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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將落葉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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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將落葉並

魏千雲是孟氏主支血脈, 也是舊黨最大的倚仗,依照常理,他該竭力籠絡舊黨, 找尋繼位之機, 可自他抵達東京,聖上便一直命他在太學館註經, 同他差不多年歲的魏明淵,幾年下來已有了不少政績。

想是貪心不足, 他動了勾結外族的心思, 一旦奪嫡失敗, 還可借戎狄之力執掌神器。可戎狄部族又不是無知孩童,如何肯輕易借兵給他, 定會逼他許下重誓給出厚利。

瀛州那將軍說, 蕭重在三年前得了魏千雲的扳指,想憑這枚扳指入主中原。魏千雲給出的許諾, 十之八九與此有關。

是財帛, 是美人, 是百工, 還是縱橫千裏的中原疆土?

而今他流落涿州,生死全在戎狄一念之間, 若她是蕭重,定會逼他斷絕過往,讓他除卻戎狄無路可去,迫他應下更為苛刻的條件。財帛太少,中原太大, 若要酬勞,便要黃河以北盡歸戎狄。

可魏千雲落到這等田地, 蕭重要用什麽扶他登基,只憑他的本姓麽?

“徐子京,若是魏千雲改名孟千雲,打著光覆前朝的旗號南下,徐家會跟著起兵麽?”

徐子京驀地擡頭,兩條秀眉緊緊皺起,許久,他緩聲道:“應當不會,魏千雲殺了張帥,山東軍咽不下這口氣。”

“行軍打仗,莫抱這等小兒之見,會為張帥記恨魏千雲的,頂多有千人之數,其餘將士,興許恨我更多一些。”

“為何要恨你,你又不曾……”

說著,徐子京噤了聲,莫說東風和張帥的過節,單是莫州之戰逼死莊涯將軍,便足夠山東將士恨她入骨。

“既知他們恨你,你為何還要……”

“自是為敲打一番,教他們不敢妄動。”

徐子京睜大雙眼,只聽東風道:“張帥已死,山東軍群龍無首,你猜聖上會讓誰繼任山東軍主帥?”

“自是在八位都指揮使中選取。”

“呵,你在徐家時,應當不曾看管家事罷。”

“東風如何見得?”

“寫在臉上的東西,我如何見不得?”她抓兩個果子,顛了兩顛,笑道,“下一任山東軍主帥,只會是我的父親。”

“祝帥?”

這下不只是他驚訝,羅小將t軍也湊了過來。只聽東風徐徐道:“聖上登基之初,山東便有人謀反,我祖母領兵平叛,俘虜主帥張睢,為安民心,聖上仍令張睢統領山東兵馬。幾十年下來,山東雖不曾出過大事,新政推行卻一直備受險阻,想來與這位主帥脫不了幹系。

“而今張睢已死,山東又有一半兵馬滯於涿州,可謂天賜良機,專教聖上整頓山東。縱觀整個大齊,唯有家父能當此任,可惜他與張帥也有些過節,徑來領兵,只會令將士心生不滿。

“有我便不一樣了,只要我把該做的做了,家父來時,山東將士只會感念皇恩,斷不會生出忤逆之心。”

她抿唇一笑,似有成竹在胸。羅小將軍拊掌道:“我說你怎麽一轉眼便進了山東軍,原來是早有謀劃。既如此,萬事宜早不宜遲,不若今晚便喚眾將過來,看看哪個可用,哪個不服。”

“也好,順便說說榜文一事。”

“那我去喚人。”

徐子京站起身,見祝逢春點頭,便退出中軍帳,走進一位都指揮使的幄帳,請他和屬下到東風處議事。一連請了三位,走到最後一處幄帳,帳內傳來陣陣聲響,卻是在議論東風。他掀開簾子,只見五個將軍圍作一圈,其中一個道:“徐小公子不去享受溫香軟玉,來我們這裏做什麽?”

“哪裏來的溫香軟玉,祝將軍來此,是為退敵保國,汝不思扶持便罷了,還要用汙言穢語詆毀於她,著實是枉披了一張人皮!”

“我還沒說是誰,徐小公子便知是祝逢春,想是剛受了美人之恩,聽不得閑漢言語。”

那人晃了晃酒碗,低頭看地上的頭錢。徐子京正要發作,只聽又一個道:“孫兄此言差矣,祝逢春哪裏算什麽美人,隨便挑一個行院,都比她貌美得多。”

原先那個道:“胡賢弟有所不知,自古情人眼裏出西施,徐小公子既愛祝逢春,祝逢春在他眼裏便是美人,你到外面找一百個行院,徐小公子也不會看上一眼。何況祝逢春剛到涿州便勾了三個男子入帳,若論床上功夫,興許比行院還要好些。”

說著,帳內五人大笑起來,徐子京一腳踢翻酒壇,掣出寶劍抵在他胸前,睜著眼道:“方才那話,你敢再說一遍麽?”

“說便怎地,你還能殺了我不成?我倒想知道,祝逢春有什麽本事,把徐小公子迷得神魂顛倒,連徐家祖訓也不顧了。”

“孫慶!”

徐子京怒不可遏,正要刺穿他的胸膛,臂上多出一只手,卻是幄帳的主人,都指揮使宋新。當日莊涯死於陣前,張帥將宋新升了一級,教他領莊涯這一軍。

“徐小公子,孫將軍只是吃多了酒,一時說錯幾句話,你已踢翻我的酒壇,如何能再傷我的屬下?”

“我看他清醒得很。”

“我同他吃酒,一早便知道他醉了。”宋新按下徐子京手臂,卸了寶劍收入劍鞘,道,“三更半夜,徐小公子來此所為何事?”

“請諸位到中軍帳議事。”

“才說了軍情,怎麽又要議事?”

“席都頭探得一些軍情,關乎整個涿州戰局。”

宋新笑了笑,起身掛了腰刀,看向另外四人,孫慶道:“關乎什麽戰局,不過是想給我們個下馬威,我不去。”

“知道是下馬威還不去,便不怕落得莊將軍一樣下場?”

孫慶略一擡眼,道:“殺莊將軍時,她身邊有羅帥和淮東軍,而今她身在涿州,便有虎頭亮銀槍,也只是孤身一人。我們給她帥印,已是看在祝帥面上,她若不想自尋死路,便該萬事依從我們,將我們看做她那連個名字也沒有的爺爺。”

“孫兄所言極是,祝逢春初來乍到,如何便敢動用軍法?我也不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說話的是那胡姓將軍,他到旁邊取了一壇新酒,為孫慶倒了一碗。宋新道:“既然如此,你們便留在這裏,我去同祝逢春周旋。徐小公子,今日之事,只是兩個醉酒之人的戲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子京明白。”

待另外兩位將軍站起,徐子京同這三人一齊出發。待走進中軍帳,十多位將軍已在交椅上坐好,祝逢春端坐主位,面前擺著帥印令箭,馬信芳羅松立在她身旁,手中分握虎頭亮銀槍龍角烏木弓,另有席風席影站在兩側,腰間各掛一口寶刀。

見這三人進來,祝逢春道:“宋將軍為何來遲這許久,莫不是剛到涿州殺了幾個戎狄,還搶了他們酒吃?”

“宋新一時有事,還望將軍恕罪。”

“何等大事,能比主帳議事要緊?”

“操練兵馬,鉆研戰法,皆在主帳議事之前。”

祝逢春冷冷一笑,望徐子京道:“徐將軍,你是在何處尋到的宋將軍?”

徐子京拱手道:“在他幄帳裏尋到,彼時宋將軍正同四位將軍飲酒,還說了些無關兵事的閑話。”

“四位?”

祝逢春皺起眉頭,徐子京迎著宋新的目光,從容道:“沒來的,是副都指揮使孫慶和步軍都虞候胡信。”

“這兩人現在何處?”

“應當還在宋將軍帳裏。”

祝逢春看向宋新,宋新略一停頓,拱手道:“將軍,此二人飲酒過多,一開口便是瘋言瘋語,宋新怕沖撞了將軍,不敢讓他們過來。”

“沖撞是沖撞,違令是違令,宋將軍做到都指揮使,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麽?軍令已下,莫說他們只是醉酒,便是被人砍斷雙腿,也要爬到我面前議事。”祝逢春將一支令箭擲在地上,道,“席風席影,你們隨徐將軍前去,將那兩個違令之人綁來!”

“遵命!”

三人離開軍帳,留下滿帳將軍面面相覷。有人面色坦然,有人眉頭緊鎖,有人接連搖頭,有人緊握刀柄。祝逢春按著帥印,望見宋新向前走了一步,似要說些什麽,便道:“宋將軍,你前面這番胡言,依照軍法,當杖責五十。”

“將軍開口軍令閉口軍法,不怕軍中將士經受不住麽?”

“宋將軍滿口胡言渾身酒氣,不怕戎狄來時送了全軍性命麽?”

見宋新不語,祝逢春輕輕一笑。不多時,席風席影押著那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在地上,祝逢春掃了一眼,道:“為何塞了他們的嘴?”

“穢言汙語太多,不忍傷將軍之耳。”

“將死之人罷了,能傷到我什麽。席影,拔了那布團,也讓諸位將軍聽聽,戎狄大軍壓境之日,張帥屍骨未寒之時,這兩人是如何操練兵馬鉆研戰法。”

席影點點頭,拔了孫慶口中布團,孫慶罵了兩句,席影便又塞上布團。祝逢春看滿座將軍都搖起頭來,望徐子京道:“只是這兩句麽,其他的你來說一說,我倒想知道,山東諸將是如何看我。”

徐子京無法,只得撿著能讓她聽的說了一些,饒是如此,帳中將軍也都變了臉色,幾個將軍站起身,望祝逢春道:“我等皆知將軍天資聰穎少年英才,從不曾有這等小人之舉,還望將軍明斷。”

跟著,其餘將軍起身表了衷心。祝逢春擺了擺手,道:“我知山東諸將深明大義,適才之言不過相戲。至於跪著的兩位,不過是山東軍的蛀蟲,只要除去,山東軍仍是我大齊鐵軍。”

她踱到孫慶身邊,一腳將他踢翻在地,踩上他的脊背,拔了那布團道:“你說我床上功夫極好,今日可想見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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