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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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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王爺

“雲上小舍”關了幾天。

一眾人議論紛紛,猜不透緣由。

小舍後院,裴蘿在大樹底下蹲著,青色裙邊垂落,拿蘸牛乳的饅頭塊餵著手邊一條黑耳白毛的小狗。

小狗才一個多月大,是條流浪狗,總是在她鋪子的門邊轉悠,怪可憐的,裴蘿餵了幾次,它就認得她了,攆也攆不走,幹脆帶回來。

因一只耳朵純黑周身卻潔白,乍一看如墨梅落雪,取名為雪魄。

雪魄,縱然有黑,終不染白。小狗搖頭晃尾,看起來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有了雪魄,像是有了牽掛。這幾日閉門,她就是在家裏陪狗。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裴雲庭也在這裏,她怕碰到他,被認出來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過想來他一個高官,不會到她這種寒酸地方來,遂少了些擔憂。

歇業五天後方才開門,這幾日積累的病人不少,一時輪不到的坐在一邊聊天,說起上面下來視察的那位王爺。

在這種小地方,這種事也算上茶餘飯後的一個大新鮮事,畢竟是遙遠京城來的貴人,一生也不見得能見上一回。

“今日就走了。”

“可惜了,聽說是個美男子,還沒得見!”

細碎話語鉆進耳朵,裴蘿暗暗松了一口氣,不曾留意門外一輛馬車正駛過。

車內,裴雲庭正往外看去,鋪內人頭攢動,中間人卻只有一片青色衣袖,看不清人。

雲上小舍。

這幾日他四處走,對此處也有所了解。

“是一個剛來此地沒多久的大夫,年紀不大,醫術倒是很好。”趙光介紹,摸摸太陽穴處,“尤擅針灸之術,挺厲害的。”

“只可惜這幾日不知怎地關門了,想來是出門去了,不在家。”

裴雲庭仰起頭往上看,眼前的幾個字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馬車嘎吱一聲,突然停下來,裏面坐的人也跟著趔趄了一下,不禁擰眉:“怎麽回事?”

“是……是只小狗,看起來沒多大。”慶林說,“它擋路,差點碾到它。”

裴雲庭不想搭理,然而車卻還是不動。

“王爺,它不肯走。”慶林又道,語氣透著無奈。

“……”

“繞路。”已經明顯不耐。

“是。”

慶林小心地駕馬,試圖從旁路繞開,沒想到小狗突然開始嗷嗷叫起來,翹著尾巴全身都在抖。狗叫聲無比稚嫩,很快它就叫不動了。

沒了聲音,擔心狗會被人亂腳踩到,裴雲庭喚慶林停車,透過窗往後看了一眼,遠遠的一個青衣女子彎腰抱起小狗,留給他一個背影,清秀挺拔。

是那個女子。

一霎被定住,幾乎出現幻覺,他忽然間想起一事,之前在靈醫谷,裴蘿說過要同他進京,她提出的辦法是易容。

易容。

不久前才來此地,醫術高超,擅長針灸,與她如此相似,怎麽就沒想到?是因為那張先入為主的臉?

“一會兒你想個辦法,把那只狗偷出來。”車裏的人氣定神閑,吩咐道。

慶林:“?”

上頭發了命令,再離譜也只能遵從,慶林買了兩個肉包子,蹲在“雲上小舍”門口嘬嘬了半天,終於趁主人回後堂之際,把小狗引了出來,一把捏住後頸。

狗居然沒叫,乖乖地任他捏回車上。

裴雲庭這才看清攔路的小狗,一只黑耳白底的小狗,身長尚不足四寸,窩在他懷中,不僅不害怕,還愜意地閉上眼睛。

“王爺,咱接下來去哪兒?”

“回衙門。”

傍晚時分,正在門口找狗的裴蘿見金花嬸氣喘籲籲過來:“雲大夫,你家那狗給人撿到衙門了,你快去吧!”

裴蘿只能趕往衙門。還沒走到,已經想後退了。

慶林蹲在地上逗著雪魄玩兒,趙光正立在裴雲庭身後,沖她連連招手,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立在中央的男子一雙冷眼就那麽看著她走近,裴蘿不得不放慢腳步。至近前,她雙手交疊行了個謝禮,彎下腰抱起狗就想走。

“雲大夫。”

裴蘿抱著狗轉過身,微微低頭以示恭敬,並不開口說話。

青衣女子身形修長,烏黑發辮上別著一枚木簪,再無其他首飾,立在太陽下,臉頰曬得發紅,卻眉目寧靜,不覺有慍。

裴雲庭從臺階上下來,一步一步走近。

整個臉都變了,雀斑,小眼,塌鼻子,還有點歪嘴,不仔細看確是生人,但細看之下,還是能看出一些舊日影子。

一個人多年沈澱下來的氣質絕不僅僅只是一張臉,它會熔鑄在骨裏,體現在每一個動作裏,不會因為外貌改變而改變。

視線落在她腕上,當初送她鐲子可是沒想到有一天還需要靠它來尋人,就算是沒有這個這個鐲子,他也能找到她。

裴蘿跟著他的眼光看到鐲子,愈發不敢言,他會不會認出來,然後戳穿她?

真到那時候她就把這張假臉作為本臉,再也不換,不信蕭止還不放手。

“本王找到了你的狗,雲大夫不該說聲謝謝嗎?”裴雲庭不疾不徐對她道,刻意咬了“雲大夫”三個字。

裴蘿:“……”

一顆心卻慢慢放了下來。

他沒有。

趙光以為她不認得面前人,忙過來介紹:“雲大夫,這位正是是齊王殿下。”

裴蘿憋了半天,從喉嚨口擠出一句還算完整的話。

“民女謝過齊王殿下。”

低著頭不卑不亢,嗓音就算刻意壓低也藏不了,怪不得她不肯開口,是怕他發現。

裴雲庭眼中,震驚化成心酸,被徐徐遮掩,變成一抹微笑:“不謝,雲大夫醫術精湛,日後本王在此地,怕是還需要雲大夫多幫忙。”

裴蘿仰臉,撞進裴雲庭熟悉的眼裏,他仍看著她的一張扁臉,其內光芒溫柔,一時間,被迫失去名字失去臉的委屈侵襲全身,眼前控制不住模糊。

她道:“是。”

再次行禮告退,離開衙門口。

趙光十分不解:“王爺這是有什麽事,又回來了?”

裴雲庭一派淡定:“只是去吹了個風而已。”袖子一揮,灑脫道,“到街上看了看,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所以本王不能走,不得不再待上半個月。”

慶林插話:“王爺當然是有正事。”

趙光一頭汗:“是,遵命。”

回到別館,確認無人在側,慶林才敢發出疑問:“這個女子跟裴姑娘好像,說話的聲音一模一樣!”

裴雲庭望向院中一叢修長鳳尾竹,凝眸許久:“遇見只當不識,聽見沒有?”

慶林立馬聽出來,拱手道:“是。”又悄聲詢問,“所以真是裴姑娘,她是故意弄成這樣的?為了……”

裴雲庭眼前浮現一張臉,很陌生很普通,一雙漆黑的小豆眼卻跟從前一樣,那麽明亮,又堅定,不是她還能是誰?

他緩緩地,發出一聲“恩”。

“雲上小舍”這邊,卻不是裴雲庭上門,而是雪魄。它認了路,一個看不住就往衙門跑,每每都是曲木送它回來。

“它很聰明。”曲木誇讚,“為什麽會起這個名字?”

此時已是夜燈初上,白日熱氣逐漸散去,小縣城也開始恢覆它本來的模樣,有人聲叫賣,也有些旖旎風光。

遠處彩色燈籠懸掛半空,香氣幽幽飄過來,有打扮華麗妝容嬌艷的女子從晚香樓二樓上拋下絲絹,被路人接住。

“雪魄?”裴蘿回,“也沒什麽,隨口起的,只是覺得順口。”

“我倒覺得十分合適。”曲木說著環顧了一圈,“雲大夫想吃什麽?我請客!”

裴蘿挑了一個面攤,坐下來點了兩份面。

“倒是怪麻煩曲大人的,狗天天往衙門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這就回去拿根繩子把它拴起來。”她道。

曲木一臉不好意思:“雲大夫一口一個曲大人,其實我也就是個當差的,擔不起這個名頭,以後不如就叫我的名字吧,聽起來也親切些。”

裴蘿應下來,曲木又道:“不過說起狗,那麽小的狗就拿繩子拴,聽起來怪可憐的,反正衙門裏大家都很喜歡雪魄。”放低聲音,對她告密道,“連大人都喜歡偷偷摸兩下,倒不如就算了吧!”

他突然變臉,一瞬正經起來:“雪魄將來長起來,說不定還能為衙門出力,當條巡邏犬,若真是如此,雲大夫可是一等功臣。”

裴蘿笑:“那可是要多拜托你訓練了。”

“好說。”

面上來了,清湯白面飄著兩根青菜,看起來十分可憐。

“這也太……素了。”曲木有些尷尬,喚來店家,“上盤牛肉。”

“沒關系,我晚上不吃太多。”裴蘿拿起筷子,從容挑起兩根面,“也不怎麽吃肉。”

一碗面很快見底,連湯都沒剩幾口,曲木對眼前的女子又多了幾分敬佩:“裴姑娘不是我們這裏的人,為什麽會到這種偏遠地方來?來此找人?”

裴蘿道:“那倒也不是,自小便有杏林之志,想走遍天下來著,就來這裏了。”

曲木不再說了。

沈默了一會兒,他才道:“怪不得總覺得雲大夫不似普通人,原來果然不是普通人,在下實在佩服!”沖她抱起拳,眼神是越發傾慕之色。

裴蘿搖頭:“本職而已,你太客氣了。”

她跟著學,抱拳回禮,曲木看得直笑,他道:“能認識你,三生有幸。”

裴蘿想到前日的事,剛想說些什麽,耳邊忽地有一個聲音響起:“好巧,這位不是雲大夫嗎?也出來逛街?”

溫潤清朗,又帶著一絲隱隱的“不懷好意”。

轉過身,裴雲庭離她幾步之遠,一身淺紫蘭紋廣袖袍,手裏一把扇子輕輕扇了幾下,風姿俊逸,眼神卻幽深。

“倒也是,此番夜景確實值得出來看一看。”他走過來,扇子不經意間把曲木推到一邊,對裴蘿說,“走,陪本王逛逛。”

“不合適吧?”裴蘿推拒。

“最為合適。”裴雲庭渾不在意,“你對此地肯定比本王熟悉。”回頭對曲木道,“你回去吧,本王不喜人多。”

裴蘿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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