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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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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相思

裴蘿“唔”了一聲。

裴雲庭瞅她分明是一副勉強的模樣,手指輕撫下巴:“怎麽,裴姑娘脾氣這麽大,看起來不是很滿意?”

裴蘿微挑眼角:“滿意。”只是這番話總覺得有些熟悉,想起一些舊事。

她道:“我是個江湖女子,隨性的很,還做過乞丐,出身極其低微,也不夠溫良聽話,事到如今,你還來得及考慮清楚,如果你後悔,說過的話也都可以收回,我不介意,不會糾纏。”坦坦蕩蕩對他托底。

裴雲庭下一刻笑了,他對此渾不在意,鳳眼微彎起來,面對著淡然等著回覆的她,越發月朗風清。

他道:“江湖女子又如何?灑脫不羈,如風一樣自由才最是可貴。我本是馳騁疆場之人,肆意慣了也無所謂,最不喜歡的便是那循規蹈矩木訥幹巴。”故意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她一眼,“你就剛好。”

“至於出身低微這件事,我可是記得有個人跟我說過,天下一大同都是一家人,並無高低貴賤之分,你又何必在意?”

再說了考慮什麽呢,放了她,讓她再進宮去嫁給皇上?

前生他已經錯了一次,絕不會再來。她不糾纏他?那不行,定是要糾糾纏纏,難舍難分直到下輩子才是正理。

遠山傳來幾聲野鳥的鳴叫,孤高清遠,隨著風徐徐遠去,不多時又是一陣聲起,夜淒清又美好。

“裴蘿,到如今,這麽久以來,我的心思是什麽你還不明白?你認為我娶你為妻,難道就僅僅是為了只讓你脫離宮墻?”

“不僅如此。”聲音不高,卻實在清朗悅耳。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眼裏的光在夜色中微弱,匯聚在裴蘿臉上,緩緩凝固,變得越來越深重。裴蘿突然不敢擡眼與他對視,也不太敢動。月亮再美,也不及面前的人讓她心潮澎湃。

她知道他的心思是什麽,也知道他為何娶她。手心處灼熱,有一層薄薄的汗浸染,不僅僅是她的,才明白,他表面正派,原來也在緊張。

裴蘿仰起臉,說:“齊王殿下,最後一次的機會已經用完了,從今往後,我纏上你了,你便是後悔也再無用,若是敢變卦,你知道後果是什麽!”指了指他身後的一樹毒花。

“不敢不敢。”裴雲庭含笑,往前走了一小步,離她更近。他身量高,濃重壓迫感驟然襲來,一字一字敲下。

“你與我成婚,自然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裴雲庭絕不反悔。”

裴蘿心跳亂了。

“好。”她微微斂目避開他的視線,裝作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我去睡了,雪魄我還是帶走吧,它愛亂咬東西。”抱著狗逃跑一樣,快步回屋才平靜下來。

裴雲庭立在月下,微微垂眸,滿懷月光。

第二日裴雲庭便做了車夫,拖著裴蘿到鎮上在鋪子間轉來轉去給雪魄挑磨牙棒,阿貍和慶林被強行留在家裏看顧小狗。

“它還不到兩個月,磨什麽牙?”裴蘿無奈,“牙都還沒長結實!”

“亂咬東西是牙根癢,得提早準備。”裴雲庭邊說,邊在一堆骨頭裏翻來翻去。左看右看選了根潔白的豬棒骨,在手裏掂了掂,甚是滿意。

“這太大了,牙會磨掉的!”裴蘿瞪大眼,“換一個,還是小點的好。”

“就它了!”

“……”

出來時天色卻驟然變了,不知道是哪裏卷來兩片濃重烏雲,頓時雷聲大作,狂風伴著豆子大的雨滴便落了下來,打的街上的人狼狽不堪。

尋了個就近的酒樓,周圍過來的也都是避雨的人,鬧鬧哄哄。裴雲庭帶裴蘿上樓,挑了個包廂坐下。

包廂不豪華,倒是清凈。

裴雲庭坐在桌邊飲茶,裴蘿打開窗,立在窗邊悠閑看雨。

視野開闊,雨滴打在遠處的青瓦上,騰起一層水霧,再遠是隱約起伏的白澤山脈。

有多久沒看到這南方的雨了?邊疆幹熱,雨總是急促,急著來又急著走,劈裏啪啦打的地面泥濘不堪,難以下腳,而芹川的雨一直溫柔,即便是大雨,也不過是多添了幾分急促,不改本性,裴蘿驀然間竟覺得,跟此人很像。

街上早已經空了,有被打散的緋色月季花瓣從很遠的地方順著水流漂來,成一條花溪。

裴蘿轉身靠在窗邊,靜靜看向桌邊的人,裴雲庭也不擡眼,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放在對面位置上:“過來。”

裴蘿聽話地過來坐下,把茶杯握在手心。窗戶沒關,濕潤的水汽漫進來,淺淺地濡濕一片。

裴雲庭並不在意。

“我在想一件事。”他道。

“什麽?”裴蘿好奇。

“將來我們的孩子該取什麽名字才好。”他淡淡道,“阿蘿不如也想想,多想幾個。”

裴蘿哪裏敢去想這種事,血色一瞬從脖頸蔓延到臉皮:“說這個還有點太早吧!”她試著岔開話題,“雨太大了,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了。”

裴雲庭擡眼,見她雖垂頭,臉上掛著一層明顯的不正常的薄紅,又道:“是早了些,不過我習慣提早謀劃,到時候也不會匆忙。”

到……時候?

裴蘿直想把整張臉埋進杯子裏,不打算跟他說話。她沒想那麽快生孩子,在那之前她還有很多事想去做。

半天沒聲音,裴雲庭自顧自道:“忘了,得先成親。”

“……”

裴蘿清楚看見他嘴角正掛著一抹壞笑,這才明白過來:“裴雲庭,你是故意的!”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喊了他的名字。

完了。

裴雲庭眼神陡然間變了,比窗外的天色更暗,簡直就是漆黑一片,有什麽湧動翻滾著,裴蘿嚇得停了一瞬。

她放低聲音:“我不是故意的。”

眸間陰雲露出些許日光,看似雨過天晴,卻隱隱醞釀著更大的風暴,裴雲庭收回目光,不再嚇她,裴蘿忙挪去窗邊看雨,冰涼水汽撲來,減去些許滾燙。

裴雲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裏是她清瘦的背影:“叫的這麽順口,看來你平日裏,定是在心裏天天這麽叫我。我知道你仰慕我,卻不知竟已到了這種地步。怪不得這麽瘦,原來是相思所致。”

裴蘿:“?”

裴雲庭已起身朝她走過來,她躲閃不及被他圈住,按在窗邊,不敢轉身只能背對著他,任他抱著。

裴雲庭微低下頭,貼著她的腦袋,裴蘿一霎屏住呼吸。

他肩寬臂長,自身後攏著她並未緊貼,即便如此,她整個也不得不縮在他懷中。若是袖子揚起,她會被遮個嚴嚴實實。

“不用相思,阿蘿,我在你身邊。”他低聲對她呢喃。

“我……”一開口,裴蘿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壞了,詞不成詞,語調也變的沙啞,她道,“我忙得很,才沒有時間相思。”

“沒有,沒有。”裴雲庭蹭她的頭發,“是我在相思,三個多月,日日相思。”

或許不止三個多月,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她生的心思,是前世她十五歲時,如今是今生,她已經十七歲,實在太久。

“我知道你有你的志向。”他看向遠方,“去做你想的,成婚之後不急著要孩子,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方才只是逗你罷了。”

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他想先把她養好,再慢慢與她說他們的孩子,並不打算急於一時。

裴蘿沈默不語。

“大晏山川湖海眾多,大晏之外也有很多別的地方,寒瀑飛潭,高山大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若你想,將來挑個你最喜歡的地方安家。”

話音落下,裴蘿也不開口,對著窗外伸出一只手,透明雨滴落在她潔白光滑的手臂上,冰涼一片,順著滑下,滴落,回到原來的軌跡。

銀鐲也落了水珠,懸在她腕間。

她蹭著他轉過身,擡起雙臂,摟住裴雲庭的腰,臉貼在他胸前。

手下男子健碩強勁的腰肢連帶整個身體瞬間僵硬,隨即伸開手臂將她攏進懷中。裴蘿手臂上方才沾的水便在他背後,緩緩滲進布料深處。

懷抱很寬大,在微冷的雨天格外溫暖。裴蘿閉上眼睛,嗅了一口他身上熟悉的帶著淡淡蘭花的氣息。

裴雲庭背後微濕,發覺身前也濕了一小片,低頭看見裴蘿濃密睫毛上沾有水霧。她抽了一下鼻子,他心裏跟著一疼,擡手欲關窗。

“冷嗎?”

懷中人猛地搖頭不許他關窗,也不說話,整張臉深埋在他胸前,把一顆眼淚肆無忌憚地擦拭在他繡有火麒麟家徽的前襟。

她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淚,但此刻的模樣分外無助,如破碎的水珠,裴雲庭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才能把她合攏,慢慢道:“不想去嗎?那便留在芹川吧,離老師近也方便去看望,還是你想留在京城?”

“都行,只是你最近都沒有熏香。”裴蘿貼著他堅實的胸膛,動動鼻子,喉間溢出幾個字,“不香了。”

“回去就熏,以後天天熏。”裴雲庭想起她喜歡他的熏香,接口道。

幾聲被擠壓的輕笑傳來,裴蘿松開手,眼角淚痕未幹,仰面道:“好。”

雨已經停了,天邊掛有一道彩虹。淡淡的七彩色一一排列,組成一道彩橋,通往遙遠的另一側天際。

“我也想起一件事,不是什麽大事。”裴蘿幽幽吐出幾個字,又抽了幾下鼻子,“你大我那麽多,你都二十五了,我才十七,如此說來,你也不算吃虧,倒是我比較虧。”

“……”

裴雲庭眼神倏地冷下來,不再理她,茶也不喝了,坐在桌邊生悶氣。

“王爺?齊王殿下?”裴蘿叫了半天,得到一句回應。

哼!

她眨眨眼,開口道:“裴雲庭,我餓了。”

叫叫叫,叫上癮了?

裴雲庭仍不理她,冷著臉起身,開門去叫夥計過來送些飯菜過來,背後裴蘿從容地端起茶杯,小口喝盡杯裏剩下的茶。

茉莉花茶,很香。

真的很香。

一路上互不搭理,別別扭扭回到家,門口幾個侍衛模樣的黑衣人圍上來對裴雲庭恭敬行禮後,面向裴蘿:“我等奉皇上旨意,特來接裴蘿姑娘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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