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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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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抄家

街角堆著殘雪, 清晨的薄霧還沒有消散,早起的百姓就把街道兩頭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有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的,有抱著手看熱鬧的, 還有在旁邊趁機擺攤子賣油旋豆汁的, 個個面露喜色。

盧玉貞從人群裏艱難地擠進來,向把守的幾個錦衣衛百戶亮了一下腰牌。蔣千戶在裏頭擺擺手笑道:“自己人,讓她過來吧。”

盧玉貞點點頭, 走到蔣千戶身邊,小聲說道:“怎麽那麽著急, 大早上從鋪子裏把我叫過來。”

蔣千戶將手裏的油旋遞給她一個, 笑道:“盧姑娘, 今天這可是百裏挑一的大場面,三五年難得一回。陸指揮說了,叫你也來見識見識。”又低聲道:“兄弟們都摩拳擦掌等急了,換別處可發不了這樣大的財。”

盧玉貞納悶道:“你什麽時候這麽會賣關子了。”又往裏頭看了一眼,笑道:“這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宅第吧, 很氣派。”

蔣千戶道:“這可是廣寧侯的大宅,你聽說過沒有?宮裏頭的張太後,是他親生姐姐。”

盧玉貞心中咯噔一下, 又問道:“他們家犯了什麽事嗎?”

蔣千戶低頭咬了一口油旋, 笑道:“咱們等著瞧吧。”

盧玉貞一邊吃一邊又往裏張望著,卻看到一個穿藍色直裰的男人疾步走了過來, 一身富貴打扮, 看樣子像是府裏的管家。

他站定了, 沖著蔣千戶拱了拱手, 笑道:“列位錦衣衛兄弟,可是想喝茶了?缺些什麽, 只跟我們侯府說一聲就行。這樣大早上的,府裏出出入入須不方便。”

蔣千戶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們兄弟們便是窮,也不差這點茶錢。”

管家笑道:“您說笑了。就是想吃飯,我們府裏也自有招待。”

蔣千戶冷冷地道:“不勞您掛著,我們只是剛好路過,覺得廣寧侯門前這條路,過往的人太多,損了侯府的威嚴,所以不免要管上一管。”

一句話說得管家臉色又青又白,他冷著臉問道:“這位老爺貴姓?我們家侯爺跟北鎮撫司平素也有些往來。”

蔣千戶笑道:“免貴姓蔣。”

管家見他扭過頭去不再搭話,心裏也是七上八下,自己訕訕地回去了。

蔣千戶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了一聲道:“待會他就知道了。當年他們家的家奴犯了事,我師父帶著我把人拉到北鎮撫司,還沒等審問,半天工夫就被人領出去了,反而參了我師父一本,讓他停職閑住。他氣的吐了血,後來就臥床不起,第二年人就沒了。”

盧玉貞搖頭道:“看來他家是囂張跋扈慣了的。”

蔣千戶嗯了一聲,拿起刀來,用刀柄點了點外頭的人群,“外頭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等著放炮仗呢,過年的炮仗都沒放夠。”

他們在街道這頭等了一會,蔣千戶就道:“陸指揮來了。”

盧玉貞遠遠看見薄霧之中,陸耀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從街道另一邊到了正門前,下了馬便叫開門。

蔣千戶抄著手站著,看張府的大門慢慢開了,陸耀卻在門口守著,並不進去。

盧玉貞問道:“為什麽陸指揮在門口站著呢?”

蔣千戶道:“在等宮裏的人呢。這樣大的事,都是要發上諭的,聖旨不到,不能動手。”

他們的目光都往街道的另一邊看去。過了一陣,霧氣漸漸散了些,從遠處慢慢過來了一架四人擡的青呢軟轎,在正門口停下來。

轎子落了地,兩個小火者上來掀起轎簾,就有一個穿黑衣戴黑帽的宦官穩步走了出來。陸耀上前引路,兩個人說著話就從正門走了進去。

盧玉貞隔得遠,各人的臉便都瞧不太清,忽然看到那個宦官提起袍子緩步上臺階的身影,心中一震,急忙指著問蔣千戶:“你看清楚那個人了嗎?”

蔣千戶搖頭道:“沒有呢。這樣打扮,大概是司禮監的太監,還得是有品級的。”

她就嗯了一聲,心裏道:“大概是我這幾日總掛住他,眼睛就花了。”

方維進了大門,擡頭見大門上方黑漆金字的“敕造廣寧侯府”匾額,笑了一笑。

陸耀笑道:“方公公,幾個月不見,你可真是清減了不少。看來得我來做東,多請幾場酒,給你好好補一補。”

方維笑道:“北鎮撫司對面的酒樓,菜確實不錯,點心也是好的,我想起來也覺得食指大動。只是酒上再也不能了。我本就酒量有限,在南海子又中了寒氣,才將將好了起來,不敢再喝了。”

陸耀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你這回從南邊回來,消息竟是瞞得風雨不透。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消息,實在慚愧得很。”

方維嘆了口氣道:“別說你不知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聖上是這樣的安排。”

陸耀朝空中拱了拱手道:“聖上英明決斷,睿智非常。”又低聲道:“是明發上諭還是特發上諭?”

方維道:“明發。”

陸耀就笑了:“看來這次聖上的魄力不小。”

他們兩個說笑著,緩步過了二道門。進了前廳,一派金碧輝煌。迎面就看見“體仁沐德”四個大字的牌匾懸在上方。

廣寧侯張壽年帶著幾個有恩蔭的子弟在廳內站著候旨,臉色皆是陰晴不定。

張壽年約莫四十有餘,紫棠色面皮,國字臉,樣貌算是端正,只是身材已經發福,眼睛略顯混濁無神。他見方維進來,只覺得臉生,遲疑了一下,隨即堆上笑來,拱手道:“中貴人。”

方維面色冷峻,並不與他搭話,眼光將屋內的人盡數掃了一遍。張壽年見他目光冰冷,心裏打了個突,只見方維清了清嗓子,從懷裏捧出卷成一軸的聖旨,朗聲道:“明發上諭。張壽年接旨。”

眾人便齊齊地跪了下去。

方維展開黃色錦緞的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廣寧侯張壽年,受先帝深恩,寵待甚隆,不思盡忠報國,顧乃怙寵行私,殊負恩眷,徒以樹黨懷奸,蒙蔽欺君。著拿送北鎮撫司,家產盡數籍沒。待三法司會問明白,再奏。欽此欽遵。

張壽年便怔住了,楞了半晌,渾身漸漸發起抖來。

方維眼睛向下看著他,微笑道:“張壽年,你還不快些領旨謝恩。”

張壽年像是沒聽見一般,呆在原地不動,也不叩頭。

方維厲聲道:“張壽年,你是想抗旨嗎?”

陸耀叩下頭去,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張壽年面前,也道:“都聽明白了?”。

張壽年臉色鐵青,精神恍惚,忽然膝行幾步,到了方維跟前,伸手抓著他曳撒的下擺,顫抖著聲音道:“公公,代我通傳一聲,我要進宮面聖。”

方維退了一步,將聖旨卷了起來,冷冷地說道:“放手。”

張壽年擡頭望著他,竟像是痰迷心竅一般,手裏抓住不放,嘴裏喃喃道:“我要進宮,我要求見太後娘娘……”

方維道:“我叫你放手。”

張家的幾個子弟在後面跪著,也是驚得呆了,竟然無人上來解勸。陸耀招招手,三五個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就急匆匆地圍了上來。

方維擺了擺手,微笑道:“張侯爺只是痰濁蒙了心,一時口出妄言罷了,我自有辦法醫治。”

陸耀心裏正詫異,忽然見方維將聖旨放入懷中,彎下腰去。他一只手用力揪住張壽年的衣領,另一只手揚起來又落下去,在空中劃出弧線,啪啪兩聲脆響,竟是在他左右臉頰狠狠地抽了兩個大耳光。

眾人看得分明,皆是目瞪口呆。陸耀從未見過方維如此行事,吃了一驚道:“這是……”。

張壽年也反應過來,眼睛裏閃出怒色,叫道:“你敢打我,沒根的玩意兒,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你竟敢……”

陸耀霍然拔刀出來,便架在他脖子上。刀鋒閃著冷硬的光,他瞥了一眼,就不敢再動。

幾個錦衣衛連忙上來,把他連手帶腳按住了。方維笑道:“侯爺一時失了智,怕是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帶累了張家滿門。我也是好心幫忙,可不要不識好歹。”

後面跪著的張家子弟哪裏敢說什麽,只是連連叩頭。張壽年還在掙紮,嘴裏叫著:“我……我要見太後!”

陸耀道:“堵上嘴帶下去。”

錦衣衛上來給他塞住嘴拖了下去。

方維從懷中掏出一條帕子,閑閑地將手背擦了擦,又一根一根地仔細擦手指。他看向後面的張家子弟,看他們都垂著頭不敢說話,又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換個人來接旨吧。”

眾人你推我我推你,終於推出張壽年的長子出來,將旨意接了。

方維在屋裏踱著步子轉了一圈,又擡頭望著上頭“體仁沐德”四個大字,搖搖頭道:“到底是辜負了聖恩一片,可惜可惜。”

陸耀點頭道:“說的極是。”

方維又對著張壽年的長子冷笑道:“我看敕造廣寧侯府這六個字的牌匾,不好再掛了。你說是不是?”

他便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小人這就派人拿下來。”

方維背著手道:“不勞你們費心了,你們就在此地等著吧,都不要亂動。”又對著陸耀道:“還是請北鎮撫司的兄弟們來動手吧。”

蔣千戶在外頭站著,看日頭越升越高,正等得不耐煩起來,見裏頭幾個錦衣衛快步出來,搭著梯子將正門的牌匾卸了,扔到一旁,不由得喜形於色。

他轉頭對盧玉貞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又對著後面的人招手道:“咱們進府,趕緊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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