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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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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

唐淑晨剛從禮堂出來,就看見陳蕭氣喘籲籲地向這邊走來。

昏暗路燈下,卡其色T恤前片已有汗濕。

“你很熱嗎?”

聽唐淑晨這麽一問,陳蕭才發覺沒穿外套。

額前頭發和鬢角被汗水打濕,在路燈下亮閃閃的。

陳蕭用袖子抹了抹額頭和下巴,正色問道:“你怎麽了?”

“嗯?”

“語,語音。”陳蕭還在喘粗氣。

唐淑晨恍然,他是為那句話跑來的?

從黑暗封閉的環境出來,脫離光影聲色渲染,已經沒了剛才發信息時的情緒。

唐淑晨掠掠碎發,眼光一轉,換了輕松的表情,以略帶玩笑的語氣說:“看著這支表。”跟著,曲臂擡起手,盯緊腕間粉色電子表。

陳蕭先似二丈和尚,搞不清她意思,隨後疑惑地加入,同她一起看著那塊小小表屏。

十二秒後,秒數歸零,分鐘數字由五跳到六。

唐淑晨說出那句經典臺詞:“一號,四月一號,晚上八點五十六之前的十二秒,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這十二秒,你也會記得。這是個事實,你不容否認。陳蕭,愚人節快樂!”

白眼已經甩到她臉上,陳蕭撐著腰,橫眉冷眼,“你耍我。”

是陳述句。

唐淑晨笑了笑,“我道過歉了。”

陳蕭哼一聲,“還是提前的。”

唐淑晨攤手,“我沒說讓你來。”

確實。她沒說。

是他自己著急忙慌追過來。

陳蕭無奈,舉著手機公放她發來的五秒語音,企圖辯解。

“你聽聽你這語氣,沒被甩過都出不來這感情色彩。”

呃……確實,一股子萬念俱寂的萎靡勁兒。

唐淑晨暗忖,果然晚上的時候不能隨便看電影。容易喪氣。

見她神色有一瞬間暗淡,陳蕭吃味而不自知。

“才幾天,你和那個畫畫的就掰了?”

又來了。

唐淑晨不耐煩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的,心想,他怎麽成天在腦子裏演大戲?

真是懶得跟他講原委,唐淑晨直接轉開話題懟了過去。

“語氣怎麽了,哪有什麽感情色彩?我怎麽聽不出來?你這麽懂,是因為總被甩,所以經驗豐富麽?”

她沒否定,也沒接話。關於陳左的問題,唐淑晨總是回答得模棱兩可。

陳蕭對此積怨已久,心存不滿地冷著臉反駁。“我的事兒你也少打聽。”

聽到這臺詞,唐淑晨把臉轉向一邊。

不就是之前在食堂外面說他一句,至於麽,都幾天了,真能記仇。

還“打聽”?

分明是反諷,連這都聽不出來?

唐淑晨還在暗忖,卻驀地覺察身邊飄來一陣熱氣。

陳蕭突然接近,強取豪奪般攥緊她手腕,舉到兩人眼前,跟她置氣,命令式地說:“看著你的表。”

唐淑晨不明其意,只是不服,斜眼瞪他。

陳蕭沒有對視,垂眼盯著表。

一秒一秒過去。

十秒後。

陳蕭說:“四月一號晚上九點十三分之後的十秒,你還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這十秒,你更要記得!因為十號,下個月,五月十號,是我生日!這是個事實,你不容否認!”語氣忿忿。

陳蕭停頓一下,看定唐淑晨,眼神憤怒又有絲幽怨,“雖然我送的你不要,但是,你送的我都要!四十天後,禮物給我備好!你以前拿個蛋黃派糊弄我,我告訴你唐淑晨,今年,休想!”

陳蕭咬牙切齒地說完,一把甩開她,揚長而去。

唐淑晨呆在原地,看著他莫名決絕的身影,只覺好氣又好笑。

這場面,一次尚覺幽默,多了會被煩死。

每隔幾天,陳蕭就捉她手腕再度上演一回。

兩次以後,唐淑晨將電子表深鎖家中,從此不戴。

可誰想刷手機的時候,還是被陳蕭抓住手,看著屏幕時鐘再來一遍。

五月九號晚上,見陳蕭忽然靠近,唐淑晨馬上戒備地閃開,喊著“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一路跑遠。

第二天,太陽升起。

陳蕭特意起個大早下樓碰瓷兒。

剛到樓梯拐角,就撞見唐淑晨拎著箱子站在門口,一只手搭在門把上,門還開著一條縫。

……這是要走,還是剛回?

鑒於唐淑晨另一只手提的箱子既不大也不算小,增加了推測難度,陳蕭只好詐她。

“好啊唐淑晨,單身女子夜不歸宿,成何體統!”

“你在我家裝監控了?”唐淑晨淡淡瞅他一眼,不屑地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夜不歸宿?”

那就是要跑路唄,陳蕭趕緊問:“幹嘛去,大早上的?”

“快八點了,”唐淑晨關上門,嫌棄地說,“還大早上呢?”

“嘖,我問你幹嘛去。”

她拉長音敷衍,“晨——練——”

“跨省晨練?”陳蕭半信半疑。

見他盯著手裏箱子,唐淑晨說:“音響,我跳廣場舞去,你有意見?”

陳蕭也知道管得寬了,訕訕地說:“今天我——”

“你生日你生日,磨嘰一個月你不煩啊?”唐淑晨掉頭下樓。

“早點回來,我沒吃飯呢,給我弄個長壽面,餵,餵,聽見了沒?”

“閉嘴!”

……

窗臺上趴了半個點兒,某人終於出現在視野裏,陳蕭即刻竄到樓下,等了一會兒。

唐淑晨提著紙盒上來,見陳蕭在門口站崗,便將紙盒遞給陳蕭,自己掏鑰匙開門。

陳蕭跟進屋,放下手裏東西,往小沙發上一坐,伸出雙手對她說:“我的生日禮物呢?”

唐淑晨將箱子塞進立櫃,轉身倚著櫃門,“不是給你了嗎?”

三分鐘後,陳蕭表情變得覆雜。

神色中有兩分詫異,三分失落,一分煩躁,半分厭惡,半分嫌棄,外加三分無奈。

他正低頭往自己腿上瞧,瞧了一會兒,默默地閉上了眼。

他腿上正擺著一個粉紅色的玩意兒。

包裝紙盒還堆在腳邊,就是剛才在門口從唐淑晨手裏接過來的那個,包裝都沒有,特別自然主義,對了,這粉紅色的玩意兒還是兩層的呢,說明書上說它功能很多,既能涮火鍋,又能煮飯炒菜,還能烙餅,您瞧,按中間圓鈕還可以預約加熱,設計十分人性化,非常貼心,就像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他可喜歡了,這禮物可真是太好了……好啥啊,拉倒吧。

送一鍋。

居然送他鍋?

唐淑晨竟然送他一口鍋!

看他半天不說話,唐淑晨問:“不喜歡?”

陳蕭半張嘴,嘆聲氣。

“可以換。”她說。

陳蕭重燃期待擡頭望她。

唐淑晨喝一口水,“還有橘色和紅色。”

陳蕭闔眼,深吸口氣。

半刻,他緩緩地說:“我的長壽面呢?”

唐淑晨瞥了眼鍋,又瞥了眼他,見他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便揚手指向廚房。

“請便。”她說。

陳蕭氣結。

因為他終於明白了送鍋這個梗:上次他不是說家裏沒鍋麽,這回有了。所以以後別來煩她,是這意思吧?

陳蕭霍地站起來,摟著這份用心良苦的禮物要走,開門之際忽見一黑影竄進來,險些被連人帶鍋一起撞飛。

久未露面的南薇伴著哐啷一聲出場,鬼哭狼嚎,抹著淚進屋躺到床上。

“啊,淑淑,我被甩了,啊啊啊,那個王八蛋竟然先提分手,啊——”

面對眼前突發狀況,唐淑晨杵在床邊不知如何是好,又聽玄關傳來“你哭個屁”的吼聲。

陳蕭氣急敗壞地沖進屋,手裏拎著摔稀碎的玻璃鍋蓋,瞪著南薇氣不打一處來。

南薇睜開朦朧淚眼,瞭見陳蕭兇她,“哇”一下哭得更響亮。

“啊——”媲美女高音。

這場面也太……荒誕了。

唐淑晨忽然笑了。

聽她笑,陳蕭更氣。生日送他這麽個玩意兒,就這麽個破玩意兒還被碎了,她倆是不是故意針對他?

唐淑晨趕緊安慰陳蕭,“沒事,蓋子可以單買,等會兒我去商場給你換一個好的。”實在忍不住,又多笑兩聲。

過了一會兒。

哭累了,南薇坐起來,抽抽搭搭地跟他倆講她被分手的前因後果。

陳蕭長壽面沒吃著,吃著唐淑晨的動物餅幹填肚子,聽南薇說幾句就煩了。

沒啥新鮮的,不就是北樂仁畢業後想回家躺平幾個月,南薇不樂意總想攛掇他考托福,倆人沒談妥吵吵幾句麽,真是對怨侶。

吃著吃著,忽然發現兔子和貓頭鷹咋這麽少。

陳蕭戳戳唐淑晨,“剩下的怎麽都是烏龜啊?”

唐淑晨回頭說:“特意給你留的,千年王八萬年龜,祝你長壽的意思。”

南薇噗嗤一聲笑了,陳蕭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還有臉笑?”

南薇撇撇嘴,擦著鼻涕,“大不了下次你被甩,我拿一個鍋蓋來給你打爛總行了吧。”

陳蕭無奈地搖搖頭,瞅瞅房間擺設,心理琢磨,什麽風水啊?

有電話進來,陳蕭拿上鍋要撤。

南薇叫住他,“幹嘛去陳總,你今天生日不請我倆吃飯啦?”

“有約了,改天吧。”陳蕭看眼手機,轉身往外走,“都分手了,還忘不了吃。”

“你!”南薇義憤填膺,“見色忘友,還摳!怎麽會有人眼瞎喜歡你!”

話出口,南薇才想起至今為止喜歡陳蕭六年的人,就在身邊坐著。

南薇不好意思地朝唐淑晨吐了吐舌頭,馬上轉移話題。

“他這次新歡是誰?我沒見過吧?”

唐淑晨淡淡地說:“好像是美術系的,其他不清楚。”

……

陳蕭回家換了身利索衣服,出門上了一輛出租車。

車停到某知名酒店門前。

陳蕭從車上下來直入大堂,到餐廳由服務生帶引到包間門口。

門被推開,一位戴金絲邊眼鏡的女人側目望來,見到陳蕭,她向他微微一笑。

女人站起來,一身白衣白褲職業裝,知性幹練,長發挽在腦後,戴著銀飾耳環,氣質優雅恬淡。

陳蕭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

她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一遍,伸手將他手臂處褶皺扶平,然後輕輕抱住他。

“你瘦了。”她說。

陳蕭淺淺地笑了笑,彎下背,緩緩擡手拂在女人肩上,輕輕說:“媽,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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