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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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為什麽不躲？”江淩予將躺在路中間的一個小石子踢遠，扭頭問他。
靖鶴凝望著越滾越遠，漸漸被黑夜吞噬的石子，情緒很淡，“躲什麽？”
江淩予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你為什麽不躲？為什麽故意讓自己受傷？”
她不信他躲不開，江淩予見識過他的靈敏度，知道他反應能力有多絕，所以才想不明白靖鶴這麽做的理由。
江淩予說：“你有能力躲開，甚至，在他掏匕首之後你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奪過來，”靖鶴很自如地接上後半句，揣著兜繞到江淩予面前，勾著食指在她眼前打了個旋，“然後慢慢調個方向，刀刃抵在他脖子上，並且得保證這過程中不能讓他掙紮得太厲害，誤傷頸動脈就沒意思了。”
江淩予目瞪口呆得聽著他的一番話，頭皮有些發麻。
靖鶴則上挑眉骨，喉間溢出很愉悅的笑聲，繼續說，“總之就一句話，得讓他見血但不能出人命。”
江淩予噎了一下，“……你還真是……進退有度。”
真好玩。
少年輕笑兩聲，說不逗你了。
靖鶴揚唇將視線從江淩予驚愕的神色轉向如墨般的夜，吸了口寒風，說：“我的確很想這麽做，也完全可以這麽做，但場合不合適。”
“小頌跟了我很久，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
靖鶴驀然停下腳步，側額問：“那麽既然他沒做，你覺得肖武今晚搞這出的目的什麽？”
江淩予思索片刻，得出結論：“沒事找事。”
靖鶴瞇了瞇眼，說對，但只說對了一半，“準確說是找我的事，他讓我的人當眾下跪，為一件子虛烏有的事讓所有人看笑話。”
“他是在找我的不痛快，”靖鶴笑著，“為當初籃球場那事，他得找個方式還回來，這次不做改天也會做，小頌頂多算是他拋出的餌。”
“他真正想釣的魚，是我。”
江淩予這時才幡然頓悟，怪不得她回覺得肖武有點眼熟呢，原來是之前拿籃球砸人還不道歉的沒禮貌男。
可。
江淩予頓了一下，皺著眉頭問，“既然你知道他是不懷好意的，那你還對他那麽客氣，幹嘛不——”
靖鶴打斷她，“要做給別人看。”
“店裏所有客人都在圍觀，我要對肖武動手，讓他受傷，他們會怎麽看我？你覺得他們還敢來消費嗎？我生意還能不能做得下去？”
少年一連拋出三個問句，江淩予有些無從回答，靖鶴呼了口熱氣，繼續說，“所以我不僅不會動手，我還要當著所有人給他足夠的顏面，讓他們看清楚，這家店，這個老板，為人到底如何。”
“我是個商人，商人最該做的，是保住自己的利益，並盡可能地實現利益最大化。”
“不過我也不虧，”靖鶴笑得坦然，恣意，“流點血就能讓他們消停至少一個月，換個清凈，挺值。”
靖鶴比她想象中成熟穩重得多。
江淩予忽然很讚同穆覆川此前說過的一句話。
靖鶴真的牛逼。
……
“對了，”江淩予看著靖鶴纏成白蘿蔔的胳膊，想起另一件事，囑咐他，“你記得去醫院重新包紮一下傷口。”
靖鶴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挑了下眉，不甚在意地哼了聲，“其實仔細看，也沒那麽醜。”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
江淩予覺得自己包得又嚴實，又，，嚴實。
“我只是先幫你簡單消毒處理了一下，你傷口挺深的，最好讓醫生再檢查一下，我技術有限，要是處理不當可能會感染發炎，不僅留疤還可能影響……”
“餵，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江淩予瞧著靖鶴一副無所謂，甚至悠閑吹起口哨的樣子就惱，“你就算不對自己上心，也該想著你舅舅和你父母吧，他們要是知道你——”
“他不會知道。”
靖鶴說，“我不會讓他擔心。”
“至於父母。”靖鶴轉了轉脖子，哼笑。
“可能在哪過著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也可能哪天意外死了被埋在某個亂葬崗，這會說不定早成孤魂野鬼了。”
“沒見過，不認識，不清楚。”
靖鶴語氣平淡到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黑色帽檐將他臉和眸色藏匿完全，江淩予看不清他的情緒。
或許她該開口安慰他幾句，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覺得他會需要。
靖鶴的心很硬也很穩，他給江淩予的感覺是如果他家某天突然失火了，他也能非常淡定地借燃燒的熊熊烈火點根煙，然後蹲坐在路邊，一邊抽著一邊不緊不慢地撥119。
路途幽靜，長夜沒有盡頭，他們並肩而行卻相對無言，耳邊聽到的，只有淒冷的晚風和彼此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
二人到學校的時候放學鈴聲已經過去很久，空蕩蕩的校園只剩零星幾個人還在游蕩，眼前的教學樓昏黑一片。
時間已經很晚了。
江淩予腳步有些急。
“不著急。”
靖鶴揣兜，踏著月光，慢條斯理地跟在後面。
“我在你們班門……”靖鶴忽地停頓，在踏上階梯的前一刻仰起脖頸，對上倚在圍欄旁少年銳利的瞳仁。
看來她有人送了。
靖鶴瞇了瞇眼，在樓上人的凝望下，斜額，轉身。
“那個你在樓下等我就行，我很快……”
江淩予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扭頭就看見這人已經走出二裏地，背對著跟她揮手告別。
“……”動作還真迅速。。
整座教學樓恐怕就找不出第二人了，耳畔是可怖的寧靜，眼前是忽閃忽滅感應燈微弱的光，江淩予心上一緊，硬著頭皮往上走，大步流星，氣宇軒昂地向上走。
說不害怕是假的，江淩予怕得不行，於是每邁一步階梯都故意發出很響的踩踏聲，念念有詞地哼著小調，然後踩踏聲和歌聲交織，江淩予內心的恐慌消退不少。
膽子壯大，江淩予腳步越來越快。
兩個階梯一步跨，江淩予很快到達四樓。
拐進走廊。
緊接著猝不及防地抵上一堵人墻。
“鬼啊！！！”江淩予捂著被撞的生疼的前額一邊尖叫著一邊慌不擇路地往後退。
脊背在要磕到墻角的剎那胳膊被一股力拉扯，江淩予揮舞著的手胡亂拍打。
流動的空氣攜來淡淡的檸檬清香。
江淩予心口一松，神經驟然放松下來，揮動的胳膊垂下，緊閉的雙眸隨著胸腔抒發的一口氣瞇開一條縫。
頭頂的感應燈忽閃忽滅，眼前是少年淡漠的臉和緊抿的唇。
江淩予被林轍盯地有些不自在，視線在他身側隨意瞟著，摳了摳手，“你，還沒走啊。”
林轍不說話，只是平靜地俯視著她。
是啊，他怎麽還不走，傻站在這看景嗎。
她一聲不吭跟別的男生跑了，那麽他就應該在下課鈴響的那一刻背上書包，像她離開時那樣，幹脆利索地走人。
可是。
可是她也許還會回來，可是她一個女生單獨走夜路不安全，可是他不放心她，可是……
站在窗臺邊緣目送一波接一波身影離去的時候，林轍想過無數個可是，但在他想到第一個可是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不走了，要在這裏等她回來。
事實上他也是真的很氣，氣她和別的男生那樣親近，氣自己在她那裏好像是可以隨意拋棄的人，但這點氣在對她的擔憂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寂寥的夜晚誘人陶醉也引人深思。
在這個幽靜沈默的晚上，林轍突然清楚得意識到，也許他壓根不是在生悶氣，而是害怕。
害怕她會離開他，害怕自己會失去她，害怕從此以後和她並肩的人，不再是他。
……
“林轍，我收拾好了，咱們走吧？”江淩予關上教室的門，背著書包走過來。
林轍沒答，斂起眸中洶湧翻滾的情緒，慢步下了臺階。
*
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10點45，比平常晚了15分鐘左右。
“我正要去找你們，這都幾點了還不回家！”趙琴蘭一出門看見兩人，拉下臉指著江淩予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又跑哪瞎玩了，大晚上的害我為你擔驚受怕，你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江淩予癟了癟嘴，也不辯解，低著頭默默承受老太太的火氣，林轍卻在這時毫無征兆地打斷了趙琴蘭的喋喋不休，替她攬罪。
“是我被老師留堂所以耽誤了。”
聞言兩人視線都轉過去，江淩予抿了抿唇，趙琴蘭似是沒料想到這個回答，目光在林轍臉上不自然的停頓了片刻，說，“……這樣啊，那你下次提前跟家裏報個信，免得我擔心，行了，那啥，我先睡了你們也早點睡。”
“嗯。”林轍說完就回了臥室。
江淩予楞在原地呆了兩秒後跟了過去。
這是江淩予第一次聽到林轍對老太太撒謊，而他撒謊不是為別的，是為了替她解圍。
回家的路上江淩予隱隱感覺林轍是有一點沈悶憂郁的，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跟自己有關，但現在他主動為她攬罪，不管如何，江淩予還是覺得有些愧疚，也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今晚的事解釋一下。
就像是知道她會跟過來，屋門沒關，特意敞開了一條縫，江淩予推開門走了過去。
燈沒開，屋內如墨般濃黑，只有一點點透進來的月色，微弱的光亮。
林轍背對著她，站在緊閉的窗戶前面。
“謝謝你，謝謝你替我解圍。”江淩予說。
林轍依舊背對著她，沒回頭，聲音很輕，“不用謝。”
“我不是故意的，”江淩予說著小步向他走過去，垂眸小聲說，“我不該跟靖鶴偷溜出去，也不該這麽晚才回來，害老太太擔心了，我下次不會……”
林轍在這時轉身，看她，沈聲說。
“還有我。”
江淩予擡起頭，在距他半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有點懵，“什，什麽？”
“擔心你的不止一個。”
“我也很擔心你。”
林轍一邊說著一邊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低沈的嗓音環繞耳畔，江淩予在林轍漸漸逼近的步伐裏緩慢後退，屋內黑暗沈悶，江淩予的呼吸頻率漸漸加快，因眼前壓迫氣息人也愈發緊張不安。
“林轍，你別往前了，我快……”
快要抵到墻上了。
江淩予話沒說完，脊背已經先一步挨到了墻沿，也觸到了墻上的開關。
“哢嚓——”
燈光大亮。
江淩予眸中是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鼻尖是少年平穩薄涼的呼吸，而肩側，是少年抵上墻沿，勁瘦的小臂。
被牢牢禁錮的壓迫感讓江淩予有些難受，她皺著眉去推他，可他紋絲不動。
江淩予恍然想起KTV那次，她也是像這樣去推他可是她一點也推不動。只是與那次不同的是，這次林轍沒有醉，他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但，江淩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比上次還要緊張，心跳還要快。
江淩予輕抒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低下頭，但是在鉆出林轍身側的前一秒就被他抵過來的臂攔下了，江淩予聽到他低低的嘆息聲和掌心覆壓在墻上發出的悶響。
“林轍你再這樣我喊人了，你放開我。”江淩予皺著眉警告他，用力推他。
林轍像是沒聽見，自顧自的說，“你想跟誰走，想去哪裏，是你的自由，我知道我沒有理由也沒權利去幹涉你的自由。”
江淩予在他胸前掙紮亂動的手因這句話而變得僵硬，靜止，她眨了眨眼，聽到他用祈求般的語氣說。
“但是下一次你要離開，告訴我。”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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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躲？”江淩予將躺在路中間的一個小石子踢遠，扭頭問他。
靖鶴凝望著越滾越遠，漸漸被黑夜吞噬的石子，情緒很淡，“躲什麽？”
江淩予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你為什麽不躲？為什麽故意讓自己受傷？”
她不信他躲不開，江淩予見識過他的靈敏度，知道他反應能力有多絕，所以才想不明白靖鶴這麽做的理由。
江淩予說：“你有能力躲開，甚至，在他掏匕首之後你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奪過來，”靖鶴很自如地接上後半句，揣著兜繞到江淩予面前，勾著食指在她眼前打了個旋，“然後慢慢調個方向，刀刃抵在他脖子上，並且得保證這過程中不能讓他掙紮得太厲害，誤傷頸動脈就沒意思了。”
江淩予目瞪口呆得聽著他的一番話，頭皮有些發麻。
靖鶴則上挑眉骨，喉間溢出很愉悅的笑聲，繼續說，“總之就一句話，得讓他見血但不能出人命。”
江淩予噎了一下，“……你還真是……進退有度。”
真好玩。
少年輕笑兩聲，說不逗你了。
靖鶴揚唇將視線從江淩予驚愕的神色轉向如墨般的夜，吸了口寒風，說：“我的確很想這麽做，也完全可以這麽做，但場合不合適。”
“小頌跟了我很久，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
靖鶴驀然停下腳步，側額問：“那麽既然他沒做，你覺得肖武今晚搞這出的目的什麽？”
江淩予思索片刻，得出結論：“沒事找事。”
靖鶴瞇了瞇眼，說對，但只說對了一半，“準確說是找我的事，他讓我的人當眾下跪，為一件子虛烏有的事讓所有人看笑話。”
“他是在找我的不痛快，”靖鶴笑著，“為當初籃球場那事，他得找個方式還回來，這次不做改天也會做，小頌頂多算是他拋出的餌。”
“他真正想釣的魚，是我。”
江淩予這時才幡然頓悟，怪不得她回覺得肖武有點眼熟呢，原來是之前拿籃球砸人還不道歉的沒禮貌男。
可。
江淩予頓了一下，皺著眉頭問，“既然你知道他是不懷好意的，那你還對他那麽客氣，幹嘛不——”
靖鶴打斷她，“要做給別人看。”
“店裏所有客人都在圍觀，我要對肖武動手，讓他受傷，他們會怎麽看我？你覺得他們還敢來消費嗎？我生意還能不能做得下去？”
少年一連拋出三個問句，江淩予有些無從回答，靖鶴呼了口熱氣，繼續說，“所以我不僅不會動手，我還要當著所有人給他足夠的顏面，讓他們看清楚，這家店，這個老板，為人到底如何。”
“我是個商人，商人最該做的，是保住自己的利益，並盡可能地實現利益最大化。”
“不過我也不虧，”靖鶴笑得坦然，恣意，“流點血就能讓他們消停至少一個月，換個清凈，挺值。”
靖鶴比她想象中成熟穩重得多。
江淩予忽然很讚同穆覆川此前說過的一句話。
靖鶴真的牛逼。
……
“對了，”江淩予看著靖鶴纏成白蘿蔔的胳膊，想起另一件事，囑咐他，“你記得去醫院重新包紮一下傷口。”
靖鶴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挑了下眉，不甚在意地哼了聲，“其實仔細看，也沒那麽醜。”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
江淩予覺得自己包得又嚴實，又，，嚴實。
“我只是先幫你簡單消毒處理了一下，你傷口挺深的，最好讓醫生再檢查一下，我技術有限，要是處理不當可能會感染發炎，不僅留疤還可能影響……”
“餵，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江淩予瞧著靖鶴一副無所謂，甚至悠閑吹起口哨的樣子就惱，“你就算不對自己上心，也該想著你舅舅和你父母吧，他們要是知道你——”
“他不會知道。”
靖鶴說，“我不會讓他擔心。”
“至於父母。”靖鶴轉了轉脖子，哼笑。
“可能在哪過著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也可能哪天意外死了被埋在某個亂葬崗，這會說不定早成孤魂野鬼了。”
“沒見過，不認識，不清楚。”
靖鶴語氣平淡到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黑色帽檐將他臉和眸色藏匿完全，江淩予看不清他的情緒。
或許她該開口安慰他幾句，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覺得他會需要。
靖鶴的心很硬也很穩，他給江淩予的感覺是如果他家某天突然失火了，他也能非常淡定地借燃燒的熊熊烈火點根煙，然後蹲坐在路邊，一邊抽著一邊不緊不慢地撥119。
路途幽靜，長夜沒有盡頭，他們並肩而行卻相對無言，耳邊聽到的，只有淒冷的晚風和彼此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
二人到學校的時候放學鈴聲已經過去很久，空蕩蕩的校園只剩零星幾個人還在游蕩，眼前的教學樓昏黑一片。
時間已經很晚了。
江淩予腳步有些急。
“不著急。”
靖鶴揣兜，踏著月光，慢條斯理地跟在後面。
“我在你們班門……”靖鶴忽地停頓，在踏上階梯的前一刻仰起脖頸，對上倚在圍欄旁少年銳利的瞳仁。
看來她有人送了。
靖鶴瞇了瞇眼，在樓上人的凝望下，斜額，轉身。
“那個你在樓下等我就行，我很快……”
江淩予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扭頭就看見這人已經走出二裏地，背對著跟她揮手告別。
“……”動作還真迅速。。
整座教學樓恐怕就找不出第二人了，耳畔是可怖的寧靜，眼前是忽閃忽滅感應燈微弱的光，江淩予心上一緊，硬著頭皮往上走，大步流星，氣宇軒昂地向上走。
說不害怕是假的，江淩予怕得不行，於是每邁一步階梯都故意發出很響的踩踏聲，念念有詞地哼著小調，然後踩踏聲和歌聲交織，江淩予內心的恐慌消退不少。
膽子壯大，江淩予腳步越來越快。
兩個階梯一步跨，江淩予很快到達四樓。
拐進走廊。
緊接著猝不及防地抵上一堵人墻。
“鬼啊！！！”江淩予捂著被撞的生疼的前額一邊尖叫著一邊慌不擇路地往後退。
脊背在要磕到墻角的剎那胳膊被一股力拉扯，江淩予揮舞著的手胡亂拍打。
流動的空氣攜來淡淡的檸檬清香。
江淩予心口一松，神經驟然放松下來，揮動的胳膊垂下，緊閉的雙眸隨著胸腔抒發的一口氣瞇開一條縫。
頭頂的感應燈忽閃忽滅，眼前是少年淡漠的臉和緊抿的唇。
江淩予被林轍盯地有些不自在，視線在他身側隨意瞟著，摳了摳手，“你，還沒走啊。”
林轍不說話，只是平靜地俯視著她。
是啊，他怎麽還不走，傻站在這看景嗎。
她一聲不吭跟別的男生跑了，那麽他就應該在下課鈴響的那一刻背上書包，像她離開時那樣，幹脆利索地走人。
可是。
可是她也許還會回來，可是她一個女生單獨走夜路不安全，可是他不放心她，可是……
站在窗臺邊緣目送一波接一波身影離去的時候，林轍想過無數個可是，但在他想到第一個可是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不走了，要在這裏等她回來。
事實上他也是真的很氣，氣她和別的男生那樣親近，氣自己在她那裏好像是可以隨意拋棄的人，但這點氣在對她的擔憂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寂寥的夜晚誘人陶醉也引人深思。
在這個幽靜沈默的晚上，林轍突然清楚得意識到，也許他壓根不是在生悶氣，而是害怕。
害怕她會離開他，害怕自己會失去她，害怕從此以後和她並肩的人，不再是他。
……
“林轍，我收拾好了，咱們走吧？”江淩予關上教室的門，背著書包走過來。
林轍沒答，斂起眸中洶湧翻滾的情緒，慢步下了臺階。
*
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10點45，比平常晚了15分鐘左右。
“我正要去找你們，這都幾點了還不回家！”趙琴蘭一出門看見兩人，拉下臉指著江淩予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又跑哪瞎玩了，大晚上的害我為你擔驚受怕，你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江淩予癟了癟嘴，也不辯解，低著頭默默承受老太太的火氣，林轍卻在這時毫無征兆地打斷了趙琴蘭的喋喋不休，替她攬罪。
“是我被老師留堂所以耽誤了。”
聞言兩人視線都轉過去，江淩予抿了抿唇，趙琴蘭似是沒料想到這個回答，目光在林轍臉上不自然的停頓了片刻，說，“……這樣啊，那你下次提前跟家裏報個信，免得我擔心，行了，那啥，我先睡了你們也早點睡。”
“嗯。”林轍說完就回了臥室。
江淩予楞在原地呆了兩秒後跟了過去。
這是江淩予第一次聽到林轍對老太太撒謊，而他撒謊不是為別的，是為了替她解圍。
回家的路上江淩予隱隱感覺林轍是有一點沈悶憂郁的，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跟自己有關，但現在他主動為她攬罪，不管如何，江淩予還是覺得有些愧疚，也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今晚的事解釋一下。
就像是知道她會跟過來，屋門沒關，特意敞開了一條縫，江淩予推開門走了過去。
燈沒開，屋內如墨般濃黑，只有一點點透進來的月色，微弱的光亮。
林轍背對著她，站在緊閉的窗戶前面。
“謝謝你，謝謝你替我解圍。”江淩予說。
林轍依舊背對著她，沒回頭，聲音很輕，“不用謝。”
“我不是故意的，”江淩予說著小步向他走過去，垂眸小聲說，“我不該跟靖鶴偷溜出去，也不該這麽晚才回來，害老太太擔心了，我下次不會……”
林轍在這時轉身，看她，沈聲說。
“還有我。”
江淩予擡起頭，在距他半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有點懵，“什，什麽？”
“擔心你的不止一個。”
“我也很擔心你。”
林轍一邊說著一邊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低沈的嗓音環繞耳畔，江淩予在林轍漸漸逼近的步伐裏緩慢後退，屋內黑暗沈悶，江淩予的呼吸頻率漸漸加快，因眼前壓迫氣息人也愈發緊張不安。
“林轍，你別往前了，我快……”
快要抵到墻上了。
江淩予話沒說完，脊背已經先一步挨到了墻沿，也觸到了墻上的開關。
“哢嚓——”
燈光大亮。
江淩予眸中是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鼻尖是少年平穩薄涼的呼吸，而肩側，是少年抵上墻沿，勁瘦的小臂。
被牢牢禁錮的壓迫感讓江淩予有些難受，她皺著眉去推他，可他紋絲不動。
江淩予恍然想起KTV那次，她也是像這樣去推他可是她一點也推不動。只是與那次不同的是，這次林轍沒有醉，他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但，江淩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比上次還要緊張，心跳還要快。
江淩予輕抒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低下頭，但是在鉆出林轍身側的前一秒就被他抵過來的臂攔下了，江淩予聽到他低低的嘆息聲和掌心覆壓在墻上發出的悶響。
“林轍你再這樣我喊人了，你放開我。”江淩予皺著眉警告他，用力推他。
林轍像是沒聽見，自顧自的說，“你想跟誰走，想去哪裏，是你的自由，我知道我沒有理由也沒權利去幹涉你的自由。”
江淩予在他胸前掙紮亂動的手因這句話而變得僵硬，靜止，她眨了眨眼，聽到他用祈求般的語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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