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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故事真相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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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故事真相真情

牧飛星再次醒來時,看見的第一眼就是當地醫院破舊掉墻皮的天花板,片刻後緩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然後將目光投到坐在自己病床邊看書的許纖雲。

安靜下來的許纖雲一點也不像那個在酒吧裏和人大打出手的小太妹,相反的,倒是像個還在念書的大學生。

自從考上市局法醫崗之後,她就沒再那麽不顧自己的形象了,好歹衣著打扮這些都會收拾得很整齊,耳朵上也不再戴那些叮鈴咣啷的耳飾,淩亂的長發也梳成了高馬尾。

為了給周涵師父上墳,她更是換了一身素白的衣服,顯得格外年輕幹練。

人在被別人的目光註視的時候其實是會有感覺的,不一會兒許纖雲就放下書看了過來。

“醒了?有什麽不舒服嗎?”

牧飛星搖搖頭,釋然地笑了:“倒是很像小時候你把我打進醫院的那次,也是這樣,我躺在病床上,你在一邊坐著。”

許纖雲當然也記得,當年因為這事兒被周涵狠狠教育過了。

“都是些外傷,在這邊處理足夠了,你可以放心。”許纖雲把手中的書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然後給自己換個姿勢松松腿,“說吧,你這一身的傷怎麽回事?”

“前段時間執行任務弄得,有點麻煩,但至少你以後不會有麻煩了。”

許纖雲皺眉道:“什麽意思?”

“還記得察坤和扶南嗎?那兩個東南亞拳手,你在酒吧遇到的,被你揍服了的倆倒黴蛋。”

“記得的,怎麽?”

“前陣子我們應上面的要求,和國際刑警組織有合作行動,一舉搗滅藏匿在雲蘇市的東南亞籍犯罪團夥,其中不僅包括察坤和扶南,還包括那個去你家伏擊你的人。”

由於許纖雲才剛來到雲蘇市局,所以這次關系重大的行動她也只是聽了個風聲,實際上並沒有參與,也沒有料到能夠讓在刑偵一線幹了好幾年的牧飛星也受這麽多傷。

“你說你,練格鬥的時候能不能上點心,小時候打不過我,長大了打不過罪犯,再這樣下去小命什麽時候沒的都不知道,還不如趁早收拾收拾轉文職工作去。”

牧飛星庫笑了起來:“我的好師姐,哪能跟你比啊,我原來在警校也是格鬥俱樂部的王牌好嗎?再說了現在是熱武器時代,有些東西防不勝防,我這不是輕傷而已嗎?倒是連累你擔心了。”

“嘁,誰會擔心你啊,可別美了。”許纖雲噓了一聲,和他錯開目光,然後安靜了一會兒,才斟酌道,“你當時話還沒說完,當年的事,什麽叫只有我被蒙在鼓裏,到底是為什麽?”

牧飛星聞言閉了閉眼,輕聲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你說吧,我保證就算是氣上了頭也不會拔你的管子。”

牧飛星淺淺的笑了,然後又陷入良久的沈默,直到許纖雲以為他因為精力不濟而睡過去的時候,他突然出聲:“纖雲,你是被師父領養的孤兒,可我不是,我是有父母的。”

“嗯,這我知道,但我沒有見過你的父母,也沒怎麽聽你聊起過,我以為是你跟家裏關系不好。”

“不是的,其實......我的父親,就是極之武的館長,牧勇。”

“什麽?!”許纖雲聞言噌的一下從座椅上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尖銳的聲響。

“纖雲,我不騙你,其實跆英和極之武都是屬於以承襲古武道為主的武道館,而你不知道的是,在古武道的傳統裏,師範之間互相教導對方的子女也是一種傳統——因為自己教的話總是難以下狠心,丟給別的師範會好一些,等孩子學成出師,再回到自家道館,也可以帶來一些新的武學見解,促進本道館的發展壯大。”

“......可是,我確實不知道,師父從沒和我說過這些。”許纖雲有些出神。

“師父當然不會在你面前說這些,免得引你傷懷......可我不一樣,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牧勇,當年是我父親幾番懇求,師父才同意破格收我為徒——他原本打算收你做關門弟子的。”

“這樣啊......那後來呢?照你這麽說,極之武的館長應該和師父私交不錯,才會有把自己孩子送給對方教導的情況,那後來又為什麽要找上門來?......為社麽要,殺了師父?”

“抱歉,我也為這件事感到難過,但事實就是——牧勇是個武瘋子,早年意氣風發的時候還好,後來越接近中年越感到力不從心,在武學一事上再難有所突破,而他的性子又特別要強,與你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當自己與自己內心的期望無法達成統一,當內在與外在發生矛盾,對於一個心氣有餘而天賦不足的人來說,會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

這種難以忍受,會在經年累月的時光磨礪之中,把一個武癡,變成武瘋子。

當年的牧勇,就像武俠小說中練功走火入魔了一樣,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功力不進反退。

他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包括在現代搏擊運動中找尋突破的靈感,盡管這違背了他曾經一直以來堅持的傳統武道理念。

但都不行,他還是在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退步。

他很急切地想改變這種狀態。

最終,他想到了很多年不曾拜會的故人——跆英武道館,周涵。

那天他帶著極之武的幾名大弟子找上門來,本意是想提前要回牧飛星,想把,牧飛星帶回極之武,看看他這些年所學的東西有沒有可能幫助自己有所突破。

但那時候的牧飛星尚未出師,按照跆英的規矩,甭管出身幾何,是孤兒棄嬰還是高門貴後,沒出師就不能隨意去別的武道館。

除非自願斷絕師徒緣分,自願被放逐出攸樂山。

牧飛星當然不願意,他和許纖雲二人本就離出師之日不遠了,更何況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做事當然要講究一個有始有終,沒道理父親一句話就讓他即刻出山。

周涵問過牧飛星的意見之後,很欣慰自己的徒弟能專註於武道的研習,而不被外物外人幹擾太多。

所以,那天牧飛星的拒不應戰,實則是師父周涵故意將人保護了起來,藏在跆英最隱秘的練功房角落,不讓那個做事沒原則的武瘋子父親隨意打斷他尚未完成的武道研習之路。

然而周涵也沒想到,牧勇能瘋到那個地步,在好言相勸之後仍然不管不顧,甚至直接拍案而起,和周涵大打出手。

當年周涵早已有隱退之心,多年來隨著弟子們的逐漸離去,他其實想的是,最後教完許纖雲和牧飛星兩個徒弟,然後就和沈戀下山開個足夠生活的小鋪子,平平穩穩地度過餘生就好。

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牧勇的思維早已不能用尋常人的角度來思考,他並沒有以比武會友的姿態和周涵交手,而是招招透著殺機,稍有不慎就會身負重傷。

本來周涵對上牧勇一人尚能應付,壞就壞在那天許纖雲恰好撞見了這一幕,她性子從小就烈得很莽得很,一看就氣得頭發都飛了起來。

既然師範在和師範交手,那弟子當然可以跟弟子交手了。

她二話不說就向極之武的那些大弟子們發起進攻,盡管對面是六個比她高整整一個頭的壯漢。

周涵遠遠瞥見這一幕,心道不好。

許纖雲確實是武學奇才沒錯,這些年來他這個做師父的都看在眼裏,然而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尚未出師的小丫頭,如果是比武那倒也說得過去,可她不知道對面的招式裏存了殺心!

雙拳尚且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方是六個身體素質明顯優於她的男子?!

然而周涵這片刻的分神就給牧勇露了個破綻,被一記貫手刺穿了劍突下。

貫手是傳統空手道裏非常有代表性的一記殺招,據傳有些古武道家會每天對著粗糙的樹幹練習貫手,以手為刺攻擊樹幹,經年累月的練習會導致手骨堅硬異常,中指會被壓縮變形得與食指或者無名指同等長度,這時候的貫手用在真人身上甚至可以直接刺穿肚皮掏出內臟。

這種甚至帶有傳說色彩的招式,周涵是聽說過的,也在一些真假難辨的視頻影像中看到過。

然而現實中第一次見到,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竟然就是在這樣荒謬的場景之下。

那天的後來,周涵拼死從極之武的眾人手下,護住了做事莽莽撞撞的徒弟許纖雲,卻沒能護住自己。

他不會知道自己以命護下的小徒弟將來竟然真的會成長為一個性格深沈的人,也沒想到沒能說出口的真相在十年歲月中,成了兩位弟子之間橫梗的刺,讓他們故人離散了如此之久。

許纖雲也沒有想到,自己誤會了牧飛星這麽多年。

原來,當年間接害死師父的,是行事莽撞的自己,而不是牧飛星。

這麽多年的仇怨和不解,就像一段讓人哭笑不得的戲劇,在自己心裏唱了這麽多年,到頭來連主角孰是孰非都沒分辨清楚。

許纖雲想,合該在師父墓前長跪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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