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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9 章

第239章粉銹的彌漫

初挽大致關註了下孫雪椰事件後續, 果然,那件雕像是孫雪椰經手的,她自己不懂, 給人馬克當槍使, 在裏面沖鋒陷陣, 仗著自己前世知道一些東西,以為能拿捏住別人,更以為自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其實完全不懂文物保護法律。

那馬克請了律師,自己很快摘了一個幹幹凈凈, 剩下孫雪椰陷入這場官司之中。

其實如果他們只是因緣巧合收到了這大理石半身像, 從法律上來說也是與事情無關的第三者,他們的合法利益應該受到保護, 不過問題就在於, 他們收到這物件後采取的行動,分明是要想給這半身像編排一個傳承有序的檔案出身。

相關單位聯系到他們毫無征兆地沖到慈善機構購買半身像的舉動, 認為他們事先對這件半身像的來源知情, 且有明顯“用非法手段試圖合法化”的嫌疑。

這下子,孫雪椰洗不清了。

她自然不甘心,也試圖拉初挽下水, 不過初挽自己把事情做得幹凈,她出現在慈善機構是捐款的, 是要做義工的, 她偶爾發現後, 心生疑惑, 咨詢了慈善機構相關人員, 並試圖去圖書館和博物館查找相關證據。

她對半身像身份做出判斷後, 盡快找了慈善機構的負責人,告訴她真相。

警察甚至查到她在另一家福利院曾經捐贈三百美金的經歷。

總之,初挽的一切清清白白,行為合理,自然沒半點嫌疑,孫雪椰卻是說不清。

那天,初挽做完記錄出來,恰好遇到了孫雪椰,孫雪椰眸中帶著憤恨:“你故意的,故意給我下這種絆子,我不明白,我到底怎麽得罪你了,為什麽你要處處和我作對!”

她顯然不甘心,在國內時候她就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原因吃了官司,沒想到來到美國依然如此,本來她仗著自己重活一輩子,順風順水,結果沒想到只要遇到初挽就得栽坑裏,接二連三這樣,她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她只能說初挽和自己過不去。

初挽看她一眼,淡聲道:“什麽叫我給你下絆子,你自己落得這個地步,不是你自己貪心不足想洗白文物盜竊品嗎?和我什麽關系?”

孫雪椰嘲諷地笑道:“你當我不知道,是你給設下的套兒,論鬥心眼,我確實不如你,我自愧不如,你給我設下圈套就等著我往裏面鉆的,我也太傻了,還真上了你的當!”

初挽好笑:“你竟然這麽說?那可以,咱們現在還在警察局,我們馬上找警察,你趕緊把你說的話和他們說一下,這不是有力證據嗎,也許還能幫你減點罪名。”

孫雪椰咬牙:“你不用說這些,你這些心眼,美國警察他們能掰扯明白嗎?你就是故意的,你早算準了我們註意著你的動靜,故意惺惺作態去博物館去圖書館,就是讓我們註意到那尊雕像!”

初挽驚訝:“原來你們跟蹤我?你們竟然一直跟蹤我?你們想跟蹤我幹嘛?”

孫雪椰啞然,一時沒法說什麽。

這些話,她當然不敢亂說。

可是她不說這些,她就沒法拉初挽下水。

當然說了也白搭,主要是初挽的一些行為都規矩簡單明白,初挽肯定早算計好了,她懂法律,知道怎麽規避自己的風險。

可是自己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就這麽被她坑了!

初挽笑了笑,道:“我是勸你,離我遠點,其實如果大家偶爾遇上,拍賣場上,各憑本事,誰輸誰贏都可以,我的競爭對手很多,我從來不在意會不會多你一個。但是很明顯,你不懂裝懂,跟在我身後,我想買什麽你就跟著搶,處處和我作對,想拆我臺,那就沒意思了。”

孫雪椰聽著,多少有些心虛。

她當然知道初挽的本事,初挽的眼力那麽好,她有些不懂的,想著借這個機緣,搭一下順風車而已,結果這就被她記恨上了?

她其實也是沒辦法的,她的幾次撿漏都是仗著自己上輩子恰好知道,但是對古玩她是一知半解,有些不懂的,她也只能看看初挽啊。

不過初挽上輩子掙了那麽多錢,現在就算少收幾件,少掙幾件,又怎麽了?

當下她微咬唇,道:“說這些沒意思,反正我現在知道了,你這個人真能勾搭,你在國內勾搭了陸守儼,和我搶陸守儼,結果你不好好在國內待著,非到國外來和我搶。”

初挽:“和你搶?你的意思是,太平洋你家開的?美國是你家開的?我撿漏我拍賣我倒騰物件,你管得著嗎?”

孫雪椰:“我是管不著,但你呢?你是怎麽做的,你竟然勾搭上了H.F的高層,你竟然給馬克使壞!”

初挽疑惑:“H.F高層?”

孫雪椰:“你當我不知道,你——”

她說到這裏,恰好那邊警察過來了,要讓孫雪椰簽字,她只好收了聲。

跟著警察進去房間中時,她再次幽怨地看了眼初挽,顯然滿是不甘心。

初挽便不再理會,徑自開車回家去。

孫雪椰的案子就是一個大麻煩,她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陷入這種法律糾紛中,用中國話說,有的扯皮了。

別管最後結果如何,反正她一時半會不會在自己跟前礙眼,這就足夠了。

當下她終於舒坦了,開始頻繁逛跳蚤市場和拍賣會,不過可惜,一直沒什麽大收獲。

撿漏這個事,哪怕是技術再好,也不是輕易能遇上的,還是需要一些機緣,可能最近機緣用盡了。

**********

這天,初挽突然接到了戴維的電話,他顯然很焦急:“初小姐,我想向你了解下你說的粉銹,就是你上次提到的粉銹,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情況?”

初挽:“哦,發生什麽事了?”

戴維:“上次你提到粉銹,我們並沒有在意,不過現在時間過去一個月了,我發現情況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初挽:“怎麽了?”

戴維:“那件青銅鬲上的銹層擴大了,量變得多起來,而且我們發現,其它青銅器上面也有了一些這種銹層!那些青銅器上本來沒有,這非常詭異!”

初挽道:“量很多嗎?”

戴維嘆道:“不算很多,但是顯然我們的倉庫保管員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我們意識到這是一個問題了,情況很危險,按照常理,這些青銅器不該有這麽快速的惡化情況,青銅器的銹不該是以這樣的速度產生!”

初挽:“戴維先生,我大致知道你們庫房的情況了,不過最近我丈夫忙於學業,我也要照顧孩子,這樣吧,等我下周日有時間的話,我會過去看看?”

戴維無奈:“初小姐,我們很焦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盡快騰出時間來,幫我們查看一下情況。”

他補充說:“就在這幾天,我們已經請教了一些青銅器保養專家,但是他們對於這種現象都無法解釋。”

初挽聽著,明白他們請教的自然都是西方的專家,這些洋專家對中國青銅器方面到底隔著一層,真放到一起比拼,可能還不如中國最底層那些摸爬滾打的鏟子。

她也就不吊著戴維了,答應道:“好,那我明天過去看看吧。”

戴維:“初小姐,非常感謝!明天我會親自開車過去接你。”

初挽:“不用,我自己過去就是了。

**************

第二天,初挽過去洛克菲爾德青銅器展覽館時,就見戴維和那位查理正焦急地等在那裏。

他們見到初挽下車,忙熱情地迎了過來,並把初挽迎進去展覽廳。

展覽廳中還有一些庫房管理員和負責人,都是西裝筆挺,嚴陣以待,顯然大家都很緊張。

戴維把初挽迎進去後,馬上帶她過去看那件青銅鬲。

初挽蹲下,仔細端詳,果然,原本只有極少量的綠銹如今已經擴散了,她要了一把小刀,和一張紙,先用紙在下面接著,之後用小刀輕輕刮下表層的那些綠色粉狀銹,那粉狀銹很蓬松,粉末很容易就落在了紙上。

戴維和查理瞪大眼睛看著,粉末被刮下少許後,透過邊緣的刮痕,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亮綠色銹層下面是褐紅色的,褐紅色下面又是綠色,這一層的綠色裏面卻是一種白色臘狀物質。

現在這層白色臘狀物質已經很淺地銹蝕了青銅器本身,或者說已經有部分滲入了。

再這麽發展下去,後果顯然不敢想象,一件青銅器可能就此毀掉!

初挽對戴維和查理解釋道:“這一層蠟狀物應該是氯化亞銅,這種氯化亞銅不但會不斷腐蝕這件青銅器,在滿足一定條件的情況下,還會傳染其它青銅器。”

她望向查理:“我想,工作人員在對青銅器進行搬運和養護的過程中,並不會做到搬動一件就更換一次手套吧?”

她這麽一說,查理臉色微變。

這意思是說,通過間接接觸傳播的方式,這件青銅器上的這種可怕銹層已經在傳染其它青銅器了?

如果這樣的話——

初挽看出查理的意思,點頭道:“是,一件青銅器得了病,很快會傳染其它青銅器,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整個博物館的青銅器在兩三年內全部會傳染上這種粉銹。”

戴維神情凝重起來:“怎麽會這樣?我們的青銅器都是經過精心養護的,這些年一直沒出現過這種事。”

初挽聽這個,淡聲道:“既然從來沒出過,現在出了,說明一些條件可能無形中發生了變化。”

戴維皺眉,想了想,道:“初小姐的提醒非常好,我們會查一下最近我們的庫房中有什麽變動,不過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初挽:“其實也好辦,現在,把庫房中所有的青銅器逐個檢查,把已經感染的和那些沒有感染的進行隔離,沒感染的馬上放在玻璃罩中,之後打上氦氣,這樣避免他們和空氣中的氧氣和水分接觸,從而徹底隔絕感染可能。至於那些已經被感染的,必須馬上進行去銹清除修覆,之後進行封護保護。”

戴維聽著,越發皺眉:“我們的展覽會還有兩周就要開始了,如果這樣大動幹戈,那估計會耽誤接下來的拍賣會。”

初挽見他這麽說,自然心裏明白,他顯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事關重大,這已經不是他作為藝術顧問的身份能決定的範疇了,他必然需要一些時間來商量對策。

當下就道:“那你們可以商量下,或者找青銅器專家了解下這方面的情況。”

戴維點頭:“初小姐,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斷,但是這件事關系重大,不是我能決定的,我需要請示下,如果有需要,還請初小姐撥冗賜教。”

初挽:“沒什麽,有什麽事,你們隨時找我就是了。”

**********

讓初挽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戴維給初挽打了電話,電話中,戴維聲音緊繃,他希望她明天早上能過來一下,這件事已經報告給了洛克菲爾德家族的負責人,洛克菲爾德先生非常重視,他已經請了頂尖化學專家和青銅器專家對青銅器上出現的這種情況進行分析,但是鑒於他們全都缺少這方面的經驗,還是希望初挽能過來。

戴維誠懇地道:“初小姐,我們將對你感激不盡。”

初挽聽著,便應下,第二天趕過去洛克菲爾德藝術館。

到場後,她就發現氣氛凝重,果然在場專家全都是美國頂尖學府的知名專家教授或者青銅器研究學者,也有洛克菲爾德藝術中心的頂尖顧問。

總之,美國研究青銅器的權威都在這裏了。

戴維把初挽介紹給他們的時候,他們顯然對初挽有些有些驚訝,他們知道她是中國考古學者和古玩專家。

初挽入座後才發現,在場有兩位明顯看著眼熟,聽大家討論起來,她才恍然,這是洛克菲爾德家族有名有姓的人物,緊急過來處理這件事的。

看起來,他們還是不想放棄這次的家族藝術展覽會,打算緊急采取措施。

現在他們已經對青銅器表層的粉銹進行取樣,做化學分析,發現在青銅器的銹蝕物中,出現了赤銅礦、藍銅礦、孔雀石和氯銅礦。

顯然氯銅礦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新鮮事物,在這之前,他們從未見過中國的青銅器中竟然有這種物質。

坐在主席臺上的叫亞歷克斯,這位亞歷克斯看向初挽:“根據初小姐的說法,這種氯銅礦是會傳染的。”

周圍一眾專家聽到,都疑惑地看著初挽,顯然,“傳染”這個詞對於銅銹來說,實在是一個新名詞,他們無法理解。

初挽解釋道:“在中國,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底層古董玩家,在青銅器出土後,都會對上面的附著浮銹進行處理。在這裏的博物館收藏的絕大部分青銅器應該都是新中國成立前被運到美國的吧?”

眾人神情略頓了下,之後點頭。

畢竟中國解放新中國成立後,對文物管理嚴格,基本上斷絕了和外界的文物交流,雖然這幾年有些特殊渠道可以運過來青銅期間,但依然是極少數,現在他們的藏品大都是中國清朝末年和民國時期運到美國的。

初挽繼續道:“在那個年代,青銅器一般走海運,走海運的話,船上濕度大,一旦出現這種粉銹就很容易快速蔓延,所以中國那些青銅器的挖掘者,都非常關註有害銹的清理,在藝術品流轉中,那些青銅器在中國大古董商手中的時候,已經被清理掉了。在經過漫長的海運抵達中國後,更是不存在粉銹的風險。所以諸位可能從未聽說過這種現象,但這確實是青銅器保存的一大風險,我們中國對於處理這種事情就比較得心應手。”

說簡單點,那時候中國內陸的古董商把這些外國大款伺候得太好了,賣給他們蘿蔔都不帶泥的,以至於他們不知道蘿蔔竟然土裏長出來的。

不過當然,中國方面對粉銹的認識也是慢慢深入的,情況也沒她說得那麽好,反正順便給國內專家吹吹牛而已。

眾位專家聽著,面面相覷,其中一位化學專家皺眉道:“根據我的分析,眼下的情況元兇應該是氯離子,青銅器和氯離子發生的化學反應,氯離子把銅轉變為了游離的亞銅離子,這樣青銅器中的銅逐漸消失,變為了粉末狀的氯銅礦。如初小姐所說,這個過程中需要一定的濕度,因為在這個化學反應中,需要氧氣和水份。”

初挽對此並沒什麽想法,這個解釋太專業了,事實上即使在後來的年代,對於這個變化過程也沒有科學詳細的解釋。

反正這就是青銅器養護中的一個大麻煩,一個傳染病。

這位化學專家發言後,其它教授也紛紛發言討論,開始探討這種傳染的可能性,以及可能的方案。

聽了這麽一圈後,亞歷克斯皺眉:“我認為我們現在需要做的,第一是解決目前的問題,第二是調查這件事發生的根本原因,第三是對我們的青銅器進行養護,以預防這種事情的發生。現在洛克菲爾德家族展覽會即將開始,我們必須在展覽會之前解決這些問題。”

大家聽著,自然都紛紛提出自己的想法,不外乎清除養護等,大家都紛紛提出自己的想法。

亞歷克斯連連點頭,並讓在場的秘書都做了詳細的記錄。

會議結束後,亞歷克斯對諸位專家表示了感謝,不過送走了諸位專家後,他特意把初挽留下來了。

他開門見山,誠懇地道:“初小姐,還得請你盡快幫忙解決眼前這個問題。”

初挽看他說話直接,也就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付出很大精力,而且未必能在兩周內解決。”

亞歷克斯望著初挽:“初小姐,非常冒昧地說,我們可以支付豐厚的報酬,如果初小姐有什麽其它條件,也可以提出來。”

初挽神情略頓了下,才不著痕跡地道:“我看我們博物館中,有一件青銅器,這件青銅器是殘缺無蓋的,但是我的祖上和這件青銅器有些緣分,曾經見過,頗為喜歡。”

亞歷克斯恍然:“初小姐,請問你說的哪件?”

戴維從旁便明白了,拿了目錄後,初挽指出來後,亞歷克斯看了看。

他看了一番後,無奈笑道:“原來是這件,這件我的父親很喜歡,不過可惜,是沒有蓋的,他一直很遺憾。”

初挽安靜地等著。

她知道事情並不是那麽容易的,這件皿天全方罍是六十年前洛克菲爾德以二十萬美元得到的,之後,他們不知因為什麽,賣出去,流落到了日本收藏家手中。

九十年代初,湖南博物館就曾找到日本收藏家接洽,想購買日本收藏家手中的罍身,誰知道日本收藏家並不想賣,反而想買湖南博物館的罍蓋,雙方誰也不放手,不歡而散。

90年代末期,這位日本收藏家遇到經濟問題,拍賣這件罍身,拍賣價格是三百萬美金,當時湖南博物館籌措了三百萬美金打算前去拍賣,誰知道拍賣會上蹦出一匹法國黑馬,這罍身被法國人以九百多萬美元的價格買走,讓罍身和罍蓋合體之路瞬間化為泡影。

戴維嘆了口氣,道:“初小姐,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們願意支付給你兩百萬美金,請你幫我們解決這件事,但是這件青銅器,是我並不能做主的,這和金錢並沒有關系,因為這是我父親曾經的心愛之物。”

初挽聽著,點頭:“好,我能理解,是我冒昧了。”

她並不知道,曾經的心愛之物為什麽會賣出去,也並不能保障將來洛克菲爾德家族賣出這物件的時候,她一定能買到。

一件事需要等待,那就會有變故,時間就是最大的風險。

而一旦這物件按照上輩子的路徑四處流浪,流浪到日本,那可能需要等待很多年才能重新有機會在拍賣會上看到它。

這樣的大物件,出現在拍賣會上的周期可能是二十到三十年。

到那個時候,這件大罍到底是什麽價格,又有什麽人來爭搶,這都是未知數了。

不過她明白,強求無益,她越是追著別人要,別人越是不舍得,倒是不如到手的二百萬美金來的實在。

當下也就道:“好,兩百萬,我來解決這些問題,不過我需要戴維先生的全力配合和支持。”

戴維聽著,自然沒問題,當下大家說定了,兩百萬,兩周時間,解決洛克菲爾德藝術館的粉銹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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