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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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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親屬們瞬間松了一口氣, 但心裏又蒙上陰雲,以他們對祈白的了解,祈白品行正派, 人又極其聰慧,怎麽可能自尋死路吸/毒, 這事說不定有蹊蹺。

許喬聽到這話也有點不相信。

護士離開後, 醫護人員推著祈白從搶救室出來。

腳輪聲打斷了各自的心思, 眾人齊齊看過去。

祈白面色蒼白躺在床上,手臂上紮著輸液管, 目光筆直望著天花板, 對周圍人的噓寒問暖一臉冷漠, 直到路過許喬身旁時,他眸色輕輕移了過去。

許喬被親戚堵在後面,看到那雙熟悉的黑眸時,腳步不受控緊緊跟著護理床,一路看著他的臉。

所有的茫然在見到祈白2.0後變成了後怕。

她看過太多人的生死, 情緒習慣趨於麻痹,跟祈白的感情不深厚, 談不上難過。

可祈白2.0經歷一場生死後再次出現, 她感到遲來的後怕。

而2.0躺在護理床上一如既往的冷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生死。

久違的熟悉,還真是他的特色。

許喬跟著大隊伍進到了VIP病房, 護士嫌人太多, 讓他們都離開, 不要影響病人休息。

祈父祈母還需要找醫生詢問病情,二弟三弟要聯系警察, 各司其職,最後只有作為老婆的許喬留下來照顧。

祈母拍了拍她的手,“今晚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許喬說。

待所有人都出去,病房迎來難得的安靜,許喬坐到床邊迎著溫暖的燈光打量祈白。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對上她的視線。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粒子,比燈光還要瑩白。

世界似乎變得很安靜,靜到能聽見許喬喉管裏壓抑的聲音。

她忽然伸手捂住他的手背,眼淚啪啪往下落,“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

死神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目光從她的手移到她臉上,聲音平直道:“我死不了。”

還是熟悉的臺詞。

許喬哭笑了,“你到底有沒有心,你真差點醒不過來。”

一滴淚毫無重量,墜落到死神手背。

死神另一只手沾上手背的淚,輕輕撚了撚,語氣好奇道:“你的淚是熱的。”

“廢話,淚不是熱的難道是冷的?”

許喬又想哭又想笑,搞不明白每次跟2.0的話題總是天馬行空。

這該死的熟悉感,讓她心情持續發熱。

死神說:“我見過的淚一直是恐懼、冰冷、絕望、猙獰。”

滿腔情緒被灌入一滴冰冷的水,許喬的心莫名犯疼,用有限的理解說:“人遇到糟糕的事,眼淚自然是冰冷絕望,熱的眼淚是喜極而泣,有溫度的。”

“祈白2.0,謝謝你還活著。”

沒有像她身邊的人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

“喜極而泣?”

“嗯。”

話題戛然而止,倆人莫名其妙對視。

許喬覺得他眼睛太黑了,生出一絲尷尬和害羞。

她身上披著一件齊膝的淺色長羽絨服,裏面是修身晚禮服,胸口略低,燈光一照,映出若隱若現的幅度。

她一會捂捂領口,一會攏攏袖子,小動作賊多,打破沈靜問他:“我今天美不美?”

死神看著她沒回應。

恰巧病房門被人推開,緩解了許喬的尷尬,她回過頭去,左娟風塵仆仆站在門口,肩上堆了幾粒白雪。

左娟先朝病床上的女婿點了點頭,然後示意許喬出來。

許喬低頭說:“我媽來了,我出去一下,你先睡。”

許喬交代完就關上門,離開了病房。

本以為母親過來是為了看望祈白,左娟卻不進病房,而是帶許喬去了住院部的VIP休息室。

休息室還散發著上一波人離開的煙味,許喬開了t窗,等空氣流通後說:“祈白他已經沒事了,您不用專門跑一趟。”

左娟沒坐下,而是一臉嚴肅看著許喬。

在許喬記憶裏,母親一直是個肅穆不茍言笑的人,但這樣嚴肅的人,對許喬的教育方式卻是放養。

許喬從未見母親對她笑過,或許笑過,只是許喬不記得了。

她一直以為母親只是不善表達,可直到母親再嫁,和繼父的女兒有說有笑母女情深的時候,許喬才知道母親是會笑的。

只是不會對她笑。

久而久之她跟母親的關系越走越遠。

許喬心裏的欣喜一點點消失,豎起自我保護的堅殼。

“您過來不是看祈白,有事訓我?”

一如既往的鋒利,永無盡頭的叛逆期。

左娟蹙眉說:“你的私事我本不應該插手,但是事實你也看到了,你的存在只會給身邊人帶來不幸,如果是為了錢,這場婚姻註定是一場悲劇,根本就沒有繼續的必要,我建議你,立刻終止你的婚姻。”

見過不愛孩子的母親,但沒見過如此惡毒看待親生骨肉的母親。

許喬所有怒火被母親的嫌棄瞬間點燃,語氣激烈的反擊。

“什麽叫我的存在只會給身邊人帶來不幸!祈白有先天性心臟病,關我屁事!他媽懷的他,又不是我懷的!憑什麽指責我!”

左娟無視她的委屈,冷斥:“結婚前祈家說祈白最起碼能活三年,但今晚差點死了,你自己心裏清楚,這是偶然嗎?”

“是不是在你心裏,所有人出了事都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許喬知道母親不愛她,可她接受不了母親竟與外人一樣,認為她是掃把星。

她可以忍受別人的辱罵,卻沒法忍受母親的羞辱,母親的殺傷力勝過所有人。

“結婚的時候你對我不聞不問,現在裝什麽聖人,既然你認為我是掃把星,當初為什麽要生我?”

“我來不是跟你吵架,只是告訴你事實......。”

“什麽是事實!”許喬大聲打斷,往前逼近母親,“你告訴我,什麽是事實,今天你就把藏在心裏的話說出來!”

左娟迎上女兒決然的眼神,忽然閃躲,唇瓣幾乎泛白。

知道許喬此刻情緒過激,她不斷用理智告訴自己穩住,可內心有一股沖動在推著她。

左娟努力了許久,手指不受控輕顫,終於是沒抵住胸腔的沖動,厲聲說:“事實就是你命裏克人,你自己去想想,你身邊的親人朋友,有多少人遇到你出了事,兩個月前,你是不是從瑞士回來,那場雪崩死了多少人。”

命裏克人......

許喬徒然後退,瞳孔受到極大刺激劇烈顫動,全身血液在母親一個字一個字中逐漸冷卻僵硬。

心好似漏了風,嗚嗚地吹,嗚嗚地哭。

她從小學會用無所謂偽裝自己,這樣才能告訴所有詆毀她的人,她許喬不服命。

曾經她天真的以為,母親的冷漠是另外一種保護方式。

直到今天她知道她錯得多麽可笑。

那些她拼盡全力去抵抗的命運,被母親用一種正義的方式反擊。

好像所有人才是真相,她不認命就是錯的!

左娟看著她:“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生個孩子,那個孩子會不會跟你一樣,是個不被認可的怪物,所以千萬不要生孩子,媽都是為了你好。”

“你說我是什麽?”

許喬感覺自己瀕臨崩潰,難以接受道:“怪物?”

“你說我是怪物?”

左娟的遲疑便是最誠實的答案。

許喬克制不住崩潰大哭,“你竟然說我是怪物?所以爸爸大伯還有那些意外去世的人,都是因為我這個怪物才死的?所以你從我小時候離開,不是因為流言,而是怕被我克死?”

左娟忽然大口喘息。

許喬臉上糊滿了淚,已經看不清母親的臉。

“我最後問您一遍,您真的覺得我是個怪物?”

看著女兒如此痛苦,左娟告訴自己必須終止談話,可內心深處被一種神秘力量催化,塵封的記憶洶湧而來,侵占她的理智。

左娟好似回到十八年前,那年許喬才六歲,丈夫空難去世,她承受不住傷痛,把家裏門窗緊閉,打開了煤氣竈。

她抱著女兒等待死亡降臨。

就在她與女兒呼吸困難時,一只大型的鳥撞擊了窗戶,窗戶破裂的同時,她看見呼吸困難的女兒被淡金色光芒籠罩。

當時她嚇壞了,她不相信外人對女兒的詆毀,但人都是隨波逐流的生物,越來越多的人說許喬是掃把星,她每次想到被金光籠罩的女兒,不知不覺也相信了,甚至害怕靠近女兒。

這些壓在心裏的秘密,左娟從未想過告訴任何人。

即便到了此刻,被無形的沖動驅使,她仍咬緊牙關,堅定告訴許喬:“你就是一個怪物。”

“不要生孩子,你生下來的只會是一個怪物,媽媽希望你這輩子孤獨的活,不要害任何一個人。”

許喬慘然失笑,對親情的念想徹底碎裂,雙眼反而燃起熊熊烈火。

她用最後一絲力量嘶吼,“我告訴你,我偏不讓你如意!我偏要生個孩子,哪怕是個怪物,我也會愛它,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母愛,你不配!”

許喬豁然拉開休息室大門,一陣涼風襲來,澆滅不了心中的怨恨。

哪怕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報覆左娟。

這些日子她的情緒被身邊每個人無形逼迫,將她困在圍城中。

欲望爆發的這一刻,她找到突破圍城的出路——付出一切代價生個孩子。

結婚是她賭氣的,嘴裏說著為了錢生孩子,只有她自己知道,有沒有那10億無所謂,得過且過。

現在不一樣了。

生個孩子,工作室有了財力,姜涵不會怨她。

生個孩子,她能氣死許家那些人,還能報覆母親。

生個孩子,她就可以離婚不用看祈家人的臉色。

許喬忽然想起祈白2.0曾經問她,有沒有什麽願望為之付出一切代價。

今天她有了答案——

她要用孩子報覆所有人!

休息室與VIP病房隔著鏤空走廊,許喬走出來時,死神就在對面,跟著她的步伐同頻移動。

死神看見許喬周身縈繞著濃重黑霧,這種黑霧與他的黑霧不同,是人類欲望達到鼎峰的渾濁。

這種欲望會驅使人類付出一切代價。

死神終於露出一個冷漠微笑。

沒有哪個人類會抵抗欲望的催化,當人沒有欲望時,只需要拋出一個引子去催化,久而久之,人類就會臣服。

死神力量強大,不僅掌握人類生死,還擁有操控黑暗的力量。

他只需要輕輕激化許喬的磁場,每個接觸許喬的人無形中激發了內心的陰暗與欲望。

比如姜涵渴求成功,會不受控地被欲望驅使,逼迫許喬。

比如祈白渴求找到那個她,不顧紳士風度去強迫許喬,通過盡快生子達到父母期許,實現自己的欲望。

比如左娟,從對女兒不聞不問,突然不受控地阻止女兒。

再比如保姆管家,每個人被情緒左右。

死神只是輕輕拋出欲望的魚餌,輕輕松松把人逼入絕境,讓許喬生出強烈欲望,繼而達成契約。

人間幾千年來,當大自然失去平衡,需要靈魂滋養時,死神會催動人類的欲望,讓人類爆發戰爭、掠奪。

許喬猛地頓住步伐,隔著長長的走廊與祈白遙遙相望。

醫院人來人往,穿堂風從底層湧入,穿透人的身體。

許喬紅著眼,一眼不眨看著祈白。

他們好似被外界隔離,眼中只能看到彼此。

命運的齒輪悄無聲息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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