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笙，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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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笙，抱抱我
63
縣衙大牢。
季清夏被高高吊在刑架上, 身後劇痛分毫不減，肩膀和手腕也都被拉扯著，仿佛要被生生扯斷一般。
從縣衙被帶進地牢後, 季清夏就一直吊在這兒。
就在她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終於有兩個獄卒走了進來，手上拿了一份供詞。
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長了一副笑臉, 看著和藹可親, 瘦的那個卻不茍言笑, 面色兇狠。
那胖獄卒先開了口：“季小姐，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早點認了罪, 這不孝雖然是重罪，也好歹不會要人性命，好過在這兒零碎受苦, 也讓咱們為難, 你說是吧？”
說著上前扯掉了季清夏嘴裏堵著的破布。
下巴酸疼的厲害，季清夏輕輕活動了一下，才勉強可以開口, 只是聲音還有些模糊：“欲加之罪, 為何要認。”
“少廢話！要麽畫押, 要麽用刑！”那瘦獄卒呵斥道。
“呵……”季清夏笑了, 這笑讓面前一唱一和的兩個獄卒都怔住了, 那胖獄卒下意識便往門外看去。
季清夏心裏了然，揚聲道：“門外的貴人，您有什麽要求不如直接提出來, 好過這樣互相試探。”
一片沈默。
那瘦獄卒狠狠甩了一下手裏的鞭子，用作刑具的重鞭在空氣中發出爆破聲響。
“住口！胡言亂語些什麽？”
“是嗎？”季清夏依舊對著門外道：“馮縣令, 您也覺得是在下胡言亂語嗎？”
這下子連那瘦獄卒也不敢再動作。
過了許久，隨著輕緩的腳步聲，那門外之人終於走了進來。
如季清夏所想，進來的正是今日一直沒露面的馮縣令。
季清夏只在縣試之時見過她一面，與那日的和藹可親相比，馮縣令這會兒臉上全無半分笑意，反而露出了原本的兇相。
她緩步走到季清夏跟前，卻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而是淡淡吩咐道。
“打。”
那瘦獄卒便上前，擡起了手中的重鞭。
季清夏知道，自己這是惹怒了馮縣令。對馮縣令而言，自己不過是根雜草罷了，這樣挑釁，定然會付出代價。對馮縣令的指令她毫不意外。
不過好歹把人逼了出來，不必再互相試探。
季清夏默默咬緊了牙。
鞭子破空聲在耳邊炸響，緊接著就是深入骨髓的劇痛。鞭刑與庭杖不同，傷在皮肉，痛楚會更加激烈直白，那瘦獄卒力道極大，幾乎一鞭就扯碎了她的外袍。
卻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鞭子不斷落下，馮縣令沒有說數目，也沒有喊停，這鞭子就不會停止。
永無止境的折磨，令人絕望的困境。
季清夏緊閉著眼睛，這一會兒腦子裏竟然還在想著。
她今夜若回不去家，陳笙怕是要擔心的。
“停。”
依舊是淡聲吩咐，鞭子立刻停了下來。
季清夏喘息著，緩緩調勻了呼吸。
齒間充盈著一股鐵銹味兒。
“膽色不錯，骨頭也硬。”馮縣令評價了一句，而後道：“你是聰明人，可猜出什麽了？”
季清夏睜開眼睛，平靜的看向馮縣令：“猜了，但覺得荒謬。”
“說說。”
“清街，抓人，狀告，刑囚。”季清夏停頓了一瞬，搖頭：“不止。還有那封芷微字跡的書信。”
“這麽大的陣仗，這麽精密的布局，我自問沒什麽本事值得縣令大人如此勞神，所以……該不會是因為二公子吧？”
馮家與她相關的只有馮芷微和馮錦月。
至於張寧，若馮縣令真的護她到如此地步，當日便不會把她投進大牢。
而馮家這兩人中，她與馮芷微交好，芷微定不會如此陷害她，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出在了馮錦月身上。
“果然聰明。只是有時候……太過聰明並不是件好事。”
“還請縣令大人示下。”
“認罪，休夫，娶錦月。三個條件，一個都不能少。”
季清夏認真看著馮縣令的表情，輕輕嘆氣。
“看來是沒法談了。”
“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打死你。”
“是啊，唯一的知情人只有那個恨我入骨的親娘，您想給我安個什麽死因，再輕松不過了。”
“既知如此，還不畫押？”
季清夏盯著馮縣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惜我季清夏，不可能任人擺布。”
馮縣令皺了皺眉，冷聲道：“希望你不會後悔。”
季清夏不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
馮縣令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牢房。
鞭打聲在身後繼續響起，馮縣令沈著臉往地牢外走去，心煩意亂。
若季清夏不肯妥協，等府試結果到了縣衙，她就沒辦法再公開審理給季清夏定罪。可真要殺了她……不說其他，芷微怕是從今以後都要跟她這個娘有一層隔閡。
張寧是借芷微的名頭將季清夏騙出來，自己只能找借口把芷微留在家裏。若季清夏死訊傳出，以馮芷微的聰慧，定能猜出一二。
這個張寧……都想的什麽法子！
還是盼著季清夏受不住嚴刑拷打，這出戲才能繼續下去。
逼供進行到了深夜。
季清夏第四次昏死過去後，那胖獄卒連潑了兩盆冷水都無法令她清醒過來。
兩個獄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遲疑。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大人說過……不能傷她性命。”
“可是剛剛大人也說……”
“大人走時並未改變之前的命令。”
“那……”
最後那胖獄卒咬牙做了決定：“把人帶去牢房關著，我們再去問問大人。”
“好。”
季清夏被粗魯的扔進了牢房。
她狠狠摔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一起發作，生生疼醒了過來。
只是恢覆意識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待完全清醒，那兩個獄卒已經離開。
偌大的牢房只有她一人，鼻尖滿是塵土混著血腥味兒，還夾雜了些牢房裏的腐臭氣味。
季清夏試圖撐起身子，可剛剛動了一下，便忍不住悶哼出聲。
太疼了。
她前世到如今，近三十年的歲月，從沒這麽疼過。
中間幾度，她都覺得自己會被活活打死。
可就算是死，她也不能答應縣令的那些要求。
認罪，休夫，娶馮錦月。
若她答應了，這一輩子都會被縣令牢牢控制，再沒半點反抗的機會。
在地上趴了許久，季清夏終於攢出幾分力氣，撐著身體挪到不遠處的稻草堆上。
她衣衫破碎，那些帶著土發了黴的稻草觸在傷口上自然又是一番折磨。只是勉強靠坐在墻邊，還是比趴在濕冷的地面上要好了不少。
季清夏艱難喘息著，心中絕望。
必死之局，她毫無破局之法。
只是不知道……在死之前，能不能再見一眼陳笙。
世道艱難，以後沒有了她……不知陳笙和阿薺能不能好好生活。
應該是可以的吧。
畢竟她的小笙是那樣堅強的人。
只盼著他知道了自己的死訊t後不要太難過。
不要哭……
這般想著，季清夏自己先酸了眼眶。
今日種種酷刑加身，她不管受得住還是受不住，都沒流半滴眼淚。
可這會兒想到陳笙，卻無法控制的想要落淚。
寂靜的牢房外突然傳來輕微聲響。
緊接著，刻意壓低的聲音喚回了季清夏的思緒。
“季小姐，季小姐！”
季清夏猛的睜眼，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林曼？！
“林曼？你怎麽……”
林曼皺眉看著季清夏，咬牙道：“混蛋，她們對你用刑了？”
季清夏下意識攏了攏破碎的衣衫：“你怎麽進來的？”
“晚飯後你一直沒回，陳笙擔心，他說你去了福滿樓，我沿著街道一路尋找，找到了這個。”林曼說著拿出了懷裏的黑檀令，正是崔蘭枝給季清夏的那一塊，今日被季清夏趁亂丟在了路邊，沒想到還真的被林曼找到了。
“周圍住戶一開始不肯開口，我用了些手段，才得知你被縣衙的衙役帶走了。”
林曼皺眉：“我帶你出去。”
季清夏卻搖頭拒絕：“我此時罪名加身，出去了也會被抓回來。她們如今這般隱秘行事，不過是馮縣令不想毀了名聲。可我若逃出去，她定然會再無半分顧忌，滿城搜捕。說不準小笙和趙叔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那怎麽辦。”
季清夏想了想，道：“勞煩你替我去找一個人。”
“好，找誰？”
“碼頭茶館，去找程老板。信物在小笙那兒，你問他拿來，就說我托你去要的。對了……我被抓這事千萬不要告訴小笙，只說我出門辦事就好。”
林曼眨了眨眼睛，望天。
“……已經說了？”
“嗯……”林曼小聲回答。
季清夏嘆息：“那直接問小笙要信物就好。求程老板為我找一狀師，我娘誣告我不孝，但我們早就分了家，季家村村長就是人證，以程老板的影響力，應該可以迫使馮縣令重新升堂審理此案。只是動作要快，我怕到了明日，馮縣令會有滅口的想法。”
“好。”
“對了。”季清夏叫住了想要離開的林曼：“不要告訴小笙我被用刑的事……幫我告訴他，不要擔心。”
林曼抓了抓頭發。
“好像……也晚了。”
“什麽？”
“我偷溜進來的，但是我帶不進來別人，所以……陳笙現在正在跟獄卒說情。”
季清夏猛的抓緊了身下的稻草。
“他……在外面？”
林曼側耳聽了聽。
“現在進來了。”
季清夏慌亂的想要找什麽東西遮掩傷口，可身邊只有那些發黴的稻草，況且……地面上血跡斑斑，又如何能遮掩的掉。
“我先走了！”林曼順勢溜走，而隨著兩道腳步聲漸近，季清夏幾乎窒住了呼吸。
直到她無比熟悉的那個人出現在了牢房門口。
看見季清夏的一瞬間，陳笙險些站立不穩，擡手扶著墻壁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下午出門時還一身整潔青袍，言笑晏晏的妻主，這會兒正靠坐在發了黴的雜亂稻草上，面色慘白，鬢發淩亂，臉上甚至還蹭了不少的土。而再往下看……即使她有意攏著衣襟遮掩，可那一身明顯的刑傷又如何能遮掩得掉。衣袍破碎不堪，幾乎快被血色浸透，牢房濕冷的地面上也還流著斑斑血痕。
身邊獄卒正在開門，頗有幾分不耐煩道：“快些，這人是重犯，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我放你進來，咱們倆都要完蛋。”
陳笙強撐著謝她：“多謝您……”
那獄卒擺擺手：“你快些就是了，我在外面守著。”
牢門打開，陳笙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他幾乎跌倒在季清夏面前，伸手想碰她，可入眼都是傷痕，手指停在半空，啞著嗓子喚他：“妻主……”
季清夏費力擡手抓住了陳笙的手。
他的手好涼，手指還在無法控制的顫抖。
“對不起，小笙。”
陳笙瞬間紅了眼眶，卻不肯讓眼淚落下，反而費力扯起了唇角：“沒事的妻主，我……我會救你出去，一定會的。”
他明明慌的路都走不穩了，卻還控制著情緒來寬慰她。
季清夏心裏軟成一片。
“陳笙……”
她近乎撒嬌：“抱抱我，好嗎？”
陳笙毫不猶豫的抱住了她，輕手輕腳，生怕碰疼了她，手指輕撫她被人踩在地上時，臉上沾的灰土。
季清夏滿足的嘆息，頭枕在陳笙胸口，心裏釋然。
她怎麽忘了……陳笙是這樣堅韌的一個人，甚至足以成為她的依靠。
身上的疼痛一起襲來，季清夏捉住了陳笙的一片衣袖。
“疼……”她輕聲呢喃，難得脆弱。
下一秒，微涼的唇瓣落在了她的眉心。
陳笙正學著她的樣子，溫柔安慰。
“妻主放心，家裏一切都好，我……我去找芷微、周老板……她們一定有辦法救妻主的。”
“小笙……”
陳笙輕輕應了一聲。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什麽意外。”季清夏貪戀的看著陳笙的眉眼，近乎懇求：“你和阿薺，一定要好好的。”
“妻主。”陳笙輕聲開口，卻並未回答，而是換了話題：“阿薺如今與林小公子玩的很好，趙叔也很疼他，簡直把他當成了自家的孩子。”
陳笙撥開了季清夏臉側散亂的發絲，細細看她的眉眼。
“阿薺有那麽多人疼他，不需要我看著。所以，我陪妻主。”
“小笙！”季清夏怎麽聽不出他話中的決絕，想要再勸，卻被陳笙低頭吻住了唇。
他第一次主動親吻，生澀，卻又帶著不容反對的力道。
而後便有溫熱的水珠落在了季清夏臉上。
陳笙哭了。
季清夏想要看他，陳笙卻加深了這個吻，直到他自己快不能呼吸，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陳笙眼睛紅的嚇人，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妻主，別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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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大牢。
季清夏被高高吊在刑架上, 身後劇痛分毫不減，肩膀和手腕也都被拉扯著，仿佛要被生生扯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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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終於有兩個獄卒走了進來，手上拿了一份供詞。
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長了一副笑臉, 看著和藹可親, 瘦的那個卻不茍言笑, 面色兇狠。
那胖獄卒先開了口：“季小姐，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早點認了罪, 這不孝雖然是重罪，也好歹不會要人性命，好過在這兒零碎受苦, 也讓咱們為難, 你說是吧？”
說著上前扯掉了季清夏嘴裏堵著的破布。
下巴酸疼的厲害，季清夏輕輕活動了一下，才勉強可以開口, 只是聲音還有些模糊：“欲加之罪, 為何要認。”
“少廢話！要麽畫押, 要麽用刑！”那瘦獄卒呵斥道。
“呵……”季清夏笑了, 這笑讓面前一唱一和的兩個獄卒都怔住了, 那胖獄卒下意識便往門外看去。
季清夏心裏了然，揚聲道：“門外的貴人，您有什麽要求不如直接提出來, 好過這樣互相試探。”
一片沈默。
那瘦獄卒狠狠甩了一下手裏的鞭子，用作刑具的重鞭在空氣中發出爆破聲響。
“住口！胡言亂語些什麽？”
“是嗎？”季清夏依舊對著門外道：“馮縣令, 您也覺得是在下胡言亂語嗎？”
這下子連那瘦獄卒也不敢再動作。
過了許久，隨著輕緩的腳步聲，那門外之人終於走了進來。
如季清夏所想，進來的正是今日一直沒露面的馮縣令。
季清夏只在縣試之時見過她一面，與那日的和藹可親相比，馮縣令這會兒臉上全無半分笑意，反而露出了原本的兇相。
她緩步走到季清夏跟前，卻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而是淡淡吩咐道。
“打。”
那瘦獄卒便上前，擡起了手中的重鞭。
季清夏知道，自己這是惹怒了馮縣令。對馮縣令而言，自己不過是根雜草罷了，這樣挑釁，定然會付出代價。對馮縣令的指令她毫不意外。
不過好歹把人逼了出來，不必再互相試探。
季清夏默默咬緊了牙。
鞭子破空聲在耳邊炸響，緊接著就是深入骨髓的劇痛。鞭刑與庭杖不同，傷在皮肉，痛楚會更加激烈直白，那瘦獄卒力道極大，幾乎一鞭就扯碎了她的外袍。
卻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鞭子不斷落下，馮縣令沒有說數目，也沒有喊停，這鞭子就不會停止。
永無止境的折磨，令人絕望的困境。
季清夏緊閉著眼睛，這一會兒腦子裏竟然還在想著。
她今夜若回不去家，陳笙怕是要擔心的。
“停。”
依舊是淡聲吩咐，鞭子立刻停了下來。
季清夏喘息著，緩緩調勻了呼吸。
齒間充盈著一股鐵銹味兒。
“膽色不錯，骨頭也硬。”馮縣令評價了一句，而後道：“你是聰明人，可猜出什麽了？”
季清夏睜開眼睛，平靜的看向馮縣令：“猜了，但覺得荒謬。”
“說說。”
“清街，抓人，狀告，刑囚。”季清夏停頓了一瞬，搖頭：“不止。還有那封芷微字跡的書信。”
“這麽大的陣仗，這麽精密的布局，我自問沒什麽本事值得縣令大人如此勞神，所以……該不會是因為二公子吧？”
馮家與她相關的只有馮芷微和馮錦月。
至於張寧，若馮縣令真的護她到如此地步，當日便不會把她投進大牢。
而馮家這兩人中，她與馮芷微交好，芷微定不會如此陷害她，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出在了馮錦月身上。
“果然聰明。只是有時候……太過聰明並不是件好事。”
“還請縣令大人示下。”
“認罪，休夫，娶錦月。三個條件，一個都不能少。”
季清夏認真看著馮縣令的表情，輕輕嘆氣。
“看來是沒法談了。”
“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打死你。”
“是啊，唯一的知情人只有那個恨我入骨的親娘，您想給我安個什麽死因，再輕松不過了。”
“既知如此，還不畫押？”
季清夏盯著馮縣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惜我季清夏，不可能任人擺布。”
馮縣令皺了皺眉，冷聲道：“希望你不會後悔。”
季清夏不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
馮縣令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牢房。
鞭打聲在身後繼續響起，馮縣令沈著臉往地牢外走去，心煩意亂。
若季清夏不肯妥協，等府試結果到了縣衙，她就沒辦法再公開審理給季清夏定罪。可真要殺了她……不說其他，芷微怕是從今以後都要跟她這個娘有一層隔閡。
張寧是借芷微的名頭將季清夏騙出來，自己只能找借口把芷微留在家裏。若季清夏死訊傳出，以馮芷微的聰慧，定能猜出一二。
這個張寧……都想的什麽法子！
還是盼著季清夏受不住嚴刑拷打，這出戲才能繼續下去。
逼供進行到了深夜。
季清夏第四次昏死過去後，那胖獄卒連潑了兩盆冷水都無法令她清醒過來。
兩個獄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遲疑。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大人說過……不能傷她性命。”
“可是剛剛大人也說……”
“大人走時並未改變之前的命令。”
“那……”
最後那胖獄卒咬牙做了決定：“把人帶去牢房關著，我們再去問問大人。”
“好。”
季清夏被粗魯的扔進了牢房。
她狠狠摔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一起發作，生生疼醒了過來。
只是恢覆意識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待完全清醒，那兩個獄卒已經離開。
偌大的牢房只有她一人，鼻尖滿是塵土混著血腥味兒，還夾雜了些牢房裏的腐臭氣味。
季清夏試圖撐起身子，可剛剛動了一下，便忍不住悶哼出聲。
太疼了。
她前世到如今，近三十年的歲月，從沒這麽疼過。
中間幾度，她都覺得自己會被活活打死。
可就算是死，她也不能答應縣令的那些要求。
認罪，休夫，娶馮錦月。
若她答應了，這一輩子都會被縣令牢牢控制，再沒半點反抗的機會。
在地上趴了許久，季清夏終於攢出幾分力氣，撐著身體挪到不遠處的稻草堆上。
她衣衫破碎，那些帶著土發了黴的稻草觸在傷口上自然又是一番折磨。只是勉強靠坐在墻邊，還是比趴在濕冷的地面上要好了不少。
季清夏艱難喘息著，心中絕望。
必死之局，她毫無破局之法。
只是不知道……在死之前，能不能再見一眼陳笙。
世道艱難，以後沒有了她……不知陳笙和阿薺能不能好好生活。
應該是可以的吧。
畢竟她的小笙是那樣堅強的人。
只盼著他知道了自己的死訊t後不要太難過。
不要哭……
這般想著，季清夏自己先酸了眼眶。
今日種種酷刑加身，她不管受得住還是受不住，都沒流半滴眼淚。
可這會兒想到陳笙，卻無法控制的想要落淚。
寂靜的牢房外突然傳來輕微聲響。
緊接著，刻意壓低的聲音喚回了季清夏的思緒。
“季小姐，季小姐！”
季清夏猛的睜眼，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林曼？！
“林曼？你怎麽……”
林曼皺眉看著季清夏，咬牙道：“混蛋，她們對你用刑了？”
季清夏下意識攏了攏破碎的衣衫：“你怎麽進來的？”
“晚飯後你一直沒回，陳笙擔心，他說你去了福滿樓，我沿著街道一路尋找，找到了這個。”林曼說著拿出了懷裏的黑檀令，正是崔蘭枝給季清夏的那一塊，今日被季清夏趁亂丟在了路邊，沒想到還真的被林曼找到了。
“周圍住戶一開始不肯開口，我用了些手段，才得知你被縣衙的衙役帶走了。”
林曼皺眉：“我帶你出去。”
季清夏卻搖頭拒絕：“我此時罪名加身，出去了也會被抓回來。她們如今這般隱秘行事，不過是馮縣令不想毀了名聲。可我若逃出去，她定然會再無半分顧忌，滿城搜捕。說不準小笙和趙叔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那怎麽辦。”
季清夏想了想，道：“勞煩你替我去找一個人。”
“好，找誰？”
“碼頭茶館，去找程老板。信物在小笙那兒，你問他拿來，就說我托你去要的。對了……我被抓這事千萬不要告訴小笙，只說我出門辦事就好。”
林曼眨了眨眼睛，望天。
“……已經說了？”
“嗯……”林曼小聲回答。
季清夏嘆息：“那直接問小笙要信物就好。求程老板為我找一狀師，我娘誣告我不孝，但我們早就分了家，季家村村長就是人證，以程老板的影響力，應該可以迫使馮縣令重新升堂審理此案。只是動作要快，我怕到了明日，馮縣令會有滅口的想法。”
“好。”
“對了。”季清夏叫住了想要離開的林曼：“不要告訴小笙我被用刑的事……幫我告訴他，不要擔心。”
林曼抓了抓頭發。
“好像……也晚了。”
“什麽？”
“我偷溜進來的，但是我帶不進來別人，所以……陳笙現在正在跟獄卒說情。”
季清夏猛的抓緊了身下的稻草。
“他……在外面？”
林曼側耳聽了聽。
“現在進來了。”
季清夏慌亂的想要找什麽東西遮掩傷口，可身邊只有那些發黴的稻草，況且……地面上血跡斑斑，又如何能遮掩的掉。
“我先走了！”林曼順勢溜走，而隨著兩道腳步聲漸近，季清夏幾乎窒住了呼吸。
直到她無比熟悉的那個人出現在了牢房門口。
看見季清夏的一瞬間，陳笙險些站立不穩，擡手扶著墻壁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下午出門時還一身整潔青袍，言笑晏晏的妻主，這會兒正靠坐在發了黴的雜亂稻草上，面色慘白，鬢發淩亂，臉上甚至還蹭了不少的土。而再往下看……即使她有意攏著衣襟遮掩，可那一身明顯的刑傷又如何能遮掩得掉。衣袍破碎不堪，幾乎快被血色浸透，牢房濕冷的地面上也還流著斑斑血痕。
身邊獄卒正在開門，頗有幾分不耐煩道：“快些，這人是重犯，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我放你進來，咱們倆都要完蛋。”
陳笙強撐著謝她：“多謝您……”
那獄卒擺擺手：“你快些就是了，我在外面守著。”
牢門打開，陳笙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他幾乎跌倒在季清夏面前，伸手想碰她，可入眼都是傷痕，手指停在半空，啞著嗓子喚他：“妻主……”
季清夏費力擡手抓住了陳笙的手。
他的手好涼，手指還在無法控制的顫抖。
“對不起，小笙。”
陳笙瞬間紅了眼眶，卻不肯讓眼淚落下，反而費力扯起了唇角：“沒事的妻主，我……我會救你出去，一定會的。”
他明明慌的路都走不穩了，卻還控制著情緒來寬慰她。
季清夏心裏軟成一片。
“陳笙……”
她近乎撒嬌：“抱抱我，好嗎？”
陳笙毫不猶豫的抱住了她，輕手輕腳，生怕碰疼了她，手指輕撫她被人踩在地上時，臉上沾的灰土。
季清夏滿足的嘆息，頭枕在陳笙胸口，心裏釋然。
她怎麽忘了……陳笙是這樣堅韌的一個人，甚至足以成為她的依靠。
身上的疼痛一起襲來，季清夏捉住了陳笙的一片衣袖。
“疼……”她輕聲呢喃，難得脆弱。
下一秒，微涼的唇瓣落在了她的眉心。
陳笙正學著她的樣子，溫柔安慰。
“妻主放心，家裏一切都好，我……我去找芷微、周老板……她們一定有辦法救妻主的。”
“小笙……”
陳笙輕輕應了一聲。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什麽意外。”季清夏貪戀的看著陳笙的眉眼，近乎懇求：“你和阿薺，一定要好好的。”
“妻主。”陳笙輕聲開口，卻並未回答，而是換了話題：“阿薺如今與林小公子玩的很好，趙叔也很疼他，簡直把他當成了自家的孩子。”
陳笙撥開了季清夏臉側散亂的發絲，細細看她的眉眼。
“阿薺有那麽多人疼他，不需要我看著。所以，我陪妻主。”
“小笙！”季清夏怎麽聽不出他話中的決絕，想要再勸，卻被陳笙低頭吻住了唇。
他第一次主動親吻，生澀，卻又帶著不容反對的力道。
而後便有溫熱的水珠落在了季清夏臉上。
陳笙哭了。
季清夏想要看他，陳笙卻加深了這個吻，直到他自己快不能呼吸，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陳笙眼睛紅的嚇人，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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