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無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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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煙火無不休
更深漏沈，太陽落山後，殘留的熱度似乎還不願放手，阿晚坐在池塘邊數著蛙鳴，背後的窗欞間透出點點暖光。
“原來佛公子和續緣是舊識，可我之前提起，也不見續緣有所反應……史波浪，你之前有聽說過嗎？”
和佛公子一同來到的，還有許久不見的史波浪，現如今史波浪的個子已拔高了一節，身量也抽條得多，看著是位俊俏的小少年了，可見佛公子很會養娃。
史波浪與阿晚並排坐著，手裏拿著一塊剛從井中冰好的西瓜，一邊大咧咧地啃，一邊口齒不清地回話。
“唔唔嗯……阿晚姐姐，其實我和你一樣，佛公子聽說是風溯緣哥哥和你救了我，就一直想來拜訪，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
咳……若是有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明明兩人素味平生，對方卻知道安排人來求助自己，肯定都會想來“拜訪”吧。
而且當初月靈犀問起，也是阿晚模棱兩可的回答，一度讓月靈犀以為背後布局之人是學海教統佛公子，這才免去懷疑，如今人家真真找上門了，雖是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
就是……佛公子和素續緣之間竟然還有一層關系？
怪自己補劇年代久遠，阿晚也想不起個所以然，只能等在內室高談闊論的兩個人出來公布答案了。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吾自生來不蔽體，摘下雲霓作僧衣……貧僧一時興起就忘了時間，史波浪，阿晚姑娘，久等了。”
話音剛落，詩號中以雲霓作僧衣的佛公子就翩然而至，月影鋪地，花色醉人，佛公子腰上的織錦緞帶也隨風擺動，似仙人從月宮落下。
“不妨事不妨事，你們可要吃西瓜？剛冰好的。”
素續緣如善如流，接過時不忘與她對視，滿眼含情，至於佛公子，阿晚本以為似這般謫仙的人物會婉拒，沒想到佛公子也接過西瓜，啃得優雅，啃得大方。
“方才續緣已經同吾說明，為何你會對學海、對吾都知之甚廣，原來是一抹來自異世之幽魂……這就是為何吾分明觀測到你的命數已盡，卻仍能存活在世的原因。”
“那……我的到來會改變這個世界既定的天命嗎？”
阿晚看向身側的史波浪，記憶中史波浪和孽角在未來之宰的算計下過得淒淒慘慘，為了不拖累孽角，史波浪孤身一躍入了萬丈懸崖，後來化身一代劍客問劍孤鳴再出，並且吹響死神號角，引出後續有關死神的劇情。
可現在，孽角存活，咩咩存活，史波浪還在晃著腳丫吐瓜籽。
“非也……天命是生而在世當為之事，非是命中註定不可更改之事，眾生皆有天命，用怎樣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天命，便是知命與不知命的差別。”
……也就是，未來的史波浪還是會引發死神號角之亂，但可以不用過的那麽淒慘對嗎？
阿晚若有所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終點只一個，但道路千萬條……那我若是連自身的天命也改變了呢？”
“命可改，唯有自己改，佛語雲：‘諸法無常，為心自造，心之所向，無處不自往’，一個人心念的轉變、行為的轉變，非外力所能及，能不能持之以恒，就是成與不成的關鍵。”
佛公子低眉斂目，比廟宇裏修的金身佛像還要慈悲三分，主打一個有問必答，有求必應，阿晚甚至能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包容。
“多謝大師開解，晚輩最後還有一個疑惑。”
“施主直言無妨。”
“就是……我尚不知自己的天命為何？”
雅僧佛公子帶史波浪臨行前留下一言，讓阿晚百思不得其解。
“天命不過因果，來是自然，去也自然，施主前緣已盡，順勢而為，事半功倍，不必強求。”
“……前緣已盡，就是說，我該完成的事完成了？什麽時候完成的，我怎麽不知道？”
高人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阿晚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素續緣，很快她也自悟。
“……難道說也是我失憶那段時期？”
素續緣坐下來與她靠在一處，其實剛才就想這麽做的，只是礙於長輩晚輩都在場，才不好與她親近。
“阿晚，你相信命運嗎？”
阿晚果斷搖頭，“我不信，最直白的例子，就是原來有算命的說我活到第三十年就有喪命劫厄，但我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就是換了個地方，那你呢？”
“我……信，之前道境有位高僧算過你我姻緣，說我們是紅鸞入命，婚姻天定。”
阿晚表情誠懇，“那他這麽說確實有一定道理。”
素續緣掩唇輕笑，看著他笑，阿晚心情也輕快幾分。
“續緣，你和佛公子到底是什麽關系？之前也不見你提起。”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素續緣也料到她會好奇，便註視著她的雙眼，將自己也是剛剛才知曉的答案和盤托出。
“……啊？眾天……就是你那位滅境的師尊，佛公子就是眾天的轉世宿體？”
“是，眾天師傅在滅境圓寂，又因修煉入度不轉輪，死後會直接重生在轉世宿體上，佛公子也是機緣巧合下翻閱明聖天書，始知自身天命。”
那還真是……巧到家了，阿晚捏著下巴思索，意識到的時候，她一只放在膝上的左手，已被素續緣暗中捉去。
阿晚斜眼睨之，素續緣面色如常，“續緣養傷期間能一直無事上門，也是有賴於佛公子轉移了未來之宰的註意，不然他手下兩員大將都死得如此不聲不響，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消言語，阿晚驟然回握他的手指，眼中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感激。
月光入池，細碎的波光似天河傾倒，兩人又倚靠片刻，阿晚啪一聲拍上自己腳踝，驚呼道。
“有蚊子！怎麽光咬我不咬你？”
素續緣忍著笑，問她是否回屋休息，屋內有他放置的藥包和熏香，蟲蟻勿近。
阿晚搖搖頭，似乎憋著一股氣，“入夏了，裏面悶熱，我不想進去，我想在外面吹風。”
“那，續緣便把竹席取出來，再做一個可以隨身佩戴的藥包給你可好？”
“好好好……等下，續緣，你不覺得熱嗎？”
“阿晚畏熱……續緣倒是體感良好，何況屋內還有早先布置的‘空調陣’，若實在難以忍受，也可自行調節……啊！”
素續緣依她所言，原地頓住，話才說一半，背後的阿晚一個熊撲，手腳並用盤上他。
“好你個素續緣！有好東西自己留著用，給我睡竹席是吧？空調陣是什麽？給我從實招來！”
院內與她嬉笑打鬧半晌，素續緣捂著笑疼的肚子認輸。
“阿晚，這個能調節溫度的空調陣，也是你的手筆啊。”
阿晚指著自己，“我？”
聽素續緣講了自己的諸多陣法發明，以及一聽就知道閉眼取的名字，阿晚被捧得近乎飄飄欲仙了。
“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原來這麽厲害，真比什麽金手指都好用，走走走，帶我進屋體驗一下！”
前半夜的困倦一掃而空，窗紙上人影幢幢，至今宵夜半，方見屋內燈火將熄，晚來一陣風兼雨，盈盈露水翻動一池青荷。
“阿晚……”
這是兩人初次，被叫到的人停下動作，俯身去聽他說了什麽，才察覺這只是對方神思混沌時的囈語，又因沒有回應，一連喚了她不知多少聲。
“……嗯，我在。”
除了這句回答，還有阿晚輕輕低頭，吻上他的眉眼。
未來之宰的隱憂已解，又另有一事提上日程，近日聽聞素還真已在魑離船上現身，為求準確情報，素續緣的家書寄得更勤了，總算確認素還真覆活歸來，一連幾日，素續緣都腳步輕盈，臉上帶著笑意。
只有阿晚惆悵難抒，過了這麽久終於要見到霹靂一哥……卻是以見家長的形式，還有屈世途、秦假仙……就算素續緣說過這些都是熟人，可對於想不起前世因果的阿晚來說，不免還是緊張。
“……續緣，我換好衣服了，你幫我看看穿得對不對？”
素續緣給她帶回的這身衣服，不知是從哪定制的，從錦盒拿出的時候簡直能晃瞎她的眼。
瞎完之後定神一看，漂亮是真漂亮，朱紅挑花的配色不顯媚俗，反而如流水般靈動，但麻煩也是真麻煩，配飾都有好幾樣，掛在身上叮當作響。
阿晚費半天勁穿上，家裏又沒個落地鏡能照見自己，心裏直打鼓，只好到院中請素續緣幫她端詳端詳。
踏出房門，才看到素續緣已經在屋外等她了。
“續緣，你在這………”
戛然而止的話音，是映入阿晚眼簾的天人之姿，是解除了幻術，恢覆了本相的素續緣。
不是她靠著藥丹才能看到的緣故，素續緣執一柄墨藍緞面的竹節折扇，長身玉立，並以冠後兩條青蓮紋絲帶隨風輕掃，光是站在那裏，就令萬物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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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漏沈，太陽落山後，殘留的熱度似乎還不願放手，阿晚坐在池塘邊數著蛙鳴，背後的窗欞間透出點點暖光。
“原來佛公子和續緣是舊識，可我之前提起，也不見續緣有所反應……史波浪，你之前有聽說過嗎？”
和佛公子一同來到的，還有許久不見的史波浪，現如今史波浪的個子已拔高了一節，身量也抽條得多，看著是位俊俏的小少年了，可見佛公子很會養娃。
史波浪與阿晚並排坐著，手裏拿著一塊剛從井中冰好的西瓜，一邊大咧咧地啃，一邊口齒不清地回話。
“唔唔嗯……阿晚姐姐，其實我和你一樣，佛公子聽說是風溯緣哥哥和你救了我，就一直想來拜訪，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
咳……若是有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明明兩人素味平生，對方卻知道安排人來求助自己，肯定都會想來“拜訪”吧。
而且當初月靈犀問起，也是阿晚模棱兩可的回答，一度讓月靈犀以為背後布局之人是學海教統佛公子，這才免去懷疑，如今人家真真找上門了，雖是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
就是……佛公子和素續緣之間竟然還有一層關系？
怪自己補劇年代久遠，阿晚也想不起個所以然，只能等在內室高談闊論的兩個人出來公布答案了。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吾自生來不蔽體，摘下雲霓作僧衣……貧僧一時興起就忘了時間，史波浪，阿晚姑娘，久等了。”
話音剛落，詩號中以雲霓作僧衣的佛公子就翩然而至，月影鋪地，花色醉人，佛公子腰上的織錦緞帶也隨風擺動，似仙人從月宮落下。
“不妨事不妨事，你們可要吃西瓜？剛冰好的。”
素續緣如善如流，接過時不忘與她對視，滿眼含情，至於佛公子，阿晚本以為似這般謫仙的人物會婉拒，沒想到佛公子也接過西瓜，啃得優雅，啃得大方。
“方才續緣已經同吾說明，為何你會對學海、對吾都知之甚廣，原來是一抹來自異世之幽魂……這就是為何吾分明觀測到你的命數已盡，卻仍能存活在世的原因。”
“那……我的到來會改變這個世界既定的天命嗎？”
阿晚看向身側的史波浪，記憶中史波浪和孽角在未來之宰的算計下過得淒淒慘慘，為了不拖累孽角，史波浪孤身一躍入了萬丈懸崖，後來化身一代劍客問劍孤鳴再出，並且吹響死神號角，引出後續有關死神的劇情。
可現在，孽角存活，咩咩存活，史波浪還在晃著腳丫吐瓜籽。
“非也……天命是生而在世當為之事，非是命中註定不可更改之事，眾生皆有天命，用怎樣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天命，便是知命與不知命的差別。”
……也就是，未來的史波浪還是會引發死神號角之亂，但可以不用過的那麽淒慘對嗎？
阿晚若有所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終點只一個，但道路千萬條……那我若是連自身的天命也改變了呢？”
“命可改，唯有自己改，佛語雲：‘諸法無常，為心自造，心之所向，無處不自往’，一個人心念的轉變、行為的轉變，非外力所能及，能不能持之以恒，就是成與不成的關鍵。”
佛公子低眉斂目，比廟宇裏修的金身佛像還要慈悲三分，主打一個有問必答，有求必應，阿晚甚至能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包容。
“多謝大師開解，晚輩最後還有一個疑惑。”
“施主直言無妨。”
“就是……我尚不知自己的天命為何？”
雅僧佛公子帶史波浪臨行前留下一言，讓阿晚百思不得其解。
“天命不過因果，來是自然，去也自然，施主前緣已盡，順勢而為，事半功倍，不必強求。”
“……前緣已盡，就是說，我該完成的事完成了？什麽時候完成的，我怎麽不知道？”
高人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阿晚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素續緣，很快她也自悟。
“……難道說也是我失憶那段時期？”
素續緣坐下來與她靠在一處，其實剛才就想這麽做的，只是礙於長輩晚輩都在場，才不好與她親近。
“阿晚，你相信命運嗎？”
阿晚果斷搖頭，“我不信，最直白的例子，就是原來有算命的說我活到第三十年就有喪命劫厄，但我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就是換了個地方，那你呢？”
“我……信，之前道境有位高僧算過你我姻緣，說我們是紅鸞入命，婚姻天定。”
阿晚表情誠懇，“那他這麽說確實有一定道理。”
素續緣掩唇輕笑，看著他笑，阿晚心情也輕快幾分。
“續緣，你和佛公子到底是什麽關系？之前也不見你提起。”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素續緣也料到她會好奇，便註視著她的雙眼，將自己也是剛剛才知曉的答案和盤托出。
“……啊？眾天……就是你那位滅境的師尊，佛公子就是眾天的轉世宿體？”
“是，眾天師傅在滅境圓寂，又因修煉入度不轉輪，死後會直接重生在轉世宿體上，佛公子也是機緣巧合下翻閱明聖天書，始知自身天命。”
那還真是……巧到家了，阿晚捏著下巴思索，意識到的時候，她一只放在膝上的左手，已被素續緣暗中捉去。
阿晚斜眼睨之，素續緣面色如常，“續緣養傷期間能一直無事上門，也是有賴於佛公子轉移了未來之宰的註意，不然他手下兩員大將都死得如此不聲不響，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消言語，阿晚驟然回握他的手指，眼中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感激。
月光入池，細碎的波光似天河傾倒，兩人又倚靠片刻，阿晚啪一聲拍上自己腳踝，驚呼道。
“有蚊子！怎麽光咬我不咬你？”
素續緣忍著笑，問她是否回屋休息，屋內有他放置的藥包和熏香，蟲蟻勿近。
阿晚搖搖頭，似乎憋著一股氣，“入夏了，裏面悶熱，我不想進去，我想在外面吹風。”
“那，續緣便把竹席取出來，再做一個可以隨身佩戴的藥包給你可好？”
“好好好……等下，續緣，你不覺得熱嗎？”
“阿晚畏熱……續緣倒是體感良好，何況屋內還有早先布置的‘空調陣’，若實在難以忍受，也可自行調節……啊！”
素續緣依她所言，原地頓住，話才說一半，背後的阿晚一個熊撲，手腳並用盤上他。
“好你個素續緣！有好東西自己留著用，給我睡竹席是吧？空調陣是什麽？給我從實招來！”
院內與她嬉笑打鬧半晌，素續緣捂著笑疼的肚子認輸。
“阿晚，這個能調節溫度的空調陣，也是你的手筆啊。”
阿晚指著自己，“我？”
聽素續緣講了自己的諸多陣法發明，以及一聽就知道閉眼取的名字，阿晚被捧得近乎飄飄欲仙了。
“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原來這麽厲害，真比什麽金手指都好用，走走走，帶我進屋體驗一下！”
前半夜的困倦一掃而空，窗紙上人影幢幢，至今宵夜半，方見屋內燈火將熄，晚來一陣風兼雨，盈盈露水翻動一池青荷。
“阿晚……”
這是兩人初次，被叫到的人停下動作，俯身去聽他說了什麽，才察覺這只是對方神思混沌時的囈語，又因沒有回應，一連喚了她不知多少聲。
“……嗯，我在。”
除了這句回答，還有阿晚輕輕低頭，吻上他的眉眼。
未來之宰的隱憂已解，又另有一事提上日程，近日聽聞素還真已在魑離船上現身，為求準確情報，素續緣的家書寄得更勤了，總算確認素還真覆活歸來，一連幾日，素續緣都腳步輕盈，臉上帶著笑意。
只有阿晚惆悵難抒，過了這麽久終於要見到霹靂一哥……卻是以見家長的形式，還有屈世途、秦假仙……就算素續緣說過這些都是熟人，可對於想不起前世因果的阿晚來說，不免還是緊張。
“……續緣，我換好衣服了，你幫我看看穿得對不對？”
素續緣給她帶回的這身衣服，不知是從哪定制的，從錦盒拿出的時候簡直能晃瞎她的眼。
瞎完之後定神一看，漂亮是真漂亮，朱紅挑花的配色不顯媚俗，反而如流水般靈動，但麻煩也是真麻煩，配飾都有好幾樣，掛在身上叮當作響。
阿晚費半天勁穿上，家裏又沒個落地鏡能照見自己，心裏直打鼓，只好到院中請素續緣幫她端詳端詳。
踏出房門，才看到素續緣已經在屋外等她了。
“續緣，你在這………”
戛然而止的話音，是映入阿晚眼簾的天人之姿，是解除了幻術，恢覆了本相的素續緣。
不是她靠著藥丹才能看到的緣故，素續緣執一柄墨藍緞面的竹節折扇，長身玉立，並以冠後兩條青蓮紋絲帶隨風輕掃，光是站在那裏，就令萬物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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