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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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許喬自認過來是討畫看, 所以一直克制情緒，禮貌交談。
但她忘記了，她們母女從來就沒有好好說過話, 攻擊才是她們最熟悉的溝通方式。
“我能幹什麽？不過就是想看一眼《王昭君》而已，看完就還給你！”
“你為什麽想看？”
左娟語氣更謹慎, 好像給許喬打上了強盜的標簽。
許喬重覆：“我只是想看一眼《王昭君》, 你想留給誰那是你的事, 看完我就還給你，然後我會立刻滾蛋。”
其實許喬很清楚如何做才更聰明, 裝作乖巧和解, 吃個飯住一夜, 再不著痕跡提出欣賞《王昭君》。
可是，太難的，這裏讓她窒息壓抑。
她一分鐘也不想待。
同樣的，左娟如此了解自己的女兒，懷疑她居心叵測。
因為MK551航班的事, 左娟懷疑過許喬是不是能遇見未來，才會胡攪蠻纏地救她。
後來她還是打消了這種愚蠢猜測, 有那麽一瞬間, 她對女兒是有感激的。
這才在許喬登門拜訪時，保持默認態度，想要跟她一起安安生生過個新年。
可許喬總不會讓她意外。
想一出是一出，必須讓所有人圍著她轉。
左娟冷聲拒絕：“如果你是來過年, 我很歡迎, 《王昭君》是古畫, 破怪了很難修覆。”
這就是不給了！
許喬沒想到只是看一幅畫都能被拒絕。
那種窒息感幾乎扼住了她咽喉。
她想起小時候左娟不止一次要求她學國畫，說要把《王昭君》傳給她。
只有畫技得到真傳, 才有資格繼承姜禾之的畫。
本以為做到了割肉還母，就可以淡然處之。
不是的，只要血脈裏有左娟的血，她的傷害就不會少。
許喬隱忍地問：“所以你要把畫傳給餘詩琪？”
“沒錯！畫是我的，我想傳給誰就傳給誰！我承認上次在醫院話說重了，你有必要記恨到現在？攔住我去法國破壞我的機會，現在還想過來毀了畫？”
“你憑什麽惡意揣測我！我有說要毀掉畫嗎！”
“如果不是毀畫，那你平白無故為什麽要看！”
見許喬說不出話來，左娟更確定自己的想法，“你是不是聽說我要把畫技傳承給餘詩琪，所以特地過來搞破壞！這麽多年，你怎麽一點也不長進，餘詩琪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傳承不看血脈，看的是人！”
傳承不看血脈，看的是人——
許喬嘗到喉頭有一絲血腥味湧上來，即將要爆發之時，眼前的左娟忽然頓住了，表情定格在憤怒的那一刻。
周圍顆粒緩慢漂浮，一切都安靜了。
只有許喬起伏痛苦的呼吸聲，她緩慢轉過頭，對上死神的黑眸。
在暫停的空間裏，死神靜靜凝視她，戴著黑手套的手握住她，一遍遍用神力洗滌她精神體的悲痛。
許喬的悲傷慢慢沈澱，氣場也逐漸平覆。
“我們現在離開。”
死神聲音清冷無波。
許喬垂了下眼，再睜眼，眼中一片冷漠，“你入侵她的精神體吧。”
“你確定？”
許喬點頭。
死神剛擡起手，許喬又摁住他，“不會對她造成精神體傷害吧？”
死神沈靜看著她。
這一刻的許喬是帶著光輝，人性的善，微微刺痛了死神冷漠的心。
他說：“不會。”
許喬這才松開手。
之後的過程很順利，死神操控了左娟的精神體。
左娟瞬間變得呆滯，如提線木偶，從書櫃的保險箱拿出封存好的古畫，交給死神。
許喬扯破嘴皮也得不到的東西，死神輕而易舉得到。
心裏不由嘲諷人的情感還沒神力堅固。
許喬的情緒波動逃不過死神的眼，他接過裝裱盒，不著痕跡瞥了她一眼。
死神打開裝裱盒，拿出裏面保存很好的古畫。
漢朝時期都是用植物纖維紙繪畫，質地較為粗糙，非常考驗繪畫功底。
而且這種紙保存起來非常難，經過兩千年的流傳，中途還進行過修覆。
可想而知祖輩們很珍惜這幅畫。
時隔十多年再次見到這幅畫，撲面而來的時光震撼。
大約是閱歷增長，許喬與兒時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小時候看這幅畫就是一幅畫，沒什麽特別。
此刻再看，王昭君被描繪的栩栩如生，仿佛能從畫裏活過來。
姜禾之的筆好似有魔力，將王昭君的情懷美貌烙印在了紙上。
許喬感到血液顫動，終於相信或許她們真是姜禾之的後人。
古畫懸在半空，死神慢條斯理抽掉黑皮手套，露出節骨分明的五指，每抽一下發出皮質摩擦的質感。
許喬不受控地盯著他手套發呆，腦子不合時宜浮現昨晚的畫面。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像打開某種禁忌，先用皮質手套-揉-弄她全身，主動去探索他從未涉獵過的領地，攪動一汪池水。
許喬感覺雙腿發顫，忙移開視線，咽下口腔分泌的唾液。
死神展開五指，覆在古畫之上。
忽地，一陣無形的風湧來，如同盤旋的颶風將他們包圍，攪得許喬滿頭青絲四處飛舞。
沈睡的古畫像是突然被驚醒，散發出強烈的金光。
而與古畫相連的死神，全身同樣散發出強烈的金光。
就好像有神秘的身量，將他們銜接上了。
還沒等許喬發出驚嘆，便感覺體內被一股力量瘋狂拉扯，身體控制不住往前傾斜。
下一秒，她身體發出淡淡金色，像受到某種磁性引力，攪得她每一寸經脈劇痛，四肢百骸急速流竄著一股力量，急切地想要破體而出。
她體內的淡金色與古畫的金光幾乎融為一體，正被死神瘋狂吸收。
“怎麽回事！”
許喬喉頭已經嘗到了鐵腥味，臉色大變。
死神察覺到體內正在覺醒一個可怕的力量，貪婪又饑-渴地要把許喬吸幹。
可無論他如何催動神力，也斬斷不了吸附力。
隨著金色光芒瘋狂湧入體內，他聽到血液流動的崩裂聲和骨頭被力量充盈的重啟聲。
“這不是賜福！”
死神緩慢收攏五指，臉上落滿金光的暗t影。
一開始他就弄錯了，他以為許喬體內的強大力量是某一位遠古神的賜福。
但神的賜福不可能血脈相傳，受賜者死了，賜福也就終結。
這也是為什麽他要一探究竟。
“那這是什麽！我身體好難受，像被無數勾子拉扯，疼死我了！”
死神五指用力去截斷吸附力。
但這股力量重見天日，迫切地鉆入他體內，與他融合。
他表情冷肅說：“這是神靈。”
“什麽叫神靈。”
許喬艱難吼道。
“是神的靈根。”
死神臉上的光影更重，不可思議道：“這股強大的神靈我從未在諸神身上見過，有某一位遠古的神明把最珍貴的神靈賜給了姜禾之。”
所以姜禾之在那個封建強權時代不輸男兒，貧苦的農女自學成有名的女畫師，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歷史上關於姜禾之的記載不多，有人說她活了很久，也有人說她一生光芒太盛，早早折命。
正因為是神靈，才不容易消失，一代代血脈相傳，傳到了許喬身體裏，通過某個契機，在許喬體內蘇醒，一次次讓她險象環生。
而姜禾之的畫上殘留了神力，一下子催動了許喬體內的神力。
可是為什麽會鉆進他的身體？
顯然許喬也意識到異樣，瞪大眼睛看向死神，“難道這個神靈是你的？”
她看過太多電視劇，什麽三生三世，九生九世，到了最後主角總會覺醒前世的能力，成為王霸，最後恢覆記憶。
許喬胡思亂想沒幾秒，砰地跪在了地上。
全身痙攣般的疼，強勢的吸附力好像要把她吸幹才罷休。
“王八蛋......快想辦法......。”
她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死神眉頭越皺越緊，紅色瞳孔布滿戾氣，掌心催動全身神力，用力一扯，強勢的吸附力驟然斷裂。
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許喬情況比較糟糕，直接趴在地上瘋狂咳嗽。
風溘然停息。
死神蹲下去扶起她，許喬嗷嗷大叫：“先別碰我，疼疼疼，要死了。”
平時拉個易拉罐都嫌疼，被這種霸道的神力抽動，可想而知有多麽疼。
死神眼中焦急難掩，又不敢動她。
許喬緩了一會，體內鋸齒攪動的痛感才緩慢消失。
“我覺得體內的神靈抽離，可能我會死。”
死神沈默，並未回答，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
許喬確定左娟恢覆正常才離開。
餘詩琪和餘叔叔極力挽留她吃團年飯，許喬直言拒絕了。
他們都清楚許喬跟左娟之間矛盾重重，這種不歡而散的局面實在常見，表面邀請一下，便不再繼續挽留。
書房的左娟直到許喬離開，才慢慢從呆滯中恢覆，一時腦袋空白，不知發生了什麽。
但心裏莫名的恐懼，久久難以平覆。
離開小區，死神帶她去了臺海市最高的觀景臺，能俯瞰連綿起伏的高樓大廈和波濤滾滾的江河。
空曠的高空能讓人心情愉悅。
許喬匆匆查了很多關於姜禾之的資料。
奈何那個時代以男性為尊，女性繪畫只被視為閨房取樂，網上的文獻實在太少。
她從幾個野史上勉強拼湊了一些姜禾之的軌跡。
貧民出生，繪畫天才，靠著私下給宮廷師做繪畫手發家，即便多次被當時的風俗抨擊，她的運勢也好到爆，不僅嫁了個小官吏，而且據說丈夫一生未娶妾，除了繪畫事業在那個時代不得志，夫妻生活可謂是和和美美。
還有一篇介紹，姜禾之年幼時得了肺癆，竟然不治而愈，還活到了130歲。
這麽看來，姜禾之真是被神眷顧了。
許喬胳膊搭在護欄上，看著死神：“你的意思是有一位古老的神明把最珍貴的神靈賜給了姜禾之，所以姜禾之的人生才會如此與眾不同，現在她體內的神靈傳承到了我的身上？這也是導致你收割不了我的原因。”
死神嗯了一聲。
臺海的風又濕又冷，空氣仿佛能滲出水來。
許喬攏緊大衣，好幾次觀察死神，就在死神被看得有點羞澀時，她瞇眼說：“我是說假如，有沒有可能這個古老的神明是你的前世。”
他又露出那種看白癡的眼神，許喬急了，“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要不然為什麽我體內的神靈一直往你身體裏鉆？”
她一拍手，驚動道：“有沒有可能姜禾之是我的前世，你跟我前世愛恨糾葛，最後你把神靈給了我，然後你就被眾神罰到地獄，如今你我再續前緣？”
死神：......。
他第一反應竟然想笑，許喬身上總有天馬行空的本事，就像以前被他操縱圍剿時，也能自己構建出她幻想的故事。
許喬說得津津有味，鼻尖紅撲撲的，自導自演了一場曠世絕愛。
死神脫下黑色風衣披在她身上，擋住了高空上肆無忌憚的寒風。
許喬瞬間噤聲了。
黑風衣裏並未多溫暖，但她眼睛一下子發燙，楞楞看著他，“我想起來了，你說過人類沒有前世今生，死了就是死了，所以有沒有可能你前世愛上了姜禾之。”
死神再次被她的天馬行空給驚呆了，不由失笑：“我是由大自然滋生，體內只有黑暗神力，沒有神靈，怎麽可能是由信仰滋生的神明，真神消散會反哺給大自然，這是恒古不變的規律，誰也不會例外，我沒有前世，我只是我。”
許喬看著他沈靜的眼，忽然也笑了。
不明白剛才無端的失落從何而來。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我得回地獄圖書館查一查這位古老的神明到底是哪位神。”
“今天就要回地獄嗎？”
許喬吸了下鼻子，冷風不小心灌入鼻腔，引起酸酸澀澀的不適感，眼眶也有些泛紅。
她低聲說：“今天是人類的除夕，你知道除夕是什麽日子嗎？五湖四海的親人齊聚一堂，不管這一年有多麽不如意，這一天都會忘記煩惱，幸福的吃飯。”
她想起左娟一家三口為了團年飯忙碌。
臺海市跟北城不一樣，團年飯都安排在中午，做一大桌子愛吃的美食，喝點小酒飲料，飯後再約親朋好友打打牌。
死神忽然挑起她下巴。
她擡起頭，一滴淚順著臉頰落在他指尖。
冰冷，低落，涼透了他指尖。
許喬的淚一直是滾燙，有溫度。
昨晚在車上被他親吻後，她的淚像炙熱的火焰。
他喜歡她的眼淚有溫度。
但此刻的淚與MK551航班上一樣，充滿絕望。
他現在已經習慣被她牽動情緒，甚至開始共情她的情緒。
他心裏生出一絲戾氣。
許喬順勢握住他指尖，哭腔越來越明顯，“死神，你那麽厲害，可不可以送我回到十八年前，我想跟......爸爸媽媽再過一次新年，就一次，好不好。”
死神忍住手指的輕顫，輕輕擦掉她的淚水，聲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時間是流逝的，回不了過去，去不了未來，只有當下。”
“抱歉，我實現不了你的心願。”
她喉頭一哽，死神俯下身抱她入懷。
這次根本就不需要她去引導，他已經循著馨香吻住了她唇瓣，用她喜歡的方式去吮吸她舌尖。
她最喜歡這種滑膩的纏綿，像一種拉絲的膠水，拉扯又粘連，呼吸悶在口腔，融化在彼此交-融的唾液裏。
死神半垂著眼睫，見她眼中不再悲傷，而是覆上艷紅，他越發深情地去吻她舌根。
許喬不小心溢出一聲輕呤，發現死神的吻技一瞬千裏，吻得她頭皮發麻。
要不是場景不合適，她真想讓他吻到更私密的地方。
她越發肯定死神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心疼她，還吻去了她的悲傷。
今天這一鼻子哭得可真不錯。
哭一鼻子本以為會到此結束，沒想到還有更誇張的等著她。
此刻她已經坐在匯景小區的公寓裏，客廳零零散散站滿了身穿白西裝的掌燈人。
他們礙於死神的神威，像刀架在脖子上，站姿筆直。
更詭異的是，廚房還有幾個掌燈者，套著白色圍裙，擇菜顛勺包餃子做團年飯。
還有一個掌燈人提著大包小包進屋，把一大包零食、瓜子、花生堅果仔細裝盤。
許喬可沒忘記，作為老板的死神一分錢也沒有。
這群下屬哪來的錢？
許喬嚴重懷疑他們是從超市偷來的。
屋裏氣氛非常微妙，除了廚房的顛勺聲，客廳靜若寒暄，連呼吸都是尺量過。
“呃......”
許喬一言難盡地看向死神，不明白他叫這麽t多人過來幹嘛。
死神低聲說：“你放心，做飯的掌燈人死前是宮廷禦廚，伺候過幾位皇帝，做一頓團年飯沒問題。”
現在是說飯菜質量的問題嗎！
等等！
死前？
她一直以為這些掌燈人也是大自然滋生，沒想到是死人！！！
有生之年竟然要吃鬼做的飯！
死神發現她目光越來越覆雜，會心一笑：“不用客氣，你會擁有一個熱鬧的團年夜。”
許喬所有情緒瞬間像被他這句話點燃，持續冒著泡泡。
原來他冷漠的皮囊外，還有一顆如此細膩溫柔的心。
而這種溫柔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一滴淚。
人就是這樣膚淺惡趣味。
越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對你奉獻獨一無二的溫柔，就會飄飄然，別說死人做飯了，奉獻靈魂都可以。
許喬悄咪咪笑了，偷偷去勾死神搭在沙發上的手。
死神渾身一顫，並未去看她，耳廓卻悄悄紅了。
一屋子掌燈人大氣不敢出，更別說偷看死神大人跟人類女孩約會了。
他們其實非常忙，非常忙。
每天等著他們勾的精神體數以萬計，突然接到死神下達的命令，附近的掌燈人火速趕來，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沒想到是坐在這裏湊人數過除夕？？？
他們一度以為死神是不是中邪，但沒人敢質疑死神。
許喬受不了這種低氣壓，試圖做個合格的東道主，“大家不用如此拘束，人類的春節就是吃吃喝喝，開開心心。”
掌燈人內心愁苦：請忽視我們的存在！
死神眼神輕飄飄掃過。
一屋子掌燈人渾身一顫。
死神說：“都是木頭？”
於是所有掌燈人像被摁了開關，整齊劃一開始發笑，湊在一起聊天。
笑聲說話聲充斥了整個冷肅的客廳。
但氛圍更詭異了！
許喬大驚地看著這些人的浮誇表演，深刻感受到不管是人間還是地獄，沒人不畏懼老板。
死後還得當打工仔！
死神終於滿意了，偏頭看許喬。
許喬竟從他眼中讀到了一絲求表揚。
她毫不吝嗇豎起大拇指，心裏爽翻了，誰不想狐假虎威呢！
但馬上她又得意不起來了，這群掌燈人交談的內容堪稱恐怖限量版。
大概是實在無話可聊，又不能得罪大佬，只能絞盡腦汁聊工作，營造歡樂的假象。
其中一個掌燈人說前幾天勾一個被殺的精神體，精神體整整哭了一個小時才跟他走，原因是死狀太慘，被兇手分屍。
許喬聽得渾身一哆嗦，嗑的瓜子瞬間不香了，耳邊全是大型兇殺現場。
忽然，一個掌燈人的白色手環響了，他不耐煩回覆，“催什麽催，都說了今天沒空，那片區域的精神體你幫我處理，我在幹嘛？我調休！”
被迫加班的怨氣啊。
許喬感覺這些掌燈人沒那麽可怕了，可惡的應該是身為霸總的死神。
她的霸總夢竟然讓死神給實現了。
團年飯是龍鳳呈祥翡翠羹、金玉滿堂翅子、蓮花雪鹿、碧海魚羹，水晶餃子，各種精雕細琢的菜擺了一桌。
這哪是吃飯，這簡直是吃藝術品！
竟然還有一碟手工糖葫蘆，跟她小時候記憶中的一樣。
她心裏咯噔一聲，不著痕跡看死神。
死神恰巧看過來，許喬再次感覺到悸動。
不管是他有意還是無意，她知道死神在用他的方式哄她。
這個年，許喬一點也不孤單，心情愉快欣賞滿桌子菜。
徹底相信這個掌燈人是禦廚了，忽然腦子叮了一聲，死神說他是什麽來著！
伺候過好幾個皇帝的禦廚！
許喬興奮地拿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引來無數讚。
姜涵不停問她在哪裏下館子，菜怎麽如此漂亮。
戴著圍裙的掌燈人說：“好久沒做過了，希望您喜歡。”
“喜歡喜歡。”許喬拍夠照片，先嘗了一個水晶餃子，眼一瞇一睜。
圍坐的掌燈人全身緊繃。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不愧是禦廚。
禦廚掌燈人終於呼出一口氣，差點熱淚盈眶。
死神坐在主位上，勾了勾嘴角，許喬坐在他旁邊，招呼大家：“你們快上桌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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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喬自認過來是討畫看, 所以一直克制情緒，禮貌交談。
但她忘記了，她們母女從來就沒有好好說過話, 攻擊才是她們最熟悉的溝通方式。
“我能幹什麽？不過就是想看一眼《王昭君》而已，看完就還給你！”
“你為什麽想看？”
左娟語氣更謹慎, 好像給許喬打上了強盜的標簽。
許喬重覆：“我只是想看一眼《王昭君》, 你想留給誰那是你的事, 看完我就還給你，然後我會立刻滾蛋。”
其實許喬很清楚如何做才更聰明, 裝作乖巧和解, 吃個飯住一夜, 再不著痕跡提出欣賞《王昭君》。
可是，太難的，這裏讓她窒息壓抑。
她一分鐘也不想待。
同樣的，左娟如此了解自己的女兒，懷疑她居心叵測。
因為MK551航班的事, 左娟懷疑過許喬是不是能遇見未來，才會胡攪蠻纏地救她。
後來她還是打消了這種愚蠢猜測, 有那麽一瞬間, 她對女兒是有感激的。
這才在許喬登門拜訪時，保持默認態度，想要跟她一起安安生生過個新年。
可許喬總不會讓她意外。
想一出是一出，必須讓所有人圍著她轉。
左娟冷聲拒絕：“如果你是來過年, 我很歡迎, 《王昭君》是古畫, 破怪了很難修覆。”
這就是不給了！
許喬沒想到只是看一幅畫都能被拒絕。
那種窒息感幾乎扼住了她咽喉。
她想起小時候左娟不止一次要求她學國畫，說要把《王昭君》傳給她。
只有畫技得到真傳, 才有資格繼承姜禾之的畫。
本以為做到了割肉還母，就可以淡然處之。
不是的，只要血脈裏有左娟的血，她的傷害就不會少。
許喬隱忍地問：“所以你要把畫傳給餘詩琪？”
“沒錯！畫是我的，我想傳給誰就傳給誰！我承認上次在醫院話說重了，你有必要記恨到現在？攔住我去法國破壞我的機會，現在還想過來毀了畫？”
“你憑什麽惡意揣測我！我有說要毀掉畫嗎！”
“如果不是毀畫，那你平白無故為什麽要看！”
見許喬說不出話來，左娟更確定自己的想法，“你是不是聽說我要把畫技傳承給餘詩琪，所以特地過來搞破壞！這麽多年，你怎麽一點也不長進，餘詩琪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傳承不看血脈，看的是人！”
傳承不看血脈，看的是人——
許喬嘗到喉頭有一絲血腥味湧上來，即將要爆發之時，眼前的左娟忽然頓住了，表情定格在憤怒的那一刻。
周圍顆粒緩慢漂浮，一切都安靜了。
只有許喬起伏痛苦的呼吸聲，她緩慢轉過頭，對上死神的黑眸。
在暫停的空間裏，死神靜靜凝視她，戴著黑手套的手握住她，一遍遍用神力洗滌她精神體的悲痛。
許喬的悲傷慢慢沈澱，氣場也逐漸平覆。
“我們現在離開。”
死神聲音清冷無波。
許喬垂了下眼，再睜眼，眼中一片冷漠，“你入侵她的精神體吧。”
“你確定？”
許喬點頭。
死神剛擡起手，許喬又摁住他，“不會對她造成精神體傷害吧？”
死神沈靜看著她。
這一刻的許喬是帶著光輝，人性的善，微微刺痛了死神冷漠的心。
他說：“不會。”
許喬這才松開手。
之後的過程很順利，死神操控了左娟的精神體。
左娟瞬間變得呆滯，如提線木偶，從書櫃的保險箱拿出封存好的古畫，交給死神。
許喬扯破嘴皮也得不到的東西，死神輕而易舉得到。
心裏不由嘲諷人的情感還沒神力堅固。
許喬的情緒波動逃不過死神的眼，他接過裝裱盒，不著痕跡瞥了她一眼。
死神打開裝裱盒，拿出裏面保存很好的古畫。
漢朝時期都是用植物纖維紙繪畫，質地較為粗糙，非常考驗繪畫功底。
而且這種紙保存起來非常難，經過兩千年的流傳，中途還進行過修覆。
可想而知祖輩們很珍惜這幅畫。
時隔十多年再次見到這幅畫，撲面而來的時光震撼。
大約是閱歷增長，許喬與兒時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小時候看這幅畫就是一幅畫，沒什麽特別。
此刻再看，王昭君被描繪的栩栩如生，仿佛能從畫裏活過來。
姜禾之的筆好似有魔力，將王昭君的情懷美貌烙印在了紙上。
許喬感到血液顫動，終於相信或許她們真是姜禾之的後人。
古畫懸在半空，死神慢條斯理抽掉黑皮手套，露出節骨分明的五指，每抽一下發出皮質摩擦的質感。
許喬不受控地盯著他手套發呆，腦子不合時宜浮現昨晚的畫面。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像打開某種禁忌，先用皮質手套-揉-弄她全身，主動去探索他從未涉獵過的領地，攪動一汪池水。
許喬感覺雙腿發顫，忙移開視線，咽下口腔分泌的唾液。
死神展開五指，覆在古畫之上。
忽地，一陣無形的風湧來，如同盤旋的颶風將他們包圍，攪得許喬滿頭青絲四處飛舞。
沈睡的古畫像是突然被驚醒，散發出強烈的金光。
而與古畫相連的死神，全身同樣散發出強烈的金光。
就好像有神秘的身量，將他們銜接上了。
還沒等許喬發出驚嘆，便感覺體內被一股力量瘋狂拉扯，身體控制不住往前傾斜。
下一秒，她身體發出淡淡金色，像受到某種磁性引力，攪得她每一寸經脈劇痛，四肢百骸急速流竄著一股力量，急切地想要破體而出。
她體內的淡金色與古畫的金光幾乎融為一體，正被死神瘋狂吸收。
“怎麽回事！”
許喬喉頭已經嘗到了鐵腥味，臉色大變。
死神察覺到體內正在覺醒一個可怕的力量，貪婪又饑-渴地要把許喬吸幹。
可無論他如何催動神力，也斬斷不了吸附力。
隨著金色光芒瘋狂湧入體內，他聽到血液流動的崩裂聲和骨頭被力量充盈的重啟聲。
“這不是賜福！”
死神緩慢收攏五指，臉上落滿金光的暗t影。
一開始他就弄錯了，他以為許喬體內的強大力量是某一位遠古神的賜福。
但神的賜福不可能血脈相傳，受賜者死了，賜福也就終結。
這也是為什麽他要一探究竟。
“那這是什麽！我身體好難受，像被無數勾子拉扯，疼死我了！”
死神五指用力去截斷吸附力。
但這股力量重見天日，迫切地鉆入他體內，與他融合。
他表情冷肅說：“這是神靈。”
“什麽叫神靈。”
許喬艱難吼道。
“是神的靈根。”
死神臉上的光影更重，不可思議道：“這股強大的神靈我從未在諸神身上見過，有某一位遠古的神明把最珍貴的神靈賜給了姜禾之。”
所以姜禾之在那個封建強權時代不輸男兒，貧苦的農女自學成有名的女畫師，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歷史上關於姜禾之的記載不多，有人說她活了很久，也有人說她一生光芒太盛，早早折命。
正因為是神靈，才不容易消失，一代代血脈相傳，傳到了許喬身體裏，通過某個契機，在許喬體內蘇醒，一次次讓她險象環生。
而姜禾之的畫上殘留了神力，一下子催動了許喬體內的神力。
可是為什麽會鉆進他的身體？
顯然許喬也意識到異樣，瞪大眼睛看向死神，“難道這個神靈是你的？”
她看過太多電視劇，什麽三生三世，九生九世，到了最後主角總會覺醒前世的能力，成為王霸，最後恢覆記憶。
許喬胡思亂想沒幾秒，砰地跪在了地上。
全身痙攣般的疼，強勢的吸附力好像要把她吸幹才罷休。
“王八蛋......快想辦法......。”
她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死神眉頭越皺越緊，紅色瞳孔布滿戾氣，掌心催動全身神力，用力一扯，強勢的吸附力驟然斷裂。
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許喬情況比較糟糕，直接趴在地上瘋狂咳嗽。
風溘然停息。
死神蹲下去扶起她，許喬嗷嗷大叫：“先別碰我，疼疼疼，要死了。”
平時拉個易拉罐都嫌疼，被這種霸道的神力抽動，可想而知有多麽疼。
死神眼中焦急難掩，又不敢動她。
許喬緩了一會，體內鋸齒攪動的痛感才緩慢消失。
“我覺得體內的神靈抽離，可能我會死。”
死神沈默，並未回答，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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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喬確定左娟恢覆正常才離開。
餘詩琪和餘叔叔極力挽留她吃團年飯，許喬直言拒絕了。
他們都清楚許喬跟左娟之間矛盾重重，這種不歡而散的局面實在常見，表面邀請一下，便不再繼續挽留。
書房的左娟直到許喬離開，才慢慢從呆滯中恢覆，一時腦袋空白，不知發生了什麽。
但心裏莫名的恐懼，久久難以平覆。
離開小區，死神帶她去了臺海市最高的觀景臺，能俯瞰連綿起伏的高樓大廈和波濤滾滾的江河。
空曠的高空能讓人心情愉悅。
許喬匆匆查了很多關於姜禾之的資料。
奈何那個時代以男性為尊，女性繪畫只被視為閨房取樂，網上的文獻實在太少。
她從幾個野史上勉強拼湊了一些姜禾之的軌跡。
貧民出生，繪畫天才，靠著私下給宮廷師做繪畫手發家，即便多次被當時的風俗抨擊，她的運勢也好到爆，不僅嫁了個小官吏，而且據說丈夫一生未娶妾，除了繪畫事業在那個時代不得志，夫妻生活可謂是和和美美。
還有一篇介紹，姜禾之年幼時得了肺癆，竟然不治而愈，還活到了130歲。
這麽看來，姜禾之真是被神眷顧了。
許喬胳膊搭在護欄上，看著死神：“你的意思是有一位古老的神明把最珍貴的神靈賜給了姜禾之，所以姜禾之的人生才會如此與眾不同，現在她體內的神靈傳承到了我的身上？這也是導致你收割不了我的原因。”
死神嗯了一聲。
臺海的風又濕又冷，空氣仿佛能滲出水來。
許喬攏緊大衣，好幾次觀察死神，就在死神被看得有點羞澀時，她瞇眼說：“我是說假如，有沒有可能這個古老的神明是你的前世。”
他又露出那種看白癡的眼神，許喬急了，“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要不然為什麽我體內的神靈一直往你身體裏鉆？”
她一拍手，驚動道：“有沒有可能姜禾之是我的前世，你跟我前世愛恨糾葛，最後你把神靈給了我，然後你就被眾神罰到地獄，如今你我再續前緣？”
死神：......。
他第一反應竟然想笑，許喬身上總有天馬行空的本事，就像以前被他操縱圍剿時，也能自己構建出她幻想的故事。
許喬說得津津有味，鼻尖紅撲撲的，自導自演了一場曠世絕愛。
死神脫下黑色風衣披在她身上，擋住了高空上肆無忌憚的寒風。
許喬瞬間噤聲了。
黑風衣裏並未多溫暖，但她眼睛一下子發燙，楞楞看著他，“我想起來了，你說過人類沒有前世今生，死了就是死了，所以有沒有可能你前世愛上了姜禾之。”
死神再次被她的天馬行空給驚呆了，不由失笑：“我是由大自然滋生，體內只有黑暗神力，沒有神靈，怎麽可能是由信仰滋生的神明，真神消散會反哺給大自然，這是恒古不變的規律，誰也不會例外，我沒有前世，我只是我。”
許喬看著他沈靜的眼，忽然也笑了。
不明白剛才無端的失落從何而來。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我得回地獄圖書館查一查這位古老的神明到底是哪位神。”
“今天就要回地獄嗎？”
許喬吸了下鼻子，冷風不小心灌入鼻腔，引起酸酸澀澀的不適感，眼眶也有些泛紅。
她低聲說：“今天是人類的除夕，你知道除夕是什麽日子嗎？五湖四海的親人齊聚一堂，不管這一年有多麽不如意，這一天都會忘記煩惱，幸福的吃飯。”
她想起左娟一家三口為了團年飯忙碌。
臺海市跟北城不一樣，團年飯都安排在中午，做一大桌子愛吃的美食，喝點小酒飲料，飯後再約親朋好友打打牌。
死神忽然挑起她下巴。
她擡起頭，一滴淚順著臉頰落在他指尖。
冰冷，低落，涼透了他指尖。
許喬的淚一直是滾燙，有溫度。
昨晚在車上被他親吻後，她的淚像炙熱的火焰。
他喜歡她的眼淚有溫度。
但此刻的淚與MK551航班上一樣，充滿絕望。
他現在已經習慣被她牽動情緒，甚至開始共情她的情緒。
他心裏生出一絲戾氣。
許喬順勢握住他指尖，哭腔越來越明顯，“死神，你那麽厲害，可不可以送我回到十八年前，我想跟......爸爸媽媽再過一次新年，就一次，好不好。”
死神忍住手指的輕顫，輕輕擦掉她的淚水，聲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時間是流逝的，回不了過去，去不了未來，只有當下。”
“抱歉，我實現不了你的心願。”
她喉頭一哽，死神俯下身抱她入懷。
這次根本就不需要她去引導，他已經循著馨香吻住了她唇瓣，用她喜歡的方式去吮吸她舌尖。
她最喜歡這種滑膩的纏綿，像一種拉絲的膠水，拉扯又粘連，呼吸悶在口腔，融化在彼此交-融的唾液裏。
死神半垂著眼睫，見她眼中不再悲傷，而是覆上艷紅，他越發深情地去吻她舌根。
許喬不小心溢出一聲輕呤，發現死神的吻技一瞬千裏，吻得她頭皮發麻。
要不是場景不合適，她真想讓他吻到更私密的地方。
她越發肯定死神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心疼她，還吻去了她的悲傷。
今天這一鼻子哭得可真不錯。
哭一鼻子本以為會到此結束，沒想到還有更誇張的等著她。
此刻她已經坐在匯景小區的公寓裏，客廳零零散散站滿了身穿白西裝的掌燈人。
他們礙於死神的神威，像刀架在脖子上，站姿筆直。
更詭異的是，廚房還有幾個掌燈者，套著白色圍裙，擇菜顛勺包餃子做團年飯。
還有一個掌燈人提著大包小包進屋，把一大包零食、瓜子、花生堅果仔細裝盤。
許喬可沒忘記，作為老板的死神一分錢也沒有。
這群下屬哪來的錢？
許喬嚴重懷疑他們是從超市偷來的。
屋裏氣氛非常微妙，除了廚房的顛勺聲，客廳靜若寒暄，連呼吸都是尺量過。
“呃......”
許喬一言難盡地看向死神，不明白他叫這麽t多人過來幹嘛。
死神低聲說：“你放心，做飯的掌燈人死前是宮廷禦廚，伺候過幾位皇帝，做一頓團年飯沒問題。”
現在是說飯菜質量的問題嗎！
等等！
死前？
她一直以為這些掌燈人也是大自然滋生，沒想到是死人！！！
有生之年竟然要吃鬼做的飯！
死神發現她目光越來越覆雜，會心一笑：“不用客氣，你會擁有一個熱鬧的團年夜。”
許喬所有情緒瞬間像被他這句話點燃，持續冒著泡泡。
原來他冷漠的皮囊外，還有一顆如此細膩溫柔的心。
而這種溫柔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一滴淚。
人就是這樣膚淺惡趣味。
越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對你奉獻獨一無二的溫柔，就會飄飄然，別說死人做飯了，奉獻靈魂都可以。
許喬悄咪咪笑了，偷偷去勾死神搭在沙發上的手。
死神渾身一顫，並未去看她，耳廓卻悄悄紅了。
一屋子掌燈人大氣不敢出，更別說偷看死神大人跟人類女孩約會了。
他們其實非常忙，非常忙。
每天等著他們勾的精神體數以萬計，突然接到死神下達的命令，附近的掌燈人火速趕來，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沒想到是坐在這裏湊人數過除夕？？？
他們一度以為死神是不是中邪，但沒人敢質疑死神。
許喬受不了這種低氣壓，試圖做個合格的東道主，“大家不用如此拘束，人類的春節就是吃吃喝喝，開開心心。”
掌燈人內心愁苦：請忽視我們的存在！
死神眼神輕飄飄掃過。
一屋子掌燈人渾身一顫。
死神說：“都是木頭？”
於是所有掌燈人像被摁了開關，整齊劃一開始發笑，湊在一起聊天。
笑聲說話聲充斥了整個冷肅的客廳。
但氛圍更詭異了！
許喬大驚地看著這些人的浮誇表演，深刻感受到不管是人間還是地獄，沒人不畏懼老板。
死後還得當打工仔！
死神終於滿意了，偏頭看許喬。
許喬竟從他眼中讀到了一絲求表揚。
她毫不吝嗇豎起大拇指，心裏爽翻了，誰不想狐假虎威呢！
但馬上她又得意不起來了，這群掌燈人交談的內容堪稱恐怖限量版。
大概是實在無話可聊，又不能得罪大佬，只能絞盡腦汁聊工作，營造歡樂的假象。
其中一個掌燈人說前幾天勾一個被殺的精神體，精神體整整哭了一個小時才跟他走，原因是死狀太慘，被兇手分屍。
許喬聽得渾身一哆嗦，嗑的瓜子瞬間不香了，耳邊全是大型兇殺現場。
忽然，一個掌燈人的白色手環響了，他不耐煩回覆，“催什麽催，都說了今天沒空，那片區域的精神體你幫我處理，我在幹嘛？我調休！”
被迫加班的怨氣啊。
許喬感覺這些掌燈人沒那麽可怕了，可惡的應該是身為霸總的死神。
她的霸總夢竟然讓死神給實現了。
團年飯是龍鳳呈祥翡翠羹、金玉滿堂翅子、蓮花雪鹿、碧海魚羹，水晶餃子，各種精雕細琢的菜擺了一桌。
這哪是吃飯，這簡直是吃藝術品！
竟然還有一碟手工糖葫蘆，跟她小時候記憶中的一樣。
她心裏咯噔一聲，不著痕跡看死神。
死神恰巧看過來，許喬再次感覺到悸動。
不管是他有意還是無意，她知道死神在用他的方式哄她。
這個年，許喬一點也不孤單，心情愉快欣賞滿桌子菜。
徹底相信這個掌燈人是禦廚了，忽然腦子叮了一聲，死神說他是什麽來著！
伺候過好幾個皇帝的禦廚！
許喬興奮地拿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引來無數讚。
姜涵不停問她在哪裏下館子，菜怎麽如此漂亮。
戴著圍裙的掌燈人說：“好久沒做過了，希望您喜歡。”
“喜歡喜歡。”許喬拍夠照片，先嘗了一個水晶餃子，眼一瞇一睜。
圍坐的掌燈人全身緊繃。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不愧是禦廚。
禦廚掌燈人終於呼出一口氣，差點熱淚盈眶。
死神坐在主位上，勾了勾嘴角，許喬坐在他旁邊，招呼大家：“你們快上桌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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