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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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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開業

方維用手指將她的頭發分成幾股別起來, 用篦子慢慢梳透了,再依次在頭上挽成高髻,又用抿子仔細地理好。

盧玉貞坐的不耐煩了, 剛活動了一下腰, 方維就拍了拍她的背:“別動,當心弄亂了。”

她就笑道:“大人,我從五更天起來, 都坐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沒有完啊。要不咱們換個簡單些的。”

方維也笑了:“這樣就不耐煩了啊。這叫做牡丹頭, 原是江南富戶的女眷們時興的, 十幾年前傳到京城, 連宮裏的妃嬪也喜歡。這個樣子最顯富貴了。尋常三綹梳頭,我原也會,只是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總想著給你弄個最好看的。”

她就不說話了,微微笑著從鏡子裏看他。方維將幾支頂簪一一插好了, 盧玉貞又道:“大人,把那個梅花的簪子插在中間吧。”

方維對著她的臉看了看,又將她的眉毛畫的略長了一些, 笑道:“那個俏麗有餘, 富麗不足,你若喜歡, 我給你插在側面。”

盧玉貞將手向後搭住他的手, 輕聲道:“大人, 我喜歡那個簪子。”

他點點頭, 就按她的話做了,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道:“好了。”

她站起身來, 緊緊握住方維的手,目光交匯,方維笑道:“我的小東家,趕緊出門去吧,你還得主持好多事兒呢,比如上牌匾,還有那個什麽陰陽魚,要掛在門口。”

盧玉貞收斂了神情,低聲道:“大人,這樣大的日子,我真希望你也能在那裏。我看著你,心裏也才有點底。”

方維沈吟了一下,點點頭道:“你們早上開張,怕是人多嘴雜,唯恐你不方便。我午後找個時間過去看一眼,不耽誤你的。

她就嗯了一聲,心中酸甜苦辣一時湧上來,只是抓著他的手不放。他卻向後退了一步,從旁邊取了她的衣裳,幫著她穿上。

她把這件大紅灑金五彩妝花袍穿好了,越發顯得富麗大方,氣派非凡。他讚嘆了一聲,笑道:“看我眼光多好。”

盧玉貞往外看了一眼,見天仍未亮,空中陰沈沈的,烏雲密布,皺著眉頭道:“天公不作美,這是要下雪啊。”

方維笑道:“你且放寬心。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大大的吉兆,宮裏頭還該報祥瑞呢。玉貞,想想女貞樹,淩冬傲雪,又怕過什麽。”一邊從墻角取過油紙傘來遞給她。

她點了點頭,微笑道:“大人,那我走了。”向外走了兩步,她又回身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撫摸著他的臉,柔聲道:“大人,等晚上我回來……我好好伺候你。”

他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低頭看著她道:“玉貞,不要管這個了。你先忙著自己的事,我做好了晚飯等你回來吃。”

她點了點頭,手握著傘,匆匆出了門。

方維看著她的背影,一時悵然若失,默默在原地站了一會,才關上門,上了門閂。

盧玉貞到了采芝堂,見蔣濟仁夫婦坐在大堂裏,也是裝扮齊整。蔣夫人見她來了,便拍了拍手,叫齊了夥計學徒在跟前,笑道:“今天吉日開張,大家務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做事。”

眾人齊聲答應著。蔣夫人又在一樓大堂巡視了一番,見四處整潔齊備,點頭道:“東家,時辰到了,可以上招牌了。”

采芝堂的招牌從新油漆過了,又掛了紅綢。幾個夥計便擡著走到外面,盧玉貞將紅綢揭開,眾人便將招牌重新掛了上去。她又借著梯子將陰陽魚掛在招牌兩邊,便算正式開業了。

街上的行人有些就停住了,好奇地往這邊看動靜。按醫館藥鋪的老規矩,不得在外招攬生意,她就只望著人群笑了笑,並不說話。

忽然看到回春堂門口也聚了一群人。蔣濟仁打眼望去,見蔣濟安帶著陳掌櫃等人站在對面,正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他剛心頭一凜,蔣濟安卻帶著人,施施然地走了過來。盧玉貞看見了,便低聲道:“師父你帶著師娘回裏面去吧。”

蔣夫人跟蔣濟仁對望了一眼,卻原地不動。不一會蔣濟安走到他們面前,作了個揖道:“新店開張,恭喜恭喜啊。”

盧玉貞就向前一步道:“多謝多謝。”

蔣濟安有點吃驚,斜著眼睛打量了盧玉貞幾眼,蔣夫人笑道:“這位是我們東家。”

蔣濟安向盧玉貞抱了抱拳,又踱著步子到了蔣夫人面前,微笑道:“鄭娘子,我還以為是你們夫妻的買賣,原來還不是的。”

蔣夫人點點頭道:“我如今是這裏的大掌櫃,若是三爺有什麽頭疼腦熱的,也可以來店裏頭幫襯著。”

蔣濟安笑了一聲,“這話說的,我那邊自然也有大夫。鄭娘子,你在這裏管這樣小小的鋪子,卻有些屈才了。當年回春堂十幾家店面,幾百號人,都被你管的服服帖帖的,唯你馬首是瞻呢。”

蔣夫人微笑道:“這位東家說笑了,我一介女流,才疏學淺,唯有尋個地方安身立命罷了。”

盧玉貞走過來擋在蔣夫人面前,向他笑道:“這位東家,我們大掌櫃是我幾次三番上門特意請來的。我們這是小本生意不假,店裏的夥計學徒們也不過就是圖一口飯吃,比不過回春堂這樣的老字號大店鋪。東家若是有心,咱們進裏面坐坐,小店裏有新上的茶葉,您再多指導指導我們也好。”

蔣濟安見她態度謙恭,一時倒也不好說什麽,便笑了笑,說道:“這位東家哪裏的話,既是街坊鄰居,日後自然要互相幫襯著。”他又看了看蔣濟仁,表情一時十分覆雜,想開口叫什麽,又沒說出來,只嘆了口氣道:“蔣大夫。”

蔣濟仁點了點頭,拱手道:“東家好。”

蔣濟安低下頭去,又輕聲問道:“你就在這裏坐堂行醫啊?”

蔣濟仁嗯了一聲,眼睛只看著地面。過了一會,又補一句:“其實我只要有地方當個大夫就好。”

陳掌櫃便回身叫了一個夥計,托著一個盤子過來,笑道:“我們東家吩咐的,既是街坊,又是同行,以後便同氣連枝。”

盧玉貞看盤子裏是一件青玉雕成的山子,瑩潤剔透,上雕著幾棵蒼松,雕工細膩繁覆,知道價值不菲,便看向蔣夫人。

蔣濟仁看了,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蔣夫人上前點頭道:“東家一番盛情,我們卻之不恭。”回頭叫了楊安順過來,吩咐道:“把這個擺在我桌子上就好。”

盧玉貞又招呼他上樓去坐,蔣濟安笑道:“鋪子裏也許多事情,便不打擾了。日後大家常常見面,喝茶的機會倒有不少。”便客氣著去了。

蔣濟仁默默看他們離開,自己搖了搖頭,慢慢進了鋪子。蔣夫人在盧玉貞耳邊低聲道:“那件青玉山子,原是伯棟以前在家的時候擺在書房裏的,是他心愛的東西。”

盧玉貞聽了,也一陣難過,便說道:”師娘,你去看看師父吧。“

她剛要回頭進鋪子,忽然聽見一陣竹板劈裏啪啦亂響。她沿著聲音看去,卻是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在店門口席地坐了下來,圍成一圈。

這群人手裏都持著一大一小兩塊竹板,嘴裏唱道:“那處要了這邊要,掌櫃的開張我來到,掌櫃的,發大財,掌櫃的開張我正來。”

盧玉貞便知道是借著數來寶討錢的乞丐。她在一圈人裏頭找到了領頭的人,將他叫到一旁,一邊將紅紙封的碎銀遞過去,一邊笑道:“我們原也和桿兒上的人打過招呼了,還請您多多體諒著些。”又指給他看門前的花紙,低聲道:“年節上的銀錢一定少不了你們的。”

那花子頭目收了銀子,吊著眼睛看了盧玉貞一眼,忽然笑道:“沒想到是這樣標致的一個小娘子。以前沒見過,怎麽忽然在這裏做起買賣來了?”

盧玉貞見他眼神色迷迷的不懷好意,連忙退了一步道:“我們是開藥鋪的,以後兄弟們若有些磕碰需要跌打上藥,我們一定盡心。”

花子頭目卻直勾勾地看著她,嘴邊勾出一抹笑來,“我這□□裏這兩天倒是癢得很,小娘子要不給我看看,也上點藥?”

她又驚又怒,剛要罵兩句,又忍住了。忽然楊安順走了過來,默默將她擋在一邊,笑道:“王四哥,如今我們鋪子開張,請高擡貴手,放我們一馬,大家和和氣氣的,日後用得著我的地方……”

王四聽了,把眼珠子往上一翻,笑道:“安順,原來是你啊。你以前也跟我混過,現如今也不過是個學徒,又在我面前擺什麽譜。”

楊安順聽了這話,臉上窘迫了一剎那,又嘆了口氣道:“四哥,我是店裏的夥計,這是我東家。看在我以前跟過您的份上,今天這大喜日子,給我們個體面成不成?”

王老四笑道:“自然不是不成。東家錢給到了,咱們拍拍屁股就走,絕不臟了這門口的地。”

楊安順急得眉毛都擰起來了,正焦躁的時候,盧玉貞卻笑瞇瞇地拿了一個腰牌出來,低聲道:“四哥,不知道這牌子你認識還是不認識?”

王老四定睛一看,吃了一驚,問道:“這是……”

盧玉貞將它收進袖子裏,點點頭道:“我是在北鎮撫司做事的。”

王老四看著她,又狐疑地道:“北鎮撫司?我看是假的吧。”

從她旁邊忽然傳過來一個渾厚的聲音道:“那你看我這身飛魚服也是假的嘍。”

她回首一看,正是一身錦衣衛打扮的蔣千戶。她又驚又喜,笑道:“您怎麽來了。”

蔣千戶笑道:“陸指揮知道了你在這裏開醫館的事,叫我們凡是有些頭疼腦熱,就到你這來幫襯。我們自然是滿口答應,你是我們自己人,手藝又好,不信你又信誰呢。”

王四見狀,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帶著人一溜煙地走了。盧玉貞笑道:“咱們北鎮撫司的兄弟們有事,到這裏來,我自然是盡心竭力。況且我初一十五也還是去那邊做事,若是不著急,等我去那診病,又方便又不收錢的。”

蔣千戶笑道:“我倒是能等著你去衙門,拙荊可等不及了。”往後招了招手,盧玉貞就看見蔣千戶夫人帶著她幾個姐妹走了過來。

她們把盧玉貞圍在正中,蔣千戶夫人便拉著她的手道:“玉貞,可有陣子你沒去我們那邊了,我只說你有事,原來是自己開醫館了。我們好幾個姐妹說起來,都掛著你呢。”又上下打量著她,笑道:“你今天穿這一身可真好看,樣子也是眼下時興的。從哪裏買的料子,跟我說一聲。”

她就把布鋪和裁縫鋪子的名號說了,又笑道:“你們是聽蔣千戶大人說的嗎?”

蔣千戶夫人道:“倒不是呢。我前幾日去妹妹家吃酒,就聽席面上唱南曲的姑娘們說,最近城裏頭有個女大夫,年紀輕輕,卻號稱是妙手娘子,精通醫道,尤其是針灸工夫了得。我聽著聽著,就猜是你。過了兩日,我又回娘家,我母親請了妙音觀的姑子來念經,又一陣閑聊,她們也說起這事,又說在你這裏坐堂行醫。”

盧玉貞又驚又喜,知道是蔣夫人的手筆,連忙笑道,“姐姐請裏頭坐坐。”

她帶著她們穿過大廳,裏頭已經被屏風打了隔斷,留了一條通路出來。盧玉貞笑道:“我因想著女客有些不方便,所以從門口到這裏,一路都擺著屏風,只準女客進這裏,外頭大堂裏的人,一概瞧不見。”

她又推開診室的門,是一間清靜優雅的小室,擺著桌椅、書案、衣櫃。案上土定瓶插著幾朵菊花。“這裏是專門給女客用的,男人不讓進來。咱們都愛幹凈,這裏頭的椅子床鋪我自己時時都擦,不落塵灰。若是換衣服,也有衣櫃能掛一下。”她又推開一扇門,原來還有一個裏間,擺著一張整潔的床鋪。“我想著針灸或是動刀,就在裏頭。”

蔣千戶夫人看了,笑道:“我就覺得你這裏很好,想的也周到。”

盧玉貞笑道:“我總有思慮不周的地方。你們也幫我瞧瞧。”

她就搖頭道:“我想著當然還是到我家裏最方便,別人用過的東西總是不放心。不過你是在這裏做自己的買賣,我看這間屋子又很幹凈,倒也無妨。只是這裏可千萬別讓那些臭男人進來。不然傳言好說不好聽,以後我們就不敢過來了。”

盧玉貞點點頭道:“這屋子有鑰匙,沒有客人我便鎖起來,不讓外人進來。”

蔣千戶夫人在屋裏轉了一圈,就往床上坐了,笑道:“玉貞,這裏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客氣了。我這幾日背上起了個大瘡,疼得要死要活的,你快幫我瞧一瞧。”

方維把家裏收拾了一遍,又洗了衣服晾起來,看著天上陽光慘淡,卻已是將近午時,便想著出門去。剛換上一件便袍,外頭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他心下一動,淡定地走過去開門。門外是一個穿白色曳撒的小宦官,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傲然地看著他道:“方維,叫你回文書房一趟。”

他點了點頭,忽然恭敬地作了個揖,問道:“能不能……再寬限我一個時辰?”

小宦官冷笑了一聲,抱著手道:“方公公,你也是宮裏頭的老人了,你說呢?”

方維便淡然答道:“回上差的話,不勞您等著,我這就去。”

他回到屋內,換了一件青色貼裏,將外袍疊了起來,仍放回櫃子裏面。他又從角落裏拿出一個裝好了的箱子,提在手裏。

他出了門,又回身給家門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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