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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日常篇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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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日常篇之女人

盧玉貞帶著俞四娘和香兒進了小菊的屋子, 小菊正在梳妝臺前坐著翻看那本《三國志通俗演義》,見她們來了,連忙往裏讓。

盧玉貞笑道:“許姑娘, 看我給你帶了什麽來。”

香兒提著一個大大的樟木箱子。她打開玲瓏鎖, 裏面又有隔層。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頂鳳冠。冠子上染著紅彩, 周圍的花朵用大顆珍珠和各色寶石嵌制而成,正前方的主花上插著兩只飛翔的金絲鳳凰, 嘴裏銜著下墜的流蘇,華美之極。

小菊看得直了眼睛,俞四娘笑道:“盧大夫, 這位姑娘十分人才, 配這頂鳳冠,那是錦上添花。”

盧玉貞點點頭, 笑道:“許姑娘, 你將頭上的簪子卸了, 試一試這頂鳳冠。還有霞帔, 也一道試了吧。”

她們又將霞帔取出來,也是通身花繡的錦緞華服。盧玉貞道:“之前跟你問過了尺寸, 托她們照著裁的, 想必合身。”

香兒幫著小菊將外袍解了, 穿上冠服, 讚嘆道:“真是人靠衣裝, 當真氣派。”

盧玉貞微笑著點頭, 又將繡鞋拿出來,小菊試著也合適。盧玉貞回頭道:“四姐, 香兒的手藝越發好了,如今名聲在外, 我要是不提前說下,還輪不到呢。”

俞四娘整理著衣服上的花繡皺褶,笑道:“別人自然是公事公辦,盧大夫你家的事我是放在心尖上的,要不是你,我早就瞎了。”

小菊一聽就上了心,拉著俞四娘問:“姐姐,是不是你在眼睛裏動了刀?疼不疼?”

俞四娘在眼角比劃著回答:“是李大夫給我在裏頭割了幾下,打了麻藥,不疼。”

盧玉貞見小菊很焦急,便笑著解釋:“這是金針拔障術,將眼中的一塊肉用快刀去除,眼睛就好了。”

小菊似懂非懂,怔怔地看著俞四娘,又問:“真能好嗎?”

俞四娘點點頭:“這都兩年多了,一直都好好的,只是有時候幹澀,要滴著藥水。”

小菊往她的眼睛裏仔細看著,心裏七上八下,說道:“我爹……眼睛也有毛病。我心裏怕得很。”

俞四娘微笑道:“你是個孝順姑娘。盧大夫是最好的大夫,她說能治就一定有辦法的。”

她們將冠服收了起來,把箱子小心地放在衣櫃裏。香兒笑道:“我看沒什麽可改的,這個尺寸就可以。這位姑娘顏色好,濃妝艷抹兩相宜,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盧玉貞笑道:“香兒這嘴也跟抹了蜜似的。”便叫胡大嫂送她們出去坐車。她回頭看小菊怔怔忡忡地坐在床上,知道她心裏害怕,小聲安慰道:“我不敢說有十成的把握,只能盡力而為。大哥那邊,他也願意一試。”

小菊擡眼望著她,淒淒地說道:“我不敢想,萬一不成,我爹真的瞎了怎麽辦?”

盧玉貞道:“他這個癥狀,若不動針刀,兩三年之內,怕也是完全不能視物了。”

小菊捂著臉一言不發,過了一陣才擦擦眼淚,“盧大夫,我知道了,就按我爹的意思來吧。不管他眼睛怎麽樣,我都陪著他。”

“我安排在明天動針刀,做完了會在眼睛上蒙上紗布。再過三天才能拆。”

“我……我都聽您的。”

盧玉貞嘆了口氣:“小菊,你也不要太擔心。成親的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你看看還有什麽要辦的,就跟我說。”

小菊低著頭道:“一切都很好,比我想的還要好。”

盧玉貞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斟酌著詞句,小聲說道:“我沒有女兒,所以也將你當作女兒看待。這家裏不像外面,我是唯一的女眷,你要是有心事……”

小菊就含著眼淚笑了:“盧大夫,我……我想問一下,方謹不願意讓我看他那裏,到底是什麽樣子?”

盧玉貞楞了一下:“你等一陣,我去拿個十二經絡圖。”

她過了一會才回來,在桌上展開一副手繪的圖畫給她指著看。“這是男人完整的身體。”

小菊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就害羞地低下頭去,臉也紅了。盧玉貞很平靜地說道:“方謹他……就是這裏被割掉了。”

小菊飛快地瞥了一眼,嗯了一聲,又小聲說道:“我爹說過,他……不能人道。盧大夫,人道是男女要怎樣呢?我知道是要脫衣裳抱在一塊。”

盧玉貞覺得一陣窘迫,險些開不了口,只好用兩只手比量著給她解釋。小菊漸漸明白過來:“尋常夫妻這樣,就會有娃娃了對不對。”

盧玉貞點點頭:“所以方謹他到底跟尋常人不同……不能這樣,也不會有子嗣。”

小菊伸出手來輕輕觸碰著圖畫。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了那個人:“我明白了。所以……總是要洗澡是嗎?”

“是的。他們尿尿不大方便,要勤洗。萬一弄上汙穢,皮膚容易潰爛。”

小菊眼中忽然淌下兩行淚來,越流越多,盧玉貞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抱住她:“孩子,是把你嚇到了嗎?你要是心裏為難,喜事就先不辦了,我去給他們爺兒倆說。萬事都好商量。”

她趴在她肩膀上,哽咽著搖頭。“不會的,我不會反悔的。”

盧玉貞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道:“成親要你情我願,你沒想清楚,有了顧慮,就往後推一推,這家裏我能做主。”

“不是的,我……我就是心疼方謹。我覺得他受的罪太多了,想好好對他,把老天虧欠他的補回來。”

盧玉貞便笑了,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孩子,不要這麽想。你們走到這一步,都吃了不少苦。他的心結,終究要自己看破。你要是跟他過日子,就別刻意心疼,也別覺得他是個玻璃人兒,他是個能上戰場的人,扛得起這些。退一萬步說,他受了罪,也不是你的錯。”

小菊愕然地擡起頭來。盧玉貞笑道:“我以前是做過童養媳的。那時候我的婆婆老是說,女人一落地,就是要吃苦的,這輩子吃夠了,下輩子就投胎成男身,能享福。”

“後來,我經歷了好多事,知道女人不一定非要伺候男人,也不一定非要吃苦才叫好女人。自己心裏暢快了,比什麽都強。小菊,跟方謹在一塊,流言蜚語都可以不管,這些……你能不能承受。若是你心裏有了疙瘩,總勉強著自己,日子久了難免生怨,排遣不了便會生病。你覺得跟方謹一起的日子比一個人舒服,這人才嫁得過。”

小菊點頭道:“臺州比杭州寒苦,可我跟他在一塊,教書也好,上城樓也好,心裏很安定。我騎著馬在海邊走,覺得天地之大,處處都可以去,比在宮裏痛快多了。我要嫁他,是自己樂意的。”她將十二經絡圖卷了起來,眼珠轉了轉:“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好。成親以後就能看見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盧玉貞低著頭笑了一會,才小聲說道:“你心裏不覺得害怕就好。”

“不怕。方謹……他不會欺負我的。”

“你放心,方大人和我雖是方謹的幹爹幹娘,你還是方大人的學生呢,我們一定給你撐腰。你對方謹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多多管教。”

小菊笑出聲來,“我記下了。”

盧玉貞猶豫了一下,“圓房這回事,你們……你不用害羞。”

小菊的手一抖。“沒事的,我忍住就是。”

盧玉貞苦笑道:“不要忍著,哪裏不舒服,一定說出來,絕不要勉強。”她又小聲地說道:“相信我,女人要想歡愉,也能有辦法。”

小菊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自己嚇得醒了,硬是半宿沒有睡著。到了第二天清晨,見到方謹在院子裏練拳,汗水沿著脖頸往下流,把背後的薄衫都沾濕了,忽然臉紅心跳起來。

方謹見了她,恍惚了一剎那,也呆呆地低下頭去。過了一會,方謹咳了一聲,上前笑道:“蔣大夫馬上到,我帶你過去。”

她趕緊洗了把臉,將頭發梳好。兩個人到了前廳,蔣大夫和夫人下了馬車,正往內堂走,蔣夫人手裏還領著一個極精靈可愛的小女孩。

方謹便跟小菊一一介紹。盧玉貞帶著素梅迎了出來,素梅笑瞇瞇地開口道:“師祖,師奶奶好。”

蔣夫人笑著推了蔣大夫一把:“都有徒孫了。這樣一叫,忽然覺得自己老態龍鐘起來。”又低頭對著小女孩道:“勝雪,你不是整日說要跟師姐玩。”

小女孩便從懷裏拿出一個鍍金的小算盤來,奶聲奶氣地叫道:“師姐,我會打算盤了,打給你看。”

眾人都笑了。盧玉貞蹲下身:“你這小鬼靈精,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來,給師姐瞧瞧有什麽新本事了。”

她抱著勝雪,將小算盤放在桌上。勝雪用軟軟的小手指撥拉算盤珠子,嘴裏念念有詞,竟是算得有模有樣。蔣夫人笑道:“我也忙,只好整日帶著她去巡各處的鋪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是學會了。”

蔣大夫對盧玉貞道:“徒弟,病人現下在哪裏?”

盧玉貞道:“我安排在旁邊的診室了。麻藥也叫廚房熬了,還沒送上來。”

蔣大夫點點頭:“我在旁邊給你打個下手,你來主理。”

盧玉貞還要推辭,他擺擺手:“聽我的。我如今在太醫院呆的久,手上生疏的很,比你差遠了。我已經跟新招錄的太醫說過,再過兩日,請你去太醫院給他們上課。”

盧玉貞道:“這怎麽可以呢。”

蔣大夫笑道:“那些人大多不過是仗著祖輩蔭蔽,得了個太醫院籍。醫術是要論真才實學,容不得他們整日胡謅。你便去教教他們,只當做善事。”

他們說笑著走進了診室,盧玉貞將門關上了。小菊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氣也喘不均勻。方謹默默地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月娘,我在呢。你只管放心,不管成與不成,咱們都奉養父親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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