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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牢夜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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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牢夜審

蕭聞澤和吳綺夢相識的時間其實算不上久,期間兩人培養起來的感情其實還遠不足以他為了她傾盡所有。

他對吳綺夢的偏愛源於近期總是零星夢見的一些片段。

從靜寧寺回來之後,夜裏他便時常會做夢。

夢裏,他當上了太子,最後順利繼承了帝位,只可惜先帝留下的江山並不穩固。

皇權更疊之際,各方勢力皆蠢蠢欲動。

那段時間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是他的妻子總是形影不離地陪伴著他,為他出謀劃策,為他四處奔走。

為了他能安眠,她特意調制了安神的梵月香,學了一套能舒緩頭痛的按摩手法。

說來神奇,即便是做夢,他也好似能夠真真切切地聞到了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以至於夢醒時分,那種熟悉的感覺消散,他望著雕花床頂,總會覺得悵然若失。

夢裏,在萬人之上無人之巔,他深感山河飄搖永夜孤寂,他並不擅長處理政務,盤根錯節的利益、步步驚心的算計,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茫然無措。

而他身邊也只有她,一直堅定地陪著他走到最後。

最後叛軍兵臨城下,她孤身一人背著他去和叛軍首領談判。

回來時風雪漫天,自己站在未央宮的廊下見她單薄的身影煢煢而來,待迎上前去,才見她臉上劃破了長長一條口子,就像是上等的玉瓷上裂開了一條縫。

女子都是在意容貌的。

可她卻渾不在意似地笑笑:“只要能保下你一命,就算是以命換命,我也心甘情願。”

昨晚他又夢見了她,夢裏,他叫她卿卿。

這約莫是他給她取的小字,她叫他玉郎,他喚她卿卿,這是獨屬於他們之間的親密稱呼,每次叫起,都會有別樣的甜蜜洋溢其中。

只可惜夢醒之後再回想,妻子的面容總是蒙著一層藹藹的霧氣,看不真切。

因著這些零星的片段,蕭聞澤堅信他和吳綺夢有著宿世的緣分。

所以這次,他無論如何也要保下她。

派去打探消息的管家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將陸家回的點心盒子恭恭敬敬地呈上。

“這是陸府管家讓仆帶給殿下的點心。”

這個時候,蕭聞澤哪裏有心情吃點心,只示意管家將點心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然後退下。

都這個點了,國公府裏都沒有傳出半分夜裏遇襲的消息來。

看來國公府也知道此事關系甚大,選擇暫時先將消息壓下來。

無論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麽,他都感激這一決定。

只要事情沒有捅到宮裏,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樣想著,蕭聞澤不禁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放松下來,視線便又落到那一盒點心上。

剛剛管家說陸府的原話,這盒點心是帶給他的,並沒有提到王妃,但他送出的補品是以齊王和齊王妃兩個人的名義送出去的。

按理說,回禮也該是回給他們兩個人。

蕭聞澤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中細微的暗示之意,伸手打開了食盒的蓋子。

食盒共有兩層,第一層是一碟精致的馬蹄糕,第二層是一碟荷花酥,碟子下露出信封一角。

他便將那碟荷花酥端出來放到一邊,拿起那封信,迫不及待拆開來看。

信紙抖開,裏面只簡簡單單寫了幾個風骨料峭的行草:“醜時三刻,公府側門,靜候尊駕”。

有了這封信,蕭聞澤算是確定了,這件事果真還有轉機。

他木然擡頭,但見從昨日夜裏便淅淅瀝瀝下起的纏綿小雨不知何時停了,陰沈沈的烏雲散開些許,竟漏出幾絲金燦燦的暖陽來。

而寫這封信的陸昭雲已經結束了這一日的齋戒祈福,子時一過便匆匆離開了希音齋,衣服也未來得及換,便快步走去了關押刺客的密牢。

密牢的空間不大,陰暗而不見天日,只有石壁上懸著的油燈跳躍著幽暗的火光。

燭火稀疏昏暗,淺薄的光落在血跡斑斑的刑具上,落在滿地血汙之上,陸昭雲一襲出塵的白衣直著腰坐在刺客對面的長案後,身上的肅殺之氣倒是比兩邊披堅執銳的護衛更甚,一雙淬了冰的眼神隱在暗處緊盯著對面已是傷痕累累的刺客,不像個仙人,倒像是索命的白無常。

對面的刺客垂著頭,滿是黏膩的發梢處不斷有汙血滴落,身上早已是衣衫襤褸、傷痕累累,顯然已經吃了不少苦頭。

右肩左腿上都各插著一柄匕首,匕首的刀柄處鑲嵌著兩顆拇指大的綠寶石,幽幽暗色裏,熒熒閃爍如惡魔之眼。

還有一柄匕首握在對面陸昭雲的手裏,見刺客還是沒有開口,便閉上眼將臉轉向一邊,將手裏的匕首轉了漂亮的花兒,調轉方向提溜著,作勢又要朝刺客的方向飛去。

那刺客似乎是被刺得多了,失血過多,開始神志不清說胡話了:“即便是認出了身份,也休想從我嘴裏探知分毫,此事就是我一人所為,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陸昭雲聞言,眼底微不可查地劃過一絲疑惑,他微微揚起下巴,略微思考便猜到了原因。

在子澄子澈不可能認識這個刺客。

那麽除了自己,還有可能和這個刺客有過交流的,就是宋錦繡了。

宋錦繡居然會認識齊王府的親信。

呵,事情當真越來越離譜了。

陸昭雲冷笑了聲,不過此時下定論還為時過早,誰知道這刺客是不是在同他耍花招。

他將手裏的匕首隨手往條案上一擲拿匕首削鐵如泥,登時便刺入條案,直勾勾立在了案上。

陸昭雲微微擼起右手的袖子,抽出侍衛的佩劍,慢慢向那刺客走去。

一步一步,似是踏在那刺客的心上。

縱使穆代辰有心抹去宋錦繡,她也不會挑在這麽一個要命的時機,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會惹得一身腥。

只有吳綺夢有足夠的動機如此急切地對宋錦繡下手,而那個繡花枕頭能差遣得動的,也只有齊王府的府兵了。

府兵都是登記造冊的,要想查出眼前這人姓甚名誰,一點也不難。

“長公主殿下竟有你這樣忠心的奴才……”陸昭雲在距離刺客一步遠的地方站住,用劍尖挑起他的下巴,不鹹不淡道。

刺客眼裏果然有一瞬間的驚異,而後又覆歸沈默。

陸昭雲緊緊盯著刺客的表情,心中已經有了底,繼續不緊不慢道:“只可惜,你要殺的人還活著,你說她之後會不會變本加厲地報覆你家主子?”

陸昭雲一貫深谙如何誅人心。

刺客聞言心中大駭,連帶著臉皮也不可控制地抖了幾下,瞧著眼前卓然出塵、遺世獨立的白衣公子,倒像是地獄裏爬上來的厲鬼,冰冷的眼神仿佛有實質般捏住了他的心臟,下一刻便要捏爆它,在空中炸開一片血霧。

而面前這人還會慢條斯理地將那皴裂的心臟片片撕開放進嘴裏,吞吃完畢,矜持地一抹唇邊殷紅的血跡,朝他淡淡一笑,抱怨一句:“你的心和你家主子一樣黑,味道不甚甜美。”

刺客猛地眨眨眼回過神來,只覺得自己眼前怕是出現了幻覺。

他想不通,那晚宋錦繡明明已經認出了他,怎麽眼前這人還說他是長公主的手下?

怕不是宋錦繡根本沒醒,眼前這人只是在詐他罷了。

想到這一層,刺客便還是閉嘴保持沈默。

陸昭雲手腕一抖,劍尖便在刺客的下巴處輕拍了幾下:“看到案上那張供狀了嗎?等你不能動彈了,再強拉著你畫押,將你和供狀一起呈到禦前,你覺得會如何,宮裏會覺得只是你一人的行為嗎?”

刺客認定了陸昭雲還是在詐他,依舊鼓著眼珠子一言不發。

陸昭雲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勾唇一笑:“正好白天南苑有人禦前行刺,晚上你就來殺人滅口,齊王殿下莫不是想要造反吧?”

他忽然殺了個回馬槍,又輕描淡寫給齊王扣了他這麽大一頂罪名,那刺客精神防線全面奔潰,被戲耍的憤懣和不甘盡數湧上臉來,盯著陸昭雲的眼睛似是要噴出火來。

雖然刺客一個字未吐,但陸昭雲想知道的都已經問出來了,便施施然收了劍,回身坐回官帽椅上。

刺客麥冬原本就是個沈默寡言的老實忠厚人,哪裏是陸昭雲這種老狐貍的對手,此時只能強自梗直脖子,惡狠狠地瞪著陸昭雲。

但這種目光對陸昭雲來說算是零傷害,但見他優雅地理了理下擺,繼續淡定開口:“你要是落在平王手裏,他會不會喜出望外?”

麥冬眼中的怒火戛然而止,像是被兜頭澆了一大盆的冷水,連個隱隱約約的火星子都沒剩下。

若是將他扭送禦前,聖上必會著三司會審嚴查徹查。

但是現在聖上尚在病中,捉拿南苑刺客一事由平王負責追查,若是麥冬落在平王手裏,若想無中生有,亦或是借題發揮,以此打擊齊王府,簡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我還沒有把你交出去不是嗎?那麽接下來,齊王府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一連“打了幾個巴掌”把對方打得沒脾氣之後,陸昭雲終於緩緩說出了他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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