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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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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灣

“彩霞嬸子心太善,明明可以這樣折磨你。”徐盼兒笑得溫柔,她蹲下,用指甲擰著阿迪雅希絲燒焦的皮肉:“你真的很惡心,我討厭你的假惺惺,討厭你選擇的死法,明明丫丫就可以去死了,你為什麽要讓我留下她這個汙點?”

“招娣她,應該叫你媽媽吧。”阿迪雅希絲很淺的微笑著:“你更惡心,讓我猜猜他的父親是誰?”

“是徐伯吧。”

“你閉嘴!”她失控地大喊著,掐著這個揭露她傷疤的罪人的脖子,膝蓋也抵住了她柔軟的腹部:“你根本不是人,你是怪物,殺了你一切都會回歸原樣,對,只要殺了你招娣就可以重新成為祭品了。”

混著【鮫人血】的海水從阿迪雅希絲的口中流至臉頰,她嗆咳著,拼盡全力掙紮著從齒縫中擠出不成樣的音節:“我…有…辦法…救你。”

徐盼兒而不敢置信:“你瞎說什麽?”但阿迪雅希絲明顯感覺到她動搖了,她掐著自己喉嚨的手放松的力道就是最好的證明,她輕輕拍著這姑娘發抖的手,給予她自己的提示:“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把你,該幹的,做完以後,就回家祭神吧。”

“海神,保佑你。”

徐盼兒的女紅很好,阿迪雅希絲看著腰上皮膚和魚尾部皮連接處細密的針腳不禁想到了白柳脫線也不舍不得扔掉的襪子,他總會潦草的縫幾下繼續穿。

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她好想他們。

徐盼兒走了,留下來還在流血的她,長褂蓋住的縫合線,現在看去她就是條被打撈上岸,被人類關起來的鮫人,在死寂與孤獨中等待著明日的死亡。

徐盼兒,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又喝醉了。

徐盼厭煩的皺起眉頭,父親的怒罵和母親的哭泣幾乎貫穿了她整個童年,她閉上眼睛,試圖屏蔽掉這些讓她感到不適的聲音,但這只是徒勞無功,她還是換上了懦弱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推開了家門。

父親打累了,仰面躺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母親隨意抹了把臉,怨毒的眼睛像帶毒的海鱔:“死丫頭片子,又去找哪個野男人了?別又搞出個怪胎。”

“我去幫彩霞嬸子了,您回屋看著金豆吧,這兒我收拾。”她這副包子樣是在這個家裏最常見的狀況,母親沒有理會,一瘸一拐的走回了房間。

火柴受潮了,徐盼兒擦了好幾回才勉強獲得了一點點微弱的,承載著她全部希望的火光。她將火柴扔在地上,灑在地上的酒精是最好的燃料,她雙手合十,拜了拜海神的小木雕,在一片火光中卻看到了從院裏柴垛堆裏爬拿出來的招娣。

以及站在她身邊,本該奄奄一息躺在昏暗房間裏等待死亡的【阿迪雅希絲】。

“再見。”那個【阿迪雅希絲】一如初見,臉上是怪異的神紋和明媚的笑臉,好似在嘲諷她的自取滅亡。

“姐…”小招娣懵懂地看著在紅色,橙色和黃色中“跳舞”的大姐,或許我們該稱她為招娣的親生母親了,她高興的拍著手搖搖晃晃的走到門邊想要與對方玩耍,火舌舔舐著她的臉頰,幼兒尖細的哭聲終於驚擾了這死寂的漁村。

村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徐家的事別管,那就是一池渾水,手腳伸進去都洗不幹凈。

但現在,渾水被業火蒸發,只剩徐家的傻二丫傻人有傻福的活了下來,其餘四人全部葬身火海,死樣淒慘。

“和我走吧。”

小招娣站在海邊,白色的在那個夏季突然出現在海洋中的白色的美麗幽靈握住了她燒傷的手,有星星點點的藍光融進了她的左眼,她混沌的腦袋多了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眼神也變得清明。

“去,哪?”她說話還是不利索,但“幽靈”很有耐心,對方溫柔的笑著,手輕撫著孩子柔軟的臉頰:“去一個,沒有人會討厭你的地方,去新家就有新名字,那你以後--”

“就叫天璣,好嗎?”

“啊!”

天璣從夢中驚醒,她呼吸急促,左臉上的燒傷發燙發癢,左眼也痛的要死,她捂住眼睛,手握成拳狠狠的捶了下床:“你到底還要纏著我多久。”

“明明都過去了,明明已經被我們殺死了,為什麽還是要重覆的夢到你?”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她自我安慰著:“【我們】自從選擇了這條路就不再是【我們】了,不是嗎?”

“現在的【我們】,才是這場戲的領銜主演。”

潮汐旅館的老板還是沒有如她親愛的顧客們所願死在17日以前的每一個夜晚,相反,她安然無恙甚至可以稱得上精神抖擻,看著白柳加深的黑眼圈笑彎了眼。

“你看起勝券在握,徐老板。”白柳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告訴我,你到底算什麽樣的存在?”

“BUG?還是神明?”

“都不是。”天璣咬著圓珠筆的尾部:“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可以勉為其難的為你答疑解惑。”

“【我們】,大部分在最初的時候都是副本裏的npc路人甲,被她選中後會被帶到《失樂園》進行培養,她很失敗,種植的花草甜果都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毒物,哪怕獲得她的部分力量和意識能在三級副本裏當個小boss茍命仍然有人貪心的想要更多。”天璣吐字清晰,語速流暢,哪有半分【啞巴】的樣子?

白柳點點頭,在吧臺邊的老地方抽了張旅行手冊,撕碎,折疊,頭也不擡的繼續問:“【祂】,是神嗎?”

“我個人認為她不是,自作聰明,狂妄自大,假惺惺,偽善至極,和我所見的人類玩家沒什麽不同的。”她嘴角上揚,像是想到了什麽極其興奮的事情:“所以,【我們】聯手殺死了她,連屍體都切碎了,心臟都挖出來了,她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很討厭【祂】嗎?”白柳折好了一只紙船:“你們為什麽要殺了那個神?”

天璣沈默了,哢噠哢噠的按著圓珠筆回憶著已經模糊的記憶:“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主要是那四個家夥謀劃的,我只負責遞刀和補刀,我切碎了她的右手,因為她當初就是有那只手把我拉出深淵的。”

“很典型的恩將仇報。”王雅不知在樓梯口聽了多久,她快步上前抓住了天璣的衣領,語氣不善的質問:“那蝶靈呢?她做了什麽?”

“嗯?你已經見過蝶靈了?”天璣嘖嘖稱奇:“那家夥可比我變態的多,直接把她的臉割下來了,具體幹了什麽我也不得而知,該不會是縫到自己臉上去蠱惑那些玩家了吧?雖然我承認她長得確實漂亮…”

“你們他媽幹的是人事嗎?!”

“no,no,no,你說錯了,王雅,我們本身就不是【人】啊。”天璣湛藍的眼睛和月亮灣流動的海水相得益彰:“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她的目標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那個小姑娘只是捎帶的。”

“你又不認識她,為何要如此憤怒呢?”

“還有,”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笑得天真:“她在透過我的眼睛看你啊,王雅,你現在的表情她真的要愛死了。”

“扭曲,怨恨,惱怒,嗯,還有一點點的心痛,海底的家夥可真的要笑出聲了呢。”

“王雅,【我們】和神存在的意義都是為了你呢,你要笑啊,神明為你垂眸了。”

“你才是一切惡的源頭!”

“你他媽!”王雅高舉握緊的拳頭,可她根本沒用理由打下去,天璣湊近她的耳側,說出的話卻讓她頭皮發麻。

“你還瞞著他們第二封信的事,阿雅,不打開看看嗎?這可是她留給你的遺書呢。”

“【我們】,會在痛苦與絕望交匯的彼岸再次重逢。”



7月17,海神祭,是神明的誕辰,亦是小鎮居民的狂歡。

雖然真正的重頭戲是在夜晚,可白日裏的海灣也是人滿為患,黃色的警戒線隔開了石砌的臺階和沙灘,幾艘漁船已經揚起白帆,漁民們蓄勢待發,其中一人頭上系著紅巾,他高舉魚叉,助跑兩步後用力擲出魚叉,直到它落進湛藍的海水後吹響了手中的骨哨。

“他們又在做什麽法事?”吳思賢也學著那“紅頭巾”的動作想扔飛手中的棒棒糖棍,但在被天璣踩了一腳後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是做法,是捕殺,”天璣將碎發別到耳後:“每年的這七天內,都會出現一種藍色的大型魚類,它們就像是這片海域的領主,一旦出現身邊必定跟隨著大量魚群。”

“他們都說,藍魚是神明神使的化身,是神明賜予他們的指向標,喻示著來年的豐收。”

“你不認同這個說法。”白柳盯著岸邊的“紅頭巾”:“他們,是在準備晚間祭點所需要的魚類嗎?”

“是也不是,唯一有用的只有【指向標】,剩下的,全會高價賣給你們這種來旅游的異鄉人。”

“起-航-!”

“紅頭巾”扯開了嗓子大喊,漁民們有條不紊的發動船只向遠處那魚叉落下的地方駛去,紅色的頭巾和漁船縮成一個小小的點,唯有那一抹鮮紅還在昭示著他們的存在。

“嘩!”

漂亮的藍色魚尾伸出海面,漁船的轟鳴聲也越來越近,漁民們的歡呼排山倒海。隨著第一條魚躍上海灘,其他魚類也爭先恐後,直到最後有著藍尾巴的大魚被網推搡著上岸才結束了狂歡的第一階段。

“神明恩賜!吾神保佑!”“紅頭巾”站在那條大魚邊,用魚叉刺穿了他的身體,藍色的血液被浪潮帶回大海,似乎這藍海的藍就是用這種魚的血液為染料染的如此透亮。

魚叉和刀是主要的宰殺工具,紅色代替了原本的湛藍,濃郁的血腥和一股熟悉的腥臭引得牧四誠皺起了眉頭,他沖白柳比劃了一下,對方心領神會,側耳傾聽他的發現。

“海裏有那些卵的味道,”盜賊捏住了鼻子聲,聲音很悶:“這是不是【海底有一切的源頭】?”

“嗯。”白柳擡眸看向一望無際的海:“天璣說過,海底有東西,可能那個神就是那些卵的【媽媽】,我們弄死了她那麽多孩子,對方大概率會送我們一份【大禮】。”

“我打算帶你和王雅那孩子下一趟海底去會會那個【神】。“

說到王雅,牧四誠這才發現湊熱鬧的少了她和吳國慶,但畢竟不是自己公會的管也管不著,可這也不妨礙他對白柳的人選表示不讚同:“游戲池的副本boss咱幾個目前只有唐二打能正面剛了,你帶他和劉佳儀下去一傷一奶,一攻一防不行嗎?”

“佳儀用毒,唐隊用槍,你覺得是boss先弄死我還是佳儀放技能毒溶於水折了我和唐隊?”

牧四誠:……

確實是他沒想到這一層。

“不對啊,王雅也用槍,她下水也受阻啊。”白柳聞言指了指還在看熱鬧的吳思賢:“他父親給王雅的定位是控制。”

“並且,我不打算殺神,只是想借一下【祂】的寶貝,我吸引仇恨值,她控怪,你一【借】,我們收拾包袱溜之大吉再也不進這個鬼副本了。”

白柳這個損出天際的計劃被迫當當事人的王雅並不知情,她此刻正在蛋糕房外等老板。人一無聊就容易出事,她看著面板消息欄上的紅點點,還是選擇了查看那封神明留給自己的【遺書】。

【TO:我的祭司,我的向日葵。

請允許我先暫時這樣稱呼你,因為最合適的稱呼我說不出口。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大概已經在《月亮灣》了,天璣是個愛撒謊的壞孩子,神明怎麽可能會被殺死呢?我還沒和你見面呢,可是我的眼睛丟了,晚上見面的時候可以幫我安上,我想念你掌心的溫度了。

--海神言】

肉麻,有一種被變態盯上的荒誕感。

王雅搓了搓胳膊,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這副進男廁所都不會被人懷疑的外表和臭的要死的性格為什麽會這麽遭人惦記。她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犬齒,曾經有個小怪物也像這個神明一樣,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如同影子般緊緊的跟著自己。

她承認,她想阿迪雅希絲了,賤就賤,惡心就惡心,她就是想抱著她好好睡一覺。

她有藥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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