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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可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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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可追(四)

銀羽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可不是他徒弟,倒是他的情人。你再這樣抓著我,下次我就要告訴阿白了。”

蘇辭連忙縮回手,退了一步,忍不住也看了看阿諾。

今夜先見到了疑似時逾白的兒子,現在又聽到有人自認時逾白的情人。

這關系覆雜,已超出了他的意料。

銀羽道,“那月牙如此不要臉,竟偷偷生下阿白的兒子,瞞了十餘年。我定要將這娃子帶回去,看她有沒有臉來跟我要人。”

這話十分直白,阿諾臉色都變了,一拍腰間,那群石皮蠱盡數飛出來,“你竟敢罵我阿娘,你給別人做情人,你才不要臉。”

銀羽手上銀鈴晃動,那些飛向她的蠱蟲竟似失了方向,亂成一團。

阿諾第一次失手,也有些害怕,往蘇辭身後縮了縮。

蘇辭安撫的拍了拍阿諾的肩,“這孩子你不能帶走。”

銀羽也知道自己打不過蘇辭,又忍不下這口氣,“是不是阿白要你帶他回中原?”

“我想時逾白可能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銀羽冷哼一聲,“想來也是!那就是為了青棠的事情了。”

“你亦認識她?”蘇辭眼睛一亮。

“那時候她也就比這娃子大一兩歲,整日跟在阿白身後,我自然認得。”

時逾白兩個多月前來苗疆,第一個找到的就是銀羽,但銀羽和月牙一直不對付,竟也找不到她。故而她特意叮囑族人,聽到蠱寨的消息就告訴她。

卻沒想到今晚追過來卻見到跟時逾白長得極像的阿諾。

“既然如此,還請寨主高擡貴手,放我們離去。”

銀羽咬牙道,“放他走也可以,但你要幫我帶信給阿白,讓他親自來見我。”

蘇辭點頭應允。

銀羽也十分爽快,“待你所求之事解決,記得帶青棠來看我。”

說完她縱身又消失在林間。

阿諾依舊恨恨盯著她的背影,“我阿娘才不怕她。”

蘇辭摸了摸他的頭,“大人的事大人會自己解決,你只需做好你自己。”

朵西說外人進蠱寨都要在身上放隔絕蠱,使人五感暫失,避免外人得知路徑,故而蘇辭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被帶往何處,睜眼時已到了一處苗寨口。

擡眼望去,景色極盡清幽,只是四下裏寂靜無聲,隱隱透著兇險。

朵西解釋道,“蠱是百蟲之王,故而寨子周圍幾裏都沒有蟲蛇鼠蟻,飛鳥野獸。”

阿諾安慰道,“你無需害怕,我族人雖養蠱,卻很少傷人。”

說話間,寨中奔出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子,顏如渥丹,長發如墨,發間插了一把銀梳。

她一把擰住阿諾的耳朵,“臭小子,竟敢偷偷跑出去!你有沒有放蠱傷人?”

阿諾哀嚎一聲,扯住蘇辭的衣袖,往他身後躲,“阿娘,好痛,快放手。”

女子卻擰著他扯到身前,也不看蘇辭,伸手摸向阿諾腰間,摸出竹筒和腰包看了看,臉色愈發難看了,“你用噬心蠱害了誰?那人可死了?”

朵西連忙攔在阿諾身前,急切辯解,“族長息怒,阿諾沒害人。”

蘇辭見阿諾哭的淒慘,也忍不住道,“阿諾心善,未曾有害人之心。”

女子聞聲掃了蘇辭一眼,有些詫異,“你身上竟有別人本命蠱的氣息?”

蘇辭聞言一喜,忙彎腰鄭重行了一禮,“在下正為此事而來。”

女子擺擺手,“你的事稍後再說。”

她又指了指朵西,“你來說。”

朵西連忙將諸事一一道來,特別強調了蘇辭救他們之事。

女子終於放開阿諾,“看在你知錯能改,這次暫且饒過你。”

她又打量了蘇辭幾眼,“寨中已有多年不曾有外人到訪,蘇先生且隨我來。”

她帶著蘇辭一路沿山而上,途中遇到的族人均一臉好奇的打量,卻並不多問,顯然對族長十分尊重。

他們到了最高處的吊腳樓,蠱族長又擺了茶,“我叫月牙,先生喊我一聲阿月即可。”

蘇辭取出月牙吊墜,月牙接過來,輕笑了一聲,“難得他還留著這個。”

那時的時逾白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因為常年在外,倒不同於普通中原男子,帶著難得的野性,又眉目俊朗,性情灑脫,非常對月牙的胃口。而月牙本不是長情之人,只是恰好需要一個繼承人,在懷孕之後,就借故趕走了他們。

不過蠱族向來女子為尊,她沒料到阿諾竟是男孩,並且從小性格像極了時逾白,令她十分頭疼。

“時逾白到底為何急著找我?”

蘇辭將青棠之事一一道來。

月牙嘆了一聲,“青棠這丫頭與阿白性子完全不同,會做出如此之事倒不奇怪。只是本命蠱已死,這事我亦無能為力。”

蘇辭臉色一白,“難道當真無法可解?”

他一路尋來,心中抱著最後的希望,然而此時希望卻破滅了,一時只覺得心沈到了谷底。

“哪怕我們蠱寨中人,也很少養本命蠱,因為本命蠱與飼主命息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養本命蠱大多是因為身體不好,需要蠱蟲反哺自身。為防有失,斷不會有人往別人身體裏放本命蠱的。青棠那丫頭著實太大膽了些。”

蘇辭臉色灰敗,仿佛所有的希望和力量都已經從他的身體中抽離。

月牙有些不忍,略微沈吟,又道,“救命的法子沒有,共命的法子卻有一個。”

她頓了一頓,忽然問道,“若是要你以命換命,你可願意?”

“若真有這法子,這條命任你處置。”蘇辭目光湛然,毫不猶豫。

月牙十分滿意,“青棠的真心沒有白廢。那共命的法子倒與你們有些相稱。”

“我祖母年輕的時候,亦曾心悅過一中原男子,她愛而生優怖,只怕所愛之人待她並非真心,思來想去,最後竟養出了一對情蠱。情蠱分兩只,同時放在兩個有情人身上,就能夫妻一體,不僅心意相通,能感知對方所思所想,還能同生共死,共享對方的壽數。然而這對情蠱還未用上,她心愛之人就已不辭而別,下落不明。我祖母將情蠱封存,一生郁郁寡歡,後來就將它傳給了我。”

“這情蠱有利有弊,若二人並非真心相愛,情蠱就無法種下,還會反噬雙方!若是日後一方變心,亦會反噬負心之人,實則風險極大。畢竟自古人心易變,誰又能保證自己一生情深不悔,不離不棄?”

蘇辭心下一沈,他待青棠一片真心,青棠心悅的卻極可能是時逾白,而時逾白不僅與月牙生下阿諾,還同時與銀羽有感情糾葛,他對青棠到底有幾分真心,卻還需考量。

畢竟這情蠱風險極大,若是因此反噬,豈不是白白葬送兩條人命?

見蘇辭躊躇,月牙倒有些驚訝,“看來你對你們的感情,似乎並無信心。”

蘇辭有苦難言,不敢言明青棠與時逾白的關系,怕月牙心有芥蒂,只含糊道,“我待青棠一片真心,她卻不一定心悅於我。”

月牙撲哧一笑,“她不僅嫁給你,還把命都交給你了,怎可能不喜歡你?”

蘇辭也曾懷疑青棠是因為時日無多,才棄他而去,但那夜見她與時逾白舉止親昵,不似作偽,又想起那件她送給時逾白的金絲蟬衣,心中對他們二人的關系早有定論。對月牙之言並不認同。

月牙眼中倒有幾分懷念之意,她認識青棠的時候,青棠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說話做事卻十分有條有理,相比時逾白,性情完全相反。不想十餘年不見,那個小女孩不僅長大了,還有了相公。

“情蠱雖可以交給你,但你需答應我,不要將阿諾之事告訴時逾白。”

“但阿諾對未曾謀面的父親,十分向往,你一直瞞著反而有可能適得其反,亦不是長久之計。”

月牙嘆息了一聲,“他若要做蠱族繼承人,就需要舍棄漢人的血統。我會好好與他細說,哪怕他真想見他父親,也該等長成參天大樹以後再提。”

蘇辭此時有些體會到她身為一個母親的艱難,鄭重道,“阿諾之事,我不會提。”

蘇辭出來時已月上中天,沒想到阿諾還沒睡,一直等在門外。

“我阿娘有沒有答應你帶我去找我阿爹?”

蘇辭見他眼中期盼之意,心下有些不忍,猶豫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阿諾卻十分生氣,“你騙我!我自己去跟阿娘說。”

他沖進竹樓,蘇辭不便跟著,只能搖頭嘆息了一聲。

朵西也在一旁,對蘇辭道,“公子先隨我去客房安置。阿諾雖性情急躁,卻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相信他會想通的。”

蘇辭點點頭,“有勞朵西姑娘了。”

待到第二日,也不知月牙對阿諾說了什麽,只見阿諾郁郁寡歡的坐在門口發呆。見到蘇辭也依舊無精打采。

蘇辭摸了摸他的頭,“你可想學武?”

阿諾豁然擡頭看他,眼底的卻隱隱有些期盼。

“雖然我還有事在身,在這裏不能停留太久,卻可以教你一些自保之術,若是你悟性高,幾年後想一人打贏二三十個像獨南族那樣的人,並不難。”

“那我可以變得比我阿爹還厲害嗎?”阿諾表情又生動起來。

“若是堅持不輟,亦可能比他還厲害的。”

“那我想學!”阿諾一蹦三尺高,又恢覆了活力。

蘇辭擔憂青棠,只在蠱寨中停留了十日,阿諾十分聰慧,已能將心法背的滾瓜爛熟,至於劍法,蘇辭可以傳授的不多,只能靠他自己的悟性。但哪怕他武功招式不高明,有內功底子在,日後自保卻已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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