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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日常篇之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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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日常篇之親家

天色將晚, 盧玉貞拎著幾盒點心,走進一座樸素的院落。門大開著,院子裏堆了一垛木柴, 程若愚臉上滄桑了不少, 一身短打扮, 正在角落裏掄著斧頭劈柴。

他看到盧玉貞,楞了一下, 急忙用袖子擦了擦汗,上來招呼:“裏邊坐。”又轉身向著屋裏叫道:“娘子,快出來看, 誰來了。”

程夫人抱著孩子出來了, 見到盧玉貞,喜出望外地說道:“怎麽是盧大夫。”

程若愚去洗了洗手, 笑著向外望了一眼, 小聲問道:“方公公……督公, 他沒來嗎?”

盧玉貞將點心放在石凳上, 笑道:“他知道你們安置下了,本來也想過來, 只是顧忌著程大人的名聲。程大人是赫赫有名的清官, 若是他過來坐了, 於你的官聲不利。”

程若愚無奈地苦笑道:“他……也大可不必這樣想。方謹在臺州, 十分照顧我們。於情於理, 我都該登門拜謝的。”

盧玉貞道:“還是不要登門了。你們不知道, 如今市面上專門有些人,盯著我家的門房, 看他與哪個官員結交,沒事也要扯出閑篇來。咱們何必招這個麻煩。我出來, 只說是出診,便沒太大妨礙。”

程若愚嘆了口氣,將她帶到屋裏坐了。這屋裏很是窄小,一色半新不舊的家具,夕陽照進窗戶,略有蕭索之意。程夫人笑道:“東西是舊了些,勝在價錢合適。方謹說這塊地段好,我們找牙人帶著瞧了瞧,偏巧這家正趕著去南邊做買賣,價錢能讓一大截子,我們就租下了,真是白撿的便宜。”

盧玉貞笑了笑,也不點破,見那小女孩正在地上蹣跚學步,身上穿著胭脂色碎花棉襖,粉妝玉琢的一張小臉蛋,晃晃悠悠地走了兩步,走得不穩便要倒了,連忙伸手扶住,笑著說道:“真好看,讓姑姑抱抱。”

小女孩並不怕生,在她懷裏扭了扭,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盯著她看。她一顆心像化了似的,“真是機靈。”

程夫人笑道:“還是女兒貼心,生的時候就沒太受罪。這一路過來,原想著怕她水土不服,我一路上懸著心,只怕生了病。結果她好得不得了。”

她有些為難地看著程若愚:“竈上還沒有收拾利索,怕是晚上燒不了飯。請盧大夫出去吃吧。”

程若愚笑著說道:“那是應該的,咱們這就出去。”就去櫃子裏取外袍。

盧玉貞擺手:“本該我們盡地主之誼,只是許家大哥剛到我家,於情於理,我們夫妻該陪著他吃飯。”

程夫人會意地笑了:“那我們便不留盧大夫了。日子還長,改天來吃個便飯也不遲。我在臺州學了一手燒活魚的本事,大夥兒都說鮮美無比,你可一定要嘗嘗。”她又回身從匣子裏拿出一個玉鐲子,用帕子包起來:“這原是我的嫁妝,給許姑娘做個陪嫁,是我倆的一點心意。路上忘記了,剛收拾的時候才想起來。”

盧玉貞連忙推拒:“這我哪裏敢收。你從娘家帶來的,以後傳給女兒,不是剛好。”

程夫人很堅持:“外子和我,得了督公和盧大夫一家多少照拂,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也多虧你的方子,才得了這個寶貝女兒。”

程若愚也笑道:“沒有你們,我倆只好到陰曹地府相聚了,再不用提後面的事。”

盧玉貞只得收下了,笑道:“你們是好人,好人有好報,天公地道的事。”

她又低聲說道:“程大人,方大人托我跟您說,君山茶和鰣魚的事,他去年已經吩咐到內府掌庫,歲貢減半。”

程若愚悚然動容,站起身來,躬身到底:“程某替江陰二十萬生民,多謝督公救苦救難。程某死而無憾。”

盧玉貞擺擺手:“他就知道您會這麽說。他還托我帶一句話,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盧玉貞回到家,已經是掌燈時分。書房關了門,方維陪著陳從雲在低聲聊天。她小心地敲了敲門:“惟時,是我。”

屋裏聲音便停了,方維過來開了門,陳從雲也站了起來。

她就笑道:“陳大哥一路風塵辛苦。”

陳從雲擺擺手:“不敢道辛苦。這趟送女兒出閣,我著實放心不下,所以也跟著來了,你們不嫌我麻煩就好。”

方維見他面有憂色,心裏雪亮,便笑道:“這次辦喜事,我們不講究嫁娶,兩邊父母都受禮。大不了讓方謹按入贅行禮,我敢打包票,他也是樂意的。橫豎他以後跟著你家過活,只要你和小菊待他好,我們心裏就高興。”

陳從雲道:“小菊……到底是在宮裏呆過,我怕人來人往,出了岔子。”

方維搖頭:“你不必擔心,當年的事做得十分隱秘,只有家裏的人,外加錦衣衛陸大人知情,他斷不會外傳。我家裏辦喜事的消息一出,宮裏有不少人要過來吃酒,我只說按自己原來娶親的規矩,不待客,不宴請,將他們都回絕了。咱們關起門來辦喜事,也沒什麽盛大場面,實在對不住了。”

陳從雲放下心來,笑道:“這哪裏的話。方謹的為人我看在眼裏,最純品老實不過了。我帶著小菊這麽久,又有殘疾,實指望她遇到個忠厚的人托付終身,好讓她下半輩子別這麽辛苦。”

他慢慢從懷裏拿出一張銀票,“有慶給了十臺箱籠,送到臺州了,就沒拿來。督公當年給的這張銀票,我從來沒動過。你們別嫌棄,只當是我給女兒的嫁妝銀子,讓她有錢傍身。”

方維一下站了起來:“大哥,這……怎麽可以。說起來,我也沒正經給過聘禮,咱們不用這些俗套。”

陳從雲面有難色,慢慢說道:“您家如今是大富大貴,我不是不曉得女兒要厚嫁,只是我……本事實在有限,只盼著你們善待小菊,我也就安心了。”

方維嘆了口氣:“陳大哥,咱們有些交情,你信得過我就是。”

陳從雲道:“我……也是整日胡思亂想。”

盧玉貞看他說話時眼睛上翻,眼珠渾濁,心中一動,正色道:“陳大哥,你的眼睛這樣多久了?”

陳從雲想了想:“也有十五六年了,我娘子去世以後,大概是哭得太多,眼睛裏頭就疼起來,看東西都是綠色紋路,跟著頭也疼,後來就慢慢看不清了,如今只能看個明暗輪廓。”

她點點頭,又說道:“我給你仔細看一看,說不定……”

她小心地洗了手,將銀燈舉著,上前湊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小聲說道:“我看這是青風內障,臟腑虛勞,毒風入眼。”

方維問道:“是不是能治?”

她點點頭:“四姐得的眼病,跟這個有相似。原本我沒什麽辦法,後來李大夫用了金針拔障術,給治好了。如今只要不勞累,與常人無異。當時我跟在邊上,李大夫跟我一路講著,我也學了個**成。”

陳從雲聽見這話,手都抖了起來:“真的……還有治?”

盧玉貞鄭重地點頭。方維笑道:“那太好了。”

陳從雲喃喃地說道:“那……那就快給我治了吧,我想看見女兒漂漂亮亮地出門。”

盧玉貞心裏一酸,柔聲道:“大哥,你不要著急。我開一些補肝氣的湯藥,過兩天請我師父再過來看看,務求穩妥。”

方維也笑道:“這是我們府上的貴客,什麽都得妥妥當當的。”

正說著,院子裏四喜嗚嗚地叫了兩聲,原來是方謹和小菊回來了,盧玉貞連忙吩咐準備晚飯。小菊聽說父親眼疾有救,又驚又喜,拉著她小心地問道:“真能再看見嗎?”

“我會盡力而為。”

小菊很是高興,整晚坐在父親身邊,不停地給他添菜:“爹,這些是我跟方謹從外頭買來的,京城最有名的燉羊頭。這是他家裏廚子做的,年糕特別好吃,我昨天吃了好些。”

陳從雲笑微微地看著她,各樣都吃了一點,不住地點頭。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到了晚上,方維處理過了手頭的文書,便回房裏叫熱水沐浴。

盧玉貞正在紙上圈圈點點,方維低下頭去,看她在白紙上用極細的兔毫筆畫了個大大的眼睛,笑道:“這麽一看,怪嚇人的。”

她正色道:“眼睛是最精微的地方,錯了一點都不成,我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方維笑道:“世間的事,要是都等到準備到十成十再做,那便什麽都做不成了。”

不一會兒,下人們將浴桶擡了進來,又倒上熱水。一時間房裏熱氣彌漫,她笑道:“這下想畫點什麽也不成了,我自己都看不清。”

方維從後面攬著她的腰,低頭笑道:“我的好夫人。”他帶著她轉了半個圈子,面向房中擺的一盆梅花:“看這花兒,是不是春色撩人。”

“梅花好好的,怎麽被你說得這樣不正經。”

“哪裏不正經了,咱們來點正經事好不好。”他伸手去將她的簪子卸了,一頭黑發直披下來。

他將一綹頭發繞在手指上,小聲道:“我來給你洗洗頭發。”

盧玉貞聞弦歌而知雅意,自己解了袢扣,將衣服緩緩除下。他喝了一聲彩,又將手扣在她的腰上,慢慢摩挲著:“真美。嫵媚鮮艷,動人心魄。”

她只覺得腰上一陣麻癢,又是熱氣逼人,臉一下子紅了:“成親這麽久了,還這麽纏人。”

方維笑道:“我眼饞又嘴饞,你早就知道。”手上輕輕捏了一把:“這世上就饞你一個。”

水汽直撲上來,她從脖子到臉都紅了,低頭哼了一聲,轉身走進浴桶裏坐下,方維站在邊上,取了一柄小梳子,沾了皂角水給她細細地梳理著頭發。

她浸在熱水裏,只覺得渾身舒服到十分,擡起頭來笑道:“大家都很圓滿。安順也當爹了,程大人也有孩子了。”

他笑道:“安順成了親,我這顆心才算放下。”

她回過味來,吃吃地笑了兩聲:“惟時,難為你了,憋在肚子裏頭,可沒把你憋壞了。唐掌櫃是出了名的美人,待人和善,比我好得多。”

他只是搖頭:“我只喜歡會玩刀子用火銃的女人。”

“那可很難找。”

“是,天上地下少有。剛才親家老爺也說,他心裏原有些顧慮,後來因為知道我是個良善之人,才……”

她轉過身來,“惟時,你們關著門談了些什麽私房話。”

“他們父女相依為命,我自然是拍著胸脯跟他擔保,絕不會慢待小菊。他便吞吞吐吐地說道,以前他也苦勸過小菊,後來擰不過女兒的性子,才想著去臺州看看方謹人品如何。後來見方謹勤懇溫和,又將小菊放在心上,才勉強應了。”

她嘆了口氣:“他說的是實情。惟時,你也不要介意。”

他掬了些水,慢慢洗著她的頭發,聲音有些疲憊,“我哪裏會介意。換了我,寶貝女兒要嫁個閹人,也得要了我半條命。況且小菊相貌性情都好,哪裏舍得。還好方謹是我一手帶大的,知道他品行好。我們也算推心置腹說了一陣,他又說,看咱們兩個也是一對恩愛夫妻,就放了心。”

她嗯了一聲:“外人自然有成見,不過我覺得跟你成婚,實在圓滿極了,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她握住他的手,微笑道:“相公,你也來。”

他看著她的盈盈眼波,在霧氣中十分動人,一陣心神激蕩,便將衣裳脫了,下水跟她貼在一處。

他將手掌覆在她腹部的傷疤上,緩緩俯下身吻她,兩個人耳鬢廝磨了一陣,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

他們唇舌糾纏,氣息紛亂。四目默默相對,他將她圈在懷裏,手上便有了些動作。她眼神迷離地擁緊了他,只覺得身體融化在了水中,四處漫溢得沒了形狀。

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臉頰紅得像是要滴血。過了一陣,才覺得魂兒回了軀殼。她貼著他的耳朵笑道:“惟時,咱們擦幹了,我……我好好伺候你。”

他點點頭,取了巾帕擦身,又將小瓶子裏的香水倒了些揉在腰上。“猜猜親家老爺最後跟我說什麽,他很為難,臉紅脖子粗地說道,聽說……有專門磋磨女人的,他怕小菊成親之後,遭這個罪,受了委屈。”

“那不會。方謹不是這樣的人。”

“他的意思是……小菊不懂。女子成親,圓房這事原是要親娘耳提面命,才通曉人事。他想讓你教一教她。”

盧玉貞忽然害了羞:“我……我怎麽好開口呢。在我眼裏她就是個孩子。”

方維苦笑道:“也要成親了。到底醜媳婦要見家翁,方謹那一關也要自己過。”

她捧著他的臉,輕輕在臉頰上親了一下:“咱們兩個得先把日子過得舒服了,他們眼裏看著,心裏才少些擔憂。”

“是。”他長出了一口氣,將頭埋在她懷裏:“都聽你的。”

她用手掌在他背上轉圈揉著,眼睛轉了轉:“要不……再試一試新花樣?萬一呢?”

他往後縮了一下:“這個可不成。”

她笑道:“誰當年說的,命都能給我呢。”

“命倒是真可以給你,這不行。”

她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柔聲道:“惟時,這事本就沒什麽羞恥。是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也不在這個。我真心實意地想讓你更愉悅些,要是管用,我心裏一定特別喜歡。”

他眼神裏閃過一絲猶豫,仍是搖頭。她笑著抱住他:“我只是不想你錯過些什麽。況且,方謹也等著你來開解。”

他的身體就僵住了。盧玉貞看著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眼睛閉上了,咬牙道:“你手上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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