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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麽會這樣？”
史延看看手中的冰塊, 又看看粉碎成沫的廢墟跟面前空曠的地面，傻了眼。
“你剛才做了什麽？”奚玉黎大聲問。
“我也沒做什麽啊……”史延舉起手中巴掌大小的冰塊，欲哭無淚：“我只是摸著這冰塊似乎跟周圍不同, 就把它撬了出來, 誰能想到這整座冰宮就塌了呢？”
周圍人此時都出了一身冷汗，在冰宮內部的修士連忙跑出來, 沒在裏面的也已經試探性地摸上了周圍的冰墻, 偌大的宮殿竟說塌就塌，連殘落的宮墻都不剩分毫，簡直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力量徹底粉碎。
旁邊有人冷笑一聲：“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其他人也紛紛露出不信任的神情，他們都認出此人是個魔修, 魔修陰險狡詐，根本不值得別人信任的印象深入人心。
“你這人有沒有腦子？”對待其他人，史延就不像是對奚玉黎那麽客氣了：“我是魔修, 又不是體修，這鬼地方禁靈，我連儲物戒都打不開, 也用不出術法, 難道還能一拳頭把冰宮砸碎嗎！”
說話那人被堵得臉色發青，不服道：“你也說禁靈，又不是禁魔！”
史延氣極反笑，他舔了舔唇，妖嬈含著惡意地上下打量著說話那人, 嬌笑道：“若我真的還能用魔氣, 你覺得你能逃出我掌心？”
眾人一陣惡寒, 紛紛後退，被針對那人更是大驚失色, 警惕地縮到了宮墻後面。
史延嗤笑：“真沒用！”
奚玉黎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史道友，我瞧瞧你手上那塊冰。”
史延應了一聲，加快腳步往這邊走。
越拂曉低聲問：“阿黎，你覺得這冰有問題？”
“肯定有。”奚玉黎道：“不曉得你們下來時有沒有註意過，那冰室的墻壁是千年玄冰，但冰宮卻是不含靈力的普通冰塊，誠然這是森寒的地下，冰宮多年不化，但裏邊的一些裝飾物竟也毫無腐朽跡象，整潔如新，這肯定有問題！”
其他人還真沒註意這一點，江清菡忽地驚叫一聲：“千年玄冰？”
寧劍心也察覺到不對勁：“怎麽會是千年？至少也得萬年吧！”
辰渡仙域比登神殿存在的時間還要久遠不少呢！
奚玉黎轉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施月磬，銀發美男臉上閃過無奈，輕聲分辨：“在下註意過，那冰墻縱然是千年玄冰，也已經有八千年了，或許是當年辰渡仙域修煉之時，有人發現了這邊的秘密，暗度陳倉建立冰室；也或許當年撤離此地的弟子又找了回來，想留退路，才特意構建了那座冰室呢？”
“這麽說，施殿主是當初這宗門的後代弟子？”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但奚玉黎本能不相信他，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來了六千年！
施月磬含笑攤手：“或許。”
老狐貍！
奚玉黎瞇著眼看他，施月磬垂首，毫無心虛地跟她對視。
忽然，一只手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後一帶，勁瘦修長的身體擋在了少女面前，時瑯川警告地盯著施月磬，冷聲道：“狐貍尾巴是藏不住的，不管施-殿-主想做什麽，目的遲早會暴露。”
他特意在施殿主三字上加重了音量。
施月磬面色微僵，奚玉黎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讚賞地拍了拍少年攬著自己的手臂：“說得不錯！”
旁邊的越拂曉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逐漸變得古怪，但誰也沒敢開口，她們總覺得這三人有什麽她們完全不了解的秘密。
好在這時候史延走了過來。
奚玉黎接過他雙手捧過來的冰塊，就咦了一聲。
捏起來卻十分堅硬，觸感卻溫軟，似幻非幻，這是——
“藏沫柔冰。”時瑯川道。
史延恍然：“原來是這個！”
寧劍心對除了鑄劍靈礦外的材料並不了解：“藏沫柔冰是什麽？”
越家t姐妹成為修士時間還短，白薇從前一直生活在底層，三人同樣一臉茫然，唯有江清菡沈思片刻，遲疑道：“我好像聽說過這東西……是一種布陣材料？”
時瑯川微微頷首，視線在這百十座宮殿上盤旋片刻，嘴角逐漸勾起笑意：“原來如此！”
奚玉黎雖然也刻意學過陣法相關的知識，但煉丹、練器、醫修……這些已經占據了她許多時間，能留給陣法的本就不多，她又不是一看就懂的天縱之才，自然看不懂時瑯川賣的是什麽關子。
她輕輕推了推時瑯川胳膊：“如此什麽？你倒是說啊！”
時瑯川順勢揉了揉她腦袋，解釋起來。
原來這真是一座大陣，十八座大宮殿作為陣眼，一百零八座小宮殿作為陣盤，覆蓋了整個寂靜寒林，若史延沒破壞那座邊緣的小宮殿，就算是精通陣法的時瑯川，也只以為上方是布了吸靈陣、消音陣跟禁靈陣，用以保持冰宮完整跟隱蔽。
但小宮殿被破壞，他頓時看出了門道。
這根本不是什麽吸靈陣、消音陣跟禁靈陣，分明是融靈大陣！
地下冰宮的靈能盡數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給吸走，地上本也該如此，但那個篆刻著通道的冰室卻破壞了地上的融靈符文，使其變成沈默陣紋，寂靜寒林因而誕生。
江清菡沈思片刻，道：“宗門似乎是有這樣的記載，說寂靜寒林這邊原本是禁林，後來這地方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時間麽——確實是在有了辰渡仙域之後。”
寧劍心郁悶握劍：“我怎麽沒聽說過這種事？”
奚玉黎嘴角抽了抽，以這姑娘不拘小節的性子，能有耐心將那麽早期的記載看完才怪呢！
江清菡寬慰她：“這地方先前毫無靈氣，在咱們宗門那些祖輩看來與凡林並無差別，自然不會有人在意。後來恢覆靈氣卻沒有聲音時倒是有人來研究過，但一來這裏並無特產，二來無高階妖獸妖修，不引人註意也很正常。”
越拂曉幾人讚同地點了點頭。
奚玉黎瞥了斂目垂首、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施月磬一眼，轉頭看向江清菡：“清菡，這冰宮主人是哪個宗門，你能不能推測出來？”
江清菡仔細想了想，搖頭：“風離界有史以來該有近百萬年，無數宗門起起滅滅，留下事跡記載的不過十之一二，有萬年歷史的更是百不存一，迄今為止，十萬年以上的大概也只有我們這六個宗門。”
淩霜書院跟登神殿歷史並不悠久。
越晚照雙手抱臂，蹙眉道：“這麽說，就算這地方真的有過宗門，也是不起眼的小宗門咯？”
越拂曉掃了周圍安靜地聽著他們對話的修士們一眼，意味深長道：“能在此處布下這等陣法的宗門能簡單到哪裏去？藏拙罷了！”
她也是這麽認為！
奚玉黎讚賞地看了越拂曉一眼，視線順勢掃過周圍眼神浮現興奮、貪婪的修士們，慵懶地靠在時瑯川胸口上：“怕就怕這宗門撤退時留得這招是魚死網破的禍患，若真是後手，這地方怎麽除了這些藏沫柔冰外，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鬼知道這萬年甚至數十萬年的能量都被吸到哪裏去了！
周圍修士面色微變，眼中的貪婪跟興奮立刻減少許多，但仍有些修士不大甘心，嘟囔道：“這鬼地方都沒人來，能有什麽禍患？”
“這裏雖然離得辰渡仙域很近，但此地被廢棄前，辰渡仙域應該還不存在吧？”
“咱們下來一場，總得把這裏的秘密搞清楚，要不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就是就是！”
寧劍心幾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她們也不是對這裏的秘密不好奇，但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地下冰宮，將此事如實稟明長輩，若長輩也有意探索，也該查清資料而後行，不能像現在這般由著欲望沖動行事。
若吸走靈氣的東西真是寶藏還好，萬一是什麽毀滅性的東西呢？難道這下邊數百人的性命都不要了？外邊留守的長輩還一無所知，萬一那禍患突然發動，讓他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遇此事，甚至禍及辰渡仙域呢？
江清菡、寧劍心以至於越拂曉都是接受過正統繼承人教育的，自覺承擔不起這個後果，自然不想讓其他人幹擾此事。
奚玉黎更不願意，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裏，別再節外生枝。
越晚照冷笑道：“散修就是散修。”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毫無遠見卓識。
此言一出，立刻引發眾怒。
“你怎麽說話呢！”
“人家可是大宗門的天驕，瞧不起咱們很正常嘍！”
“現在說有什麽禍患，該不會是想把我們趕出去之後，再帶著他們那些大宗門獨占寶物吧！”
“很有可能，他們大宗門不就是喜歡這樣嗎！每次一有什麽秘境或者活動，他們八宗要拿走所有獎勵的十之八九，咱們上百、上千萬人也不過才分享他們的殘羹剩飯！”
說著說著，就有一些散修不懷好意地朝她們逼近。
若是在外邊，給他們八個膽子也不敢對這幾個天驕不敬，但一來，這地下冰宮中只有這幾人是大宗門弟子，其他幾宗的弟子先前沒趕到寂靜寒林，估計這會兒就算趕到了，下面已經有人探路的情況下，上邊的長輩也不會再放他們下來犯險，江清菡等人孤立無援，散修卻有數百人。
二來，此地禁靈，哪怕這幾人修為再高，戰力再強，平時能越階而戰，僅憑如今的身體，又能打敗幾個人？
三來，誰不知道大宗門弟子有錢？尤其這裏邊還有一個出了名財大氣粗的奚玉黎，在動了貪心的家夥眼中，只要將她們全部殺死，再把她們身上的資源奪走，等出去後立刻逃跑——外邊那些人又不知道裏邊的情況，只要他們跑得夠快，那八宗強者發現門下天驕被殺時，他們早就逃之夭夭了！
富貴險中求，這險，很值得冒一冒。
時瑯川可太清楚這些家夥的惡劣了，眼底浮現狠戾，當即把奚玉黎往自己身後一拉，手中長鉤驟然出現，橫向面前步步逼近的人群：“停下，不然就去死！”
施月磬面色嚴肅地將其他幾個姑娘擋在身後，看向對面眾人，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諸位現在退下，我們只當此事從未發生過，莫要為了一念之差葬送性命！”
奚玉黎攤開手，頭頂玉梳亮了亮，手中當即幻化出一把藍色短弩。
寧劍心、越拂曉幾人也各自握緊了武器，雖都沒離開身前這兩個男子身後，但也默默擺出了防守的姿勢，冷冷盯著對面。
史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還是跟著施月磬一起擋在了幾個姑娘身前，他們魔修跟八宗正道修士和散修們都不對付，但前者講原則，至少肯講理，後者麽——誰知道他們真殺死施月磬他們會不會再來殺他？
畢竟他也算是大宗門的富人。
施月磬向來與人為善，對散修也屢屢幫助，他一開口，對面的散修臉色頓時緩和不少：“施少主的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
為首的散修朗笑一聲，手中的大刀‘哢嚓’一下紮進了冰面：“只要你們能答應我們三個條件，我們就退下，如何？”
看來這些家夥早就想動手，只是找了個理由發作罷了！
奚玉黎心中不悅。
“你敢……”越晚照面露怒色，剛想怒斥，旁邊的越拂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倒不是她怕事，只是這邊除了白薇外，實力最低的就是她們姐妹倆，在其他人做出決斷之前，她們不能再給同伴們添亂。
越晚照瞪了越拂曉一眼，掙開她的手，不說話了，只是仍眼神不善地看著對面的散修，手中的赤硫仍蠢蠢欲動。
史延咽了下口水，默默朝前挪動一步，避開了這克制魔氣的長鞭。
奚玉黎摩挲著手中的短弩，揚起下巴：“說來聽聽？”
那散修也知道她說話比施月磬管用多了，輕咳一聲，眼中的貪婪藏都藏不住：“第一，交出你們所有人的儲物器具。”
周圍的散修跟著點頭。
寧劍心跟越拂曉、白薇三人臉上瞬間流露怒色，便是財大氣粗的江清菡跟越晚照、史延眼神也冷漠起來，同時攥緊了手中的武器。
施月磬眼中閃過嘲諷，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自作孽不可活。
時瑯川面無表情，他已經把對面這家夥當成死人了。
奚玉黎嘴角緩緩浮出笑意，聲音輕柔：“另外兩個條件呢？”t
“第二，你們得告訴我們怎麽找出吸取靈力的地方，還有離開這地方的方法！第三——”他視線自以為隱晦地從奚玉黎等一眾女修敏感處劃過，心中有些遺憾，什麽人能動，什麽人不能動他還是清楚的。
他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長道：“交出那位越——”
“噗呲——”
短小的藍色弩箭穿進散修頭顱的同時，帶著倒刺的長鉤亦紮穿了他的心口，順便向前一撥，像是切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將倒地的屍首眼睛劃爛。
時瑯川退回奚玉黎身前，漠然道：“再有人敢亂看，這，就是教訓。”
一時間，眾散修安靜如雞。
奚玉黎自然地把手塞進時瑯川掌心，朝他眨了眨眼，饒有興致地問：“第三個條件是什麽？還有沒有人肯說一說？”
時瑯川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淡漠瞬間化作柔意，攥緊了她的手。
江清菡雙眼瞬間亮了，忍不住拽了拽同樣露出憨笑的寧劍心的袖子，旁邊正處於憤怒中的越家姐妹跟白薇也微微勾起嘴角，欣慰地看著面前這一對般配的小情侶。
施月磬視線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劃過。
有些散修一直沈默地跟在起哄的散修身後，這會兒都沒忍住看了看奚玉黎手中的藍色斷臂跟時瑯川手裏淌血的長鉤，還有的連越拂曉等人的武器也看在眼裏，就默默退後了一步，以表示自己跟起哄那些並不是一路人。
事實證明，即便大家都不能使用靈氣，人家的武器也足以殺死挑釁的人。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識時務。
另一個站在前方的散修咽了咽口水，立刻鉆進了人群，虛張聲勢地放大聲音：“道歉，讓她道歉！”
人群中響起稀稀落落的應和聲：“對！道歉！”
越晚照氣極反笑：“讓我道歉？”
別說她根本沒提起什麽過分的話，就算她說了又怎麽？這群貪婪的蠢貨也配她道歉！
“你瞧不起人，當然得道歉！”
有人這樣說，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應和聲。
奚玉黎瞇了瞇眼，剛要說話，耳畔卻忽然響起施月磬的聲音：“他們只是借由讓越二姑娘道歉，試探咱們的底線罷了。”
奚玉黎嗤笑，讓巧巧幫忙傳音回去：“不裝靈力被禁了？”
“在主上跟你面前，我自是不需要裝的。”施月磬狐貍眼中閃過笑意，認真解釋道：“先前之所以不用，一是不想在他人面前暴露，二是若動用渡劫之下的力量，也無法破壞地下冰宮，帶著主上跟你離開。”
“這點，你的玉梳應該很清楚。”巧巧如實轉達了這句話，立刻怒氣沖沖道：“巧巧只知道自己的能力，誰知道他能不能啊！”
奚玉黎摸了摸頭頂的玉梳，安撫了暴怒中的巧巧，便結束了對話。
這死狐貍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她都分辨不清楚，即使奚玉黎再有信心不會被他蠱惑，但也不確定自己一定不會被他帶歪思路。
施月磬眼中笑意愈濃，他轉頭，恰好撞上時瑯川森然的視線。
他一怔，謙卑地垂首，彎了彎唇。
時瑯川視線如刀，警告地擦過他的臉，漠然看向前方，把掌心中長鉤跟奚玉黎的柔夷交換了。
奚玉黎猝不及防被他牽到右邊，嗔怒地白他一眼，才又冷眼看向面前起哄的散修們：“這三個條件——”
口口聲聲讓越晚照道歉的散修們登時安靜下來，殷切地盯著奚玉黎，就見藍衣少女白皙秀美的臉上忽地勾起一絲蔑笑，聲音輕柔，但字字清晰：“一個都別想！”
人群先是一靜，而後響起一片嘩然。
“耍我們呢？”
“今天你們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真當我們是善茬？”
一部分散修後退到了不起眼的地方，但更多散修直接沖了上來，顯然想趁亂搶奪。
早就對這些人不滿的越拂曉等人拔劍的拔劍，揮鞭的揮鞭，招招不猶豫的朝人群攻去，時瑯川更是出手狠辣，其他人出手要麽廢掉丹田，要麽斷手斷腳，但他一出手，便是一條命。
與他情況一樣的是史延，魔修果真不負殺伐果決這四個字，手中的短匕毫不遲疑地劃開沖到面前的散修脖頸，嘴裏還不停抱怨：“這可真臟，早知我就不來了，換陰默年那男人婆過來才對！”
奚玉黎跟施月磬倒是沒主動出手殺人，後者輕飄飄地揮袖將沖到面前的人打開，奚玉黎則手握短弩，默默護法，誰靠近越拂曉等人，就一弩箭射出去——巧巧意識後，自然能控制著幻化成的武器不汲取她身體內的靈力。
系統氣壞了：“這些人裏說不定還有拿過宿主好處的，宿主，你以後別那麽大方了！”
奚玉黎哂笑：“我是為了做任務，不想讓目的看起來太明顯才那麽做的，你還以為我真那麽善良了？”
這些人貪心不足，她談不上生氣，因為這些人在她眼裏不過是她刷名望的工具。
於她無害時，奚玉黎願意按照元慶帝君的教導澤被蒼生；但這工具反過來想要刺傷她時，折了便是，倒也不至於一口氣怨恨上所有人——這大概也是她骨子裏傳承自生母的魔性。
奚玉黎轉頭看向身邊的姑娘們。
除了江清菡面上有些不忍，出手只廢掉對手手臂外，不管是越家姐妹還是寧劍心跟白薇，幾乎都是朝對手丹田下手，雖沒下殺手，但也沒哪個猶猶豫豫地陷入被動。
打鬥愈演愈烈，倒在地上的散修越來越多，時瑯川跟奚玉黎、施月磬三人還輕輕松松站著，其他幾人卻已經喘著粗氣，看上去十分疲憊，哪怕在寒冷的冰宮中，也出了一身熱汗。
奚玉黎掃了腳下的屍體跟抱著肚子、攤在地上慘叫的散修們，又看了看縮在一側冰墻後面朝這邊探頭探腦的其他識時務的散修，讓巧巧布下隔音結界，以防其他散修聽到：“小石頭，你想到出去的辦法了嗎？”
時瑯川拿出手帕，細心擦拭掉她手上濺到的血：“將所有小宮殿中的藏沫柔冰取出，便可使用靈氣。”
奚玉黎了然。
有了靈氣，他們便可通過光柱回到地上。
越拂曉蹙眉道：“可取出這麽多，陣法不是就被破壞了？”
時瑯川淡淡瞥了她一眼，剛想反唇相譏，視線觸到奚玉黎虎視眈眈的眼神，啞然失笑：“所以我說所有小宮殿。”
他特意重重念了‘小’字。
‘陣盤’被拆除，融靈大陣將無法再汲取靈力，但只要陣眼沒動，以原本汲取的靈力儲量，這冰宮的穩固最少還能堅持半年。
奚玉黎用胳膊肘悄悄懟了他胸口一下，松開了他的手：“那咱們抓緊時間，等出去後你們將此事上報就好！”
眾人剛要答應，忽然間，一聲熟悉但遠比先前更大的劇烈聲音響起。
奚玉黎猛地轉頭，便見一座六層大宮殿正轟然倒塌，這似乎是拉開了大陣破碎的序幕，在很短時間內，周圍大大小小的宮殿全部倒塌，接連不斷的碎裂聲響起，冰層猛地破裂開來。
“啊！”
“救命啊！”
散修們哭爹喊娘的聲音響起，忽然有股強烈到仿佛風眼的吸力傳來，奚玉黎下意識想用靈力抵抗，但不知處於什麽原因，她體內的靈氣並未回覆，只能在吸力作用下失去了意識。
昏厥前，她看到越拂曉姐妹緊緊摟抱在一起，看見施月磬同樣被卷入漩渦，看見白薇跟江清菡在空中掙紮——
最後，是時瑯川額角青筋彈出，雙臂死死摟住她的腰，卻在兩個反方向的吸力下，一點一點分開……
……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
“宿主，快醒過來啊！”
巧巧跟系統的聲音將奚玉黎從昏昏沈沈中喚醒，她眼睛半睜，就見略顯黑沈的天色中，藍色玉梳跟小藍球正晃來晃去，見她醒來，興奮地上躥下跳。
奚玉黎看向周圍，這是一片黑壓壓的大山，她近處枯木叢生，遠處卻仿佛綠樹成蔭，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兩邊分割開來，勾成了不一樣的世界：“這是什麽地方？小石頭跟拂曉他們呢？”
難道那吸取靈力的東西竟然是什麽傳送陣或者大型幻陣不成？
巧巧道：“公主現在在一段彎折的時間長河中，駙馬跟其他人都被吸去其他地方了，巧巧只來得及用護罩護住公主……”
它聲音有些沮喪。
“這不是你的問題，有東西搗鬼，故意想將我們分開，咱們有所顧忌，祂卻肆意行事，自然敵不過！”奚玉黎冷冷掃了仿佛被大黑布罩住的天空一眼，站起t身來，擔憂道：“就是不知道小石頭跟拂曉他們會不會出事。”
“應該不會。”系統檢測了下周圍的環境，肯定道：“周圍的能量是固化的，系統檢測時瑯川等人也跟宿主出於同一位置的不同緯度，天道同在其中，無法幹預能量變動。”
奚玉黎聽懵了：“什麽意思？”
“公主，球子的意思是，這是過去的重現，但並非真正回到了過去。”巧巧經常跟系統鬥嘴，倒是將它的那些專業名詞學會了七七八八：“駙馬他們跟你看到的景象一樣，但這本就是他們的過去，這地方本身就已經有一個天道了，駙馬他們無法直接穿越到過去幹涉自己曾經的選擇一樣，天道也同樣不行。”
小藍球上下晃了晃：“梳子說得對！”
有道理……個頭啊！
奚玉黎反駁：“我在南華帝君記憶裏跟我阿娘聊過天，我阿娘還給了巧巧能量呢！這不同樣是在時間長河中嗎？”
“魔帝比這小世界的天道強不知道多少呢！”巧巧認真解釋道：“而且，魔帝也沒有辦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真要這麽厲害，魔帝當初肯定鉆進時間長河在南華帝君年幼弱小的時候一巴掌按死他了！”
奚玉黎反駁不了。
系統道：“而且你們那不是在過去，只是記憶投影，像紫霄魔帝這麽強的人肯定能感覺別人在窺探自己的過去，所以她臨時上號聯系了你，但你們本來就在同一條時間線上啊！”
巧巧補充：“如果在真正的時間長河裏，魔帝是無法附身自己的，她也只能像是公主現在這樣，以局外人的角度看自己的曾經，無法對過去發生幹預。”
這就好！
奚玉黎松了口氣，忽然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奚玉黎下意識想躲開，那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男子已然穿過她，左顧右盼後，將懷裏發出微弱哭聲的嬰孩小心放在地上。
他喃喃道：“別怪爹娘狠心，仙人說你這樣的孩子生來不詳，你留在家裏，我們這一家子都沒辦法活了，你、你……”
他嘆了口氣，步路蹣跚地離開了。
“我出生幾日，親生父母就說我不詳，將我扔進了山裏……”奚玉黎腦海浮現出這段話。
小石頭！
心臟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她倏地瞪大眼睛，跑過去蹲在嬰孩身邊，仔細辨認著他的眉眼：“真的是小石頭！”
想到系統剛才說時瑯川跟越拂曉也同樣能看到這一幕，奚玉黎遍體生寒。
如果拂曉也能看到前世自己跟小石頭互相廝殺、將彼此置之死地的場景，她眼前陣陣發黑，頭皮發麻——拂曉如果知道了這一切，她以前做出的那些努力就白費了！
這該死的天道究竟想做什麽！
難道祂發布任務的目的不是保全拂曉，不是自保，而是要想方設法讓拂曉跟小石頭敵對嗎！
奚玉黎心裏又急又氣，簡直恨不得將天道徹底按死。
記憶長河中的時間顯然比現實過得快許多，隨著天空漸漸泛起蒼白的微光，躺在地上的嬰孩此時已是面色發青，發黃纖細的頭發跟睫毛上結了微霜，氣息奄奄，連一聲哭聲都發不出來。
奚玉黎急得上火，偏偏她伸出手去卻總穿過嬰孩的身軀，根本沒辦法把地上的嬰孩抱在懷裏：“小石頭的養父怎麽還不來？”
巧巧跟系統自然回答不了她。
眼看著嬰孩幾乎快斷氣，周遭還是沒有人影，奚玉黎快急瘋了：“你們倆快想想辦法，天道真沒設法將小石頭的養父引走嗎？”
巧巧也不確定了：“不應該啊……”
這孩子本就脆弱，現在又在山上凍了一晚上，以他此刻的狀況，哪怕現在被養父抱走，也未必養得活，那他當初是怎麽活下來的？
“對了！”奚玉黎努力保持鎮定，分析道：“你們說過，當局者無法幹預過去自己的選擇，那我應該是可以的吧？我本來就是他們這片空間中的變數啊！”
巧巧猶豫道：“過去無法改變……”
“但歷史可以補全！”奚玉黎盯著地上氣息微弱的嬰孩，心中一痛，深吸了口氣，堅定道：“時間長河中的小石頭是活著等到他養父的，不是嗎？只要不改變結果，中間的過程我可以改變，對不對？”
巧巧無言以對。
系統想了想，猶豫道：“宿主，你身體沒辦法接觸他，但我有辦法讓你元嬰隱身接觸到他，不過——”
奚玉黎面上浮現喜色：“不過什麽？”
系統道：“一次，十萬極品靈石。”
巧巧炸了：“你搶錢啊！”
系統氣呼呼地反駁：“才不是，我要抽用時空能量才能這麽做的，我現在又不能聯系上老板，沒法兌換，這些時空能量可都是我的老本，根本就沒賺宿主的錢好嘛！”
“十萬就十萬。”源歸境中有二十幾條大礦脈的富婆黎懶得跟它討價還價，直接撬開一截礦脈扔過去，系統剛喜滋滋地想收起來，玉梳卻搶先一步收了起來，數出十萬靈石塞給小藍球：“一次一結算！”
奚玉黎盯著地上氣息越發微弱的嬰孩，盤膝坐下，元嬰出竅，她搖搖晃晃地適應了下這具只有自己拳頭大小的身體，試探性地去碰嬰孩，卻再次碰了個空：“小破壞，快點！”
小藍球收起靈石，飛到奚玉黎頭頂上晃了晃，一串白色光點灑下，奚玉黎當即感覺這具身體中湧起一股熱意，她再次去摸嬰孩。
這次，她碰到了嬰孩冰涼的小手，似乎感覺到什麽，他緊緊攥住了她的手，滾燙的掌心嚇了奚玉黎一條：“他發熱了！”
奚玉黎當即拿出靈泉水跟止血糖，系統嚇了一跳，連忙提醒：“宿主，他太虛弱了，這些東西他吃下去會爆體而亡的！”
會爆體嗎？
奚玉黎嚇了一跳，連忙在系統的貼心指點下，鑿開附近結冰的河，抽出一碗水，用火燒開，又從止血糖上刮下一點粉末，跟一滴靈泉水混進開水裏，用靈力調整成不會燙到嬰孩的溫度，才小心翼翼地餵到他嘴裏。
奚玉黎拿著帕子擦拭著小瑯川蠕動的小嘴時，忽然想起當初撿到銀焱狐幼崽時，她大把大把的神草神果往它嘴裏塞，也沒見它吸收不了，頓時對施月磬的討厭程度又多了一層。
果然，真小孩跟假幼狐就是不一樣！
奚玉黎想抱起他，給他換個保暖的繈褓，系統連忙阻止她：“宿主，你沒有凡俗界的面料，不能換，不然時間會倒退到你餵藥之前，這次機會就白費了！”
奚玉黎是個聽勸的人，只得打消了主意。
小瑯川在那點兒止血糖跟靈泉水的作用下呼吸逐漸變得有力，身上的熱度也褪了下去，他歪著頭，那雙深棕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盯著她，似乎是能看到她一般，看上去可愛極了。
奚玉黎飛到小瑯川上空，他伸出藕節般的小胳膊，似乎是想抓她，但在觸碰到她的前一刻，他抽回了手，朝她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隱約跟多年後無辜卻又淘氣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奚玉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他手臂塞回繈褓裏：“別說，你這表情跟長大後也沒什麽區別。”
小瑯川歪頭盯了她半天，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奚玉黎壞心眼地想拿出聚影珠錄下他現在的樣子，但下一息，聚影珠在她手中消失，小瑯川瞪大雙眼，雙手探出繈褓，焦急的在空中揮來揮去，奚玉黎想把胳膊給他塞回去，手卻再次穿過了他的身體。
她喚道：“小破壞……”
系統提醒道：“宿主，有人來了。”
它話音剛落，旁邊就響起踩在枯枝上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個穿著補丁短打的中年男子在草叢中鉆了出來，他背著弓箭，腰間別著短刀，手裏還提著一只幹瘦的野雞。
奚玉黎松了口氣，看向男子的臉，果然從他臉上看出了煥生的痕跡。
他看見了扔在地上的小瑯川，腳步頓了頓，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感嘆了一聲“造孽”，嘆了口氣，就繞過繈褓往前走。
奚玉黎頓時傻了眼。
好在男子走出幾十步，在原地轉了兩圈，咬了咬牙，又回來將小石頭抱走了。
奚玉黎元嬰歸體，跟在他身後，聽到他一邊走一邊嘟囔：“你啊，被扔在山上居然還能碰到我，也t算是個命大的，正好我娶不起媳婦兒，你就給我當個兒子吧！”
小瑯川似乎聽懂了，咿咿呀呀地回應起來。
這就是小石頭最懷念的那些年吧！
奚玉黎駐足在屋外，看著屋內躺在木板床上揮動著小手的小瑯川，眉眼彎了彎。
時間一晃就過了十八年。
中年男子腰背逐漸佝僂的同時，曾經躺在床上咿咿呀呀自己跟自己說話的嬰孩也長成了相貌清俊的憨厚少年，奚玉黎也從笨手笨腳全靠系統提點才能給嬰孩餵食的少女變成了熟練收拾各種爛攤子的面癱少女。
奚玉黎閉著眼從玉簡學陣法，腳下卻熟練地繞過村尾的幾塊大石，跟在時瑯川身後，沒過多久，就聽到前邊傳來“啪嘰”一聲。
又來了又來了！
奚玉黎心累地收起玉簡，再一次跳下山溝，走到虛弱地摔下山溝的昏迷少年身邊，熟練地檢查身體、餵藥、包紮，確定骨頭愈合後，再拆掉覆原，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畢竟，任誰類似的事情做了十八年，都不能不熟練。
奚玉黎蹲在昏迷少年身邊，凝視他片刻，嘟囔道：“難怪你遇到我後處處體貼，連報仇都肯放棄，原來是你欠我在先！”
十八年前小瑯川被養父抱走時，奚玉黎原以為悠閑在旁邊盯著就好，哪知道單身男子帶娃這麽不靠譜！
與小石頭形容的一致，他養父時大狗確實是個慈愛的好人，打來的獵物跟積蓄都毫不吝嗇地用在小石頭身上，但好人並不意味著他能夠照顧好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小瑯川也不知是因為天道作梗還是魂魄虛弱的緣故，風一吹就得風寒，發熱咳嗦，每次生病都下不來床，小命幾次險些不保；走在路上顫顫巍巍，動不動就掉進這溝那溝，摔得頭破血流，骨頭也動不動就摔斷。
時大狗花光銀錢請大夫給小瑯川看病，但大夫的醫術卻不怎樣，別說徹底治愈，連緩解都做不到。
沒辦法，奚玉黎只能出手，小瑯川發熱時，她就悄悄把靈泉水藥倒進他喝的水裏；小瑯川暈倒在路上骨折時，她就趕在父子倆發現之前將他的傷治好大半；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她默默在茅屋外施加恒溫咒——好不容易才讓他長到十歲。
但她也只敢做到這種程度，父子倆吃不飽、穿不暖，她看得心顫，卻根本沒辦法插手。
等到小瑯川長到十歲，奚玉黎記著他說的話，總算敢給他在水裏放了小半顆止血糖，將他身體調養地康健許多，從此瘦弱的小小少年背著比他半身還要大的弓箭，天天往山上跑。
開始時，他箭術不佳，奚玉黎暗暗用靈力操縱著助他；他養父時大狗纏綿病榻，她亦悄悄用靈泉水幫著他減輕痛苦……
奚玉黎盯著昏迷中的稚嫩少年，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巧巧，小破壞，等回去後，我要是跟小石頭說結束這段關系，讓他認我做姐姐，他能願意嗎？”
雖然她跟小石頭定情在前，但她從小照顧小瑯川長大，這會兒看著他長成自己記憶裏纏著自己的清雋少年模樣，也實在難以生出旖旎的心思，聽到旁人給他說親，她雖有些怔忡，但更多地還是唏噓。
畢竟誰能把這麽個處處要她操心的小破孩當成戀人道侶啊！
巧巧猶豫道：“不能吧……”
能願意才怪！
系統呵呵一笑，不打算告訴奚玉黎，存在於另一維度的時瑯川能看到她做的事、聽到她說的話。
這家夥本來就偏執，對她的情愫深入骨髓，這下知道她曾經在他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一直跟在他旁邊保護他，便更不會放手了！
奚玉黎伸手，隔著空氣戳了戳少年的臉。
不同於小石頭曾經告訴她的家中窮困潦倒，是人都瞧不上，因著這副相貌跟父子兩人踏實勤奮的好名聲，這村裏喜歡小瑯川的姑娘著實不少，連她們的父母也並未嚴厲反對，甚至暗示時大狗可以過來提親。
時大狗自然很高興，想置辦彩禮去提親，但小瑯川卻拒絕地徹底，將家裏的閑錢卻都買了供時大狗養身的藥材，生怕養父退回去，還讓人直接跟其他藥材一起配成了藥包。
——沒了置辦彩禮的錢，就算人家再看重他，也是不肯白白送一個女兒給他的。
奚玉黎戳著戳著，躺在地上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
“怎麽又暈過去了。”他揉了揉眉心，活動了下手腳，確定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勢後，便爬起來整理好弓箭，繼續往山上趕去。
奚玉黎剛要跟上，就聽到巧巧提醒：“公主，駙馬的養父現在已經進了西決山脈！”
已經到這時候了嗎？
奚玉黎心一緊，停下腳步：“就不能……”這個善良的老人，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巧巧加重語氣：“歷史可以補全，過去不可以改變，公主你是知道的！”
系統安慰道：“宿主，你把這看成是歷劫就好，他只是結束了時大狗這悲苦無望的一生，下一世就會轉世成道途坦蕩的煥生呢！”
奚玉黎：“……”不這樣還能怎麽辦呢？反正她也沒法插手。
她先前也試過提前將小瑯川的身體變好，但時空一蕩，她眼前的身體康健的小瑯川又瞬間變回了那副病弱的樣子，平白浪費了十萬極品靈石，卻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奚玉黎嘆了口氣，隔著一塊帕子，呆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垂眸盯著下方連成一線的螞蟻，興盡意闌。
良久，巧巧道：“公主，時大狗被狼吃了。”
奚玉黎睫毛顫了顫，低低地嗯了一聲。
過了片刻，巧巧道：“公主，時大狗的魂魄跟在了駙馬身後。”
奚玉黎頭垂得更低了：“嗯。”
又過了片刻，巧巧的聲音忽然微妙地擡高，語氣猶疑：“公主，時大狗圍著駙馬轉了幾圈，他似乎發現駙馬身體脆弱是因為神魂薄弱，承載不起這具身體了。”
奚玉黎撿了根木棍，悵然地畫圈將螞蟻圈了起來：“嗯。”
巧巧的聲音忽然變得驚恐起來：“公主，時大狗似乎想要散盡魂魄為駙馬補魂！”
奚玉黎習慣性應聲：“嗯……嗯？”
她猛地擡起頭來。
時大狗只是個凡人，怎麽會知道惡毒的補魂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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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麽會這樣？”
史延看看手中的冰塊, 又看看粉碎成沫的廢墟跟面前空曠的地面，傻了眼。
“你剛才做了什麽？”奚玉黎大聲問。
“我也沒做什麽啊……”史延舉起手中巴掌大小的冰塊，欲哭無淚：“我只是摸著這冰塊似乎跟周圍不同, 就把它撬了出來, 誰能想到這整座冰宮就塌了呢？”
周圍人此時都出了一身冷汗，在冰宮內部的修士連忙跑出來, 沒在裏面的也已經試探性地摸上了周圍的冰墻, 偌大的宮殿竟說塌就塌，連殘落的宮墻都不剩分毫，簡直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力量徹底粉碎。
旁邊有人冷笑一聲：“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其他人也紛紛露出不信任的神情，他們都認出此人是個魔修, 魔修陰險狡詐，根本不值得別人信任的印象深入人心。
“你這人有沒有腦子？”對待其他人，史延就不像是對奚玉黎那麽客氣了：“我是魔修, 又不是體修，這鬼地方禁靈，我連儲物戒都打不開, 也用不出術法, 難道還能一拳頭把冰宮砸碎嗎！”
說話那人被堵得臉色發青，不服道：“你也說禁靈，又不是禁魔！”
史延氣極反笑，他舔了舔唇，妖嬈含著惡意地上下打量著說話那人, 嬌笑道：“若我真的還能用魔氣, 你覺得你能逃出我掌心？”
眾人一陣惡寒, 紛紛後退，被針對那人更是大驚失色, 警惕地縮到了宮墻後面。
史延嗤笑：“真沒用！”
奚玉黎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史道友，我瞧瞧你手上那塊冰。”
史延應了一聲，加快腳步往這邊走。
越拂曉低聲問：“阿黎，你覺得這冰有問題？”
“肯定有。”奚玉黎道：“不曉得你們下來時有沒有註意過，那冰室的墻壁是千年玄冰，但冰宮卻是不含靈力的普通冰塊，誠然這是森寒的地下，冰宮多年不化，但裏邊的一些裝飾物竟也毫無腐朽跡象，整潔如新，這肯定有問題！”
其他人還真沒註意這一點，江清菡忽地驚叫一聲：“千年玄冰？”
寧劍心也察覺到不對勁：“怎麽會是千年？至少也得萬年吧！”
辰渡仙域比登神殿存在的時間還要久遠不少呢！
奚玉黎轉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施月磬，銀發美男臉上閃過無奈，輕聲分辨：“在下註意過，那冰墻縱然是千年玄冰，也已經有八千年了，或許是當年辰渡仙域修煉之時，有人發現了這邊的秘密，暗度陳倉建立冰室；也或許當年撤離此地的弟子又找了回來，想留退路，才特意構建了那座冰室呢？”
“這麽說，施殿主是當初這宗門的後代弟子？”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但奚玉黎本能不相信他，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來了六千年！
施月磬含笑攤手：“或許。”
老狐貍！
奚玉黎瞇著眼看他，施月磬垂首，毫無心虛地跟她對視。
忽然，一只手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後一帶，勁瘦修長的身體擋在了少女面前，時瑯川警告地盯著施月磬，冷聲道：“狐貍尾巴是藏不住的，不管施-殿-主想做什麽，目的遲早會暴露。”
他特意在施殿主三字上加重了音量。
施月磬面色微僵，奚玉黎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讚賞地拍了拍少年攬著自己的手臂：“說得不錯！”
旁邊的越拂曉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逐漸變得古怪，但誰也沒敢開口，她們總覺得這三人有什麽她們完全不了解的秘密。
好在這時候史延走了過來。
奚玉黎接過他雙手捧過來的冰塊，就咦了一聲。
捏起來卻十分堅硬，觸感卻溫軟，似幻非幻，這是——
“藏沫柔冰。”時瑯川道。
史延恍然：“原來是這個！”
寧劍心對除了鑄劍靈礦外的材料並不了解：“藏沫柔冰是什麽？”
越家t姐妹成為修士時間還短，白薇從前一直生活在底層，三人同樣一臉茫然，唯有江清菡沈思片刻，遲疑道：“我好像聽說過這東西……是一種布陣材料？”
時瑯川微微頷首，視線在這百十座宮殿上盤旋片刻，嘴角逐漸勾起笑意：“原來如此！”
奚玉黎雖然也刻意學過陣法相關的知識，但煉丹、練器、醫修……這些已經占據了她許多時間，能留給陣法的本就不多，她又不是一看就懂的天縱之才，自然看不懂時瑯川賣的是什麽關子。
她輕輕推了推時瑯川胳膊：“如此什麽？你倒是說啊！”
時瑯川順勢揉了揉她腦袋，解釋起來。
原來這真是一座大陣，十八座大宮殿作為陣眼，一百零八座小宮殿作為陣盤，覆蓋了整個寂靜寒林，若史延沒破壞那座邊緣的小宮殿，就算是精通陣法的時瑯川，也只以為上方是布了吸靈陣、消音陣跟禁靈陣，用以保持冰宮完整跟隱蔽。
但小宮殿被破壞，他頓時看出了門道。
這根本不是什麽吸靈陣、消音陣跟禁靈陣，分明是融靈大陣！
地下冰宮的靈能盡數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給吸走，地上本也該如此，但那個篆刻著通道的冰室卻破壞了地上的融靈符文，使其變成沈默陣紋，寂靜寒林因而誕生。
江清菡沈思片刻，道：“宗門似乎是有這樣的記載，說寂靜寒林這邊原本是禁林，後來這地方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時間麽——確實是在有了辰渡仙域之後。”
寧劍心郁悶握劍：“我怎麽沒聽說過這種事？”
奚玉黎嘴角抽了抽，以這姑娘不拘小節的性子，能有耐心將那麽早期的記載看完才怪呢！
江清菡寬慰她：“這地方先前毫無靈氣，在咱們宗門那些祖輩看來與凡林並無差別，自然不會有人在意。後來恢覆靈氣卻沒有聲音時倒是有人來研究過，但一來這裏並無特產，二來無高階妖獸妖修，不引人註意也很正常。”
越拂曉幾人讚同地點了點頭。
奚玉黎瞥了斂目垂首、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施月磬一眼，轉頭看向江清菡：“清菡，這冰宮主人是哪個宗門，你能不能推測出來？”
江清菡仔細想了想，搖頭：“風離界有史以來該有近百萬年，無數宗門起起滅滅，留下事跡記載的不過十之一二，有萬年歷史的更是百不存一，迄今為止，十萬年以上的大概也只有我們這六個宗門。”
淩霜書院跟登神殿歷史並不悠久。
越晚照雙手抱臂，蹙眉道：“這麽說，就算這地方真的有過宗門，也是不起眼的小宗門咯？”
越拂曉掃了周圍安靜地聽著他們對話的修士們一眼，意味深長道：“能在此處布下這等陣法的宗門能簡單到哪裏去？藏拙罷了！”
她也是這麽認為！
奚玉黎讚賞地看了越拂曉一眼，視線順勢掃過周圍眼神浮現興奮、貪婪的修士們，慵懶地靠在時瑯川胸口上：“怕就怕這宗門撤退時留得這招是魚死網破的禍患，若真是後手，這地方怎麽除了這些藏沫柔冰外，半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鬼知道這萬年甚至數十萬年的能量都被吸到哪裏去了！
周圍修士面色微變，眼中的貪婪跟興奮立刻減少許多，但仍有些修士不大甘心，嘟囔道：“這鬼地方都沒人來，能有什麽禍患？”
“這裏雖然離得辰渡仙域很近，但此地被廢棄前，辰渡仙域應該還不存在吧？”
“咱們下來一場，總得把這裏的秘密搞清楚，要不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就是就是！”
寧劍心幾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她們也不是對這裏的秘密不好奇，但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地下冰宮，將此事如實稟明長輩，若長輩也有意探索，也該查清資料而後行，不能像現在這般由著欲望沖動行事。
若吸走靈氣的東西真是寶藏還好，萬一是什麽毀滅性的東西呢？難道這下邊數百人的性命都不要了？外邊留守的長輩還一無所知，萬一那禍患突然發動，讓他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遇此事，甚至禍及辰渡仙域呢？
江清菡、寧劍心以至於越拂曉都是接受過正統繼承人教育的，自覺承擔不起這個後果，自然不想讓其他人幹擾此事。
奚玉黎更不願意，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裏，別再節外生枝。
越晚照冷笑道：“散修就是散修。”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毫無遠見卓識。
此言一出，立刻引發眾怒。
“你怎麽說話呢！”
“人家可是大宗門的天驕，瞧不起咱們很正常嘍！”
“現在說有什麽禍患，該不會是想把我們趕出去之後，再帶著他們那些大宗門獨占寶物吧！”
“很有可能，他們大宗門不就是喜歡這樣嗎！每次一有什麽秘境或者活動，他們八宗要拿走所有獎勵的十之八九，咱們上百、上千萬人也不過才分享他們的殘羹剩飯！”
說著說著，就有一些散修不懷好意地朝她們逼近。
若是在外邊，給他們八個膽子也不敢對這幾個天驕不敬，但一來，這地下冰宮中只有這幾人是大宗門弟子，其他幾宗的弟子先前沒趕到寂靜寒林，估計這會兒就算趕到了，下面已經有人探路的情況下，上邊的長輩也不會再放他們下來犯險，江清菡等人孤立無援，散修卻有數百人。
二來，此地禁靈，哪怕這幾人修為再高，戰力再強，平時能越階而戰，僅憑如今的身體，又能打敗幾個人？
三來，誰不知道大宗門弟子有錢？尤其這裏邊還有一個出了名財大氣粗的奚玉黎，在動了貪心的家夥眼中，只要將她們全部殺死，再把她們身上的資源奪走，等出去後立刻逃跑——外邊那些人又不知道裏邊的情況，只要他們跑得夠快，那八宗強者發現門下天驕被殺時，他們早就逃之夭夭了！
富貴險中求，這險，很值得冒一冒。
時瑯川可太清楚這些家夥的惡劣了，眼底浮現狠戾，當即把奚玉黎往自己身後一拉，手中長鉤驟然出現，橫向面前步步逼近的人群：“停下，不然就去死！”
施月磬面色嚴肅地將其他幾個姑娘擋在身後，看向對面眾人，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諸位現在退下，我們只當此事從未發生過，莫要為了一念之差葬送性命！”
奚玉黎攤開手，頭頂玉梳亮了亮，手中當即幻化出一把藍色短弩。
寧劍心、越拂曉幾人也各自握緊了武器，雖都沒離開身前這兩個男子身後，但也默默擺出了防守的姿勢，冷冷盯著對面。
史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還是跟著施月磬一起擋在了幾個姑娘身前，他們魔修跟八宗正道修士和散修們都不對付，但前者講原則，至少肯講理，後者麽——誰知道他們真殺死施月磬他們會不會再來殺他？
畢竟他也算是大宗門的富人。
施月磬向來與人為善，對散修也屢屢幫助，他一開口，對面的散修臉色頓時緩和不少：“施少主的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
為首的散修朗笑一聲，手中的大刀‘哢嚓’一下紮進了冰面：“只要你們能答應我們三個條件，我們就退下，如何？”
看來這些家夥早就想動手，只是找了個理由發作罷了！
奚玉黎心中不悅。
“你敢……”越晚照面露怒色，剛想怒斥，旁邊的越拂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倒不是她怕事，只是這邊除了白薇外，實力最低的就是她們姐妹倆，在其他人做出決斷之前，她們不能再給同伴們添亂。
越晚照瞪了越拂曉一眼，掙開她的手，不說話了，只是仍眼神不善地看著對面的散修，手中的赤硫仍蠢蠢欲動。
史延咽了下口水，默默朝前挪動一步，避開了這克制魔氣的長鞭。
奚玉黎摩挲著手中的短弩，揚起下巴：“說來聽聽？”
那散修也知道她說話比施月磬管用多了，輕咳一聲，眼中的貪婪藏都藏不住：“第一，交出你們所有人的儲物器具。”
周圍的散修跟著點頭。
寧劍心跟越拂曉、白薇三人臉上瞬間流露怒色，便是財大氣粗的江清菡跟越晚照、史延眼神也冷漠起來，同時攥緊了手中的武器。
施月磬眼中閃過嘲諷，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自作孽不可活。
時瑯川面無表情，他已經把對面這家夥當成死人了。
奚玉黎嘴角緩緩浮出笑意，聲音輕柔：“另外兩個條件呢？”t
“第二，你們得告訴我們怎麽找出吸取靈力的地方，還有離開這地方的方法！第三——”他視線自以為隱晦地從奚玉黎等一眾女修敏感處劃過，心中有些遺憾，什麽人能動，什麽人不能動他還是清楚的。
他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長道：“交出那位越——”
“噗呲——”
短小的藍色弩箭穿進散修頭顱的同時，帶著倒刺的長鉤亦紮穿了他的心口，順便向前一撥，像是切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將倒地的屍首眼睛劃爛。
時瑯川退回奚玉黎身前，漠然道：“再有人敢亂看，這，就是教訓。”
一時間，眾散修安靜如雞。
奚玉黎自然地把手塞進時瑯川掌心，朝他眨了眨眼，饒有興致地問：“第三個條件是什麽？還有沒有人肯說一說？”
時瑯川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淡漠瞬間化作柔意，攥緊了她的手。
江清菡雙眼瞬間亮了，忍不住拽了拽同樣露出憨笑的寧劍心的袖子，旁邊正處於憤怒中的越家姐妹跟白薇也微微勾起嘴角，欣慰地看著面前這一對般配的小情侶。
施月磬視線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劃過。
有些散修一直沈默地跟在起哄的散修身後，這會兒都沒忍住看了看奚玉黎手中的藍色斷臂跟時瑯川手裏淌血的長鉤，還有的連越拂曉等人的武器也看在眼裏，就默默退後了一步，以表示自己跟起哄那些並不是一路人。
事實證明，即便大家都不能使用靈氣，人家的武器也足以殺死挑釁的人。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識時務。
另一個站在前方的散修咽了咽口水，立刻鉆進了人群，虛張聲勢地放大聲音：“道歉，讓她道歉！”
人群中響起稀稀落落的應和聲：“對！道歉！”
越晚照氣極反笑：“讓我道歉？”
別說她根本沒提起什麽過分的話，就算她說了又怎麽？這群貪婪的蠢貨也配她道歉！
“你瞧不起人，當然得道歉！”
有人這樣說，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應和聲。
奚玉黎瞇了瞇眼，剛要說話，耳畔卻忽然響起施月磬的聲音：“他們只是借由讓越二姑娘道歉，試探咱們的底線罷了。”
奚玉黎嗤笑，讓巧巧幫忙傳音回去：“不裝靈力被禁了？”
“在主上跟你面前，我自是不需要裝的。”施月磬狐貍眼中閃過笑意，認真解釋道：“先前之所以不用，一是不想在他人面前暴露，二是若動用渡劫之下的力量，也無法破壞地下冰宮，帶著主上跟你離開。”
“這點，你的玉梳應該很清楚。”巧巧如實轉達了這句話，立刻怒氣沖沖道：“巧巧只知道自己的能力，誰知道他能不能啊！”
奚玉黎摸了摸頭頂的玉梳，安撫了暴怒中的巧巧，便結束了對話。
這死狐貍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她都分辨不清楚，即使奚玉黎再有信心不會被他蠱惑，但也不確定自己一定不會被他帶歪思路。
施月磬眼中笑意愈濃，他轉頭，恰好撞上時瑯川森然的視線。
他一怔，謙卑地垂首，彎了彎唇。
時瑯川視線如刀，警告地擦過他的臉，漠然看向前方，把掌心中長鉤跟奚玉黎的柔夷交換了。
奚玉黎猝不及防被他牽到右邊，嗔怒地白他一眼，才又冷眼看向面前起哄的散修們：“這三個條件——”
口口聲聲讓越晚照道歉的散修們登時安靜下來，殷切地盯著奚玉黎，就見藍衣少女白皙秀美的臉上忽地勾起一絲蔑笑，聲音輕柔，但字字清晰：“一個都別想！”
人群先是一靜，而後響起一片嘩然。
“耍我們呢？”
“今天你們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真當我們是善茬？”
一部分散修後退到了不起眼的地方，但更多散修直接沖了上來，顯然想趁亂搶奪。
早就對這些人不滿的越拂曉等人拔劍的拔劍，揮鞭的揮鞭，招招不猶豫的朝人群攻去，時瑯川更是出手狠辣，其他人出手要麽廢掉丹田，要麽斷手斷腳，但他一出手，便是一條命。
與他情況一樣的是史延，魔修果真不負殺伐果決這四個字，手中的短匕毫不遲疑地劃開沖到面前的散修脖頸，嘴裏還不停抱怨：“這可真臟，早知我就不來了，換陰默年那男人婆過來才對！”
奚玉黎跟施月磬倒是沒主動出手殺人，後者輕飄飄地揮袖將沖到面前的人打開，奚玉黎則手握短弩，默默護法，誰靠近越拂曉等人，就一弩箭射出去——巧巧意識後，自然能控制著幻化成的武器不汲取她身體內的靈力。
系統氣壞了：“這些人裏說不定還有拿過宿主好處的，宿主，你以後別那麽大方了！”
奚玉黎哂笑：“我是為了做任務，不想讓目的看起來太明顯才那麽做的，你還以為我真那麽善良了？”
這些人貪心不足，她談不上生氣，因為這些人在她眼裏不過是她刷名望的工具。
於她無害時，奚玉黎願意按照元慶帝君的教導澤被蒼生；但這工具反過來想要刺傷她時，折了便是，倒也不至於一口氣怨恨上所有人——這大概也是她骨子裏傳承自生母的魔性。
奚玉黎轉頭看向身邊的姑娘們。
除了江清菡面上有些不忍，出手只廢掉對手手臂外，不管是越家姐妹還是寧劍心跟白薇，幾乎都是朝對手丹田下手，雖沒下殺手，但也沒哪個猶猶豫豫地陷入被動。
打鬥愈演愈烈，倒在地上的散修越來越多，時瑯川跟奚玉黎、施月磬三人還輕輕松松站著，其他幾人卻已經喘著粗氣，看上去十分疲憊，哪怕在寒冷的冰宮中，也出了一身熱汗。
奚玉黎掃了腳下的屍體跟抱著肚子、攤在地上慘叫的散修們，又看了看縮在一側冰墻後面朝這邊探頭探腦的其他識時務的散修，讓巧巧布下隔音結界，以防其他散修聽到：“小石頭，你想到出去的辦法了嗎？”
時瑯川拿出手帕，細心擦拭掉她手上濺到的血：“將所有小宮殿中的藏沫柔冰取出，便可使用靈氣。”
奚玉黎了然。
有了靈氣，他們便可通過光柱回到地上。
越拂曉蹙眉道：“可取出這麽多，陣法不是就被破壞了？”
時瑯川淡淡瞥了她一眼，剛想反唇相譏，視線觸到奚玉黎虎視眈眈的眼神，啞然失笑：“所以我說所有小宮殿。”
他特意重重念了‘小’字。
‘陣盤’被拆除，融靈大陣將無法再汲取靈力，但只要陣眼沒動，以原本汲取的靈力儲量，這冰宮的穩固最少還能堅持半年。
奚玉黎用胳膊肘悄悄懟了他胸口一下，松開了他的手：“那咱們抓緊時間，等出去後你們將此事上報就好！”
眾人剛要答應，忽然間，一聲熟悉但遠比先前更大的劇烈聲音響起。
奚玉黎猛地轉頭，便見一座六層大宮殿正轟然倒塌，這似乎是拉開了大陣破碎的序幕，在很短時間內，周圍大大小小的宮殿全部倒塌，接連不斷的碎裂聲響起，冰層猛地破裂開來。
“啊！”
“救命啊！”
散修們哭爹喊娘的聲音響起，忽然有股強烈到仿佛風眼的吸力傳來，奚玉黎下意識想用靈力抵抗，但不知處於什麽原因，她體內的靈氣並未回覆，只能在吸力作用下失去了意識。
昏厥前，她看到越拂曉姐妹緊緊摟抱在一起，看見施月磬同樣被卷入漩渦，看見白薇跟江清菡在空中掙紮——
最後，是時瑯川額角青筋彈出，雙臂死死摟住她的腰，卻在兩個反方向的吸力下，一點一點分開……
……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
“宿主，快醒過來啊！”
巧巧跟系統的聲音將奚玉黎從昏昏沈沈中喚醒，她眼睛半睜，就見略顯黑沈的天色中，藍色玉梳跟小藍球正晃來晃去，見她醒來，興奮地上躥下跳。
奚玉黎看向周圍，這是一片黑壓壓的大山，她近處枯木叢生，遠處卻仿佛綠樹成蔭，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兩邊分割開來，勾成了不一樣的世界：“這是什麽地方？小石頭跟拂曉他們呢？”
難道那吸取靈力的東西竟然是什麽傳送陣或者大型幻陣不成？
巧巧道：“公主現在在一段彎折的時間長河中，駙馬跟其他人都被吸去其他地方了，巧巧只來得及用護罩護住公主……”
它聲音有些沮喪。
“這不是你的問題，有東西搗鬼，故意想將我們分開，咱們有所顧忌，祂卻肆意行事，自然敵不過！”奚玉黎冷冷掃了仿佛被大黑布罩住的天空一眼，站起t身來，擔憂道：“就是不知道小石頭跟拂曉他們會不會出事。”
“應該不會。”系統檢測了下周圍的環境，肯定道：“周圍的能量是固化的，系統檢測時瑯川等人也跟宿主出於同一位置的不同緯度，天道同在其中，無法幹預能量變動。”
奚玉黎聽懵了：“什麽意思？”
“公主，球子的意思是，這是過去的重現，但並非真正回到了過去。”巧巧經常跟系統鬥嘴，倒是將它的那些專業名詞學會了七七八八：“駙馬他們跟你看到的景象一樣，但這本就是他們的過去，這地方本身就已經有一個天道了，駙馬他們無法直接穿越到過去幹涉自己曾經的選擇一樣，天道也同樣不行。”
小藍球上下晃了晃：“梳子說得對！”
有道理……個頭啊！
奚玉黎反駁：“我在南華帝君記憶裏跟我阿娘聊過天，我阿娘還給了巧巧能量呢！這不同樣是在時間長河中嗎？”
“魔帝比這小世界的天道強不知道多少呢！”巧巧認真解釋道：“而且，魔帝也沒有辦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真要這麽厲害，魔帝當初肯定鉆進時間長河在南華帝君年幼弱小的時候一巴掌按死他了！”
奚玉黎反駁不了。
系統道：“而且你們那不是在過去，只是記憶投影，像紫霄魔帝這麽強的人肯定能感覺別人在窺探自己的過去，所以她臨時上號聯系了你，但你們本來就在同一條時間線上啊！”
巧巧補充：“如果在真正的時間長河裏，魔帝是無法附身自己的，她也只能像是公主現在這樣，以局外人的角度看自己的曾經，無法對過去發生幹預。”
這就好！
奚玉黎松了口氣，忽然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奚玉黎下意識想躲開，那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男子已然穿過她，左顧右盼後，將懷裏發出微弱哭聲的嬰孩小心放在地上。
他喃喃道：“別怪爹娘狠心，仙人說你這樣的孩子生來不詳，你留在家裏，我們這一家子都沒辦法活了，你、你……”
他嘆了口氣，步路蹣跚地離開了。
“我出生幾日，親生父母就說我不詳，將我扔進了山裏……”奚玉黎腦海浮現出這段話。
小石頭！
心臟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她倏地瞪大眼睛，跑過去蹲在嬰孩身邊，仔細辨認著他的眉眼：“真的是小石頭！”
想到系統剛才說時瑯川跟越拂曉也同樣能看到這一幕，奚玉黎遍體生寒。
如果拂曉也能看到前世自己跟小石頭互相廝殺、將彼此置之死地的場景，她眼前陣陣發黑，頭皮發麻——拂曉如果知道了這一切，她以前做出的那些努力就白費了！
這該死的天道究竟想做什麽！
難道祂發布任務的目的不是保全拂曉，不是自保，而是要想方設法讓拂曉跟小石頭敵對嗎！
奚玉黎心裏又急又氣，簡直恨不得將天道徹底按死。
記憶長河中的時間顯然比現實過得快許多，隨著天空漸漸泛起蒼白的微光，躺在地上的嬰孩此時已是面色發青，發黃纖細的頭發跟睫毛上結了微霜，氣息奄奄，連一聲哭聲都發不出來。
奚玉黎急得上火，偏偏她伸出手去卻總穿過嬰孩的身軀，根本沒辦法把地上的嬰孩抱在懷裏：“小石頭的養父怎麽還不來？”
巧巧跟系統自然回答不了她。
眼看著嬰孩幾乎快斷氣，周遭還是沒有人影，奚玉黎快急瘋了：“你們倆快想想辦法，天道真沒設法將小石頭的養父引走嗎？”
巧巧也不確定了：“不應該啊……”
這孩子本就脆弱，現在又在山上凍了一晚上，以他此刻的狀況，哪怕現在被養父抱走，也未必養得活，那他當初是怎麽活下來的？
“對了！”奚玉黎努力保持鎮定，分析道：“你們說過，當局者無法幹預過去自己的選擇，那我應該是可以的吧？我本來就是他們這片空間中的變數啊！”
巧巧猶豫道：“過去無法改變……”
“但歷史可以補全！”奚玉黎盯著地上氣息微弱的嬰孩，心中一痛，深吸了口氣，堅定道：“時間長河中的小石頭是活著等到他養父的，不是嗎？只要不改變結果，中間的過程我可以改變，對不對？”
巧巧無言以對。
系統想了想，猶豫道：“宿主，你身體沒辦法接觸他，但我有辦法讓你元嬰隱身接觸到他，不過——”
奚玉黎面上浮現喜色：“不過什麽？”
系統道：“一次，十萬極品靈石。”
巧巧炸了：“你搶錢啊！”
系統氣呼呼地反駁：“才不是，我要抽用時空能量才能這麽做的，我現在又不能聯系上老板，沒法兌換，這些時空能量可都是我的老本，根本就沒賺宿主的錢好嘛！”
“十萬就十萬。”源歸境中有二十幾條大礦脈的富婆黎懶得跟它討價還價，直接撬開一截礦脈扔過去，系統剛喜滋滋地想收起來，玉梳卻搶先一步收了起來，數出十萬靈石塞給小藍球：“一次一結算！”
奚玉黎盯著地上氣息越發微弱的嬰孩，盤膝坐下，元嬰出竅，她搖搖晃晃地適應了下這具只有自己拳頭大小的身體，試探性地去碰嬰孩，卻再次碰了個空：“小破壞，快點！”
小藍球收起靈石，飛到奚玉黎頭頂上晃了晃，一串白色光點灑下，奚玉黎當即感覺這具身體中湧起一股熱意，她再次去摸嬰孩。
這次，她碰到了嬰孩冰涼的小手，似乎感覺到什麽，他緊緊攥住了她的手，滾燙的掌心嚇了奚玉黎一條：“他發熱了！”
奚玉黎當即拿出靈泉水跟止血糖，系統嚇了一跳，連忙提醒：“宿主，他太虛弱了，這些東西他吃下去會爆體而亡的！”
會爆體嗎？
奚玉黎嚇了一跳，連忙在系統的貼心指點下，鑿開附近結冰的河，抽出一碗水，用火燒開，又從止血糖上刮下一點粉末，跟一滴靈泉水混進開水裏，用靈力調整成不會燙到嬰孩的溫度，才小心翼翼地餵到他嘴裏。
奚玉黎拿著帕子擦拭著小瑯川蠕動的小嘴時，忽然想起當初撿到銀焱狐幼崽時，她大把大把的神草神果往它嘴裏塞，也沒見它吸收不了，頓時對施月磬的討厭程度又多了一層。
果然，真小孩跟假幼狐就是不一樣！
奚玉黎想抱起他，給他換個保暖的繈褓，系統連忙阻止她：“宿主，你沒有凡俗界的面料，不能換，不然時間會倒退到你餵藥之前，這次機會就白費了！”
奚玉黎是個聽勸的人，只得打消了主意。
小瑯川在那點兒止血糖跟靈泉水的作用下呼吸逐漸變得有力，身上的熱度也褪了下去，他歪著頭，那雙深棕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盯著她，似乎是能看到她一般，看上去可愛極了。
奚玉黎飛到小瑯川上空，他伸出藕節般的小胳膊，似乎是想抓她，但在觸碰到她的前一刻，他抽回了手，朝她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隱約跟多年後無辜卻又淘氣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奚玉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他手臂塞回繈褓裏：“別說，你這表情跟長大後也沒什麽區別。”
小瑯川歪頭盯了她半天，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奚玉黎壞心眼地想拿出聚影珠錄下他現在的樣子，但下一息，聚影珠在她手中消失，小瑯川瞪大雙眼，雙手探出繈褓，焦急的在空中揮來揮去，奚玉黎想把胳膊給他塞回去，手卻再次穿過了他的身體。
她喚道：“小破壞……”
系統提醒道：“宿主，有人來了。”
它話音剛落，旁邊就響起踩在枯枝上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個穿著補丁短打的中年男子在草叢中鉆了出來，他背著弓箭，腰間別著短刀，手裏還提著一只幹瘦的野雞。
奚玉黎松了口氣，看向男子的臉，果然從他臉上看出了煥生的痕跡。
他看見了扔在地上的小瑯川，腳步頓了頓，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感嘆了一聲“造孽”，嘆了口氣，就繞過繈褓往前走。
奚玉黎頓時傻了眼。
好在男子走出幾十步，在原地轉了兩圈，咬了咬牙，又回來將小石頭抱走了。
奚玉黎元嬰歸體，跟在他身後，聽到他一邊走一邊嘟囔：“你啊，被扔在山上居然還能碰到我，也t算是個命大的，正好我娶不起媳婦兒，你就給我當個兒子吧！”
小瑯川似乎聽懂了，咿咿呀呀地回應起來。
這就是小石頭最懷念的那些年吧！
奚玉黎駐足在屋外，看著屋內躺在木板床上揮動著小手的小瑯川，眉眼彎了彎。
時間一晃就過了十八年。
中年男子腰背逐漸佝僂的同時，曾經躺在床上咿咿呀呀自己跟自己說話的嬰孩也長成了相貌清俊的憨厚少年，奚玉黎也從笨手笨腳全靠系統提點才能給嬰孩餵食的少女變成了熟練收拾各種爛攤子的面癱少女。
奚玉黎閉著眼從玉簡學陣法，腳下卻熟練地繞過村尾的幾塊大石，跟在時瑯川身後，沒過多久，就聽到前邊傳來“啪嘰”一聲。
又來了又來了！
奚玉黎心累地收起玉簡，再一次跳下山溝，走到虛弱地摔下山溝的昏迷少年身邊，熟練地檢查身體、餵藥、包紮，確定骨頭愈合後，再拆掉覆原，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畢竟，任誰類似的事情做了十八年，都不能不熟練。
奚玉黎蹲在昏迷少年身邊，凝視他片刻，嘟囔道：“難怪你遇到我後處處體貼，連報仇都肯放棄，原來是你欠我在先！”
十八年前小瑯川被養父抱走時，奚玉黎原以為悠閑在旁邊盯著就好，哪知道單身男子帶娃這麽不靠譜！
與小石頭形容的一致，他養父時大狗確實是個慈愛的好人，打來的獵物跟積蓄都毫不吝嗇地用在小石頭身上，但好人並不意味著他能夠照顧好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小瑯川也不知是因為天道作梗還是魂魄虛弱的緣故，風一吹就得風寒，發熱咳嗦，每次生病都下不來床，小命幾次險些不保；走在路上顫顫巍巍，動不動就掉進這溝那溝，摔得頭破血流，骨頭也動不動就摔斷。
時大狗花光銀錢請大夫給小瑯川看病，但大夫的醫術卻不怎樣，別說徹底治愈，連緩解都做不到。
沒辦法，奚玉黎只能出手，小瑯川發熱時，她就悄悄把靈泉水藥倒進他喝的水裏；小瑯川暈倒在路上骨折時，她就趕在父子倆發現之前將他的傷治好大半；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她默默在茅屋外施加恒溫咒——好不容易才讓他長到十歲。
但她也只敢做到這種程度，父子倆吃不飽、穿不暖，她看得心顫，卻根本沒辦法插手。
等到小瑯川長到十歲，奚玉黎記著他說的話，總算敢給他在水裏放了小半顆止血糖，將他身體調養地康健許多，從此瘦弱的小小少年背著比他半身還要大的弓箭，天天往山上跑。
開始時，他箭術不佳，奚玉黎暗暗用靈力操縱著助他；他養父時大狗纏綿病榻，她亦悄悄用靈泉水幫著他減輕痛苦……
奚玉黎盯著昏迷中的稚嫩少年，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巧巧，小破壞，等回去後，我要是跟小石頭說結束這段關系，讓他認我做姐姐，他能願意嗎？”
雖然她跟小石頭定情在前，但她從小照顧小瑯川長大，這會兒看著他長成自己記憶裏纏著自己的清雋少年模樣，也實在難以生出旖旎的心思，聽到旁人給他說親，她雖有些怔忡，但更多地還是唏噓。
畢竟誰能把這麽個處處要她操心的小破孩當成戀人道侶啊！
巧巧猶豫道：“不能吧……”
能願意才怪！
系統呵呵一笑，不打算告訴奚玉黎，存在於另一維度的時瑯川能看到她做的事、聽到她說的話。
這家夥本來就偏執，對她的情愫深入骨髓，這下知道她曾經在他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一直跟在他旁邊保護他，便更不會放手了！
奚玉黎伸手，隔著空氣戳了戳少年的臉。
不同於小石頭曾經告訴她的家中窮困潦倒，是人都瞧不上，因著這副相貌跟父子兩人踏實勤奮的好名聲，這村裏喜歡小瑯川的姑娘著實不少，連她們的父母也並未嚴厲反對，甚至暗示時大狗可以過來提親。
時大狗自然很高興，想置辦彩禮去提親，但小瑯川卻拒絕地徹底，將家裏的閑錢卻都買了供時大狗養身的藥材，生怕養父退回去，還讓人直接跟其他藥材一起配成了藥包。
——沒了置辦彩禮的錢，就算人家再看重他，也是不肯白白送一個女兒給他的。
奚玉黎戳著戳著，躺在地上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
“怎麽又暈過去了。”他揉了揉眉心，活動了下手腳，確定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勢後，便爬起來整理好弓箭，繼續往山上趕去。
奚玉黎剛要跟上，就聽到巧巧提醒：“公主，駙馬的養父現在已經進了西決山脈！”
已經到這時候了嗎？
奚玉黎心一緊，停下腳步：“就不能……”這個善良的老人，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巧巧加重語氣：“歷史可以補全，過去不可以改變，公主你是知道的！”
系統安慰道：“宿主，你把這看成是歷劫就好，他只是結束了時大狗這悲苦無望的一生，下一世就會轉世成道途坦蕩的煥生呢！”
奚玉黎：“……”不這樣還能怎麽辦呢？反正她也沒法插手。
她先前也試過提前將小瑯川的身體變好，但時空一蕩，她眼前的身體康健的小瑯川又瞬間變回了那副病弱的樣子，平白浪費了十萬極品靈石，卻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奚玉黎嘆了口氣，隔著一塊帕子，呆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垂眸盯著下方連成一線的螞蟻，興盡意闌。
良久，巧巧道：“公主，時大狗被狼吃了。”
奚玉黎睫毛顫了顫，低低地嗯了一聲。
過了片刻，巧巧道：“公主，時大狗的魂魄跟在了駙馬身後。”
奚玉黎頭垂得更低了：“嗯。”
又過了片刻，巧巧的聲音忽然微妙地擡高，語氣猶疑：“公主，時大狗圍著駙馬轉了幾圈，他似乎發現駙馬身體脆弱是因為神魂薄弱，承載不起這具身體了。”
奚玉黎撿了根木棍，悵然地畫圈將螞蟻圈了起來：“嗯。”
巧巧的聲音忽然變得驚恐起來：“公主，時大狗似乎想要散盡魂魄為駙馬補魂！”
奚玉黎習慣性應聲：“嗯……嗯？”
她猛地擡起頭來。
時大狗只是個凡人，怎麽會知道惡毒的補魂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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