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再次踏入地下，看見門口處那個蹲守的身影，常羲只覺得毫不意外。

畢竟傳聞中的狼就和他的代號一樣，叼住獵物不撕下一塊肉來是絕對不會松口的，地下惱恨這個麻煩的戰鬥瘋子，送了他一個“瘋狗”的外號。

不過，她來這裏就是為了歷練，對於這種高質量對手當然是多多益善。

所以常羲一把握在他的手上，阻止對方抽刀的意願：“走吧，我們去擂臺上打。”

“你答應了？我還以為那天只是個借口。”莫處安興沖沖跟上來，不安分地在她周圍左轉右轉，口中還說個不停。

“那一招叫什麽，教教我好不好？”

“你的武魂是什麽？風還是刀……”

“聽說你刀使得也不錯，自學的嗎？”

常羲有些好笑地停下步伐，然會被旁邊的人帶得一個踉蹌，原來不知什麽時候，他悄悄拽住了鬥篷的一角。

莫處安悄瞇瞇收回手，左顧右盼，睜大的狗狗眼顯出幾分無辜：“怎麽了，不走嗎？”

“你一直都這麽多話？”

“有嗎？只是對你好奇，而且我好久都沒見過像你這樣直接答應下來的人了……”

常羲無奈搖搖頭，她沒想到，這個榜一還有一點話癆的屬性。

一直到上了臺，他拿出刀，眉眼間的笑意消失，常羲才找回第一次見面時針鋒相對的感覺。

剛開始還是很正常的，兩人魂力相當，都擅長近戰，局面有來有回，可以說十分精彩，直到那一把刀。

那是很驚艷的一刀，鋒芒畢現又含了執刀人的道，常羲躲閃不及，只稍稍偏頭。

於是白光劃過了她的脖頸，皮帶斷裂，項圈被帶到了半空中，儲物器沒承受住巨大的沖擊力，變成了碎片。

時間按下定格鍵，鬥篷半掛在她頭上，露出半張側顏和脖子上的刀痕，常羲渾然不覺，怔怔摸著脖子，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臺上滿是碎片，玻璃糖紙在空中晃晃悠悠飄下來，落在被劈成兩半的貝殼上，生了銹的銅幣在地上滾，一直摔下臺。

兔子玩偶無力躺在一旁，白色的絨毛上灰一塊黑一塊，耳朵裝飾的寶石已經黯淡了……

這些有的是別人送給她的，也有些是常羲自己搜集的，但無一例外，它們都承載了一段珍貴的回憶。

自從媽媽走後，常羲就把這些小東西關進了儲物器裏，不敢觸碰，也不想丟棄，好像只要放在那裏，一切都還能握進手心…

現在，她的過往碎在她面前，連同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一並抹去。

常羲失魂落魄捧起一盞燈，金屬外殼反射光線，晃得她眼睛疼。

滿地狼籍都好像在提醒她：我找不到來路，亦沒有歸途……

“砰！”兩個封號鬥羅全力拼命，直接把這個據點弄塌了，地面破了個大窟窿，灰塵彌漫下，常羲跨坐在莫處安腰上，把他壓在身下。

她右手握著刀柄，帶著滿腔悲傷和憤怒，狠狠刺了下去。刀刃擦著他的脖子插進地裏，劃出一道破空聲。

冰涼的兇器緊緊貼著皮膚，生理反應讓他腦子裏警報狂響，剛剛戰鬥過的血液還沒冷卻下來，熱氣往上湧，熏壞了他的腦子。

莫處安看著不到一尺的那個人發楞。

她的鬥篷已經完全沒用了，馬尾在打鬥中散開，銀發順著臉頰流下來，熠熠生輝。

但更引人註意的，是那雙在水光中的紅眼睛，裏面含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悲傷……

他突然覺得自己也傻了，伸手想碰碰這個看上去要碎掉的人，卻被一巴掌把手打開。

淚水滴落下來，正砸在指尖，弄得他手痙攣一下。

好燙……

莫處安的腦子混成了一團漿糊，左右搖搖都能聽見水聲。

他看著鳶起身，側過去的那一片薄得像紙，直到她踩過石頭與海螺離開，剛剛還接觸的地方被風吹過，帶來一點涼意，才遲鈍撐起胸膛，想去道歉。

身體止步於地面的狼藉，雖然經常被師傅罵傻，但他也知道，弄壞了別人的東西是該修好還給對方的。

剛才那雙紅寶石還在腦子裏揮之不去，他罕見生出一點猶豫：人已經走遠了，再等等，等我修好東西還給她……

莫處安把石頭撥開，取出下面的小東西，碎掉的貝殼有了鋒利邊，在右手劃出一道白痕。

他摸了一把，接著撿。

手心的糖紙閃閃發亮，他的視線卻漂移到了指尖。

怎麽好像，還有一點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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