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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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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回避

事出突然, 堂下眾人都呆住了,眼睛盡皆釘在方維身上。陳鎮也愕然地道:“方維,我記得你說過沒有娶親的。”

方維道:“小人也是剛剛定下的親事, 還沒來得及稟告上司, 是小人的不是。”

陳鎮打量了他一眼,皺著眉頭道:“剛剛陸指揮說她是你的婢女。我也隱約記得,掌家跟我說過你家中有個丫鬟。”

方維叩頭道:“回老祖宗的話, 她的確曾是我的丫鬟。但她人品端方,持家有道, 我對她十分愛重。我準備明媒正娶, 將她迎進門, 做我的正室夫人。”

陳鎮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就冷下來,肅然說道:“依照大明律,凡是犯人親屬,在審訊時應當一律回避。方少監, 你熟知律法,既然身為犯人的姻親,為何不早些上報?難道是你有心回護?若你存了這樣的私心, 那就是觸犯刑律, 我也保不了你。”

方維擡眼看著他,搖頭道:“稟告老祖宗, 我並不是犯人的姻親。”

陳鎮冷著臉道:“你剛說過, 要娶他姐姐為妻的。”

方維道:“小人未過門的妻子姓盧, 並非李義的血親。李義喚她做姐姐, 只是因為她曾是李義的童養媳,亦是他的結發妻子。”他回頭冷冷地瞥了李義一眼, 見他低頭縮著不說話,又道:“他們二人因性情不和,早就已經和離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看看方維,又看看李義,無限好奇,只恨公堂之上仍需肅靜。陳鎮聽方維一番答對,見李義也不反駁,一時說不出什麽,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

紀司房卻忽然拱手道:“老祖宗,我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陳鎮哼了一聲道:“講。”

紀司房道:“需先將犯人押下去。”

陳鎮點了點頭,陸耀便叫李義畫了押,又叫人拖了他出去。他雙腳被夾成重傷,一路慘叫連連。陸耀又叫文書等下屬都退了下去。

待他們走了,紀司房道:“大明律例附解中提到,應回避者,除了血親、姻親、師生,還有仇怨。剛剛犯人在,我便不方便講。盧氏既是李義的原配,又要再嫁方公公,他二人之間,如有仇怨,也在回避之列。”

陳鎮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又問方維:“你與李義可有舊怨?據實回答。”

方維道:“我與李義,既無仇怨,也無嫌隙。他與盧氏和離後,她便在我家做了婢女。若非李義適時放手,我跟盧姑娘也無從結緣。”

陳鎮想了一下,問道:“你的未婚妻子,現在何處?”

方維道:“她在外頭一家藥鋪裏頭做事的,鋪子名叫采芝堂。”

陳鎮對著紀司房道:“先將她請過來吧。我問一問話,若是果然沒什麽,便不用回避了。”

方維心裏一涼,又看了陸耀一眼。陸耀笑道:“陳公公安排的果然最妥當不過。既然先不審了,陳公公請屈尊先到我的值房略坐一坐。我最近弄了些枸杞茯苓茶,祛濕極有效用,您不妨試一試。”

盧玉貞在醫院裏忙了幾個病人,出來到大堂洗手,忽然看見之前幫她買鋪子的牙人在門口探頭張望著,就走近了問道:“你是在找我嗎?”

牙人點點頭,笑道:“盧東家,之前您交代的,找這附近兩進的宅子,我一直都留心著呢,只是新年剛過,買賣不暢旺,好房子出的也少。剛有一家兩進的院子,說是急賣,我已經去瞧過了,地方也近,院子也大,收拾得特別齊整。換在平日裏,怎麽也要六百兩銀子,如今他家裏有些事著急用錢,說是三百多兩就能賣。我想著這可是天大的便宜,趕緊過來告訴您一聲。”

她就點點頭,笑道:“謝謝你還惦記著,不過還得勞煩等一會兒。”

她又進去將剩下的病人仔細看完了,上樓披了件外袍,見天陰沈沈的,怕是要下雨,順手拿了把傘,到大堂跟蔣夫人交代了一句,就跟著牙人走了。

他們走了三條街,牙人在一處宅邸前停下了,指著大門道:“就是這家。”

盧玉貞擡頭一看,吃了一驚,紅燈籠寫著李字,正是李義的宅子。她看見大門口敞開著,偶爾有人出出入入,就問道:“怎麽,這家要賣嗎?”

牙人道:“可不是。昨天晚上派人跟我們說的,早上我過來瞧了一瞧,這屋子和園子可都是花了大價錢的,打理得也精細。三百多兩就能買的話,在這個地段是可遇不可求的價了。你看這都是各路的牙人帶來的買家。”

盧玉貞驚駭不已,就跟著牙人走進門去。牙人一路指著給她介紹,她精神恍惚,也沒有聽清楚。有幾戶買家在院子裏各處指點著。她進了內堂,就看見兩個丫鬟站在一邊,李夫人坐在繡墩上,臉色蠟黃,神情暗淡,兩眼腫的桃兒似的,估計是哭過。

牙人道:“這就是賣家了。”

盧玉貞上前低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李夫人擡頭見是她,詫異了一下道:“今天不是……”看到牙人在她身邊,忽然反應過來,臉色又變了變,低頭道:“家裏……出了些事情,盧大夫,你看看要不要這房子。”

盧玉貞問道:“什麽事?”

李夫人湊到她身邊來,低聲道:“前幾天,不知道是什麽人,像是官差,就把我相公抓走了。後來就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心裏日日油煎似的。”

盧玉貞道:“那為什麽又賣房子呢?”

李夫人嘆了口氣道:“這年頭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我托人去打聽了,有衙門裏的人應了,開口就是一千兩,說能把人弄出來。”

盧玉貞心裏疑團更深,又小聲說道:“李義,他不是給一個大官做管家嗎?”

李夫人道:“我去找了,李大人這幾天都不在,在貢院裏頭呢,說是天大的事也不能出來。”她看著盧玉貞,有些窘迫地低頭:“你的診金……”

盧玉貞擺手道:“你既然有著急的事,後面的錢就算了。我原來也收過定錢了,一共沒來幾趟。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些,外頭多的是騙子,說不定是騙人的,先不要給他那麽多錢。你還是重身子,賣了房子怎麽辦?”

李夫人道:“我娘家在京城也有房子。只是……”說著說著,拉著盧玉貞的手,眼中流下淚來,嘴裏絮絮叨叨地道:“他要是有個好歹,我跟孩兒怎麽辦呢……他那麽疼我,疼孩兒……”

盧玉貞聽她說的話,感覺就是隔著一層屏障,她說的人,似乎也不是她認識的人,像是與她全無幹系。她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既不是快意,也不是失落,卻是異常的平靜。她拍拍她的手道:“別著急,沈住氣,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別輕易就給別人錢。”

李夫人嗯了一聲,抽出帕子來,擦了擦眼淚鼻涕。旁邊一個丫鬟就打了熱水給她洗臉。

盧玉貞道:“多保重,別動了胎氣。若是覺得身子有什麽不爽快,來我店裏找我就是。”

她跟李夫人道了別,閃身出來,跟牙人低聲道:“這家主人惹上了官司,宅子買不得。”

牙人嚇了一跳,連忙道:“盧東家,我原不知道有官司,要是我知道,怎麽也不能帶您過來趟這個渾水。”

盧玉貞搖頭道:“沒有什麽,你留心看著,有好的咱們以後再慢慢看就是了。”

紀司房帶著兩個小火者,在采芝堂門口停了下來。小夥計招呼他們進門,紀司房的眼睛就落在櫃臺後面的蔣夫人身上。

他走上前去,蔣夫人正打著算盤,手就停了,微笑道:“這位貴客有什麽事?”

紀司房見她挺著大肚子,心中驚駭。兩個小火者看見了,也是睜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蔣夫人見他盯著自己的肚子看,臉便沈下來,問道:“幾位,是求醫還是抓藥?”

紀司房定了定神,問道:“你可認識方維方公公?”

她楞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又問道:“我看著你有點眼熟,你姓什麽?”

蔣夫人心中起了疑,看楊安順在大堂裏,便招手叫他過來,又陪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方便透露姓名,還請原諒。”

紀司房著了急,問道:“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不是姓盧?”

蔣夫人和楊安順聽得分明,都是一楞神。蔣夫人搖頭道:“不是。”

紀司房又問道:“那你們店裏頭有沒有姓盧的女人?”

蔣夫人使了個眼色給楊安順,又搖了搖頭道:“沒有。你找錯地方了。”

紀司房臉色有些驚訝,隨即有些抑制不住的竊喜,他掏出腰牌給蔣夫人看了一眼道:“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蔣夫人道:“你這腰牌,說不準是不是偽造的,我可不能信。”

紀司房道:“我們可是司禮監的人。”

蔣夫人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不認識什麽四禮監五禮監的。”又叫蔣大夫:“伯棟,這兒有兩個人,光天化日之下,要強搶民女。”

不一會兒,盧玉貞回來了,楊安順在門口站著,見她來了,連忙將她扯到一邊,說道:“盧大夫,快走,店裏有幾個人,像是幾個太監,指名道姓地要找你呢。”

她嗯了一聲,問道:“是瞧病嗎?”

楊安順急得跺腳:“不是……是他們說要找姓盧的女人,還說是什麽司禮監的。你快走吧,從後面胡同裏走,那裏人少些。”

盧玉貞點了點頭,想到方維,就著了急,連忙道:“安順,你幫我個忙。”

楊安順道:“你是惹上什麽人了嗎?只管說。”

她從布包裏取出一張空白的處方箋子來,又用自己的私印在上頭蓋了個章,遞給他道:“你把這封信送到我家,從門縫裏塞進去就行。”

楊安順接過去,又道:“那你呢,還不跑?”

盧玉貞搖頭道:“我不能走,他們來找我的,若是我走了,說不定要找店裏的麻煩。”

楊安順也急了:“我不怕麻煩。”

盧玉貞道:“我是東家,我有分寸。”

他退了一步,看著她點點頭。盧玉貞看天陰沈沈的,烏雲像是要垂下來,又把傘遞給他道:“這個你拿著。”

楊安順伸手接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撒腿往地藏胡同的方向跑去。

盧玉貞走進鋪子,見一群人糾纏在一起,喝道:“放手,都散開。”

人群散開了,她見紀司房是個打頭的,就走到他面前道:“我是你要找的人。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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