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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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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朔(八)

“夫妻打架雖是意趣,動刀動槍就不太好了。”蘇辭沖握著刀的店娘微微一笑。

店家足尖踢向蘇辭的手腕,蘇辭手往後縮,竟僅夾著刀刃就將短刀奪了下來。

店娘失了短刀,又拔出腰間藏著的長鞭,抽向蘇辭。

店家也從桌底下抽出一把長鉤,二人兵器上默契十足,一人遠攻一人近戰,蘇辭縱身躍上一旁木桌,他身法極快,店家近不了身,店娘長鞭甩到之前他又縱身躍開,故而次次落空,木桌卻劈爛了好幾張。

蘇辭縱身奔入林中,恰好跑到老嫗和老者中間,嘴裏嚷道,“殺人打劫了,快跑!”

老者握著柴刀站起來,卻忽然一刀劈向了蘇辭門面,蘇辭往左側閃避,左側的老嫗卻從背簍中拿出一把斧頭,橫掃向蘇辭腰間。

蘇辭驟然腹背受敵,極度驚險之下卻忽然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身體,脫了他們的包圍。

四人見他一味閃躲,卻不還手,心中對他右手已廢的傳言已信了三分,何況他此時手中只有一把短刀,精湛的劍法也使不出來,只覺得此刻報仇在望,都慢慢圍過來,隱隱將蘇辭困住。

蘇辭神色卻絲毫不見慌張,“遂寒七友窮、兇、惡、喪、唳、殘、詐,想必四位就是其中的窮、惡、喪、詐了。”

“遂寒七友”皆是江湖上窮兇極惡之徒,為了一己私欲,不惡不作,犯下了許多大案,卻因他們十分狡猾難纏,官府多次通緝未果。

四年前沈星辭在岳州恰好遇到了七友中的“兇”、“唳”、“殘”犯案,因見他們才殺了一家七口無辜百姓,十分氣怒,出手時未曾容情,將他們斃於劍下。

遂寒七友雖作惡,七人卻十分團結對外,其中三人慘死,剩餘四人對沈星辭恨之入骨,但因武功不及,一直未敢妄動。

蘇辭方才早註意到老嫗背簍明明只有半筐花瓣,卻十分沈重,似藏了鐵器,而店家拍蒼蠅的布看似隨意揮動,腳邊卻有許多蒼蠅屍體。

他不動聲色,引他們盡數出手,此刻方才一語道破。

四人見他道破身份,也不驚慌,冷笑一聲,“今日就拿你人頭祭我們死去的弟兄。”

四人刀斧鞭鉤齊出,蘇辭縱身躍上樹梢,折了一支開滿紫荊的樹枝,縱身刺下。

四人擡頭,紛繁的花瓣如雨般落下,一時竟分不清蘇辭的身影在哪裏。

早聽聞沈星辭的離塵步妙絕天下,此刻親身體會才知道其中的可怕之處。

老嫗感覺自己的斧頭被花枝帶著,不由自主轉向了店娘,店娘下意識揮鞭子,纏住了斧頭。

店家和老者只覺得自己揮過去的鉤和斧,被五根手指牢牢扣住了。

蘇辭兩根手指運力外推,兩根手指向內拉扯,猝不及防之下,店家往後仰倒,摔了個大跤,老者卻向前跌去,柴刀脫手,蘇辭握住刀柄,倒轉刀頭,手下毫不留情,刺入老者丹田透背而出,眨眼就廢了他的武功。

其餘三人瞳孔猛然放大,心中都起了驚懼之意。

蘇辭眸光冰寒,“你們每人身上的血債至少都有幾十上百,你們尋我報仇,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又該找誰解恨?”

三人咬牙,鞭子纏向蘇辭腰間,鉤子刺向蘇辭胸口,斧子劈向蘇辭右肩。

蘇辭手中柴刀隔開長鉤,右手揮袖側讓,不想那斧子十分鋒利,一時不察,袖口被割破了好長一道口子。他伸手摸上袖口,臉上卻露出難以言喻的情緒,似心疼又似難過。

蘇辭不再留手,手中柴刀竟似活了一般,每一招明明都是輕飄飄的,似絲毫內力都沒有,招式卻精奇無比,仿似他們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

蘇辭刀尖眨眼間刺破店家腹部,對著店娘和老嫗卻倒轉刀柄點中她們的丹田要穴。

蘇辭隨手丟開柴刀,低咳了一聲,“你們該慶幸,不是四年前遇到我。”

若是四年前的沈星辭,手下不可能會留情。

他心中的正義,是非黑即白,對錯分明。

四人只恨恨瞪著他,並沒有任何感激之意,口中叫罵不止。

蘇辭轉頭,卻見初時那個玩耍的孩子正趴在樹後看略帶驚慌的看著他,那雙眼睛黑白分明,五官生的精致,竟有一副極好的容色,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蘇辭朝他招招手,他猶豫著走過來。

“你是他們的孩子?”蘇辭指了指店家夫婦。

那孩子搖了搖頭,“我是這老頭抓來的,說讓我扮作他孫子,不聽話就殺了我。”

蘇辭拍了拍他的頭,“你可還記得家在何處,父母是誰?”

那孩子又搖搖頭,“不記得了。”

“我帶你下山可好?”

那孩子伸手道,“我走不動了,你可以抱我走嗎?”

蘇辭依言彎腰抱起他,他摟住蘇辭的脖子,藏在蘇辭脖後的手卻從袖口扯出一根細長的鐵絲。

然而鐵絲還未勒上蘇辭的脖子,蘇辭卻忽然將孩子高高拋起,向後急退兩步。

那孩子驚呼一聲,以為自己就要摔死了,不敢睜眼。

蘇辭卻在他將落地之時輕輕托了一下。

方才那孩子被拋起之時,店家四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見孩子穩穩落地,才松了一口氣。

蘇辭沈著臉,重重打了那孩子屁股兩下,那孩子哇一聲大哭起來。

“小小年紀竟滿嘴謊言,出手狠辣。”蘇辭看了店家和店娘一眼,“你們四人已武功盡廢,若是不教好這孩子,下次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

這孩子確是他們抓來的,四人都上了年紀,見這孩子聰明伶俐,就起了收徒的心思,故而帶在身邊教養,不知不覺生了感情。見蘇辭對孩子手下留情,此時心中倒生出了幾分感激之意,連連點頭。

蘇辭沖樹上的糖豆招了招手,糖豆依言撲到他懷中。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他第一次見到毛色如此漂亮的白貓,眼前一亮,也不哭了,伸手就想去摸。

糖豆嗷嗚一聲,一爪子抓傷了他的手。

那孩子惱恨非常,發狠就要打糖豆。

糖豆嚇得鉆到蘇辭懷裏。

蘇辭道,“你可知它為何不喜歡你?”

那孩子冷哼一聲,故作不屑,“因為它笨。”

“貓對人的善惡十分敏感,你心懷惡意,它自然不喜歡你。”

那孩子卻不以為然,“他們四人雖抓了我,卻待我十分不錯,你打傷他們,我自然該替他們討回。”

“他們先出手想傷我,只是武功不如我。難道別人要打你,你卻不該還手?”

“可是他們說你跟他們有仇。”

“那若是明日他們的仇人找上門,他們是不是也不該還手?”

“這……”孩子撓了撓頭,有些煩躁。

“他們雖待你不錯,但終究是惡人。你可願意跟我走?”

這孩子雖然狠辣了些,卻也算恩怨分明,蘇辭不忍他小小年紀誤入歧途,故而又提了一次。

店家四人都露出不舍之意,但心想武功已廢,他們仇家眾多,只怕護不住這孩子,也不敢出言挽留。

那孩子看了看他們,猶豫了一會,沖蘇辭搖了搖頭,“他們受了傷,我不應該跟你走。”

蘇辭此時倒有些高看這孩子幾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江少虞。”

“我叫蘇辭,住在斛水鎮同心巷,你日後若是反悔,可以來找我。”蘇辭拍了拍他的頭,“若想照顧好他們,就該學會與人為善,斷不可再輕易出手傷人。”

江少虞有些懵懂的點點頭,望著蘇辭離去的背影,心中卻生出了幾分向往之意。

蘇辭下了山,又走了半日,才尋到了一處驛站,那裏依舊十分荒僻,前後十裏只有這一處落腳之地。

驛站為官府所設,為的是驛使往來方便,也供旅人休憩。

驛站裏只有一個驛夫,已五十餘歲,背有些佝僂,蘇辭又向驛夫借了針線,拿出換下來的外袍,坐在窗邊縫補。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驛夫去開門,隱約傳來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似不只一人。

蘇辭並不理會,只專註手上的針線,他第一次縫補衣物,縱然用劍的手十分靈巧,對著細細的縫衣針卻過於陌生,故而思量許久才敢下針。

少女嬌俏的驚呼聲打斷了蘇辭的專註,“靜瑤,快看,那裏有個窮書生在繡花。”

因為蘇辭穿著長衫,又比尋常男子瘦弱一些,不似粗鄙的莊稼漢,她自然而然就以為他是個書生。

蘇辭驟然被打斷有些不悅,凝眉擡頭,卻見門邊站了一個三十餘歲的女子和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她們穿著白色的衫裙,腰間都佩了劍,劍上和衣裙下擺都繡了雲紋。竟是流雲派的女弟子。

沈星辭雖為盟主,大多門派弟子卻很難見到他一面,畢竟各大派之間路途遙遠,除了每年的俠義盟大會,全靠相互之間傳信走動。眼前幾人十分眼生,想來連大會都未曾參加過。

說話的是身材高挑些的少女,她身旁叫靜瑤的少女臉上還有一些嬰兒肥,頰邊帶著小梨渦,十分可愛。

蘇辭看到梨渦,就想起青棠淺笑的模樣,忽然覺得心頭酸澀,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也不再理會她們,繼續縫手上的衣服。

說話的少女沒料到文弱削瘦的書生擡起頭,一雙恰到好處的眼睛平靜溫和,眼尾弧度如清風明月,竟莫名的好看。

她莫名的紅了臉,不敢再多言,三人就靠門邊坐了下來,忍不住偷偷打量蘇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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