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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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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離別

第二日路修明入京,關進天牢待審。

裴蘿和裴雲庭一起進宮。

得知來意,蕭止立在高處越發冷眼,盯著眼前的人,周身寒霜凝結。

“去把太醫找來,給齊王兩口子好好看看腦子!”

薛濤立在原地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去。

蕭止又掃了一眼面前的兩人,仍氣不打一處來,越發諷刺:“齊王殿下這是怎麽了?今次居然敢讓一個女人去冒險?”

拔高聲調:“若是朕不同意呢?”

裴蘿按住裴雲庭的手不讓他說,這個時候蕭止只會更怒,目前最要緊的是先達成目的。

身側安靜,裴蘿微微垂頭以示尊敬,開口道:“那便是明白著皇上要讓齊王殿下去送死!他不是大夫,又沒有防護,疫病兇險,過去怕是很難不被感染,這分明是殺人。”

明為謙卑,實則指責。

“你!”蕭止氣的不行,又無言以對,“給朕閉嘴!”

裴蘿老實閉嘴了一刻,才又道:“臣婦魯莽沖動,皇上見諒。只是術業專攻,臣婦略懂醫理,本就是定要跟他一起去的,此舉是臣婦自己所提,也是為皇上出力,皇上何苦要反對?”

“況且,臣婦師出靈醫谷,素來熟識各種毒物,經常接觸毒藥,有一定的抗毒性,可謂最佳人選,想來比齊王殿下更合適。”

“皇上您覺得,到底是百姓的命重要?還是……”略微停頓,才繼續道,“您的私怨更重要?”

她擡起眸,坦蕩地看向高位,蕭止啞口無言。

“滾出去!”

“我願立下軍令狀。”裴蘿只當聽不到,目光如炬,“不破此疫,絕不回還!”

“那齊王打算做些什麽?”蕭止轉向裴雲庭,“不如也說說看!”

裴雲庭眉目沈穩,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同金玉擊石,拱手宣誓道:“肅清真相,還我大晏邊疆安寧。”

“好一個肅清真相!”蕭止發出一聲冷笑,“朕就給你這個機會!讓你好好看看你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行了,都回去吧,讓朕想想再行安排!”

還未出宮門,便傳來旨意,蕭止準了。

多耽擱一刻,事態便會嚴重一分,裴蘿拉著裴雲庭回王府,便開始緊鑼密鼓地收拾,準備出發。

裴雲庭從出了皇宮後便沒怎麽說話,靜靜地看著裴蘿把一堆堆的藥材捆綁好搬上車,她拿不住,手邊一個箱子滑落。

裴雲庭及時伸手接住,幫她放好,眉間憂郁不解。

裴蘿已換下平日的華服首飾,穿上舊日便裝,淺淺的青碧色,一根銀簪束發,一如今生宮門下那次兩人初遇的模樣,清清淡淡,柔弱易折。

但他知道,她有風骨,可自立。

裴蘿示意梅香拿來一個小香囊,把香囊放入裴雲庭手心,香囊上用彩色的絲線繡著一朵粉藍色的亭雲花,花瓣隨風搖曳,雖針法稚嫩,卻也有模有樣。

“是你做的?”裴雲庭嘴角微揚,心口熱乎,“看起來還不錯。”放入鼻下嗅了嗅,“放了些什麽?”

“早前無事時做的,填了一些清心安神的藥材。”裴蘿湊近,踮起腳尖吻了他一下,留戀著他的氣息,殷切不舍離開。

一圈人自覺轉臉,餘光裏偷偷地看。

“你帶著它,不管白日如何,晚上都要好好睡覺,等我回來,好不好?”

裴雲庭抱住裴蘿,在她頰邊回了一個輕吻,說:“好。”他褪下拇指上的紫玉扳指,戴在裴蘿大拇指上,“戴著它,你就是我。”

裴蘿手指太細,扳指戴上,晃蕩著要脫落,她便把扳指裝進自己的背包裏,垂頭摩挲著包上凸起的痕跡,吸了吸鼻子,在梅香和竹韻的淚眼中,決絕翻身上馬。

命令自己不許回頭,慶林和阿貍伴於裴蘿身側,帶著裝好的馬車,一同向著澤州方向而去。

直到再也看不見,裴雲庭才捏著香囊回到府內。院裏變得空落落的,他心裏也不好受,木木的,有什麽被馬車一同帶走了。

“齊王殿下。”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裴雲庭轉過身,門口是丁嬈,紅著眼睛沖他抱起拳,裴雲庭稍稍平靜下來。

裴蘿是去做正事,而他也有很多事要做,這正是她的心願。

丁嬈帶來了新消息,路修明手下明光軍不服收編,揚言除非朝廷放回將軍,否則必將反叛。

裴雲庭眉頭愈蹙。

路修明在疆五年,手下明光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可只聽他的命令。這樣一支軍隊幾乎是可翻雲覆雨,也怪不得有人會忌憚。

細作之事,一個合理的借口罷了。路修明之後又會是誰?

立於最高處做決定的人永遠俯視眾生,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群人的生死,無論是被封禁的疫區百姓,還是兢兢業業的明光軍。而這些人,又哪裏來的嘴去辯解一句話?

除非立在高處,否則便永遠會被人壓在頭上,不得喘息。

往事歷歷在目,他已無此心。昨夜他對她承諾不會造反便絕對不會反悔,但若有一天真被逼的無路可走,又該如何?

直到夜半時分,裴雲庭才合上寫好的折子,從桌邊起身。環顧了一圈,目光落在書房設置的榻上停了一瞬,他還是走了出去。

房中有燈影,柔柔的一片光明,可不是她。

在院裏站了多半天,裴雲庭全身被秋意浸透卻並不覺得冷,仿佛這樣就可以跟路途中的那個人共感,分去一半她的勞累。

他靜靜地看著天邊一線月亮,直到瑤嬸過來嘟囔:“哎呀,這是幹什麽?王妃若是知道王爺這麽任性,可是要心疼死了!”硬拉著他回屋,裴雲庭才跟著回去。

屋內溫暖,驅散了方才的涼意,通身經絡活泛起來。

梅香端著燉好的燕窩粥走進來。

“王妃臨走時特意吩咐的,這裏面可放了王妃特制的愛心藥材,滋補又安神,王妃的一片心意,王爺嘗嘗吧!”

裴雲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入口清甜,後味是蘭花香,淺淡卻在喉口處縈繞不散,忍不住又吃了幾口。

一碗粥很快見底,梅香帶著空碗退下。

走到床邊,床鋪上也有裴蘿留下的東西,是一把平日裏用的檀木梳子,安放在他枕邊,還有一張壓著的字條。

裴雲庭打開,上面寫著,長發綰君心,幸勿相忘矣。後面還有一句,是……裴雲庭支起下巴,心裏籠罩的一股子經由離別帶來的哀傷輕輕散了。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我也想你,猜猜我在幹什麽?後面畫著一個碗,一棵草,還有一匹小馬,最後是一個三筆畫出的笑臉。

筆跡歪歪扭扭,像是對他做鬼臉。

還能做些什麽?吃飯,采藥,趕路,還有想念他。

不過一張紙,兩種字體一前一後,倒真像是她在用這種方式跟他說話,對他溫言道,你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裴雲庭躺下,腦後枕著裴蘿留下的一絲香氣,沈入夢中,再醒來時已是翌日天大亮,該入宮了。

朝堂上分成兩派,陣營明顯。

一派以齊王裴雲庭為首,主張路將軍無罪,武將無辜,不該被有心之人胡亂揣測誣陷,另一派則以杜宰相為首,主張路修明私養軍隊,竟然敢不聽聖命,其心簡直可誅,絕對不能放。

誰都不服誰,吵的不可開交,蕭止臉色越來越黑,拂袖而去,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覷,互相攻訐。

容郡王率先發難:“若我沒記錯,齊王殿下可是派了齊王妃去治疫,把皇上交代的事公然推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內宅弱柔弱女子,齊王殿下不覺得丟人嗎?”

一時間議論紛紛。

手無縛雞之力?弱女子?裴雲庭腹內發出一聲冷笑,這話等她回來,定要說給她聽。

“不覺得。”他淡淡道,“若說醫術,請問在場的諸位哪位能比得過我夫人?不讓能人前去,難道派你等去送死不成?”

金鑾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齊王殿下這話說的……”

“一群男人,個個妙語連珠,關鍵時刻卻連一個女子都比不過,還有功夫在這裏廢話,既然無用,不如回家睡會兒覺去!”裴雲庭大步往殿外走去。

“裴雲庭你!!!”有人氣的跳腳,“你們武將簡直不可理喻!”

“你說啥??再說一遍來!”

然而裴雲庭根本往後不想多看一眼,此刻他心裏只想著一人。不在他身邊,卻讓他覺得無比驕傲的那人,她是否已經順利到達。

下朝後,裴雲庭去了天牢。

他見到了路修明。高大偉岸的身材顯得牢房過於狹小,讓人忍不住想憋氣,路修明卻十分平靜,縱是穿了破囚衣,形容散亂,也依舊有著運籌帷幄的姿態。

看見來人,路修明扯出一抹笑:“嬈嬈可好?”

“好。”

“你成親的賀禮,嬈嬈可有送過去?”

“有。”

“滿意嗎?”

“滿意。”裴雲庭說。

丁嬈送來的新婚賀禮是一對純金小獅子,裴蘿很喜歡,還綁了紅綢,有空就擦拭。

兩廂沈默,裴雲庭握住欄桿:“為什麽不見她?”

“不能見。”英武的將軍坐於黑暗中,嗓音寥落,“這副樣子太過寒磣,不能見妻子,你總得容我收拾收拾,跟她……好好說句話!”

裴雲庭手指用力:“罷了,還是別見了,等你出來,有的是時間團聚,也不差這一兩天。”

路修明微怔,帶上一抹深意:“怎麽,想做什麽?”

做什麽?

裴雲庭沈聲:“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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