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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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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我在哪?

長興侯徐立謙,今日大婚,不過娶的是繼室。

夜深了,一輪圓月淒冷地照著空曠的庭院,月光撒在院中的玉蘭花上,濺起一絲絲亮光。

大紅色的綢布仍然掛在庭院四處,但隨著賓客散盡,白日的熱鬧氣氛似乎已經消失。

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立在院中的回廊上,雙手負在身後,鬢若斧鑿,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身著大紅喜袍,但看著背影卻隱隱有些悲戚之感。

他望著院中的玉蘭花,目光深邃,若有所思:當初娶她的時候,似乎也是玉蘭花開的陽春時節。

半晌過後,他徑直走向了書房。

長興侯的發妻喚作許清眉,而繼室許清月則是她的嫡姐。

話說這侯夫人和先頭的娘子是親姐妹,不過娶先頭娘子的時候,老長興侯爺還健在,現在的長興侯還只是一個庶子。

這侯位本輪不到他頭上,他的母親只是老長興侯的妾室,他先頭還有一個嫡母生的大哥,底下還有兩個嫡母生的弟弟。

一年前西北吐扈特部侵犯邊關,老長興侯率兵出征,不料中了埋伏,最終馬革裹屍。

隨後,嫡長子徐立德和三子徐立武挑起老長興侯的擔子,聖上封徐立德為鎮北大將軍,接手老長興侯的兵權。

但據說他們雙雙中了敵方的毒箭,也死在了戰場上,而徐家的唯一的孫子不久後被人發現溺死在池塘裏。

尤老夫人接連喪失了兩個兒子和孫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受不住打擊也去了。

接二連三的喪事,偌大的長興侯府仿佛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

這之後的事情就家喻戶曉了,長興侯庶子徐立謙自願前去邊關對抗吐扈特部。

在永定候的保舉下,皇上感念長興侯府滿門英勇,讓徐立謙承襲其父長興侯征北大將軍的封號,前往邊關抗敵。

隨後徐立謙領兵對抗吐扈特部,他用兵如神,打的吐扈特部節節敗退,最後只能被迫求和,周朝軍隊大勝而歸。

此次吐扈特部元氣大傷,十幾年之內都無法與朝廷抗衡,同時這場勝仗也將給邊關帶來數十年的安定。

皇上嘉獎時,念在他此次居功甚偉,特命他繼承長興侯位,特封金吾將軍,而且追封了老長興侯為柱國大將軍,長子徐立謙為昭勇將軍,三子徐立武為定國將軍。

其實金吾將軍長興侯徐立謙先頭的妻子去世不到兩年,知道的人都為她惋惜,活著的時候丈夫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子,什麽都沒有,死了之後丈夫卻功成名就。

而且她屍骨未寒,丈夫就另娶,娶得還是自己的嫡姐,不知道她是何滋味,但人都死了又怎麽會知道呢。

……

五個月前,江州何府。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通知夫人老太太。”

大丫鬟琥珀喜出望外,對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大聲喊道。

小丫鬟紅翡和瑪瑙聞言趕忙跑向屋外,瑪瑙還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踉蹌了幾步穩住身子後,還是接著往前跑,小姐醒了,她們心裏自是高興的。

“水……水……”躺在紅木祥雲紋雕花架子床上的九歲小姑娘呢喃到。

小姑娘膚色白皙,就像瓷娃娃一樣。

琥珀趕忙從一旁的烏木邊花梨心條案上端起事先倒好水的小瓷杯,遞到小姐的面前,半扶起小姐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餵著她喝下。

小姑娘咕嚕咕嚕地喝完了一杯水,便又睡過去了,嘴裏還喃喃著什麽。

“夭夭,夭夭,我的乖孫女。”從屋外傳來一個蒼老帶著哭腔的女聲。

簾子被掀起,一個婆子扶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進了屋。

老太太穿著一身暗紅色竹節紋長襖,拄著一根楠木鳩仗。

雖然她已經不再年輕,可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韻。

她頭發花白,發髻上只別了一根銀簪,自從孫女出事後她就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她進屋後直奔小榻前,望著囈語的孫女,略帶褐色的眼眸中噙滿了淚水。

這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孫女,她要是出了什麽事,她這把老骨頭又怎麽能熬得住。

小姑娘的母親李氏也火急火燎地趕來了,她的父親江州同知何臨一月前去被委派去通州處理匪患,至今未歸。

“母親,夭夭她……” 小姑娘的母親李氏望著嘴裏喃喃的女兒,手帕子掩著鼻子,喜極而泣。

畢竟幾天前女兒落水後,大夫說雖然暫時性命無憂,但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天意,就連木媽媽也都束手無策。

那時平日生龍活虎的女娃娃卻只能靠著參湯吊著氣兒,小小的一團躺在小塌上,便是連發出點聲響都不能夠。

這可是她和老爺唯一的女兒,叫她怎得不心痛。

“老夫人,太太,小姐方才是醒了,喃喃著要水喝,奴婢餵了她些許後,便又睡過去了。

奴婢瞧著小姐好歹是醒過來了,這便是好轉的氣象。”琥珀徐徐說道。

“你是個有心的,這段時間盡心盡力地照顧小姐,下去領賞吧。”李氏說道。

琥珀答了聲諾,便帶著兩個小丫鬟退下了。

“表少爺,你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啊?”琥珀問道。。

只見一個身穿淺藍色杭綢直裰,身披一件月白披風的少年站在屋外,眉頭微皺,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餘光總是不經意間往屋內瞟去。

少年是個清秀的長相,面色卻帶著幾分病色的白,估摸十一二歲左右。

“春哥,進來吧。”裏頭傳來李氏的聲音。

李陽春聞言,小步朝屋內走去,他覺得自己的腳像灌了鉛一樣,走的每一步有如千斤重。

其實當他得知表妹醒了後,內心有些覆雜,他自然是高興的。

但是他又覺得自己無法面對她,畢竟表妹這次落水大部分是他的緣故。

李陽春掀開簾子,走進了裏屋,屋內燒著炭火,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丫鬟解下他的鬥篷,上面帶著一股藥香味。

“春哥,快來看看你夭夭妹妹,她方才已經轉醒了。”李氏招呼著李陽春過來。

李陽春則顯得有些猶豫,他的目光落在架子床上臉色已經有些許紅潤的小姑娘上,但沒有上前。

李氏見狀,嘆了口氣說:“這原不是你的錯,誰叫你妹妹一貫頑劣。”

李陽春低著頭,“若不是我沒有看好她,她也不至於落水。”

這時一旁的何老太太發話了:“好了,春哥,既然夭夭已經醒了,你就不必再自責了。你這妹妹從小就是最賴著你這個兄長的,你若是自責,她想必心裏也不好受。”

其實,一兩天前,許清眉就微微轉醒了。不過腦子有些混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般,怎得都睜不開。

但她是知曉的,這兩天有很多人在她床邊和她說話,通過他們的對話,她的腦子裏迷迷糊糊有了個小姑娘的印象,但她怎麽都沒有把那小姑娘和自己聯系在一起。

今天她感覺身體似乎漸漸有了力氣,可以微微睜眼了。

起初,她雙眼迷離地瞟見面前的青紗幔帳,還有周圍掛著的各色寶石墜子。

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回到了長興侯府,她貫是喜歡把搜羅來的寶石墜子掛在床幔上。

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些許不對,面前的寶石墜子有紅瑪瑙、有赤金的、有流蘇翡翠的,一眼望去不下幾十條。

他的丈夫徐立謙只是侯府的庶子,縱使因她喜歡,平日也會搜羅這些寶石墜子給她,還怨她奪了他的酒錢。

但她礙於面子,不想被侯府的下人說庸俗,所以掛也只掛了五六條,可眼前這數量著實也太多了些。

可是她又突然想到,她已經死了,被賊人砍了幾刀死的,死的時候肚子裏還有兩個月的身孕。

那她現在是在哪?而且覺得四肢無力,腦袋還有些發脹。

她感覺到自己周圍圍著許多人,聽著這些人的談話,再聯系這兩天聽到的形形色色的話。

她才意識到她是借屍還魂了,重生在江州同知何臨的八歲獨女何清眉的身上,小名叫夭夭。

她的母親是江州城一個武將的女兒,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祖母,幾天前小姑娘和一家人去寺廟進香時意外落了水。

雖然被一個路過的小廝救了上來,但許是因著年紀小,身子弱,至今還是昏迷不醒。

漸漸地,女娃娃的一些記憶也湧上了她的腦袋,不是很真切卻仿佛是真實存在過的一般。

她睜開了眼睛,眼前映入一個年紀很輕的婦人,穿著一件淺綠色的對襟薄襖,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頭上插著一根羊脂色茉莉玉簪,五官談不上驚艷,是小家碧玉的長相,但瞧著極有神韻,眉眼間似乎有一絲的英氣。

一些回憶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許清眉下意識地喚了一句娘親。

李氏聽到後,激動地一直緊緊拽著女兒的手,何老太太也激動地捏著帕子擦眼淚。

隨後許清眉的目光落在架子床外不遠處的一個少年身上。

少年長得極好,就是瞧著身子骨不太強健。

那少年也望著她,雙唇動了動,看出來是本想說些什麽,可又咽回了肚子裏。

何老太太順著孫女的視線看向了李陽春,笑了笑,打趣地說道:“夭夭,你看傻眼了,莫不是不認識了?“

雖然只是玩笑話,但李陽春聽到這話後心裏一緊。

許清眉瞪著眼前的少年楞了楞,“他是春表哥。”

她奶聲奶氣地說,說完後心理暗暗舒了一口氣。

沒想到身體變小了,模仿起小姑娘也變得容易了。

何老太太瞧著孫女的可愛模樣笑了笑,李氏也憐愛地摸摸了她的腦袋。

李陽春聽到這話起初楞了楞,但眉頭還是不自覺地舒展了些,似乎在擔心些什麽。

過了一會,一個衣著體面,發髻梳得齊整的老嬤嬤進了屋。

一眾丫鬟婆子見她進屋,趕忙讓出一條道給她。

雖說按理她只是一個嬤嬤,但是她醫術著實高超,而且對待府內的仆役也和善。

平時他們有個頭疼腦熱的,木媽媽都會施以援手,所以府內眾人無不是打心眼裏敬重她。

就連江州城內的一眾貴人也無不是高看她一眼,畢竟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大夫。

木媽媽從城外回府後得知小姐醒了,便也急匆匆地趕來了,她先是恭敬地向屋內的何老太太行了禮,隨後說道:“故人一切都好,老太太不必掛心。”

何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招呼她過來瞧孫女。

木媽媽走上前來,先是細細地打量了小姐一番,隨後伸出三指搭在女娃娃的手腕上。

屋內的眾人屏住呼吸,直到木媽媽診斷完畢。

“小姐沒有大礙了,就是落水後身子骨不太康健,得多休息多補補。”木媽媽說道。

何老太太和李氏聞言松了口氣。

隨後眾人離開了屋子,留下李氏和許清眉房中的幾個小丫鬟,她現在其實精神頭還不大足,得多多休息。

過了一會,李媽媽端來一碗藥,李媽媽是李氏的乳母,是她的陪嫁嬤嬤。

琥珀接過藥碗,餵著小姐喝下,許清眉覺著這藥有些苦,她一直以來都聞不慣藥味,喝了半碗便抗拒著不想再喝了。

李氏只當她嫌藥太苦,便讓李媽媽去把小清眉平日放蜜餞糖果的八寶攢盒拿過來,威脅著說:“這藥是木媽媽給你開的,你病剛好,不準不喝完,喝完了才有蜜餞吃,否則你這一盒我全給你拿走了。”

說完,還接過李媽媽手裏的八寶攢盒佯裝要拿走。

李氏平日裏雖然寵著女兒,可是為了女兒的身體著想,她不得不稍微威脅她一下。

許清眉覺得小清眉的母親性子著實有些可愛,為著使女兒喝完這碗藥,就連威脅都用上了。

同時她也對小清眉表示惋惜,年紀小小命就丟在了那一方池塘裏。

可轉念一想,她死的時候也只有十七八歲,她們豈不是同病相連。

起初她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無辜地望著李氏,希望能不喝剩下的那半碗藥,但最後她也只能不情不願地喝完了藥。

一會兒,李氏把一個甜甜的蜜餞作為獎勵就放到了她的嘴巴裏,還添了一句:“這才是我的乖夭夭。”

隨後,李媽媽又端來一碗金絲燕窩粥,許清眉喝了大半碗,睡了那麽久,著實有些餓了。

看著她吃得如此香,李氏的眉頭又舒展了幾分,這說明女兒現下便是身子大好了。

女兒身子剛好,自然是不能吃得太過於油膩,於是李氏只讓李媽媽準備綠豆糕,山藥糕,茯苓糕這些清淡的糕點,但女兒吃了幾塊便擺手說自己實在是吃不下了。

又怕她積食,李氏又吩咐李媽媽去端一碗茉莉花茶來。

木媽媽說小清眉需要多休息,李氏與女兒說了會話後,便帶著丫鬟婆子捎著食盒離開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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