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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留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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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留寰

遙遠的回憶穿過七年時光, 又伴著陸淵姑姑離去的優雅背影中,盡數化為一聲笑嘆。

顧漪端起面前殘餘的半小杯咖啡,一飲而盡。

苦澀漫過舌尖, 而又纏繞出回味香醇。

陸婧這次找到她,並不是上演電視劇裏的經典戲碼, 甩支票讓女孩離開。

而是希望她與陸淵能夠結婚。

原因什麽的暫且不提, 她在聽到“結婚”這個詞時, 完全驚呆了。

聽到女人自報家門時, 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種猜測,唯一沒有的便是催婚這個選項。

婚姻與戀愛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是絕對獨立且互不相幹的事件。

戀愛是娛樂縱情用的,而婚姻是整合資源用的。越是上層階級的家族,便越是講究門當戶對。

而她與陸淵是完完全全兩個階級的人, 她從未想過與陸淵會有婚姻這個可能。

就算拋開資產不談,陸淵也不在她的婚姻考慮人選之中。

因為陸淵這樣的男人, 實在不宜家。

兩人重逢後, 陸淵能摒棄前塵往事沒有報覆她,她已慶幸萬分。

更何況,她與他七年後再續一段情緣,好好享受, 好聚好散便是。

末了,感慨幾句命運造化弄人, 何必卷進這些利益牽t扯。

顧漪揉了揉眉心, 在腦中把這個插曲撥至角落,攏回發散開來的思緒, 準備回家。

就在她要起身的時候,收到一條消息。

陸淵:【在哪?】

陸淵:【顧顧, 我在江城出差兩天。】

可能是因為剛聽了“結婚”這番話,顧漪並不清楚這次與陸婧的見面,是陸婧個人的主意,還是摻了陸淵的意思。

就緊接著又收到陸淵的消息,她此刻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這種感覺,介於愕然與避嫌之間。就像她收藏了本不為人知的小眾書籍,忽然被大白於眾,其中蘊含的極為私人的思想與情感,突然被人以更多的角度解讀。

說驚嚇倒也不至於,但也絕談不上驚喜,

只是她的心境,著實泛起了一番波瀾。

所以此時,顧漪本能地不想面對陸淵。

於是她關了手機,選擇已讀不回,然後起身離開了星巴克,驅車回家。

到家後,顧漪一邊換鞋,一邊擡手開燈,結果擡眼看到的,便是她那被箱子堆滿大半的客廳。

全部都是某位大少爺的生活用品。

存在感極為強烈。

顧漪扶額。

她之前搬過幾次家,所有行李加在一起,都沒陸淵“偶爾小住她家”的這些多。

這位大少爺真是夠嬌氣的,顧漪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隨便喝了杯水,顧漪覺得她多看一眼這些箱子都嫌糟心,於是便拿上剛收到的信件,關了客廳的燈,直接進了書房。

顧漪趁著電腦開機的空隙,捏了捏眉心讓自己醒過神來,然後開始拆信件。

這些都是公司今年第一季度的報告,以及財務報表。

是她身為這七家公司的飛行董事,每個季度會收到的匯報。

顧漪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緊。

倒不是這些公司的業務利潤出了什麽問題,而是公司的股權似乎有了變動。

是所有公司的股權都有了變動。

所、有、的。

一家公司裏面,個別股東做點小動作,變更股權不經過股東大會也就算了。

可是當她名下大部分資產,都發生這樣隱秘未知的變動,這種在無聲中被包圍蠶食的感覺,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而她認識的所有人中,似乎只有陸淵有這實力和動機吧......?

陸淵到底要做什麽呢。

顧漪支著額,百思不得其解。

思考片刻,她放棄了。

遙遠的威脅永遠比不上火燒眉毛的近愁,因為芯源當前的困局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

顧漪從包裏摸出今晚拿到的u盤,插入主機開始瀏覽。

一篇篇有關郁亞資產的報表及調查,在發光的屏幕中滾動而出,甚至還有x企往年至今年三月份的資金往來,流水數據盡在其間。

兩個小時後。

顧漪閉上酸澀的眼皮,長長舒出一口氣。

芯源或許還有救。

.

而遠隔百公裏之外的江城,某高檔酒席間。

在連發十幾條消息,等了兩個小時後,都沒得到半個字回覆的陸淵,緩緩地瞇起了眼睛。

自從江邊那晚他與顧漪結束冷戰,他也算是釋然了。

人在物質上擁有的愈趨近無窮,內心的欲望便愈發空洞虛無,轉而極端渴求的,便是精神上的純粹——愛。

而他這輩子能遇上這麽一個她,被她一笑一蹙眉牽動心弦,讓他見之心傷,不見思之如狂。

這是枷鎖,他心甘情願引頸就戮;可這亦是船錨,讓他經年漂泊孤獨的靈魂,終得棲息的港灣。

已何其有幸。

他陸淵這輩子栽在顧漪身上,認了。

只不過顧漪對待情感的冷漠與隨意,令他無可奈何。

他看得出,她還不願分心給感情了,也或許是被那勞什子工作分走太多精力,賺錢賺瘋魔了,才會如此。

所以,他現在合理懷疑,這女人不會是......又在加班吧。

他沈下眉眼,手指捏著雪茄,指尖輕敲幾下抖落煙灰,便顯出上位者的壓迫感來。

坐在一旁陪酒陪笑的乙方察言觀色,心肝也顫了幾下。

乙方覷著坐在首位的男人臉色,絞盡腦汁回憶今晚可能的招待不周之處。

不過還沒等乙方仔細回想,一道沈涼的聲線已在席間響起。

“諸位,今晚到此為此吧。”

主位發話,乙方自然無所不從。

陸淵大步離席,擺手讓助理回避,然後給顧漪撥去電話。

“嘟——”

書桌的臺燈前,顧漪瞥了眼響起鈴聲的手機,握著鼠標的手一頓,略帶焦躁地將垂落的長發別至耳後。

猶豫片刻,她到底還是接了。

電話一接通,話筒砸出陸大公子一頓劈頭蓋臉的問候:

“顧漪,我們都一天沒見了吧?”

“不想我也就算了,還微信不回,電話不接,你是不是去哪兒鬼混了?”

“還是你把我忘了個幹凈?”說到最後,肉耳可聽出男人語氣中的咬牙切齒。

“停停停。”

顧漪聽得眉心直跳,面無表情地將視線從電腦屏上的財務報表移開。

“首先,今天中午我們視頻了五分鐘。”

——一天未見的說法不成立。

“其次,我是在處理工作,沒有鬼混。”

——我沒空想你。

“最後,我從來不會在半夜接陌生人的電話。”

——放心還沒忘了你。

陸淵估計是被她有問必答但公事公辦的態度驚到了,在電話那邊連說三個“你”,硬是接不上一句完整的話。

他在電話裏深呼吸了半天,才幽幽憋出一句,“顧顧,今天遇見什麽不順心的事了?”

顧漪揚了揚眉梢,有些意外於男人的敏銳。

不過她還是嘴不應心地回答說:

“沒有啊。”

陸淵沈默了。

當女人說出這句話時,必然是要反著來聽。

陸淵試圖放柔聲音,“發生什麽了,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嗎?”

顧漪從桌面拿起一份紙質報告單,玩味反問:“如果有,陸總打算怎麽幫我?”

“讓我知道,讓它消失。”陸淵毫不猶豫道。

狂妄。

實在是太狂妄了。

可顧漪還是不得不在心裏承認,他確實有這個本事。

“得嘞,既然您本事這麽大,要發現我遇到的難題,想必對您來說也不過小事一樁。”

陸淵無奈失笑,“顧顧,你就是想折騰我對吧。”

“對啊。”顧漪輕哼一聲,直接輕飄飄認下了。

“行。”陸淵一口應下。

顧漪先前將他與她的工作間劃分得涇渭分明,現如今她竟然肯主動松口,這叫他如何不歡喜。

要留住一個人,自然是交集越深入,籌碼越多越好。

他語氣認真道:“顧顧,你願意跟我說,我很開心。”

顧漪淺淺地笑了笑,在心裏漫不經心地想,有些事、有些底線她不挑明,是給他機會,也是給“他們兩”機會。

她捫心自問,希望陸淵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嗎?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這種不知道更像是一種不期待,他選擇是或否,她都沒有所偏向的期待,更不會失望。

人性如磐石,是如此不可轉移;可也有滄海桑田,海枯石爛的變數。

如果兩人在相愛、相恨、離別又重逢後,在人生旅途中相識兩場後,仍不可抗拒地走向彼此對立,那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有緣無份了吧。

所以,隨緣吧。

“那就先謝過.....”她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用很輕的氣音說:“男朋友了。”

陸淵大概是十分受用,嘴上哄人哄得愈發溫柔:“那這事既然交給我了。夜也深了,顧大美女是不是可以安心睡美容覺了?”

他悅耳磁沈的嗓音似乎帶著細微的電流,拂過耳膜,激起一陣酥麻,顧漪下意識將手機從耳邊拿遠些。

男人見沒有回音,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可以嗎?”

下一秒,顧漪感受到臉上嘭得發燙。

她清了清嗓子,才重新找回聲音,怕被聽出異樣,她只“嗯”了聲。

陸淵聞言,含笑說:“顧顧,好夢。”

“你也是。”

顧漪放下電話,忍不住揉了揉了耳朵,待酥麻感散了,漸漸斂下笑意。

她重新看回電腦,繼續投入工作。

.

第二天早上六點。

兩米八的席夢思上,正呼呼大睡的包老板,被電話鈴聲無情叫醒。

他遲半拍撩起眼皮,慢悠悠摸過手機,“餵?今天不釣魚,不麻將,不喝茶。”

電話另外一頭的顧漪:“......”

“我在你家樓下,不想後半生在牢裏過完,十分鐘內下樓。”說完,顧漪木著臉直接掛斷電話。

“誒?什麽牢裏?”包老板閉著眼咂摸了半會兒,猛地睜開小眼睛,清醒了。

十分鐘後。

包老板一把老骨頭哆哆嗦嗦下了樓,便瞧見一身風衣的顧漪立在t花圃旁,氣勢幹練又颯爽,讓人感覺她立馬能主持一場年終會議。

包老板揪了了揪衣領,踱步上前,“小顧啊,這大清早的來找我,是有什麽急事嗎?”

顧漪聞言轉身,雪亮的視線將包老板上下一掃,然後輕笑了聲,“您倒是心寬體胖,看起來比一個月前更有福氣了。”

感到饑餓在思考吃什麽早餐的包老板:?

包老板覺得他家CFO需要人文關懷,“小顧,看你眼下的烏青,最近沒睡好?”

“不說閑話了。”顧漪正色道,拿出一份資料遞給他,“昨天下午的稅務舉報是x企搞的鬼,他們的目標是收購芯源。”

包老板剛翻開封面,便聽到這句信息量爆炸的話,老臉呆住了。

顧漪沒有停頓繼續道:“我給你從頭梳理一遍,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也不修飾語言了。”

“首先,你在去年已與x企的穩定供貨關系為擔保,已x企對芯源的應收賬款為質押,讓芯源從郁亞資產獲得五個億的融資。”

“然後,由於你的套現加上尾款被x企不當拖欠,導致資金鏈的漏洞不斷擴大,直至無法彌補。”

“隨後我發現這件事後立馬結束休假,回到公司。而此時賬上的資金漏洞已達三個多億。”

“我帶著屬下在兩個月裏趕了至少四五十場酒局,募得的股權融資將漏洞補得差不多了,最後差的就是債券方面的融資了。”

“可就在那時,郁亞資產的人突然跳出來到訪公司,要求進行貸後的風險管理,導致許多融資進程卡住中途夭折。”

“與此同時,在與芯源同品類市場中的另外兩家公司,相繼傳出被收購的消息,而背後的買家經過我的調查,是x企。”

“你回憶一下,郁亞曾經貸給你錢的附加條件,收購海外某幾家公司。”

“我直覺有問題,終於在調查多日後,也就是昨天,確定了那些公司的背後,都有郁亞和x企的身影。”

包志勇表面上嗯嗯啊啊地聽著,但腦子早已丟到九霄雲外。

他只是莫名覺得這大白天的,怎麽有點陰冷啊。

顧漪換了口氣,貼心地給包志勇留出點反應時間。

包志勇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那你的意思是郁亞和x企聯起手來算計芯源?”

包老板郁悶了,“不是,芯源的市值連x企的四分之一都不到,更別提和郁亞比,他們圖啥啊?”

顧漪嘆了口氣,才接著道:“圖啥?電子元件市場上被咱和另外兩家公司占據百分七十份額,x企只要再收購了芯源,可不就完成壟斷了?”

“當然,元件產品的特性,以及它海外出口的銷售模式,你不覺得這樣運作非常適合洗.錢和......”

顧漪意味深長地止住話口。

“不幸中的萬幸,你因為套現導致沒錢收購那幾家空殼公司。否則那真是人財兩空,沒了錢不說,那一口無期起步的黑鍋,你必然是要背到死了。”

可憐的包志勇,快上六十的年紀,聽得那叫一個臉色慘白。

顧漪見狀緩下神色,也不禁為老包嘆息。

她這老板雖然能力一般,還有些貪財,卻也是個不算壞的快樂老頭。

更何況,他於她有知遇之恩,在她最為低谷時期,用力拽了她一把,無論如何他都是她的恩人,是她感激的人。

所以她用盡人脈了了這次事,也算還上這些年的情分。

“算了,這個局你大概知道就行。現在我交代最後兩件事,你照著做,基本能將不屬於你的臟水撇幹凈了。”

“第一,我昨晚已經聯系了紅所,資料與訴求初步和他們交接過了。十點左右君合的葛洪敏大par便會上門,到時候你和他繼續談,目標盡可能快得起訴x企。”

“第二,如果未來十天內,芯源還不上郁亞的錢,你就去警局自首,提供和x企、郁亞簽署的一系列交易合同,還有那幾家海外披皮公司,具體的葛律師會協助你,爭取坦白從寬獲得減刑。”

“我記下了。”包志勇這會兒哪還會有半點異議,忙不疊點頭。

“第三。”顧漪平靜地道。

包志勇豎起耳朵,問:“還有啥事?”

顧漪深深呼吸一口,說:“明天,我已訂了飛港城的機票,去見我未來的新老板。”

包老板瞪大了眼睛。

“不過你放心,接下來幾天我都安排妥當了。我也會等芯源渡過這次難關,再離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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