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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本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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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本性·上

“我不知道。”

“魏遲,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宋池在腦海中不斷說話。

“我真的沒聽他說過會利用皇後娘娘,如果我知道,我也不會允許的!娘娘有病這件事,除了趙楚明了,就是我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更不會去利用……映之他,只不過是要崔辰的命而已,只是他的命。”

“趙楚問的時候,你為何要我告訴他?”魏遲的心好似麻木了,“不確定皇後就在那的話,為什麽要告訴他?那裏是雲崖,你說過不能去的。”

“王譽想要崔辰死,而你,想要趙楚的命,是嗎?”

魏遲自嘲般笑了笑,“所以,你才不阻止我與趙楚……”

“不是,不是這樣!”宋池語氣慌亂,“不是因為這個……我要殺趙楚,只是因為,我覺得趙楚是與崔辰結盟了,之前、之前我也並不是一定要他死。魏遲你信我……”

魏遲沒回答,此時天光暗淡,街上已經沒多少人,照理說,她也早該回去睡著了。她其實想去看看趙楚,她擔心趙楚的情緒和性命,怕趙楚因皇後的事想不開……她害怕,突然聽見他的死訊。

可她又還沒想到怎麽應對趙燧。

此時趙燧剛在氣頭上沒下來,魏遲才不敢去招惹。

只能先等等了。

可,又要等到幾時呢?

她的時間不多了,她遲早要完成任務的,遲早要走的,遲早……再也見不到他,也護不了他分毫。

她回家了,就只留他一人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時代生存著。

她還沒有彌補些什麽。

她想彌補些什麽。

只因為她也喜歡他的。

只因這一份……不能說出口的喜歡。

魏遲在月下站了許久,心中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去了就是挨罵,不能去,一個說要遵循內心,想去就去,何必論結果。

半個時辰都打不出個所以然。

她還是沒有去找趙楚。

也沒有回房。

到了子時,大道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魏遲走著,擡頭望,望見天空無雲,明月皎潔,星辰燦爛。

她忽然想吃點什麽。

於是拿出一直隨身帶著的油紙,展開,給自己餵了顆檸檬蜜餞。

這次味道更加好,看來她眼光不錯,蜜糖鋪子的老板也是盡職盡責,這合作談得不虧。

希望回家了,也能找到這樣好吃不膩的甜食。

魏遲坐在草地上,將手中的油紙重新包好,放在一旁,雙手撐著草地微微後仰,擡頭去看天空。

去不去見趙楚,有什麽好糾結的呢,魏遲忽然想。

明日,她自會去尋趙燧,名曰替王譽請罪。然後……然後,徹底離開趙楚,離開縉朝管制,等找到了王譽,立刻就能完成任務,就能回家。

至於什麽朝廷鬥爭、百姓天下,什麽忠肝義膽、報效家國,那都與她無關了,從來都與她無關。

她一個普通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大志向。

忠義又或者清風,這些種種,在後世看多了,讀厭了,感動還是會偶爾感動,但在那樣的和平年代,她大部分時候還是只想安穩生活,不愁吃穿過一輩子,這樣就足夠。

魏遲有些放空,回過神來,天上不知何時飄來幾片雲,遮蔽了一半月光。

可是。

可是……

她好舍不得她一手開起來的食肆。

舍不得食肆的大家。

舍不得在這裏跌宕起伏又奇異怪誕的一切。

她也好想和他生活一輩子。

一輩子都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離。

一輩子,就這一輩子。

“小姐。”忽而一聲,將她飄遠的思緒喚回。

不是女聲,並非蟬衣。

還有誰會喚她小姐?

魏遲頓了一頓,才回頭。

“……南星?”

“嗯。”南星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點點頭,“是我。”

魏遲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一向寡言的南星開了口,“在長安的時候,殿下說,不需要我了,我便離開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在給娘尋一個好歸處。”

話語間,行至她身邊,隔了些距離,雙手抱劍站著。

他的語氣相較之前,柔和些許。

“安置好我娘,我再次回到京都,只見殿下孤身一人,我說可以幫忙抓你回來,以我的功夫,不在話下。殿下沒同意。”

“殿下說,他有錯,你無罪。”

魏遲望著南星的側臉,心中咯噔了一下,手緊緊抓著那包蜜餞,“我……”

“可我不甘心,所以,我尋得河間王,用了些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你們的消息。我抓住了王妃,在她身體裏下了些東西,就像殿下當初對我娘那樣。”

魏遲皺眉:“對你娘?”

她所知的,趙楚對南星一家人極好。

南星淡笑,說:“我曾經有個弟弟,但和我爹一樣短命,他病死後,我和我娘相依為命,日子苦不堪言。我在武藝上有天賦,闖蕩江湖有些名氣,於是,殿下趁我不備,給我娘下了毒,意欲收攏我。”

“……”魏遲呼吸凝滯。

南星的語氣只是淡淡,繼續訴說:“殿下招我為侍衛,只為他所用,而殿下會為我娘尋名醫治病。我當時沒有別的選擇,若我不跟著殿下,殿下就不會定期給我娘解藥。”

遲鈍半晌,魏遲問:“為何將這些講與我聽?”

南星只說:“想講。”

“……”

魏遲沒再看他,擡頭去看月亮,便順著他,問:“為何又回來?”

“想回來,就回來了。”

“不恨他嗎?”

“他救了我娘。”

“……就這樣甘心跟著他?”

南星沒有回答,氣氛靜默。

許久之後,魏遲才語氣生硬地開口,問:“你有廣美公主的消息嗎?”

南星語氣不變:“她很好,我們一直一起共事。”

魏遲垂眸,“你們……”

沒等魏遲問出來,南星卻是猜到了她要說什麽,立刻打斷:“等殿下成就大事,我會永遠離開京都陪伴娘去,而她獲自由之身,如願返鄉。這是……殿下承諾的。”

魏遲的眼神一頓,再次望向天空,見天空雲層遮蔽月光,只留了幾絲縫隙允它透出。

她的聲音很輕:“你的殿下要成就怎樣的大事?”

南星這會沒有立馬回答她。

她便似自言自語。

“殿下天子之身,固然有鴻鵠之志,自是壽與天齊。不論他人所言,至少我所知的他是這樣良善愛民,合該被千古銘記、萬民愛戴。”

這回換南星疑惑發問,“……小姐不會覺得殿下用母親威脅我,心狠手辣?”

“這如何算得心狠手辣。”魏遲一笑,開玩笑似的說:“你不也心甘情願,你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

南星沒有反駁。

他沒說,其實初時他也不情願,也恨透殿下,但後來看著殿下確是信守承諾好些年,看著母親安然無恙,他才發覺,他是恨,恨這殿中的金碧輝煌太迷人眼,也恨沈沈人心辨不清明。

“小姐接下來想怎麽做?”南星問。

魏遲忽而笑著,反問:“你是來打探我的嗎?”

南星坦言:“是。”

天上雲層散開,魏遲望著逐漸明亮的月光,忽然想到,現在有什麽能讓廣美公主安穩回西域去?除非太子做了皇帝。

“無論你要知道什麽,我都不會跟你說的。”

魏遲這麽回。

於是南星很快就走了。

南星功夫高強,又對趙楚忠心,知道這些,魏遲就放心了。

而就像之前宋池說的。

皇帝,自古以來都是後宮無數,佳人萬千,她拿什麽去賭他會是那萬分之一。

她想,她可以安穩離去了。

魏遲回屋躺回床,心裏頭卻不受控想著南星對自己說的那些,想到趙楚。

太子殿下出身尊貴,文采橫溢,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宋池說他虛偽,魏遲知道,他確實虛偽,甚至機關算盡,可也知道,自古宮廷世事詭譎覆雜,無法以此為背景去論本心。

她看到的他,眼眸澄澈,心性純良,她曾動心於這樣的他,僅此而已。

然後,再沒然後。

再沒往後。

他會如願登他的天子座,她也如願回她的平凡鄉。

魏遲想,他們都如願。

翌日。

魏遲醒來便先去找了蟬衣,她給了蟬衣一筆錢,讓蟬衣在這兒等著食肆的人來,又給了封信,是她連夜寫給蟬衣的心。

她昨夜躺在床上想了許久,想著,她的一切都該開始收尾了,於是,她給了蟬衣一封信,信裏寫——

我之自由,亦是你之自由。此後,山高水遠,路途迢迢,但自有相逢。

“蟬衣,賀連大帥心性不成熟,你莫要跟他計較,若不是他,我走不了,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東宮。你就在這等著,等著食肆的人來,然後帶他們去見大帥,大帥會安排好一切。”

蟬衣含淚問:“小姐不見他們?小姐要去哪?”

魏遲笑笑:“去我的天地。”

而後,魏遲去敲賀連秀的門,賀連秀沒再造次,只是見她依舊笑意盈盈,“女俠何事?”

“……蟬衣從前不經世事,心性純良,若你真尊我一聲‘女俠’,那還拜托你多多護她。”

賀連秀稍稍一頓,未問緣由,只問:“若我願護,護到幾時?”

魏遲道:“至她看盡人間滄桑。”

“若她一輩子都看不盡呢?”賀連秀收起笑意,望著魏遲,“女俠,世間險惡,滄桑變換,千種萬種……怎麽都看不盡的。”

“那便不看了。”

魏遲輕笑,從袖口拿出一封信,拿在手中依依不舍看了幾眼,這才交給賀連秀,“是我說錯了。那就拜托大帥,多問問她,是否看厭了這人世間,若厭了,還麻煩你將這封信交給她。”

“然後呢?”

“那都是大帥自己的選擇了。”

那封信橫在二人中間,賀連秀神情是頭一回的正經,垂眸望了這封信許久,最終,這封信被賀連秀收入衣衫之中,貼在胸口的位置。

魏遲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賀連秀語氣有些急促的再次開口:“女俠你要走了?”

魏遲停下腳步。

“還能再見到你嗎?”

“不能。”魏遲斬釘截鐵。

賀連秀不知嘟噥了一句什麽,總之魏遲只聽見他失落的聲音:“我可以抱一抱……”

然後毫不留情打斷這句沒說完但意圖明顯的話:“不可以。”

賀連秀沒再說話了。

走出賀連秀這裏,魏遲直奔趙燧暫居的客棧。

趙燧對她是沒好臉色的。

本身皇後的事情就令他心煩至極,他畢竟還是個皇子,再不作為再沒志向,也不能忍受別人謀算到自己母親身上。

“我本身是不氣你的。”趙燧坐在座位上,端著架子,面色覆雜地看著站在面前的魏遲,“你知道的,我從不過問國事,我不喜歡管這些,你是不是背叛是不是投敵,我並沒那麽在乎。”

“若我說,此事或許真與王大人有關,三皇子殿下當如何?”魏遲沒有直說自己來請罪。

其實,請罪一說,本就只是說給別人看的。

“……你特地來找我,就只為了說這個?”趙燧氣,氣得身體有些發抖,茶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碎在魏遲前面。

“既然如此,你現在就讓王譽出來!不止他,還有崔辰,還有——謝慎!”

聽到謝慎的名字,魏遲猛然擡頭。

謝慎……

謝慎。

他分明是以謝乘風的身份來大漠的,怎麽……難道送信的時候,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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