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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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機艙微弱的燈光穿透死神, 大片暗影落在許喬淚流滿面的臉上。
死神冷漠盯著她：“這是我的工作，諸神下達的指令，我必須執行。”
“為什麽？”
許喬問。
死神疑惑看著她。
許喬說：“為什麽你從未質疑過神！難道它們就是對的？人類破壞大自然屏障, 神受到人類的信仰，難道不應該想辦法去修補大自然, 非要對人類進行清除, 憑什麽！”
她指著周圍暫停不動的人, 痛斥：“他們有什麽錯！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工作，對他們來說是千千萬萬個家庭的破碎！”
曾經她的家就是這樣破碎。
“與我何幹。”
他的冷漠令許喬渾身發抖。
她心裏迅速滋生對神的恨, “是人類豐富了這個貧瘠的地球, 人類可愚公移山, 可創造神，人類從未臣服過！我們會反抗命運，你就從未質疑過神的用意？它們真是對的嗎！你只是它們的劊子手！”
死神沈沈俯視，不為所動：“若能補救大自然屏障，神絕對不屑於清除人類。”
事實真相如何, 許喬不知道。
她說服不了死神，就如同她不認同死神蔑視人類。
從始至終, 她跟死神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永遠不可能有一樣的共情。
發洩再多，也無法改變這架飛機的結局。
許喬頹然低下頭，冷不丁瞧見角落黏黏糊糊的冰糖葫蘆。
糖衣上滾了一層灰塵，椅子上坐著一個抱孩子的母親。
一個小時前的甜味瞬間翻湧上來, 耳邊好似還有嬰兒哭哭滴滴的吵鬧。
負罪感壓著她。
她從小打大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沒想過做誰的英雄。
如果這是人生的最後一刻, 她想學記憶中的父親，祈禱神的憐憫。
許喬哭得越發洶湧, 擡頭望進死神冷漠的瞳孔t。
“我求求你，為人類爭取一次機會，神不可能一直是對的，你可不可以質疑一次，哪怕一次！你行走人間千年，活著的意義難道就是一直服從諸神？從不質疑神？那跟工具有什麽區別！”
“死神，我求求你，為人類和大自然尋找一個機會，找到修補大自然屏障的其它方法，不要對人類進行清除，他們大部分是無辜的。”
“你也在人間體驗過煙火，他們值得你打破一次成規，好不好？”
死神忽感手背發燙，她眼角的淚好似砸他手背，比上次更加滾燙。
許喬雙手合十，閉上眼，拼盡全力說道：“死神，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
“死神，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
“死神，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
不知循環多少遍，許喬喊到嗓子沙啞，學著記憶中父親那樣。
她這輩子不信奉鬼神，若真有憐憫眾生的神，又豈會把她身邊的人一個個帶走。
這一刻，她想要擁有自己的信仰。
活了二十多年，見過人奉養各種神，但他們都懼怕死神，從未祈禱過死神的保佑。
死神在人類的認知裏，是一場災難，應該永遠不要出現。
那她希望死神被人類奉養，成為守護神。
忽然，劇烈的風撩起她頭發，她艱難睜開眼，看到整個客艙被火光點亮，照得一片通紅。
站著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她熟悉的樣子，而是一個兩米多高的黑色巨大骷髏。
祂緊緊抵住客艙機頂，仔細看後，才發現祂身體不是骨架，而是結實的黑色肌肉，經絡下有無數紅光游走。
一陣強大的風再次襲來，祂脊背上展開一對火焰翅膀，幾乎要撐爆飛機。
這些火焰並未燃任何物體，如從深淵地獄而來。
祂伸出黑色五指，跳躍著光焰的黑色骷髏眼，震驚打量掌心。
許喬這才發現祂身軀被一股淡金色包裹，使祂可怖的外形淋浴著一絲聖光。
祂火焰的眼睛忽然看向她，許喬渾身一顫，才恍然面前的怪物是死神。
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不知被什麽激發出來。
她似心有所感，忽然喜極而泣：“這是我的信仰對嗎？死神，你感到我的信仰了嗎？”
“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不再忍受孤獨冰冷。”
話音落完剎那。
死神周身火光大盛，強烈的光刺激她，迫使她閉上雙眼。
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經沒有死神，而暫停的飛機驟然動起來。
這一切無人得知，好似只過去了一秒。
窗外雷暴天驟然停歇，慢慢隱入烏雲。
廣播中空姐激動通知，飛機電磁恢覆正常，將緊急迫降到蒙古區下的一個小機場，讓乘客抓緊扶穩，做好迫降顛簸的準備。
這時有人發現了坐在走廊地上的許喬，老太太匆忙拉她坐回去。
飛機安全迫降到蒙古小機場時，他們才知道飛機引擎著了火，並且瘋狂漏油，而當時飛機遭遇電磁幹擾，沒有塔臺的指揮，飛機根本就找不到迫降地點，可能會一直在高空迷路最後爆炸。
所有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紛紛感謝神的眷顧，感謝上帝的保佑，感謝機長的盡責盡職。
他們感謝了很多神，唯獨沒有死神。
許喬擠出人群，一直都有些恍恍惚惚，直到踩在結實的地面，才終於相信死神被她說服了。
她心裏難以置信又茫然無措。
不知道死神違背諸神的旨意，會遭遇什麽懲罰。
路過人群，許喬對抱在一起的乘客說：“你們應該感謝死神的眷顧，放了我們一條生路。”
抱團的乘客楞了楞，想要反駁，又似恐懼不敢反駁，轉頭跟其他人說話了。
那位提著一袋子冰糖葫蘆的老人家，走過來，心有餘悸說：“能活下來真好，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我女兒了，若真有死神，我希望它永遠厚愛人類。”
許喬對老人家露出一個微笑。
沒人知道一個纖細的姑娘為了他們，與死神拼盡全力周旋。
他們以為的幸運，是有人努力爭取而來。
許喬全身力氣已經耗盡，眼睛也哭腫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航空公司召集了MK551所有乘客，先是給予豐富的賠償合同，再為乘客準備了轉機去最近的國際機場。
如果有乘客更改行程，也可以由工作人員負責調整航班。
不少聞訊而來的記者把機場堵得水洩不通。
許喬轉了最快的航班回了北城。
一路睡到下飛機，她手機響個不停。
餘詩琪聽到新聞，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介於餘詩琪今日對她的幫助，許喬給她回了個平安的短信。
之後餘詩琪再沒打擾她。
至於左娟，在網上看到MK551航班差點失事，給許喬打電話無人接聽，她便發了一條語意不明的信息。
【媽媽：你一早就知道？】
這事一出，估計左娟更確定她是個怪物了。
無所謂吧。
她不想給早上的行為冠上為母犧牲的頭銜，也不想左娟為此對她產生愧疚。
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短信她沒回覆，任由它被新消息壓到底部。
回到公寓，許喬簡單洗了個澡，頭發半濕半幹就窩進床上，被軟綿綿的毛絨娃娃包圍，睡得昏天暗地。
傍晚時，也不知道睡到了幾點，許喬莫名就驚醒了。
大概是睡了一覺，從下飛機一直混沌的腦子變得格外清醒。
她把自己裹成蠶蛹從床左邊滾到右邊，發出煩悶的噪音。
不到一秒鐘，又透著亢奮的羞澀，再一滾，又變成氣惱的憋屈，像被困在胡同角瘋狂撓門的貓。
她現在思緒很覆雜。
一會因死神為她打破原則，而歡喜雀躍，又抓心撓肺揣摩死神的心理，到底是那些正義的話觸動到他？還是滋生的信仰感動到他？
還是喜歡她？不舍得傷她？
她不覺得死神會因為喜歡而放棄工作原則，她還沒自戀到有那種本事撼動死神。
可事實上，死神違背了神的旨意，放了整個飛機的人，徹底打破了千年來的行事作風。
死神會有危險嗎？
許喬想嘗試著通過死神之眼聯系死神，但心裏又憋著一口氣，不願放下身段。
在飛機上死神那麽兇，還用神力強迫她跪下。
那時，她心裏又氣又難過。
現在事後回想，她也挺沒骨氣的，又哭又求。
想放下身段去聯系死神，又覺得太丟臉。
窗外最後一絲橘紅消失，露出濃稠的黑色。
好似一瞬間，回到火光炫亮的機艙，死神變成巨大骷髏，火焰的眼瞳如有實質俯視她，灼傷她。
那一身緊致的黑色肌肉，此刻莫名讓她臉頰發紅。
好像是沒穿衣服吧？
當時太過驚悚，沒膽子仔細打量，完全被他的真身駭倒了。
是有點嚇人，但好像更神秘。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麽觸感。
這個念頭一蹦出來，許喬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原來自己還有這種怪癖，太變態了。
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羞赧。
許喬一邊扇臉頰一邊接通，接通後才聽出是大伯母的聲音。
大伯母說家裏做了她愛吃的海鮮，想讓她回去吃頓飯。
上個月家庭聚餐她就沒回去，這次下意識想拒絕，但腦子莫名想起了六歲時的畫面。
六歲孩子的記憶其實很淺，發生那種大事故後，許喬形成了應激保護。
若不是今天機場上的一劫，她可能一輩子也不願意想起來。
跟著父親去俄羅斯那天，父親要拿行李要拿她的零食，大伯便一直牽著她，抵擋迎面的人流。
記憶中大伯是個溫柔的人。
許喬因為曾經的詆毀痛恨大伯母一家人，經歷早上的事故，想起飛機上那些鮮活的生命，大伯母和許文武把恨意轉嫁到她身上，或許只是不能接受大伯的去世。
人的生命很脆弱，不知何時就成了永別。
她沒拒絕大伯母，答應回家吃飯。
去的時候專門買了一些禮品，大伯母和姑姑姑父見她回家還買東西，驚楞許久，笑著說她懂事了。
大家不知道她早上的經歷，自然沒人問，只是臉上的笑容越發絢爛，許喬只當他們是開心。
桌上海鮮豐富，許喬還沒吃幾口，大伯母和姑姑就借著祝賀她生意興隆的名義，拐彎抹角提到了那筆10億遺產。
一會哭公司生意不景氣，銀行貸款不下來，一會哭許文武不容易。
總之就是游說許喬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放棄10億遺產，幫忙拯救一下公司，不能看t著爺爺的產業付諸東流。
許喬今天一天沒吃東西，咽下去的海蠣湧上一股腥味，差點當場嘔吐。
一桌子顏色鮮嫩的海鮮，失去了光澤，蒼白如紙，鮮紅如血。
許喬不由笑自己太天真，從來不吃一塹長一智。
她把餐巾紙往桌上一扔，“大伯母，姑姑、姑父，與其在我這裏打10億的主意，還不如趕緊讓許文武把公司賣個好價錢，省得窟窿越來越大，最後只能宣布破產。”
“什麽賣公司！”姑父臉色大變。
姑父在分公司擔任總經理，總公司的財政情況他摸不到，只能從最近每況愈下的業績看出公司不景氣。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公司到了賤賣的地步。
他們心思很粗暴，老爺子不在，自然要盡力抓住點實權，再撈點錢。
兩家人一直相互防著彼此。
只是千防萬防，沒想到許文武做假賬，一年的時間，揮金如土，連賣公司都瞞了他們所有人。
許喬見他們一幅天塌下來的樣子，感慨相互報覆才適合他們許家人。
“許文武偷偷賣了爺爺建起來的研發團隊，變賣了百分之20的股份，已經不是許氏集團最大的股東，集團已經不姓許了，他套出來的錢到處揮霍，那些可不止10億。”
姑姑姑父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門口響起一聲爆吼：“你他媽的！亂說什麽！”
“許文武！”姑父的如意算盤已經散了，再不顧忌雙方面子，抓住許文武衣服撕扯。
“集團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竟然把老爺子的公司玩破產了！”
姑姑加入了戰爭，大伯母趕過去勸架。
一家人撕破臉皮打起來，許喬提著包就走，將這些鬧劇拋之身後。
屋裏越吵越兇，什麽難聽話都能蹦出來。
許喬拉開車門，手腕被疾步追來的許文武拽住。
“放手！”
燈光暗影落在許文武臉上，略顯猙獰，他臉頰上印著紅色巴掌印，腫了老高。
許喬再次出聲：“放手！”
“許家人的事輪得到你插手？你算個什麽東西！”
手腕被拽得生疼，許喬用力甩開他，拉開車門，“那就管好你們的眼，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啪的一聲，拉開的車門被許文武關上。
許喬臉色微變，已經做好跟許文武打一架的準備，哪知許文武忽然極力壓制住暴脾氣，沈了好幾口氣，屈辱般地討好：“抱歉，是我剛剛情緒有點激動。”
許喬心如明鏡哼笑。
許文武對她臉上的嘲諷視而不見，也覺得自己這番道歉不可信，但現實不能不讓他低頭。
“我承認我混蛋，咱們再怎麽吵，終究都是許家人，一家人就應該同舟共濟，我急需一筆錢挽救爺爺的公司，你也不想看到爺爺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麽沒了吧！”
許喬笑問：“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放棄遺囑？”許文武無賴商量：“10億到手，咱們三七分......五五分！行嗎！”
“一家人撞腦門，算盤打得真響。”
許喬推開他，“真以為我是弱智？”
許文武再次摁住車門，“我已經低聲下氣了，別逼我！”
許喬偏頭，看見許文武面部越發猙獰，若眼神能殺人，她已經被許文武當場分屍。
可惜啊，她是跟死神簽訂過契約的人，不怕死！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先跑路，再伺機挑釁。
許喬眼睛微微一瞇，冷笑：“想幹什麽？像殺祈白那樣殺我？”
只一句話便讓許文武臉色驟變，什麽也藏不住。
許喬無所畏懼揭穿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今的局面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沒關系！你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天知道，你知道，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
“你什麽意思？”
許文武全身繃緊。
氣氛凝重，弦繃到了極致，只需輕輕一扯便能粉身碎骨。
許喬覺得話到這裏，已經足夠，冷笑著重新拉開車門，毫不停留離開。
便是這一言不發的冷笑，好似把許文武五臟六腑看透，看得他偏體生寒。
若許喬能從後視鏡看一眼，便能瞧見許文武握緊的拳頭，充滿殺意的眼神。
許喬很快把這事拋之腦後，繁忙的工作讓她分不出心思想其他人。
全國攝影大賽結束後，工作室忙得通宵達旦，她還要調整時間，為年底的全國攝影藝術巡回展做準備。
距離春節還有不到兩周的時間，她需要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應對方案，為超自然的照片負荊請罪。
不過更大的問題來了！
通宵兩夜，她腹部鈍痛，去廁所時發現——月經來了！
沒錯，是月經來了！
明亮的廁所單間，她恨不得用放大鏡去看內褲，不管怎麽看，就是血！
尤記得，當初某個神信誓旦旦說自己的精-子無敵。
無敵？
這他媽無敵哪了？
許喬真懵了，就好比她毫不質疑的神力突然來了個買家秀，這與官方展現出來的實力完全不符合啊。
所以這神跟普通男人差不多？
下一秒，許喬又靈機一動，心情瞬間舒暢。
這不就正好有正當理由聯系死神？
還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理所應當約下次造人？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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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微弱的燈光穿透死神, 大片暗影落在許喬淚流滿面的臉上。
死神冷漠盯著她：“這是我的工作，諸神下達的指令，我必須執行。”
“為什麽？”
許喬問。
死神疑惑看著她。
許喬說：“為什麽你從未質疑過神！難道它們就是對的？人類破壞大自然屏障, 神受到人類的信仰，難道不應該想辦法去修補大自然, 非要對人類進行清除, 憑什麽！”
她指著周圍暫停不動的人, 痛斥：“他們有什麽錯！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工作，對他們來說是千千萬萬個家庭的破碎！”
曾經她的家就是這樣破碎。
“與我何幹。”
他的冷漠令許喬渾身發抖。
她心裏迅速滋生對神的恨, “是人類豐富了這個貧瘠的地球, 人類可愚公移山, 可創造神，人類從未臣服過！我們會反抗命運，你就從未質疑過神的用意？它們真是對的嗎！你只是它們的劊子手！”
死神沈沈俯視，不為所動：“若能補救大自然屏障，神絕對不屑於清除人類。”
事實真相如何, 許喬不知道。
她說服不了死神，就如同她不認同死神蔑視人類。
從始至終, 她跟死神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永遠不可能有一樣的共情。
發洩再多，也無法改變這架飛機的結局。
許喬頹然低下頭，冷不丁瞧見角落黏黏糊糊的冰糖葫蘆。
糖衣上滾了一層灰塵，椅子上坐著一個抱孩子的母親。
一個小時前的甜味瞬間翻湧上來, 耳邊好似還有嬰兒哭哭滴滴的吵鬧。
負罪感壓著她。
她從小打大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沒想過做誰的英雄。
如果這是人生的最後一刻, 她想學記憶中的父親，祈禱神的憐憫。
許喬哭得越發洶湧, 擡頭望進死神冷漠的瞳孔t。
“我求求你，為人類爭取一次機會，神不可能一直是對的，你可不可以質疑一次，哪怕一次！你行走人間千年，活著的意義難道就是一直服從諸神？從不質疑神？那跟工具有什麽區別！”
“死神，我求求你，為人類和大自然尋找一個機會，找到修補大自然屏障的其它方法，不要對人類進行清除，他們大部分是無辜的。”
“你也在人間體驗過煙火，他們值得你打破一次成規，好不好？”
死神忽感手背發燙，她眼角的淚好似砸他手背，比上次更加滾燙。
許喬雙手合十，閉上眼，拼盡全力說道：“死神，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
“死神，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
“死神，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
不知循環多少遍，許喬喊到嗓子沙啞，學著記憶中父親那樣。
她這輩子不信奉鬼神，若真有憐憫眾生的神，又豈會把她身邊的人一個個帶走。
這一刻，她想要擁有自己的信仰。
活了二十多年，見過人奉養各種神，但他們都懼怕死神，從未祈禱過死神的保佑。
死神在人類的認知裏，是一場災難，應該永遠不要出現。
那她希望死神被人類奉養，成為守護神。
忽然，劇烈的風撩起她頭發，她艱難睜開眼，看到整個客艙被火光點亮，照得一片通紅。
站著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她熟悉的樣子，而是一個兩米多高的黑色巨大骷髏。
祂緊緊抵住客艙機頂，仔細看後，才發現祂身體不是骨架，而是結實的黑色肌肉，經絡下有無數紅光游走。
一陣強大的風再次襲來，祂脊背上展開一對火焰翅膀，幾乎要撐爆飛機。
這些火焰並未燃任何物體，如從深淵地獄而來。
祂伸出黑色五指，跳躍著光焰的黑色骷髏眼，震驚打量掌心。
許喬這才發現祂身軀被一股淡金色包裹，使祂可怖的外形淋浴著一絲聖光。
祂火焰的眼睛忽然看向她，許喬渾身一顫，才恍然面前的怪物是死神。
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不知被什麽激發出來。
她似心有所感，忽然喜極而泣：“這是我的信仰對嗎？死神，你感到我的信仰了嗎？”
“我祈禱你成為人類的守護神，不再忍受孤獨冰冷。”
話音落完剎那。
死神周身火光大盛，強烈的光刺激她，迫使她閉上雙眼。
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經沒有死神，而暫停的飛機驟然動起來。
這一切無人得知，好似只過去了一秒。
窗外雷暴天驟然停歇，慢慢隱入烏雲。
廣播中空姐激動通知，飛機電磁恢覆正常，將緊急迫降到蒙古區下的一個小機場，讓乘客抓緊扶穩，做好迫降顛簸的準備。
這時有人發現了坐在走廊地上的許喬，老太太匆忙拉她坐回去。
飛機安全迫降到蒙古小機場時，他們才知道飛機引擎著了火，並且瘋狂漏油，而當時飛機遭遇電磁幹擾，沒有塔臺的指揮，飛機根本就找不到迫降地點，可能會一直在高空迷路最後爆炸。
所有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紛紛感謝神的眷顧，感謝上帝的保佑，感謝機長的盡責盡職。
他們感謝了很多神，唯獨沒有死神。
許喬擠出人群，一直都有些恍恍惚惚，直到踩在結實的地面，才終於相信死神被她說服了。
她心裏難以置信又茫然無措。
不知道死神違背諸神的旨意，會遭遇什麽懲罰。
路過人群，許喬對抱在一起的乘客說：“你們應該感謝死神的眷顧，放了我們一條生路。”
抱團的乘客楞了楞，想要反駁，又似恐懼不敢反駁，轉頭跟其他人說話了。
那位提著一袋子冰糖葫蘆的老人家，走過來，心有餘悸說：“能活下來真好，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我女兒了，若真有死神，我希望它永遠厚愛人類。”
許喬對老人家露出一個微笑。
沒人知道一個纖細的姑娘為了他們，與死神拼盡全力周旋。
他們以為的幸運，是有人努力爭取而來。
許喬全身力氣已經耗盡，眼睛也哭腫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航空公司召集了MK551所有乘客，先是給予豐富的賠償合同，再為乘客準備了轉機去最近的國際機場。
如果有乘客更改行程，也可以由工作人員負責調整航班。
不少聞訊而來的記者把機場堵得水洩不通。
許喬轉了最快的航班回了北城。
一路睡到下飛機，她手機響個不停。
餘詩琪聽到新聞，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介於餘詩琪今日對她的幫助，許喬給她回了個平安的短信。
之後餘詩琪再沒打擾她。
至於左娟，在網上看到MK551航班差點失事，給許喬打電話無人接聽，她便發了一條語意不明的信息。
【媽媽：你一早就知道？】
這事一出，估計左娟更確定她是個怪物了。
無所謂吧。
她不想給早上的行為冠上為母犧牲的頭銜，也不想左娟為此對她產生愧疚。
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短信她沒回覆，任由它被新消息壓到底部。
回到公寓，許喬簡單洗了個澡，頭發半濕半幹就窩進床上，被軟綿綿的毛絨娃娃包圍，睡得昏天暗地。
傍晚時，也不知道睡到了幾點，許喬莫名就驚醒了。
大概是睡了一覺，從下飛機一直混沌的腦子變得格外清醒。
她把自己裹成蠶蛹從床左邊滾到右邊，發出煩悶的噪音。
不到一秒鐘，又透著亢奮的羞澀，再一滾，又變成氣惱的憋屈，像被困在胡同角瘋狂撓門的貓。
她現在思緒很覆雜。
一會因死神為她打破原則，而歡喜雀躍，又抓心撓肺揣摩死神的心理，到底是那些正義的話觸動到他？還是滋生的信仰感動到他？
還是喜歡她？不舍得傷她？
她不覺得死神會因為喜歡而放棄工作原則，她還沒自戀到有那種本事撼動死神。
可事實上，死神違背了神的旨意，放了整個飛機的人，徹底打破了千年來的行事作風。
死神會有危險嗎？
許喬想嘗試著通過死神之眼聯系死神，但心裏又憋著一口氣，不願放下身段。
在飛機上死神那麽兇，還用神力強迫她跪下。
那時，她心裏又氣又難過。
現在事後回想，她也挺沒骨氣的，又哭又求。
想放下身段去聯系死神，又覺得太丟臉。
窗外最後一絲橘紅消失，露出濃稠的黑色。
好似一瞬間，回到火光炫亮的機艙，死神變成巨大骷髏，火焰的眼瞳如有實質俯視她，灼傷她。
那一身緊致的黑色肌肉，此刻莫名讓她臉頰發紅。
好像是沒穿衣服吧？
當時太過驚悚，沒膽子仔細打量，完全被他的真身駭倒了。
是有點嚇人，但好像更神秘。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麽觸感。
這個念頭一蹦出來，許喬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原來自己還有這種怪癖，太變態了。
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羞赧。
許喬一邊扇臉頰一邊接通，接通後才聽出是大伯母的聲音。
大伯母說家裏做了她愛吃的海鮮，想讓她回去吃頓飯。
上個月家庭聚餐她就沒回去，這次下意識想拒絕，但腦子莫名想起了六歲時的畫面。
六歲孩子的記憶其實很淺，發生那種大事故後，許喬形成了應激保護。
若不是今天機場上的一劫，她可能一輩子也不願意想起來。
跟著父親去俄羅斯那天，父親要拿行李要拿她的零食，大伯便一直牽著她，抵擋迎面的人流。
記憶中大伯是個溫柔的人。
許喬因為曾經的詆毀痛恨大伯母一家人，經歷早上的事故，想起飛機上那些鮮活的生命，大伯母和許文武把恨意轉嫁到她身上，或許只是不能接受大伯的去世。
人的生命很脆弱，不知何時就成了永別。
她沒拒絕大伯母，答應回家吃飯。
去的時候專門買了一些禮品，大伯母和姑姑姑父見她回家還買東西，驚楞許久，笑著說她懂事了。
大家不知道她早上的經歷，自然沒人問，只是臉上的笑容越發絢爛，許喬只當他們是開心。
桌上海鮮豐富，許喬還沒吃幾口，大伯母和姑姑就借著祝賀她生意興隆的名義，拐彎抹角提到了那筆10億遺產。
一會哭公司生意不景氣，銀行貸款不下來，一會哭許文武不容易。
總之就是游說許喬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放棄10億遺產，幫忙拯救一下公司，不能看t著爺爺的產業付諸東流。
許喬今天一天沒吃東西，咽下去的海蠣湧上一股腥味，差點當場嘔吐。
一桌子顏色鮮嫩的海鮮，失去了光澤，蒼白如紙，鮮紅如血。
許喬不由笑自己太天真，從來不吃一塹長一智。
她把餐巾紙往桌上一扔，“大伯母，姑姑、姑父，與其在我這裏打10億的主意，還不如趕緊讓許文武把公司賣個好價錢，省得窟窿越來越大，最後只能宣布破產。”
“什麽賣公司！”姑父臉色大變。
姑父在分公司擔任總經理，總公司的財政情況他摸不到，只能從最近每況愈下的業績看出公司不景氣。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公司到了賤賣的地步。
他們心思很粗暴，老爺子不在，自然要盡力抓住點實權，再撈點錢。
兩家人一直相互防著彼此。
只是千防萬防，沒想到許文武做假賬，一年的時間，揮金如土，連賣公司都瞞了他們所有人。
許喬見他們一幅天塌下來的樣子，感慨相互報覆才適合他們許家人。
“許文武偷偷賣了爺爺建起來的研發團隊，變賣了百分之20的股份，已經不是許氏集團最大的股東，集團已經不姓許了，他套出來的錢到處揮霍，那些可不止10億。”
姑姑姑父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門口響起一聲爆吼：“你他媽的！亂說什麽！”
“許文武！”姑父的如意算盤已經散了，再不顧忌雙方面子，抓住許文武衣服撕扯。
“集團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竟然把老爺子的公司玩破產了！”
姑姑加入了戰爭，大伯母趕過去勸架。
一家人撕破臉皮打起來，許喬提著包就走，將這些鬧劇拋之身後。
屋裏越吵越兇，什麽難聽話都能蹦出來。
許喬拉開車門，手腕被疾步追來的許文武拽住。
“放手！”
燈光暗影落在許文武臉上，略顯猙獰，他臉頰上印著紅色巴掌印，腫了老高。
許喬再次出聲：“放手！”
“許家人的事輪得到你插手？你算個什麽東西！”
手腕被拽得生疼，許喬用力甩開他，拉開車門，“那就管好你們的眼，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啪的一聲，拉開的車門被許文武關上。
許喬臉色微變，已經做好跟許文武打一架的準備，哪知許文武忽然極力壓制住暴脾氣，沈了好幾口氣，屈辱般地討好：“抱歉，是我剛剛情緒有點激動。”
許喬心如明鏡哼笑。
許文武對她臉上的嘲諷視而不見，也覺得自己這番道歉不可信，但現實不能不讓他低頭。
“我承認我混蛋，咱們再怎麽吵，終究都是許家人，一家人就應該同舟共濟，我急需一筆錢挽救爺爺的公司，你也不想看到爺爺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麽沒了吧！”
許喬笑問：“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放棄遺囑？”許文武無賴商量：“10億到手，咱們三七分......五五分！行嗎！”
“一家人撞腦門，算盤打得真響。”
許喬推開他，“真以為我是弱智？”
許文武再次摁住車門，“我已經低聲下氣了，別逼我！”
許喬偏頭，看見許文武面部越發猙獰，若眼神能殺人，她已經被許文武當場分屍。
可惜啊，她是跟死神簽訂過契約的人，不怕死！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先跑路，再伺機挑釁。
許喬眼睛微微一瞇，冷笑：“想幹什麽？像殺祈白那樣殺我？”
只一句話便讓許文武臉色驟變，什麽也藏不住。
許喬無所畏懼揭穿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今的局面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沒關系！你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天知道，你知道，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
“你什麽意思？”
許文武全身繃緊。
氣氛凝重，弦繃到了極致，只需輕輕一扯便能粉身碎骨。
許喬覺得話到這裏，已經足夠，冷笑著重新拉開車門，毫不停留離開。
便是這一言不發的冷笑，好似把許文武五臟六腑看透，看得他偏體生寒。
若許喬能從後視鏡看一眼，便能瞧見許文武握緊的拳頭，充滿殺意的眼神。
許喬很快把這事拋之腦後，繁忙的工作讓她分不出心思想其他人。
全國攝影大賽結束後，工作室忙得通宵達旦，她還要調整時間，為年底的全國攝影藝術巡回展做準備。
距離春節還有不到兩周的時間，她需要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應對方案，為超自然的照片負荊請罪。
不過更大的問題來了！
通宵兩夜，她腹部鈍痛，去廁所時發現——月經來了！
沒錯，是月經來了！
明亮的廁所單間，她恨不得用放大鏡去看內褲，不管怎麽看，就是血！
尤記得，當初某個神信誓旦旦說自己的精-子無敵。
無敵？
這他媽無敵哪了？
許喬真懵了，就好比她毫不質疑的神力突然來了個買家秀，這與官方展現出來的實力完全不符合啊。
所以這神跟普通男人差不多？
下一秒，許喬又靈機一動，心情瞬間舒暢。
這不就正好有正當理由聯系死神？
還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理所應當約下次造人？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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