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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狼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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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狼戰

馬車慢慢悠悠行了一日,才抵達滄州城。

小西縣的消息似乎長了翅膀,比陸九宴更早進城。

陸家的馬車剛到城門口,便有不少人對著馬車指指點點低聲議論。他們交頭接耳,眼神中透露出好奇與嘲諷。

馬車停在陸府門口,陸正昌拿著幹凈的衣服,腳步匆匆進了馬車,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失魂落魄地靠著車窗,身上還是那件骯臟破爛的衣服,陸正昌的眼眶瞬間紅了。

“宴兒,換身衣服再進府。”

陸九宴像是沒聽到一般,一動不動,透過車窗的縫隙,呆呆地看著外面如山如海般圍觀的人。

陸正昌嘆了口氣,上前替他更衣。陸九宴卻緊緊攥著衣服,用力搖了搖頭。

“宴兒,外面都在等著看我們陸家的笑話,你把衣服換好跟爹出去,我們是受害者,身正不怕影子斜,爹倒要看看誰敢說什麽。”

陸九宴仍舊攥緊衣服,搖頭道:“不行,會死的……”

陸正昌的臉色一下子就灰了幾度,眼神中滿是痛心和無奈。

看這情狀,明眼人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麽,就算宴兒是男子,傳出去也是一樣的難聽。陸正昌心中長嘆,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這時,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府衛迅速分列在街道兩側,棠舟高聲喝道:“州主巡街,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陸正昌趕緊下馬車查看,看到葉挽,如同看見救星一般,激動得眼中泛起淚花。又看看四周已經被清空的街道,不由得再次感激涕零。

陸正昌連忙喊道:“宴兒,宴兒快下車。”

葉挽翻身下馬,利落的動作帶起一陣風,她接過隨從手裏的披風彎腰進了馬車。

陸九宴的目光與她短暫對接上,很快又局促地移開了。

葉挽深吸口氣,動作輕柔地為他披上自己的披風,“九宴,跟我下車。”

她的聲音仿佛帶著一股讓人安全感十足的力量,陸九宴終於擡起臉,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街道清理得很徹底,甚至連府上的下人都消失得幹幹凈凈,府衛們紛紛背過身去,挺拔的身姿如同一尊尊泥塑。

但回到臥房的路還是顯得很漫長,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氣氛凝重壓抑。

葉挽將人送到房門,看著陸九宴進去後,低聲吩咐下人取來藥膏。

對面長廊站著亦步亦趨的陸正昌夫婦,葉挽腳步一頓,隨後邁步走了過去。

她微微屈膝,雙手交疊,恭敬地行禮,“父親,母親,挽兒今日來此正是為了和離之事,前兩日公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今日得空便立刻來兌現承諾。請父親母親容我再去看九宴一眼,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見他如此我也心如刀絞……”

陸棠氏面露難色,支吾道:“和離這事其實……”

恰在此時,下人送的藥到了。

葉挽道:“挽兒先行告退,稍後再來拜訪兩位長輩。”言罷t,轉身大步走進臥房。

.

陸九宴昨夜跟野狼打了一架。

三道血淋淋的抓痕觸目驚心,像張牙舞爪的蜈蚣趴在他的背上。

葉挽進門時,他剛褪去衣物,正對著鏡子觀察那幾道傷痕,從鏡子裏看到了葉挽的身影,便想拉攏衣裳,葉挽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她手裏拿著一瓶上好的藥膏,雙眸專註地盯著那傷口,皺眉道:“狼抓的?”

“嗯。”

葉挽又問:“母親說,你一路上都沒開口說話。”

陸九宴抿了抿唇,“不能說。”

葉挽不再追問,輕輕打開藥膏蓋子,用手指蘸取了一些,仔細輕柔地塗抹在傷口上。

陸九宴忽然拉住她的衣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夜鳩不讓我說,她不讓我向任何人透露昨晚發生了什麽,否則就要陸家滅門。”

但葉挽在他心中……不算別人,或許,他可以信任她。

陸九宴道:“其實不用她這般威脅,我也不好意思跟人說我和野狼打了一架,還被咬了屁股。”

“咬了……屁股?”

“這裏……這裏我自己上藥就好了,你別告訴他們啊。”陸九宴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有點難為情地說道,“還算夜鳩回來得及時,否則我恐怕就成野狼的盤中餐了。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她帶我去那破廟,我也不會半夜三更被狼咬。”

葉挽確實沒有想到,那頭狼居然還咬了他的屁股。

那廟本來就破,荒郊野嶺處,又逢連夜大雨,條件實在艱苦,若不是聽見九宴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她也不會半夜跑回城裏買燒雞。

她不知道在那之前九宴和野狼到底經歷了怎樣慘烈的纏鬥,那晚她殺死野狼後,他一整夜都縮在角落驚魂未定的樣子。

她在旁邊守著他坐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時才看清他的狀況:衣服已經被咬得淩亂不整,頭發散亂,雙眼疲青……這副樣子,倒是弄巧成拙地完美符合她想要的效果。

她勒令九宴不許將實情告知任何人,就以那副樣子回到陸府。

幾乎所有人都朝她想要的方向猜想了,除了九宴。

上好傷藥,葉挽從懷中取出一瓶藥酒,倒了幾滴在手心裏,搓了搓勻散開來,牽開陸九宴的衣袖,慢慢塗抹在他手腕上的勒痕處。

她的動作輕得像是羽毛撓過,偏偏又緊閉雙唇什麽也不問,弄得陸九宴心裏不是滋味。

他輕聲道:“州主,能不能不和離?”

葉挽垂眸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她看了眼陸九宴的腿,問:“腿還疼嗎?”頓了下又補充道,“看你走路不太方便。”

陸九宴從她手裏接過藥酒,“我自己來就好。”

葉挽嗯了一聲,站起身來。

陸九宴捏著藥酒暫時沒動。此時無事可做,任何動作和情緒仿佛都以極點的方式呈現了出來,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手心冒出了一層細汗。

葉挽忽然俯下身,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輕聲道:“那我走了。”

咯噠,一聲。

落下的仿佛不是合門的聲音,而是陸九宴險些抑制不住的心跳。

他松開緊繃的拳頭,又想起小西縣的那幾處黑色產業,神色不禁沈重了幾分。

.

葉挽行到大廳,陸正昌和陸棠氏臉上不約而同掛起了堪稱和藹的笑容。

葉挽取出已經擬好的和離書,道:“父親,母親,九宴受了驚嚇,這和離書就煩請二位長輩替他簽了吧。”

陸棠氏有些牽強地笑道:“此番多虧州主出手相助,宴兒才得以平安回來。只是現下那夜鳩在柳府宴上殺我宴兒不成,怕是生了報覆之心……”

她就算不喜歡葉挽,也不好意思直說還需要利用她州主的身份庇佑陸家。

最後是陸正昌開了這個口,“州主,和離到底是你們兩個年輕人的事,我們做長輩的怎可代勞。只是宴兒剛剛死裏逃生,和離的事或可緩緩。”

他也拉不下臉來,便想著拖延點時間,

葉挽為難地皺了皺眉,道:“母親說今日是和離的大好日子,這要是錯過了……”

她的話讓陸棠氏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陸棠氏起身,移步到葉挽身邊,親昵地握住她的手,“挽兒,今日發生這種事,已經沖破了吉日。大師說了,過了今日,下月三十號也是極好的日子,只要你有心,不急這一時。”

陸棠氏打了個如意算盤。一來挽留了葉挽方便繼續依靠州府的庇護,二來又沒放過跟葉挽和離的機會,若是這期間夜鳩落網,解除了這層威脅,那和離自然又能照常進行。

到這個當口都絕口不提取消和離的事,葉挽哪能不清楚她心裏的盤算,卻只是漠然笑了笑,慢慢抽回了手,淡聲道:“那就聽母親的。”

說完,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陸正昌緩緩道:“若不是州主對宴兒還有那麽點情分,照你這般做法,州主早就跟陸家勢同水火了。”

“我不也是為了宴兒,他那八字是經不起折騰的富貴命,可受不住葉州主那樣霸道的命格。”

“依我看,這門婚事不管是對宴兒還是對陸家來說都是好事。你也不必整天神神叨叨的,你自己想想看,當初若不是有州主扶持,陸家的產業能走出滄州做大做強嗎?你心裏介懷的無非就是出了柳府那件事,這本來……也是我們自己的原因,跟八字扯得上哪門子關系。”

“可那件事就出在他們成婚後,之前都好好的……”陸棠氏嘴裏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卻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

陸正昌納悶地問:“夫人,你對州主到底有何不滿?”

陸棠氏聞言,手指狠狠地捏了捏手心,在陸正昌滿含探尋的註視下,逃避似地將頭一扭。

她對葉挽的不滿其實再簡單不過。

她唯一的寶貝兒子,打從八歲進了學堂開始,便一點點脫離了陸家少東家的身份,成了整天圍在葉挽身邊的一個小跟班。

葉挽自小就展露出異於常人的天賦,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宴兒能與她做朋友,按說也是樁好事。可惱的是,人家葉小神童對宴兒總是愛搭不理的,這個敗家兒子還是一味地熱臉貼冷屁股。

她這個親娘在宴兒心中的地位,居然還比不上對他沒個好臉色的外人。

她怎能不恨、不氣啊!

她氣葉挽搶走了自己的宴兒,還整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樣子。氣葉挽隨口一句州府拮據,宴兒便毫不猶豫地自剖家底,傾囊相助。

更何況,她拿著兩人的八字去找先生合姻緣,那先生說葉挽的八字蘊含王霸之氣,太貴也太兇。她信道多年,哪能聽不明白這句話的深意,不就是說葉挽克夫嗎。

若非宴兒以死相逼,她是斷然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可眼下,的確也找不到比州府更好的保護傘。

她今日親眼瞧見葉挽為宴兒所做的事,心裏雖仍有怨氣,但說毫無感觸那肯定是假的。

陸棠氏陷入了糾結,身子不自在地扭了扭,猶豫再三,才緩緩道:“宋家那邊的婚事先擱下吧,這段時間,讓宴兒多去州府走動走動。”

和離的事確實鬧得不太愉快,是他們理虧。

眼下只求宴兒和葉挽多拉近些關系,若是下次和離之前,夜鳩還沒落網,也方便再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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