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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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你是，說，真的嗎？”水滴狀鑲鉆的指甲摳在桌面上，江露問得異常艱難。
“是，”擦著身上被章書玉噴到的水，周行雲輕巧地瞪了他一眼。
江露求證似地看過去，見章書玉配合地晃了晃腦袋，竭力作出確有此事的模樣，似乎片刻前真的只是被水嗆到而已。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偶然的一次，在書店遇見的。”
書店遇見的……江露回想著，不比從前讀書的時候，總是能和程風粘在一塊兒，當初回國後，程風要在公司實習，而她開始忙著摸索怎麽做博主，兩人經常三四天都見不了一面，有時候還都不在本地，說是那個時候有了新人，也不是沒可能。
又聯想起和程風解除婚約時他沈著的樣子，再看眼前這個叫周行雲的女人，江露眼裏的意味免不了覆雜了起來。
上次還扮得金光閃閃，這次卻是一身的黑，好像在特意為他哀悼呢，真是好笑，還不是轉頭就勾搭上了章書玉？
周行雲幾乎能看清江露腦子裏正運轉的點滴心思，也不惱，論起氣人，她有自己的一套。
“不過，我和書玉是程風走後才在一起的，沒有交叉的時間點。”
被行雲姐姐摟住脖子的章書玉笑容滿面，同時深感此女值得一個影後的獎項。
她在影射我嗎？江露心念電轉，不由脫口道，“其宗比程風愛我！”
說到點子上了，周行雲心道bingo，緩緩引誘道，“哦？真是這樣嗎？”
“當然是，其宗他……”聲音低了下來，玻璃唇釉已被她咬掉了大半，江露鮮少有能這樣說出心裏話的機會，平日裏的那些同事們，玩伴們，都不是合適的對象。有些話如果不說，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
“章魚是知道的，程風他……我和程風在一起那麽多年，可他一直，一直是不溫不火的。可其宗，程其宗他，有溫度，那天，我在外地攝影受了傷，本來第一時間打給程風，可打了好幾通都沒有接，他經常這樣，有事的話總是先做他的事情，我從來排不上第一。是其宗看到了我發的朋友圈，主動來接我的，那晚很冷，他來接我的時候，還給我帶了厚外套和熱湯，我當時就哭了，你們懂嗎？因為程風對我從來沒有這麽細致體貼過。我當時就想，憑什麽啊，都是兩個人的交往，為什麽我不可以值得更好的呢？”
“所以你們就從那時候開始了？希望你不介意我問一句，你和程風解除婚約，程其宗事先知道嗎？”
答案顯而易見。
“他知道，是我主動提起的，他當時說，最重要的是我的想法，和一個人在一起開不開心，自己最能知道，”兩團紅暈升起，江露很是認同這句話。
這話看似民主，充滿尊重，但在周行雲聽來，程其宗可真真是狡詐如狐，他給自己留足了空間，還不用承擔任何的後果。
章書玉涼涼道，“那麽多年可真是委屈你了，比不上程其宗的一張嘴。”
上次逆來順受的江露，這次再也不忍了，“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歡我？”
“算不上，”章書玉的反應快極了，“你又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我不至於討厭你，我就是覺得吧，咱們不是一路人。”
卻聽江露冷哼一聲，狠狠反擊道，“你接盤你好兄弟的人，不覺得有點說不過去？”
“這是我的份內事！”章書玉雙手一叉，倚著周行雲，一副甘之如飴，舍我其誰的模樣。
“好了，”離題太遠，周行雲插話道，“程其宗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狂躁過後，也許是另一個極端的抑郁，情緒上過山車般的大起大落對身體的消耗不小，長時間如此，沒有人會受得了。
“他很不好，”江露瞬間黯然，“不接我的電話，訊息也不回，我去他家，他只是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等下我就要去外地工作了，這事我沒辦法告訴別人，既然你們知情，你們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他？我知道你們不算太熟，但是……我只能想到你們了。”
“書玉你說呢？我們要去看他嗎？”
被周行雲這麽溫柔地一問，章書玉二郎腿那麽一翹，得瑟道，“去看看好了，反正有我在，不能拿你怎麽著。”
他們答應了，江露松了口氣，立刻站了起來，“謝謝，那我把其宗家的密碼發給你們，我還有事，不介意我先走吧？你們在這慢慢喝，還有一壺茶，他們馬上送來。”
再多呆一分鐘，江露怕自己再也保持不住應有的禮貌。
移門拉開又合上，確認她真的走遠後，章書玉又恢覆了他恭敬的小弟模樣，“行雲姐姐，剛才你說……”
“當然是假的，”周行雲撿了一顆話梅含在嘴裏。
“我就說……這不是程風的風格，就算是喜歡，他說不定會一直憋在心裏，永遠也不會讓人知道。”
但他下一刻又反駁了自己，“不過如果對象是你，也不是沒可能……”
回顧了一番相識以來對程風的諸多調戲，周行雲壓了壓翹起的唇角。
“我以前偶爾會覺得，程風他不快樂，雖然看上去很好，可我居然會覺得，他和我，和我們，不在一塊兒，真的，有一點很奇怪……”
流光將湖水拋在了他們的頭頂，章書玉在席子上躺下，聲音也朦朦的。
“認識你以後，我有種程風回來了的錯覺。”
雨點開始敲打在窗玻璃上，室內外的綠變得更深濃了。
按江露提供的地址，程其宗的這套小公寓位於市中心，離他的酒吧很近，但因為是在比較老的弄堂裏，他們還是一頓好找。周行雲以為自己算是路癡，沒想到章書玉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來來回回地繞了許多次，等到終於站在程其宗的公寓門外，雨已經徹底地下下來了。
程風出現了。
“給我說說，我們是怎麽交往的，行雲，”溫潤的聲音落在耳邊，他一定是聽見了先前的那番話，周行雲突然臉紅了。
“怎麽不說話？我很想知道，”程風難得地堅持。
周行雲的手在空氣中輕輕地一點，這略顯怪異的一幕被章書玉看見了。
“怎麽了？”
“如果我告訴你，程風他，就在我們身邊呢？”
暗室裏，除了他們，還有單獨憋在房間裏的程其宗，不會再有第四個活人，可章書玉直覺周行雲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在的話，就太好了，讓他知道，我很想他。”
雨聲拍打在窗欞，章書玉看不到，他的好友真的收到了他的思念。
小公寓裏只有一個臥室，周行雲在房門上敲了敲，“程其宗，你在嗎？”
“程其宗，”她又更用力地拍了幾下，“我是周行雲，我和章書玉來看你。”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絲毫動靜，要不是預先知道，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壓根不在家。
“看來我們只能再等一等了？哎，這有啤酒，這啤酒不錯，你要嗎？”章書玉已經自顧自地去打開了冰箱。
“行，給我開一罐，”周行雲往客廳的餐桌邊上一坐，“有小菜嗎？”
鹵豆腐幹，藕片，給周行雲遞去一個手套，章書玉盤起了腿，就著外面的路燈和雨絲的反光，他們聊天聊得興起。直到又過去一些時間，程風出聲道：
“他要出來了。”
門把輕微的一聲轉動，頂著蓬亂的雞窩頭，程其宗游魂一縷，看到出現在客廳裏的周行雲和章書玉，卻什麽反應也沒有，徑直飄去了洗手間。
章書玉嗅了嗅，毫不客氣地問道，“我說，老兄，你幾天沒洗澡了？”
明顯拿他們當空氣，但程其宗沒有關洗手間的門。
雨聲大了，周行雲豎起耳朵，一點也聽不分明，他到底在洗手間做些什麽呢？
還是程風道出了端倪。
“他在哭。”
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周行雲拉著章書玉走了過去。
那麽大的一個人，卻蜷著身體，躺在沒有放水的浴缸裏，淅淅瀝瀝的雨聲的間歇中，他們真的聽見斷續的嗚咽和抽泣聲。
“別不要我……”
再怎麽陌生的關系，再怎麽不喜或是厭惡，如此赤裸的感情流露，猝不及防，難免給任何人以足夠的沖擊。他們認識的程其宗是圓滑的，開朗的，肆意的，而絕不會是這個躺在浴缸裏的人。他身上穿著的衣物因為難以控制的抖動一直和浴缸內壁摩擦著，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全是汩汩外湧的絕望和哀傷。
周行雲走得更近了一些，發現他的耳朵上，戴了一只鑲著白色瑪瑙的水滴狀的耳環。
這明顯是女式的。
“別，不要……若……若……”
若？若什麽？周行雲和章書玉四目相對，彼此都是一頭的霧水。
程風的臉上褪去了一切的表情。
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像是只走投無路的獸，只是在不停歇地嗚咽，甚至不能夠舔舐傷口。
“我，我愛你啊……”
這只受傷的野獸在黑夜中訴說著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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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真的嗎？”水滴狀鑲鉆的指甲摳在桌面上，江露問得異常艱難。
“是，”擦著身上被章書玉噴到的水，周行雲輕巧地瞪了他一眼。
江露求證似地看過去，見章書玉配合地晃了晃腦袋，竭力作出確有此事的模樣，似乎片刻前真的只是被水嗆到而已。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偶然的一次，在書店遇見的。”
書店遇見的……江露回想著，不比從前讀書的時候，總是能和程風粘在一塊兒，當初回國後，程風要在公司實習，而她開始忙著摸索怎麽做博主，兩人經常三四天都見不了一面，有時候還都不在本地，說是那個時候有了新人，也不是沒可能。
又聯想起和程風解除婚約時他沈著的樣子，再看眼前這個叫周行雲的女人，江露眼裏的意味免不了覆雜了起來。
上次還扮得金光閃閃，這次卻是一身的黑，好像在特意為他哀悼呢，真是好笑，還不是轉頭就勾搭上了章書玉？
周行雲幾乎能看清江露腦子裏正運轉的點滴心思，也不惱，論起氣人，她有自己的一套。
“不過，我和書玉是程風走後才在一起的，沒有交叉的時間點。”
被行雲姐姐摟住脖子的章書玉笑容滿面，同時深感此女值得一個影後的獎項。
她在影射我嗎？江露心念電轉，不由脫口道，“其宗比程風愛我！”
說到點子上了，周行雲心道bingo，緩緩引誘道，“哦？真是這樣嗎？”
“當然是，其宗他……”聲音低了下來，玻璃唇釉已被她咬掉了大半，江露鮮少有能這樣說出心裏話的機會，平日裏的那些同事們，玩伴們，都不是合適的對象。有些話如果不說，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
“章魚是知道的，程風他……我和程風在一起那麽多年，可他一直，一直是不溫不火的。可其宗，程其宗他，有溫度，那天，我在外地攝影受了傷，本來第一時間打給程風，可打了好幾通都沒有接，他經常這樣，有事的話總是先做他的事情，我從來排不上第一。是其宗看到了我發的朋友圈，主動來接我的，那晚很冷，他來接我的時候，還給我帶了厚外套和熱湯，我當時就哭了，你們懂嗎？因為程風對我從來沒有這麽細致體貼過。我當時就想，憑什麽啊，都是兩個人的交往，為什麽我不可以值得更好的呢？”
“所以你們就從那時候開始了？希望你不介意我問一句，你和程風解除婚約，程其宗事先知道嗎？”
答案顯而易見。
“他知道，是我主動提起的，他當時說，最重要的是我的想法，和一個人在一起開不開心，自己最能知道，”兩團紅暈升起，江露很是認同這句話。
這話看似民主，充滿尊重，但在周行雲聽來，程其宗可真真是狡詐如狐，他給自己留足了空間，還不用承擔任何的後果。
章書玉涼涼道，“那麽多年可真是委屈你了，比不上程其宗的一張嘴。”
上次逆來順受的江露，這次再也不忍了，“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歡我？”
“算不上，”章書玉的反應快極了，“你又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我不至於討厭你，我就是覺得吧，咱們不是一路人。”
卻聽江露冷哼一聲，狠狠反擊道，“你接盤你好兄弟的人，不覺得有點說不過去？”
“這是我的份內事！”章書玉雙手一叉，倚著周行雲，一副甘之如飴，舍我其誰的模樣。
“好了，”離題太遠，周行雲插話道，“程其宗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狂躁過後，也許是另一個極端的抑郁，情緒上過山車般的大起大落對身體的消耗不小，長時間如此，沒有人會受得了。
“他很不好，”江露瞬間黯然，“不接我的電話，訊息也不回，我去他家，他只是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等下我就要去外地工作了，這事我沒辦法告訴別人，既然你們知情，你們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他？我知道你們不算太熟，但是……我只能想到你們了。”
“書玉你說呢？我們要去看他嗎？”
被周行雲這麽溫柔地一問，章書玉二郎腿那麽一翹，得瑟道，“去看看好了，反正有我在，不能拿你怎麽著。”
他們答應了，江露松了口氣，立刻站了起來，“謝謝，那我把其宗家的密碼發給你們，我還有事，不介意我先走吧？你們在這慢慢喝，還有一壺茶，他們馬上送來。”
再多呆一分鐘，江露怕自己再也保持不住應有的禮貌。
移門拉開又合上，確認她真的走遠後，章書玉又恢覆了他恭敬的小弟模樣，“行雲姐姐，剛才你說……”
“當然是假的，”周行雲撿了一顆話梅含在嘴裏。
“我就說……這不是程風的風格，就算是喜歡，他說不定會一直憋在心裏，永遠也不會讓人知道。”
但他下一刻又反駁了自己，“不過如果對象是你，也不是沒可能……”
回顧了一番相識以來對程風的諸多調戲，周行雲壓了壓翹起的唇角。
“我以前偶爾會覺得，程風他不快樂，雖然看上去很好，可我居然會覺得，他和我，和我們，不在一塊兒，真的，有一點很奇怪……”
流光將湖水拋在了他們的頭頂，章書玉在席子上躺下，聲音也朦朦的。
“認識你以後，我有種程風回來了的錯覺。”
雨點開始敲打在窗玻璃上，室內外的綠變得更深濃了。
按江露提供的地址，程其宗的這套小公寓位於市中心，離他的酒吧很近，但因為是在比較老的弄堂裏，他們還是一頓好找。周行雲以為自己算是路癡，沒想到章書玉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來來回回地繞了許多次，等到終於站在程其宗的公寓門外，雨已經徹底地下下來了。
程風出現了。
“給我說說，我們是怎麽交往的，行雲，”溫潤的聲音落在耳邊，他一定是聽見了先前的那番話，周行雲突然臉紅了。
“怎麽不說話？我很想知道，”程風難得地堅持。
周行雲的手在空氣中輕輕地一點，這略顯怪異的一幕被章書玉看見了。
“怎麽了？”
“如果我告訴你，程風他，就在我們身邊呢？”
暗室裏，除了他們，還有單獨憋在房間裏的程其宗，不會再有第四個活人，可章書玉直覺周行雲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在的話，就太好了，讓他知道，我很想他。”
雨聲拍打在窗欞，章書玉看不到，他的好友真的收到了他的思念。
小公寓裏只有一個臥室，周行雲在房門上敲了敲，“程其宗，你在嗎？”
“程其宗，”她又更用力地拍了幾下，“我是周行雲，我和章書玉來看你。”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絲毫動靜，要不是預先知道，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壓根不在家。
“看來我們只能再等一等了？哎，這有啤酒，這啤酒不錯，你要嗎？”章書玉已經自顧自地去打開了冰箱。
“行，給我開一罐，”周行雲往客廳的餐桌邊上一坐，“有小菜嗎？”
鹵豆腐幹，藕片，給周行雲遞去一個手套，章書玉盤起了腿，就著外面的路燈和雨絲的反光，他們聊天聊得興起。直到又過去一些時間，程風出聲道：
“他要出來了。”
門把輕微的一聲轉動，頂著蓬亂的雞窩頭，程其宗游魂一縷，看到出現在客廳裏的周行雲和章書玉，卻什麽反應也沒有，徑直飄去了洗手間。
章書玉嗅了嗅，毫不客氣地問道，“我說，老兄，你幾天沒洗澡了？”
明顯拿他們當空氣，但程其宗沒有關洗手間的門。
雨聲大了，周行雲豎起耳朵，一點也聽不分明，他到底在洗手間做些什麽呢？
還是程風道出了端倪。
“他在哭。”
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周行雲拉著章書玉走了過去。
那麽大的一個人，卻蜷著身體，躺在沒有放水的浴缸裏，淅淅瀝瀝的雨聲的間歇中，他們真的聽見斷續的嗚咽和抽泣聲。
“別不要我……”
再怎麽陌生的關系，再怎麽不喜或是厭惡，如此赤裸的感情流露，猝不及防，難免給任何人以足夠的沖擊。他們認識的程其宗是圓滑的，開朗的，肆意的，而絕不會是這個躺在浴缸裏的人。他身上穿著的衣物因為難以控制的抖動一直和浴缸內壁摩擦著，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全是汩汩外湧的絕望和哀傷。
周行雲走得更近了一些，發現他的耳朵上，戴了一只鑲著白色瑪瑙的水滴狀的耳環。
這明顯是女式的。
“別，不要……若……若……”
若？若什麽？周行雲和章書玉四目相對，彼此都是一頭的霧水。
程風的臉上褪去了一切的表情。
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像是只走投無路的獸，只是在不停歇地嗚咽，甚至不能夠舔舐傷口。
“我，我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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