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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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第 76 章
“出來吧。“
定王走後，何臨長嘆了口氣，背過身對裏間的人說道。
許清眉聞言，撇撇嘴，從裏面蹦跶出來，沒想到還是被父親大人發現了，她分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何臨的書房面闊兩間，裏間與後花園的長廊相連，因此許清眉就是從那進來的。
何臨一副了然於胸的神情看著自家閨女，他一早就知道以自己閨女的個性知曉定王來府上必定是要來看一看的，而且那消息也是他讓人去通傳的。
“你既然都聽到了，那你對定王是如何想的？“
“父親既然問了這個問題，那麽心裏必定是有答案了。“許清眉對上何臨的視線，何臨提起定王時的神色出賣了他，他似乎對定王頗為滿意。
“為父告訴你一件事，那個傳聞是真的，為父已經向定王求證，他當真在太子之位和你之間選擇了後者。“
“可女兒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何家置於危險之中。“盡管心裏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她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何臨一怔，他竟不知女兒是何時得知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著桌面，“你不必擔心何家，凡事有為父擔著，為父更希望你能覓得良人。”
回桃雪苑的路上，清眉想了很多，與淩祐從相識相知到表明心跡，她在他的心目中當真比太子之位更重要嗎。
若是，她此生定不負他。
……
長興侯府內，徐立謙倚在太師椅上，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側方的屏風。
“侯爺，事情都辦妥了。”
徐江進屋後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侯爺一臉失魂落魄地盯著前方，自己心裏看著也不是滋味，這叫什麽事啊。
“嗯。”徐立謙擺擺手，捏了捏眉心，似乎疲憊極了。
“侯爺，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說不該說。”徐江說完，擡頭瞥了一眼上首的人，見侯爺沒有反對便大著膽子，“侯爺，您既然心儀何家那小姐，那為何還要幫定王啊？”
侯爺現下與定王分明就是情敵，侯爺還想法子去找人給定王與何小姐說好話，這不應該啊，老話不是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徐立謙瞥了他一眼，腦海裏突然闖進了幾個畫面。
那日，侯府墓園，他掩在樹後，聽著那一席肺腑之言，心一陣陣地絞痛。
她竟是自認為覓得良人了嗎？
那他又算什麽呢？
她竟舍得與自己此生不再相見嗎？
那麽多年，漫漫長夜，他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午夜夢回，身畔再無那抹倩影。
縱然現在他早已經權柄在握，可沒了她，縱有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他自己嗎？
若是那次，他陪著她去了國清寺，她就不會出事。
若他沒有假意娶妻，她又怎會誤會，那麽多年，竟不曾主動找過自己。
一切都是他的過錯，若她誠心如此，他甘願成全。
淩祐對她如此上心，想必會對她好的。
只要她過得好，身邊那人是不是他又有什麽區別呢？
可一想到那個場景，他的心裏就升騰起一股澀意，捫心自問，真的沒有區別嗎？
那日，許清眉來了侯府墓地。
長興侯府是簪纓世族，墓園修建在京城外郊的小合山上，不過為了防備盜墓賊，世家大族的墓園所在地一般都是家族的秘密，而且還有世代守墓的守陵人。
她本以為此行會有些波折，但奇怪的是，那些守陵人並沒有為難她，甚至沒有過問她的身份，像是有人提前打過了招呼。
畢竟是墓園重地，她屏退了丫鬟和小廝，獨自一人踏入。
墓園裏靜悄悄的，呼呼的風聲從林中吹來，裹雜著些些涼意從耳側擦過，撩起一絲絲的額發。
許清眉搓了搓手掌，哈了口熱氣，隨後雙臂交叉摟在胸前，她身上只穿著一件淺碧色的薄紗裙，身形略顯單薄。
她四下望了望，墓園極大，一眼望去，不下幾十座大大小小的陵墓。
長興侯府是武將世家，先祖有從龍之功，因此得封侯位，而後的子孫也都是保家衛國，鐵骨錚錚的英雄好漢。
念著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心下不免有些迷茫，她這個從前的徐二夫人到底葬在何處呢？
走在她前頭的是領她進園的守陵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翁，拄著拐杖，背有些佝僂。
進園後，她一直跟著老翁往裏走去，老翁不曾同她搭話，她也不知老翁要帶她去何處。
她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面上有些猶豫，詢問的話語在齒間打轉，“請問……”
突然，老翁停下了，隨後布滿褶皺的雙手往一個方向擺了擺。
許清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怔，心裏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裏為何那麽熟悉，隨後心裏猛然掀起驚濤駭浪，這不是……
她猛地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若這裏真的是夢中的場景，那些夢若不是都是真的？
夢中長姐說自己會替自己照顧好他，那時她一頭霧水，可現下想來，那人不就是徐立謙嗎，徐立謙在自己死後娶了長姐，兩人有了孩子，至於那個小男孩現下想來也卻是他的孫子了。
想到這裏，她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直到現在，她的心還是會痛嗎？
隨後那夢中一些別的片段也湧入了她的腦海，庭坤確實考上了狀元，而且也要娶妻，現下看來那個夢都是從前她死後發生的。
按照夢的軌跡，她的魂魄在這裏呆了一輩子，那她現在莫非不是簡單的借屍魂魄，而是已經重來一世了嗎？
想必上一世的何清眉是的的確確在她八歲那年死去了，這一世有了她這個變數，不知道夢中的軌跡會不會有何變化。
突然她一怔，前世庭坤曾說他在太子殿下麾下，這太子殿下就是七皇子，可這一世的太子卻是大皇子，莫非是她這個變數。
淩祐為了她放棄了那個位置，所以上輩子的軌跡就改變了。
此時的她定然不會知道不久以後的大周即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她冷笑一聲，垂下眼眸，現在想來徐立謙對她也是沒有多大的情意的，否則他們的緣分也不會這般淺。
老天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他們還是這般錯過了，他還是像上一輩子一樣娶了長姐。
她不敢想若是他沒有娶長姐，他們這一輩子會不會有結果呢？
思緒回到當前，她慢慢走近，腳步頓頓，眼前的墓碑無比熟悉，就連那無人清理的墳頭草也如同夢中一般旺盛，她竟是真的被那人忘得一幹二凈了嗎，有了新歡，她又算的了什麽呢？
她嘆了口氣，心下有幾分荒涼。
她半跪在自己墓前，蔥玉般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碑文，隨後掃了一眼墓前，竟真有株紫色的蘭花。
這蘭花她再熟悉不過了，似對著一個親密的故人，低訴，“我回來了，你還好嗎？”
現下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到此時的失魂落魄全都落在了暗處一人的眼裏，那人踉蹌一步，高大的身軀一怔，隨後強壓住眼底的激動，眼眶也紅了一圈，眼裏似無形中有一股火苗在熊熊躥動，手指緊攥，嵌進了血肉裏。
竟真的是她嗎？
雖然那麽多的證據擺在他面前，可他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沒有人能取代她，現下看來，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接下來的一番話，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徑直戳在了他的心口上，叫他永墜十八層地獄，萬劫不覆。
只見那女子語氣平淡，“我最近老是夢見過往，有些心神不寧。過去的都過去了，我早已放下了。我碰見了阿祐，他對我很好，為了我做了許多事情，我甚至，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他竟然願意為我放棄那個位置，這一輩子我就想和他一起長長久久下去。
至於徐立謙，我只願此生與他不覆相見，既然他對我情薄，我也不願再多做些什麽無謂的舉動，此生，就當從不相識吧。“
隱藏在暗處的徐立謙如墜冰窟，眼底氤氳的是無窮無盡的絕望，她竟然希望與自己此生不覆相見嗎？
他很想沖上前去，將她緊緊摟住，他很想如同從前一般，與她耳鬢廝磨。
告訴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的，那時他還大勝歸來，還尚未在朝中站穩腳跟，為了拒絕聖上賜婚，不得已拿她嫡姐當擋箭牌。
可他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心心念念的人轉身離去，離他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他感覺到胸中郁結著一團熊熊的熱氣，猛地一咳，竟然咳出了鮮血。
他穩了穩身子，似乎自嘲似的笑了笑，告訴她又有何用呢，她既已心有所屬，他再強求又有何意義。
第 77 章第 77 章
前段時日，定王與指揮僉事何大人家的小姐之事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
定王不愛江山愛美人倒是惹得世人都羨慕起這位何小姐。
可這段時日以來，京城的風評可是一邊倒了。
距離那傳聞都已經過了幾個月，皇上都沒有任何的表示，也沒有賜婚的消息從皇宮傳來。
相反的是，皇後總是時不時邀請丞相嫡女進宮小聚，似乎是皇上有意向為她和定王賜婚，定王幼年喪母，因此此事由皇後操持也是常理。
丞相嫡女葉明皎可謂是京城一眾貴女之首，生得花容月貌，家世才華樣樣拔尖，甚至在京中貴女中聲望也很高，求親的人早已從城南排到城北，但可惜的是她自從在征狄大軍凱旋那日瞻仰了定王的英姿，便對他一見鐘情，愛慕不已。
若是沒有葉明皎，那何小姐和定王倒是不失為一樁美談，可在丞相嫡女面前，眾人不免覺得四品小官的女兒有些不夠看了。
因此一些風言風語就傳了出來，說定王壓根沒有瞧上人家何小姐，是何小姐一門心思倒貼，這些消息還有英雄救美的故事都是何小姐編造的，畢竟定王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來解釋過，這事八成就是假的。
更有甚者說何小姐樣貌醜陋，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這樣的人怎麽能跟葉大小姐相提並論，何況風姿卓越的定王？
許清眉不喜交際，除了表姐和一些聊得來的官宦小姐，甚少在旁的人面前露面，因此知道她樣貌的人並不多。
這些傳言愈演愈烈，甚至成為京中貴女茶前飯後的談資，起初一些與許清眉私交不錯的人會替她辯解幾句，可京中一眾貴女幾乎都是唯葉明皎馬首是瞻，因此漸漸的許清眉就成了她們口中癡心妄想的存在。
定王何許人也，也是她這種小官之女能肖想的？
除卻這件事，要說這幾個月來京城哪家府上最引人註目，那非忠勤伯府了。
年初的時候，府上的世子墜馬而亡。
不久後，江陵王稱府上的三少爺是他的親子，只是從小病弱寄養在忠勤伯府。三少爺許庭坤被認回後，江陵王立馬上書皇上請封世子。
再之後，府上的四少爺更是直接換了個人，據說是當年和農婦抱錯了孩子，那農婦一家甚至來府上認親，原來的四少爺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身份一夜之間跌入塵埃，變得瘋瘋癲癲。
而真正的四少爺據說被認回前，正在京城給一個官宦小姐當護衛，據說忠心得很，忠勤伯府的人找上門來，他還把人打出去了，最後還是那小姐給勸回去的。
他在外漂泊十幾年，現下認祖歸宗，恢覆身份，而且這偌大的忠勤伯府現下只有他這一位少爺，以後的忠勤伯府自然都是他一個人的。
京城的這些言論多多少少也傳到了許清眉的耳朵裏，於是她為了少惹些是是非非，鮮少出門。
但今天是她在京城為數不多的閨中密友的及笄日，對方一再邀請，她盛情難卻，推辭不了，便帶著賀禮赴約。
她這閨中密友是刑部尚書賀大人的庶出三女，名喚賀芷蘭，同她一般喜看話本，兩人相識於書館，志趣相投，賀芷蘭經常把自己搜羅來的話本贈與許清眉，許清眉也同樣如此，一來二去，兩人私交甚好。
而今日，她未見著賀芷蘭的面，在賀府的湖中亭上，就被一些人纏住了。
“喲，就是她啊？”
一眾衣著光鮮靚麗，頭上簪金戴銀的女子擋住了她的腳步，紛紛打量著她，面帶不善。
琥珀見狀護在了小姐的前頭，但是許清眉沖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慌張。
一個著藕荷色紗裙的女子走上前來，不懷好意地在許清眉身旁踱步，目光隨意打量著她，隨後以扇覆面，輕嗤一聲，“哎喲，怪不得定王會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的，原來是這等狐媚的長相。“
“就是，要我說啊，這等樣貌八成是那勾欄院裏出來的，怎麽能和葉姐姐相比較，你說是吧，賀二姐姐？”
那藕荷色女子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子附和道，想必是做多了這種事情。
許清眉這才意識到這藕衫女子是賀芷蘭的二姐，賀府嫡女賀芷英，她可謂是葉明皎的頭號跟班，今天可算是碰上大麻煩了。
“要我說啊，這定王許是都不知道有這號人，說不準是某人一門心思地攀龍附鳳，姐妹們，你們說是吧？”
賀芷英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對上許清眉淡淡的眸子，心想她今天必須得給這個小妮子一點顏色瞧瞧，定王也是她能肖想的，一想到定王那芝蘭玉樹的模樣，她的心裏就莫名生了點旖旎的心思。
葉姐姐說了，若她成了定王妃，那定王側妃的位置必定是會留給她信得過的人，放眼京城，誰人不知，葉姐姐與自己最為親厚，那這人不是非自己莫屬了嗎？
一想到這些，她望向許清眉的眸子裏又多了幾分憎惡，畢竟賜婚的聖旨至今都未曾有動靜，而且看葉姐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必這些傳聞並不全是空穴來風，定王許是……
這怎麽可以，定王怎麽能看上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女子，那張臉生得可真招人，看著我見猶憐，定是勾引男人的好手，定王許是被她迷惑了。
許清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別開視線，她不想惹出事端，這樣許是會給阿祐添亂。
“這位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既然這裏不歡迎我，那我就不久留了。”她轉身正欲離開，那賀芷英快步踱到她跟前，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叫嚷到，“跑什麽，心虛了？”
許清眉踉蹌一步穩住身子，擡起頭瞪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話到了嘴巴卻還是咽下了。
琥珀想去攙扶，卻被旁的丫鬟婆子壓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賀芷英一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就來氣，掄起巴掌。
旁的一些小姐見狀，一些大膽的直接上前把許清眉的手腳壓住。
眼看著那巴掌就要掄下來了，許清眉咬咬唇，閉上了眼睛，良久，那巴掌卻是遲遲沒有落下來。
周圍人紛紛倒吸了口涼氣，許清眉睜開眼睛，看清面前那人後，身子一縮，整個人宛若晴天霹靂，他怎麽會在這裏！
賀蘭英的手腕被狠狠地擒住，她痛得”呲“了一聲，正氣憤不已地回頭，想惡狠狠地罵哪個不長眼的人一句，結果對上來人鷹隼般淩厲的視線，心裏一咯噔，全然忘了手腕上傳來的劇痛。
“侯爺……“她一臉心虛，語氣訕訕，她在京城中一貫是溫婉的形象，若是這種事情被外人知曉，傳出去，她在京城的公子哥心目中的形象堪憂。
而在場的人皆是她信的過的，否則她也不會讓她們來了，可這長興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長興侯位高權重，就連自己的父親都要禮讓三分，長年累月的戰場廝殺讓他周身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若不是如此，那副好樣貌都不知勾了多少閨秀的心思。
“侯爺，不知小女犯了何錯？“賀大人聽聞消息，連忙趕來了，見侯爺面有慍色，知曉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不自覺額頭冒汗。
徐立謙松開手，視線淡淡地掃了一眼一臉惶恐的賀尚書，雙手負在身後，“賀大人就是如此教女的，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全然不顧忌賀府小姐的形象，如同潑婦一般？“
聽到“潑婦“兩字，賀蘭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面前人是長興侯，她也只能訕訕地低著頭，手指不住地緊握著，指甲嵌進了肉裏，都怪她，都怪那個女人！叫她在那麽多人面前丟臉。
賀大人的臉色訕訕，掃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二女兒，自己的女兒代表的自然是自己的顏面，雖然他不知曉發生了何事，但長興侯既然都發話了，他自是不好辯駁什麽。
“來人，把二小姐壓下去，禁足一個月。“
“爹！“賀蘭英猛地擡起頭，一臉不可置信，爹怎麽能問都不問就處罰自己，長興侯怎麽會幫那個小妮子，定是她那張臉。
許清眉立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湖風吹起她額角的發絲，她的視線定定地落在那人臉上，他怎會幫自己？
按理說，她同他現在的身份千差萬別，她與他不應該再有瓜葛。
徐立謙似乎感覺到了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微微側頭看了過去，霎時間，兩人視線交匯。
許清眉如同觸電般別開頭，大腦一片空白，她方才在幹什麽！
索性，那人也沒有計較什麽，轉身離開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府的馬車內，她慵懶地倚在墊子上，心亂如麻，這段時日發生了太多事，仿佛一顆顆大石頭砸進了湖面，打破了她這些年的平靜生活。
“小姐，我們回何府嗎？”
清眉揉了揉額角，疲憊地睜開眼睛，“去我先前提過的那個地方。“
琥珀聞言一楞，但還是照做地去吩咐車夫。
第 78 章第 78 章
京城的江陵王府內，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定定地看著面前人，別過頭，強掩下內心的波濤洶湧，“你說的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對面那人穿著朝服，面容清俊，望向她的神色有些覆雜，”雖然我們不是親姐弟，但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
許清眉垂眸，擺了擺手，“你現在是江陵王的世子，從今以後，我們不應該再見面了。“
自從她與淩祐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何臨未曾出面辯解後，他們何家已經自動地被劃入七皇子的陣營。
而江陵王從不參與黨爭，在朝中無黨無派，既然庭坤已經是江陵王世子，若是被有心人知曉，恐對他不利，因而他們實在不宜來往。
“姐，你當真要為了那人斷了我們十幾年的姐弟情意嗎？”許庭坤別過視線，掩下眼底的厲色，衣袖底下的手攥緊成拳，當初他就不應該放手……
“不，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許清眉囁嚅了一下，“你現在已經為人夫，不久也將為人父，你得多為家人考慮……“
聞言，許庭坤一怔，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心裏悲涼無比，他竟是把自己的妻兒拋擲腦後了嗎？
不知何時，竟對自己喚了十幾年“姐姐”的女子起了旖旎的心思，他莫不是枉讀聖賢書的禽獸之徒？
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倘若自己能早些知曉身世，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
他深吸了口氣，平覆自己的心情，“那個女人死了，忠勤伯似乎心裏有愧，立了那找回來的四子為世子……嫡母很早就知道這些事情，自然……也包括你的事情，不過她只當你已經死了，親自找人替你做了法事，時常去你未出嫁前的閨房裏……“
許清眉一怔，“那個女人死了！那齊媽媽呢？”幾天前的她萬萬想不到，偌大的一個伯府竟會被一個女人攪得一塌糊塗。
“這個我也不知曉，許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許庭坤目光緊緊盯著對面的女子，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他定不會讓她知道那個女人是被她的生母親手殺死的，雖說那個女人罪有應得，可他不想毀壞嫡母在她心目的形象，畢竟他們從前享受的溫情實在是太少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齊媽媽被送到了官府，這個女人不值得原諒，若不是她，你本應是忠勤伯府的嫡小姐，而且你的親……弟弟也不會流落在外十幾年……“
許清眉覺得胸口悶悶的，鼻頭也酸酸的，原來，鐘福才是她的親弟，而且從前齊媽媽對自己的好竟只是因為愧疚嗎？
及笄禮那天，齊媽媽親手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面，她含著淚吃完，抱著她說：“媽媽，以後我出嫁了，你願同我一起去嗎？”
實在沒想到，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是嫡母的女兒，那個女人為了一己私欲報覆嫡母，唆使齊媽媽將她換成妾室之女，何其可笑？
這當中，嫡母是無辜的，姨娘也是無辜的，偌大個伯府被那個女人攪得一塌糊塗。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那伯府大公子的死並非意外，大公子非嫡夫人顧芝蘊所出，當年顧氏產下死嬰，忠勤伯趁機就將外室之子換了進來，而四子也是用了同樣的方法，只不過顧氏產下的那孩子（鐘福）並沒有死，而是流落到了民間。
顧氏決計沒有想到，她所生的三個孩子都被掉了包，幡然醒悟後，便不會再姑息這些人，從前所有的賬她要一分一息地算回來。
這當中，自然包括她那狠心薄情的枕邊人。
*
“夫人，天色晚了，該回去歇息了。”
忠勤伯府內，一個老媽子俯身對倚在小榻上一臉失神的婦人說道。
那婦人正是忠勤伯府的嫡夫人許顧氏。
聞言，她放下手中那繡著蘭草的帕子，隨後隱去眼底的憂傷，“不曾想，夭夭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從前未曾好好待過她，就連她死後，我也不曾去看望過，不知她會不會怨恨我。”
“夫人，節哀。”嬤嬤道，“夫人之前也是被那賤婦蒙在鼓裏，她現在已經得到報應了。”
“接下來，該輪到他了。”顧氏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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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第 76 章
“出來吧。“
定王走後，何臨長嘆了口氣，背過身對裏間的人說道。
許清眉聞言，撇撇嘴，從裏面蹦跶出來，沒想到還是被父親大人發現了，她分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何臨的書房面闊兩間，裏間與後花園的長廊相連，因此許清眉就是從那進來的。
何臨一副了然於胸的神情看著自家閨女，他一早就知道以自己閨女的個性知曉定王來府上必定是要來看一看的，而且那消息也是他讓人去通傳的。
“你既然都聽到了，那你對定王是如何想的？“
“父親既然問了這個問題，那麽心裏必定是有答案了。“許清眉對上何臨的視線，何臨提起定王時的神色出賣了他，他似乎對定王頗為滿意。
“為父告訴你一件事，那個傳聞是真的，為父已經向定王求證，他當真在太子之位和你之間選擇了後者。“
“可女兒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何家置於危險之中。“盡管心裏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她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何臨一怔，他竟不知女兒是何時得知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著桌面，“你不必擔心何家，凡事有為父擔著，為父更希望你能覓得良人。”
回桃雪苑的路上，清眉想了很多，與淩祐從相識相知到表明心跡，她在他的心目中當真比太子之位更重要嗎。
若是，她此生定不負他。
……
長興侯府內，徐立謙倚在太師椅上，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側方的屏風。
“侯爺，事情都辦妥了。”
徐江進屋後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侯爺一臉失魂落魄地盯著前方，自己心裏看著也不是滋味，這叫什麽事啊。
“嗯。”徐立謙擺擺手，捏了捏眉心，似乎疲憊極了。
“侯爺，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說不該說。”徐江說完，擡頭瞥了一眼上首的人，見侯爺沒有反對便大著膽子，“侯爺，您既然心儀何家那小姐，那為何還要幫定王啊？”
侯爺現下與定王分明就是情敵，侯爺還想法子去找人給定王與何小姐說好話，這不應該啊，老話不是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徐立謙瞥了他一眼，腦海裏突然闖進了幾個畫面。
那日，侯府墓園，他掩在樹後，聽著那一席肺腑之言，心一陣陣地絞痛。
她竟是自認為覓得良人了嗎？
那他又算什麽呢？
她竟舍得與自己此生不再相見嗎？
那麽多年，漫漫長夜，他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午夜夢回，身畔再無那抹倩影。
縱然現在他早已經權柄在握，可沒了她，縱有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他自己嗎？
若是那次，他陪著她去了國清寺，她就不會出事。
若他沒有假意娶妻，她又怎會誤會，那麽多年，竟不曾主動找過自己。
一切都是他的過錯，若她誠心如此，他甘願成全。
淩祐對她如此上心，想必會對她好的。
只要她過得好，身邊那人是不是他又有什麽區別呢？
可一想到那個場景，他的心裏就升騰起一股澀意，捫心自問，真的沒有區別嗎？
那日，許清眉來了侯府墓地。
長興侯府是簪纓世族，墓園修建在京城外郊的小合山上，不過為了防備盜墓賊，世家大族的墓園所在地一般都是家族的秘密，而且還有世代守墓的守陵人。
她本以為此行會有些波折，但奇怪的是，那些守陵人並沒有為難她，甚至沒有過問她的身份，像是有人提前打過了招呼。
畢竟是墓園重地，她屏退了丫鬟和小廝，獨自一人踏入。
墓園裏靜悄悄的，呼呼的風聲從林中吹來，裹雜著些些涼意從耳側擦過，撩起一絲絲的額發。
許清眉搓了搓手掌，哈了口熱氣，隨後雙臂交叉摟在胸前，她身上只穿著一件淺碧色的薄紗裙，身形略顯單薄。
她四下望了望，墓園極大，一眼望去，不下幾十座大大小小的陵墓。
長興侯府是武將世家，先祖有從龍之功，因此得封侯位，而後的子孫也都是保家衛國，鐵骨錚錚的英雄好漢。
念著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心下不免有些迷茫，她這個從前的徐二夫人到底葬在何處呢？
走在她前頭的是領她進園的守陵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翁，拄著拐杖，背有些佝僂。
進園後，她一直跟著老翁往裏走去，老翁不曾同她搭話，她也不知老翁要帶她去何處。
她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面上有些猶豫，詢問的話語在齒間打轉，“請問……”
突然，老翁停下了，隨後布滿褶皺的雙手往一個方向擺了擺。
許清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怔，心裏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裏為何那麽熟悉，隨後心裏猛然掀起驚濤駭浪，這不是……
她猛地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若這裏真的是夢中的場景，那些夢若不是都是真的？
夢中長姐說自己會替自己照顧好他，那時她一頭霧水，可現下想來，那人不就是徐立謙嗎，徐立謙在自己死後娶了長姐，兩人有了孩子，至於那個小男孩現下想來也卻是他的孫子了。
想到這裏，她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直到現在，她的心還是會痛嗎？
隨後那夢中一些別的片段也湧入了她的腦海，庭坤確實考上了狀元，而且也要娶妻，現下看來那個夢都是從前她死後發生的。
按照夢的軌跡，她的魂魄在這裏呆了一輩子，那她現在莫非不是簡單的借屍魂魄，而是已經重來一世了嗎？
想必上一世的何清眉是的的確確在她八歲那年死去了，這一世有了她這個變數，不知道夢中的軌跡會不會有何變化。
突然她一怔，前世庭坤曾說他在太子殿下麾下，這太子殿下就是七皇子，可這一世的太子卻是大皇子，莫非是她這個變數。
淩祐為了她放棄了那個位置，所以上輩子的軌跡就改變了。
此時的她定然不會知道不久以後的大周即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她冷笑一聲，垂下眼眸，現在想來徐立謙對她也是沒有多大的情意的，否則他們的緣分也不會這般淺。
老天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他們還是這般錯過了，他還是像上一輩子一樣娶了長姐。
她不敢想若是他沒有娶長姐，他們這一輩子會不會有結果呢？
思緒回到當前，她慢慢走近，腳步頓頓，眼前的墓碑無比熟悉，就連那無人清理的墳頭草也如同夢中一般旺盛，她竟是真的被那人忘得一幹二凈了嗎，有了新歡，她又算的了什麽呢？
她嘆了口氣，心下有幾分荒涼。
她半跪在自己墓前，蔥玉般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碑文，隨後掃了一眼墓前，竟真有株紫色的蘭花。
這蘭花她再熟悉不過了，似對著一個親密的故人，低訴，“我回來了，你還好嗎？”
現下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到此時的失魂落魄全都落在了暗處一人的眼裏，那人踉蹌一步，高大的身軀一怔，隨後強壓住眼底的激動，眼眶也紅了一圈，眼裏似無形中有一股火苗在熊熊躥動，手指緊攥，嵌進了血肉裏。
竟真的是她嗎？
雖然那麽多的證據擺在他面前，可他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沒有人能取代她，現下看來，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接下來的一番話，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徑直戳在了他的心口上，叫他永墜十八層地獄，萬劫不覆。
只見那女子語氣平淡，“我最近老是夢見過往，有些心神不寧。過去的都過去了，我早已放下了。我碰見了阿祐，他對我很好，為了我做了許多事情，我甚至，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他竟然願意為我放棄那個位置，這一輩子我就想和他一起長長久久下去。
至於徐立謙，我只願此生與他不覆相見，既然他對我情薄，我也不願再多做些什麽無謂的舉動，此生，就當從不相識吧。“
隱藏在暗處的徐立謙如墜冰窟，眼底氤氳的是無窮無盡的絕望，她竟然希望與自己此生不覆相見嗎？
他很想沖上前去，將她緊緊摟住，他很想如同從前一般，與她耳鬢廝磨。
告訴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的，那時他還大勝歸來，還尚未在朝中站穩腳跟，為了拒絕聖上賜婚，不得已拿她嫡姐當擋箭牌。
可他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心心念念的人轉身離去，離他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他感覺到胸中郁結著一團熊熊的熱氣，猛地一咳，竟然咳出了鮮血。
他穩了穩身子，似乎自嘲似的笑了笑，告訴她又有何用呢，她既已心有所屬，他再強求又有何意義。
第 77 章第 77 章
前段時日，定王與指揮僉事何大人家的小姐之事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
定王不愛江山愛美人倒是惹得世人都羨慕起這位何小姐。
可這段時日以來，京城的風評可是一邊倒了。
距離那傳聞都已經過了幾個月，皇上都沒有任何的表示，也沒有賜婚的消息從皇宮傳來。
相反的是，皇後總是時不時邀請丞相嫡女進宮小聚，似乎是皇上有意向為她和定王賜婚，定王幼年喪母，因此此事由皇後操持也是常理。
丞相嫡女葉明皎可謂是京城一眾貴女之首，生得花容月貌，家世才華樣樣拔尖，甚至在京中貴女中聲望也很高，求親的人早已從城南排到城北，但可惜的是她自從在征狄大軍凱旋那日瞻仰了定王的英姿，便對他一見鐘情，愛慕不已。
若是沒有葉明皎，那何小姐和定王倒是不失為一樁美談，可在丞相嫡女面前，眾人不免覺得四品小官的女兒有些不夠看了。
因此一些風言風語就傳了出來，說定王壓根沒有瞧上人家何小姐，是何小姐一門心思倒貼，這些消息還有英雄救美的故事都是何小姐編造的，畢竟定王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來解釋過，這事八成就是假的。
更有甚者說何小姐樣貌醜陋，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這樣的人怎麽能跟葉大小姐相提並論，何況風姿卓越的定王？
許清眉不喜交際，除了表姐和一些聊得來的官宦小姐，甚少在旁的人面前露面，因此知道她樣貌的人並不多。
這些傳言愈演愈烈，甚至成為京中貴女茶前飯後的談資，起初一些與許清眉私交不錯的人會替她辯解幾句，可京中一眾貴女幾乎都是唯葉明皎馬首是瞻，因此漸漸的許清眉就成了她們口中癡心妄想的存在。
定王何許人也，也是她這種小官之女能肖想的？
除卻這件事，要說這幾個月來京城哪家府上最引人註目，那非忠勤伯府了。
年初的時候，府上的世子墜馬而亡。
不久後，江陵王稱府上的三少爺是他的親子，只是從小病弱寄養在忠勤伯府。三少爺許庭坤被認回後，江陵王立馬上書皇上請封世子。
再之後，府上的四少爺更是直接換了個人，據說是當年和農婦抱錯了孩子，那農婦一家甚至來府上認親，原來的四少爺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身份一夜之間跌入塵埃，變得瘋瘋癲癲。
而真正的四少爺據說被認回前，正在京城給一個官宦小姐當護衛，據說忠心得很，忠勤伯府的人找上門來，他還把人打出去了，最後還是那小姐給勸回去的。
他在外漂泊十幾年，現下認祖歸宗，恢覆身份，而且這偌大的忠勤伯府現下只有他這一位少爺，以後的忠勤伯府自然都是他一個人的。
京城的這些言論多多少少也傳到了許清眉的耳朵裏，於是她為了少惹些是是非非，鮮少出門。
但今天是她在京城為數不多的閨中密友的及笄日，對方一再邀請，她盛情難卻，推辭不了，便帶著賀禮赴約。
她這閨中密友是刑部尚書賀大人的庶出三女，名喚賀芷蘭，同她一般喜看話本，兩人相識於書館，志趣相投，賀芷蘭經常把自己搜羅來的話本贈與許清眉，許清眉也同樣如此，一來二去，兩人私交甚好。
而今日，她未見著賀芷蘭的面，在賀府的湖中亭上，就被一些人纏住了。
“喲，就是她啊？”
一眾衣著光鮮靚麗，頭上簪金戴銀的女子擋住了她的腳步，紛紛打量著她，面帶不善。
琥珀見狀護在了小姐的前頭，但是許清眉沖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慌張。
一個著藕荷色紗裙的女子走上前來，不懷好意地在許清眉身旁踱步，目光隨意打量著她，隨後以扇覆面，輕嗤一聲，“哎喲，怪不得定王會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的，原來是這等狐媚的長相。“
“就是，要我說啊，這等樣貌八成是那勾欄院裏出來的，怎麽能和葉姐姐相比較，你說是吧，賀二姐姐？”
那藕荷色女子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子附和道，想必是做多了這種事情。
許清眉這才意識到這藕衫女子是賀芷蘭的二姐，賀府嫡女賀芷英，她可謂是葉明皎的頭號跟班，今天可算是碰上大麻煩了。
“要我說啊，這定王許是都不知道有這號人，說不準是某人一門心思地攀龍附鳳，姐妹們，你們說是吧？”
賀芷英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對上許清眉淡淡的眸子，心想她今天必須得給這個小妮子一點顏色瞧瞧，定王也是她能肖想的，一想到定王那芝蘭玉樹的模樣，她的心裏就莫名生了點旖旎的心思。
葉姐姐說了，若她成了定王妃，那定王側妃的位置必定是會留給她信得過的人，放眼京城，誰人不知，葉姐姐與自己最為親厚，那這人不是非自己莫屬了嗎？
一想到這些，她望向許清眉的眸子裏又多了幾分憎惡，畢竟賜婚的聖旨至今都未曾有動靜，而且看葉姐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必這些傳聞並不全是空穴來風，定王許是……
這怎麽可以，定王怎麽能看上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女子，那張臉生得可真招人，看著我見猶憐，定是勾引男人的好手，定王許是被她迷惑了。
許清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別開視線，她不想惹出事端，這樣許是會給阿祐添亂。
“這位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既然這裏不歡迎我，那我就不久留了。”她轉身正欲離開，那賀芷英快步踱到她跟前，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叫嚷到，“跑什麽，心虛了？”
許清眉踉蹌一步穩住身子，擡起頭瞪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話到了嘴巴卻還是咽下了。
琥珀想去攙扶，卻被旁的丫鬟婆子壓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賀芷英一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就來氣，掄起巴掌。
旁的一些小姐見狀，一些大膽的直接上前把許清眉的手腳壓住。
眼看著那巴掌就要掄下來了，許清眉咬咬唇，閉上了眼睛，良久，那巴掌卻是遲遲沒有落下來。
周圍人紛紛倒吸了口涼氣，許清眉睜開眼睛，看清面前那人後，身子一縮，整個人宛若晴天霹靂，他怎麽會在這裏！
賀蘭英的手腕被狠狠地擒住，她痛得”呲“了一聲，正氣憤不已地回頭，想惡狠狠地罵哪個不長眼的人一句，結果對上來人鷹隼般淩厲的視線，心裏一咯噔，全然忘了手腕上傳來的劇痛。
“侯爺……“她一臉心虛，語氣訕訕，她在京城中一貫是溫婉的形象，若是這種事情被外人知曉，傳出去，她在京城的公子哥心目中的形象堪憂。
而在場的人皆是她信的過的，否則她也不會讓她們來了，可這長興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長興侯位高權重，就連自己的父親都要禮讓三分，長年累月的戰場廝殺讓他周身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若不是如此，那副好樣貌都不知勾了多少閨秀的心思。
“侯爺，不知小女犯了何錯？“賀大人聽聞消息，連忙趕來了，見侯爺面有慍色，知曉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不自覺額頭冒汗。
徐立謙松開手，視線淡淡地掃了一眼一臉惶恐的賀尚書，雙手負在身後，“賀大人就是如此教女的，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全然不顧忌賀府小姐的形象，如同潑婦一般？“
聽到“潑婦“兩字，賀蘭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面前人是長興侯，她也只能訕訕地低著頭，手指不住地緊握著，指甲嵌進了肉裏，都怪她，都怪那個女人！叫她在那麽多人面前丟臉。
賀大人的臉色訕訕，掃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二女兒，自己的女兒代表的自然是自己的顏面，雖然他不知曉發生了何事，但長興侯既然都發話了，他自是不好辯駁什麽。
“來人，把二小姐壓下去，禁足一個月。“
“爹！“賀蘭英猛地擡起頭，一臉不可置信，爹怎麽能問都不問就處罰自己，長興侯怎麽會幫那個小妮子，定是她那張臉。
許清眉立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湖風吹起她額角的發絲，她的視線定定地落在那人臉上，他怎會幫自己？
按理說，她同他現在的身份千差萬別，她與他不應該再有瓜葛。
徐立謙似乎感覺到了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微微側頭看了過去，霎時間，兩人視線交匯。
許清眉如同觸電般別開頭，大腦一片空白，她方才在幹什麽！
索性，那人也沒有計較什麽，轉身離開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府的馬車內，她慵懶地倚在墊子上，心亂如麻，這段時日發生了太多事，仿佛一顆顆大石頭砸進了湖面，打破了她這些年的平靜生活。
“小姐，我們回何府嗎？”
清眉揉了揉額角，疲憊地睜開眼睛，“去我先前提過的那個地方。“
琥珀聞言一楞，但還是照做地去吩咐車夫。
第 78 章第 78 章
京城的江陵王府內，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定定地看著面前人，別過頭，強掩下內心的波濤洶湧，“你說的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對面那人穿著朝服，面容清俊，望向她的神色有些覆雜，”雖然我們不是親姐弟，但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
許清眉垂眸，擺了擺手，“你現在是江陵王的世子，從今以後，我們不應該再見面了。“
自從她與淩祐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何臨未曾出面辯解後，他們何家已經自動地被劃入七皇子的陣營。
而江陵王從不參與黨爭，在朝中無黨無派，既然庭坤已經是江陵王世子，若是被有心人知曉，恐對他不利，因而他們實在不宜來往。
“姐，你當真要為了那人斷了我們十幾年的姐弟情意嗎？”許庭坤別過視線，掩下眼底的厲色，衣袖底下的手攥緊成拳，當初他就不應該放手……
“不，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許清眉囁嚅了一下，“你現在已經為人夫，不久也將為人父，你得多為家人考慮……“
聞言，許庭坤一怔，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心裏悲涼無比，他竟是把自己的妻兒拋擲腦後了嗎？
不知何時，竟對自己喚了十幾年“姐姐”的女子起了旖旎的心思，他莫不是枉讀聖賢書的禽獸之徒？
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倘若自己能早些知曉身世，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
他深吸了口氣，平覆自己的心情，“那個女人死了，忠勤伯似乎心裏有愧，立了那找回來的四子為世子……嫡母很早就知道這些事情，自然……也包括你的事情，不過她只當你已經死了，親自找人替你做了法事，時常去你未出嫁前的閨房裏……“
許清眉一怔，“那個女人死了！那齊媽媽呢？”幾天前的她萬萬想不到，偌大的一個伯府竟會被一個女人攪得一塌糊塗。
“這個我也不知曉，許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許庭坤目光緊緊盯著對面的女子，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他定不會讓她知道那個女人是被她的生母親手殺死的，雖說那個女人罪有應得，可他不想毀壞嫡母在她心目的形象，畢竟他們從前享受的溫情實在是太少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齊媽媽被送到了官府，這個女人不值得原諒，若不是她，你本應是忠勤伯府的嫡小姐，而且你的親……弟弟也不會流落在外十幾年……“
許清眉覺得胸口悶悶的，鼻頭也酸酸的，原來，鐘福才是她的親弟，而且從前齊媽媽對自己的好竟只是因為愧疚嗎？
及笄禮那天，齊媽媽親手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面，她含著淚吃完，抱著她說：“媽媽，以後我出嫁了，你願同我一起去嗎？”
實在沒想到，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是嫡母的女兒，那個女人為了一己私欲報覆嫡母，唆使齊媽媽將她換成妾室之女，何其可笑？
這當中，嫡母是無辜的，姨娘也是無辜的，偌大個伯府被那個女人攪得一塌糊塗。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那伯府大公子的死並非意外，大公子非嫡夫人顧芝蘊所出，當年顧氏產下死嬰，忠勤伯趁機就將外室之子換了進來，而四子也是用了同樣的方法，只不過顧氏產下的那孩子（鐘福）並沒有死，而是流落到了民間。
顧氏決計沒有想到，她所生的三個孩子都被掉了包，幡然醒悟後，便不會再姑息這些人，從前所有的賬她要一分一息地算回來。
這當中，自然包括她那狠心薄情的枕邊人。
*
“夫人，天色晚了，該回去歇息了。”
忠勤伯府內，一個老媽子俯身對倚在小榻上一臉失神的婦人說道。
那婦人正是忠勤伯府的嫡夫人許顧氏。
聞言，她放下手中那繡著蘭草的帕子，隨後隱去眼底的憂傷，“不曾想，夭夭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從前未曾好好待過她，就連她死後，我也不曾去看望過，不知她會不會怨恨我。”
“夫人，節哀。”嬤嬤道，“夫人之前也是被那賤婦蒙在鼓裏，她現在已經得到報應了。”
“接下來，該輪到他了。”顧氏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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