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她們走走停停，並不急切，欣賞著沿途的風景，常羲很快交到了她的新朋友———一只寬吻海豚。

寬吻海豚天性友善，這只剛成年的小海豚連續幾天看見常羲後，主動過來交了朋友。因為他比正常體型胖了一圈，所以被起名叫“肥肥”。

“你要去哪裏啊？”肥肥在下面游，追隨著上面常羲的方向。

“我要去極北之地。”常羲一個輕巧的回旋，停滯在半空中等了一下落在後方的新朋友。

“極北之地啊……那裏可是最寒冷的水域，還不如在這裏待著呢。這邊四季如春，都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肥肥懶懶吐個泡泡。

“那多無聊啊！長期呆在一個地方，大陸的水域都是連通的，你離開過海神島，去其他地方嗎？”

“有過，不是很多。我不愛動，當時和你打招呼也是好奇飛在空中是什麽感受。”肥肥計算好角度，猛得一拍尾巴，將海水潑在懸停的常羲身上。

常羲抖抖身子，水珠順著羽毛滑下來。她轉身振翅，追上笑著游遠的海豚，兩小只玩兒鬧起來。

鬧累了，肥肥就浮在海面上，任水波推著他漂遠。常羲就躺在他裸露的皮膚上，曬著日光浴。

“說說嘛，你為數不多的離開中，遇到過什麽有趣的事情？”

“唔，我想一想……”肥肥的吻部埋在水裏，傳出的聲音有些模糊，“有一種魚，叫作黃金突額隆頭，他們的雄性長著鼓鼓的額頭和突出的下巴，真的醜死了……”

“讓我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他們的雌性，當到達某個特殊的時點，群體中個頭最大的雌性，會自動變成雄性。”

“變身成雄性？”常羲驚得差點兒從他身上掉下來，性別這個東西都能隨便兒變嗎？

“是的，我原本好好一個朋友，一個月沒見，就變成了雄性，而且脾氣特暴躁，動不動就幹架。反正自那之後，我們就不聯系了。”

“深海裏也有生物嗎？水壓那麽大……”

“有啊，哪裏都有。”肥肥吐槽著。

“海底有很多魂獸，可能是因為從來不見陽光吧，長得千奇百怪，隨心所欲。有的腦袋是透明的，都能看見裏面的腦子和血管。有一種魷魚，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一只眼睛看上，一只眼睛看下，真神奇他們怎麽看路……”

常羲笑著在他的背上打滾兒。

“深海裏還會下雪，白色的片絮從上面一點一點下降，一直落到海床上。”

“騙人，海裏哪裏有雪？”

“那就是雪，各種生物的碎片從上面落下來，就和下雪一樣漂亮。”

“那不是雪，那是殘渣碎片！”

“嘖，你不懂。”肥肥不爽地拍了下尾巴，“真是只對浪漫過敏的木頭鳥。”

“鯨落海底，哺暗界眾生十五年。他向海洋索取的，最終以各種方式還回去。龐大的身軀化作海床上的殘骸，直到數十年之後，這些骨架才會化作粉末，散在水中，不留一點痕跡。”

“我們終會回歸大海，”他的眼裏流動著溫柔的愛，裏面懷著某種信仰，“那也是我們最後一次擁抱家鄉。”

他遙遙地看向海神島的方向，虔誠低頭。

風靜默著，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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