膩的水痕,藍色的鱗片掉下被小姑娘撿起,她端詳著,擡眸卻只見吳語笙步入燈光照不到的黑。

“我們殊途同歸,在亞特蘭蒂斯終有一場惡戰。”

“晚安,mit barn。”



克希拉……陸驛站就算是把腦袋想破了也不記得自己見過那個姑娘,不管是在拉萊耶,游戲亦或者是異端處理局。

她是憑空出現的第三方。

食指輕點手機殼,他撐著腦袋坐在醫院走廊擺放的鐵椅上安靜的思考人生,黑色的西裝褲和皮鞋在他面前站定,陸驛站擡頭正巧看見了白柳的笑臉。

“又在忙案子?”

瞌睡來了送枕頭,陸驛站跟竹筒倒豆子般劈裏啪啦的講述著近期的破事,當然,他自動屏蔽了“克希拉”的存在,著重強調了案件的偵破困難。

“這麽說,你很有可能出差去外省了?”白柳規整著手中的藥盒:“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建議你先買份人身意外險,真出事了點姐下半輩子也有個保障。”

“真到了那麽一天你倆名字我都得填上。”陸驛站比劃著:“金額越多越好,你也不用再出賣/色相去討好那些有怪癖的觀眾了。”

白柳:……

看來自己下/海/做/鴨的形象還是在陸驛站心裏根深蒂固,電話鈴聲響起,他也沒有刻意避著陸驛站,捂住話筒與對面的木柯開啟加密通話。

“嗯,是我…什麽?額……好的,我馬上過去,還需要我帶什麽嗎?行,先掛了。”

電話掛掉,白柳稍微向旁邊歪了下身體,偷聽的陸驛站沒穩住核心差點趴在椅子上,他尷尬的撓了撓頭,笑得有些心虛:“需要我幫忙嗎?”

“請點姐出山幫忙教育孩子,拖把棍和掃帚隨時為她準備著。”

陸驛站:?

阿迪雅希絲那小瘋子又惹事了?



游戲池。

木柯和唐二打在水池邊急得團團轉,一旁的吳國慶更是對著自家公會成員大聲呵斥:“我三令五申看好他!你們眉毛底下的倆窟窿是出氣使的嗎?吳思賢沒吃藥你們也跟在犯病了?”

“會長,思賢哥說去上個廁所,我們也不好意思跟著…”被訓斥的員工捂住耳朵生無可戀:“小雅她也說去廁所,我們幾個大男人更不敢跟了。”

吳國慶:……

吳思賢高二的時候出去集訓他沒管他,結果校考結束再見到那混小子完全認不出來,你能把一個梳著紅色非主流斜劉海胳膊上紋惡魔翅膀的中二少年和之前劉海蓋眼的憂郁王子聯想成一個人?

“老登!爺考完了哈哈哈…靠!”

他沒忍住,一巴掌抽歪吳思賢的嘴,拽著他的紅毛直奔理發店剃成毛寸,正想拉他去洗紋身哪成想那混小子在胳膊上搓了半天把翹邊的紋身貼撕了下來。

“爹,消消氣,消消氣,假的。”

以前他沒翅膀,現在放棄翅膀選擇成為潑猴發瘋,吳國慶也不是沒咨詢過心理醫生,結果人家來句:“多陽光,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寧願他沒那麽陽光,安安生生待在家不給他惹事不進這個鬼游戲,平安健康的過普通的一輩子就好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副本裏的吳思賢趕在雞叫前就睜開了眼睛。

嗯,又是沒吃藥的一天。

自從高中吞藥自殺後親媽就做主把他的診斷證明和大幾千買的特效藥全給扔了後,吳思賢只能靠腦子還算清晰的老父背著他媽偷偷買送他學校,親媽發瘋被送走他更是如釋重負,成年的身體耐造,一把褪黑素下去他能睡個晝夜顛倒。

但現在不用了,開始外耗他覺得自己爹都險些被他逼成精神病。

穿衣,疊被,洗臉,昨天累的半死他也沒洗漱沾床就睡,這會照鏡子被自己臉上大片大片結塊的汙泥嚇了一跳,連忙洗凈又刮了胡子才看順眼了些。

又是被自己迷倒的一天.jpg

戴上眼鏡,壓低劉海,吳思賢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又是打工的一天。

偌大的豪宅裏靜悄悄的,他背著包袱從冰箱裏翻出來兩個隔夜的饅頭邊走邊吃,清晨的胤還村彌漫著大霧,粉色的桃花樹仿佛披上了層輕紗,村道多塵土,眼鏡上水汽凝結,他尋思自己也不近視,眼鏡一摘掛在衣領上,擡手,敲響了面前的屋門。

“叩叩,叩。”

“誰啊,大清早的。”男人罵罵咧咧的開了門,他揉著眼睛,待看清吳思賢的臉後卻楞在的原地:“菩…菩薩下山顯靈了?”

“叔,你嘀咕啥呢?我是新來的村支書您叫我小吳就行。”吳思賢裂開嘴露出八顆牙齒,他雙手將登記表遞給男人:“叔,簽個名再寫一下家裏的其他人…”

“砰!”

“…的姓名。”

鐵門被大力砸上差點撞塌了吳思賢的鼻梁,門後手忙腳亂的落鎖聲和細微的羊叫讓他倍感困惑,他踱步走到下一家,那家男人也是同樣的反應,連吃兩個閉門羹的吳支書沒有氣餒反而越挫越勇,逮著門就敲,再吵醒將近半個村後他終於是被拿著鋤頭草叉的漢子們給堵到了菩薩廟的山腳下。

“你他媽到底是哪裏來的妖邪?!”

“各位哥哥叔叔伯伯爺爺,冷靜,先冷靜。”吳思賢舉起雙手額頭冒汗,他訕笑著推開近在咫尺的草叉:“建國以後不許成精,我純國人,我這還有上面下發的任命書,是勵志要做人民好幹部的,沒有惡意。”

“少他娘的嘴貧!老子只想知道你長成這鬼樣是什麽情況!你在褻瀆菩薩!”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草叉又離他的臉近了一分:“要麽我們一人在你的臉上劃一刀,要麽你自己來。”

“你這張臉留不得。”

“我…”吳思賢撓了撓臉,下一秒從兜裏掏出把沙紛紛揚揚的灑出瞇了所有人的眼,趁此空隙拿出初中跑千米的體力快速的攀登山體上的青石板,青苔和濕潤的水汽增加了難度,他幾乎是手腳並用才爬到山頭,在扶著後腰仰天長笑:“天無絕人之路!我吳思賢命不該絕!你們有本事上來弄我!”

早些年的時候因為太漂亮的臉他可沒少被找麻煩,攀爬,跳躍,逃跑,聲東擊西放松敵人警惕是他最拿手的生存能力,他喘著氣,貪婪的汲取著山頂稀薄的氧氣,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媽的,死副本,再過兩年他參加聯賽必須整個冠軍,到時候許願的時候一個換仨,等前兩個實現了最後一個再換三個,子子孫孫無窮匱也,氣死游戲創始人他丫的。

“叮鈴-”

細微的鈴鐺聲被風送到他耳邊,吳思賢回頭,一個丁零當啷響的東西抱住了他的大腿,任憑他怎麽扯也不撒手。

“乖乖,撒手,哥哥要血液不循環了。”他對小孩還是抱有很大耐心的,可腿上的小不點不曉得吃了什麽品牌的秤砣,鐵了心不讓他往前再走半步。

“不許,進去!”

【系統提示:主線任務刷新,請玩家吳思賢進入菩薩廟上香、擦拭塑像。】

吳思賢:……

他深吸一口氣強硬的把身上的小不點扯了下來夾在腋下帶走,小不點拼命踢騰著,身上的銀飾互相碰撞發出吵雜的響聲,吳思賢邁開步子推開廟門,將她放在地上後從內栓上了門。

世界終於清凈了。

破舊,落灰,這座菩薩廟是他自有記憶起見過最破敗的廟宇,他放下背包擼起袖子踩著供桌開始擦拭塑像,厚厚的灰塵覆蓋了原本的質地,吳思賢擦了半天才發現這塑像是玉質的。

這村就沒人自發過來清潔翻新一下?這也算褻瀆了吧。灰塵抖落,紅布擺正,吳思賢瞅了半天也沒覺得這尊寶相莊嚴低眉頷首的玉質菩薩像和他到底有哪裏像。

供桌前的蒲團有些年頭了,花色暗沈圖樣繁瑣,像是無數個血紅的人胎被臍帶相連起舞,他甩了甩頭將這怪異的想法丟到九霄雲外,持著三柱香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

“一願,癔癥的陰影遠離家族。”

“二願,事事順遂。”

“三願……”他起身,將香紮進香爐的灰燼中,說出了最後的祈願:“吾妹安康,早日歸家。”

“你是誰?”

吳思賢緩慢的轉過頭,只一眼他便楞住,踉蹌的走到女孩面前,擡起雙手,可不知怎的他沒有勇氣去將她擁入懷,只是蜷了蜷手指,像塊木頭似的站在原地。

“你…我……我是新來的村支書,聽聞山上有座年久失修的菩薩廟,過來祭拜祈願。”

女孩的雙手垂在身側,她低著頭,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大拇指也對上了他的大拇指。

很簡單的拉勾動作,可吳思賢的眼淚卻如決堤的洪水大顆大顆的滴在地上,他空出的那只手捂住臉,蹲下/身,肩膀抽動:“哥記得,哥記得,哥一直記著。”

“哥答應過你的,等放學回家給你帶小蛋糕,找裁縫給你的小熊娃娃做身小衣服。”

“小語,哥真的真的好想你。”

阿語盯著自己的手,細密的裂紋從指尖蔓延,但她沒有放開,救苦救難的小菩薩已經被“滿足所以人的欲望”這個邏輯箍住了手腳。

他好像…也需要救贖。

她不能算他的妹妹,神識因寄主的樣貌而改變,融合的神識數量越多越強大,思維,意識,作風也會和本體愈發接近。

她身上有兩塊,欲望與傲慢,她和另外兩個比【懶惰】更要接近本體。

下意識,刻在潛意識裏舉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動作,卻能輕而易舉的做出,看來本體對神識的影響越來越大。

你也沒有自己所說的那麽冷情冷心。

起碼,你作為“人”的那一面從來沒有被抹消。

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你還要逃避多久?

你真是個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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