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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百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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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百裏霜

李導的新戲是目前市場上少見的大女主戲,名字叫做《亡國公主》,飾演大成朝公主林昭的是三金影後李影。蘇陳飾演的男主角是女主的弟弟,大成太子林暄。

我飾演的百裏霜是太醫百裏鐘的女兒,幼年曾經救了林暄一命,自此入宮成為女官,和蘇陳一同讀書識字朝夕相對。

大成王朝國破,叛軍駱群山攻入皇城,皇帝懸梁於金鑾殿上,臨終前將傳國玉璽與太子林暄一並托付給公主林昭。

林暄即位,駱群山挾天子以令諸侯,林暄為求自保裝作身有殘疾天生口不能言,駱群山生性多疑,百裏鐘以命做局在獄中自盡保全林暄。

駱群山看上百裏霜,向林昭提出要納為妾室。百裏霜得知,自請入府為妾。林暄認百裏霜為義妹,以公主身份,十裏紅妝嫁給駱群山為側室。

入府當天,百裏霜鳳冠霞帔在祖廟拜別林暄。階前百官肅立,林暄有口不能言,將寓意多子多福的玉石榴交到百裏霜的手裏。百裏霜盈盈下拜,轉身走下臺階。

這場戲沒有臺詞,沒有眼淚,甚至沒有多少情緒起伏。林暄將玉石榴交到百裏霜的手裏,手很穩,臉上帶著笑,輕輕拍了拍百裏霜的手背,目送眼前明艷動人的女子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踏上虎狼之路。

駱群山嗜血暴虐,以虐待妻妾為樂,百裏霜入府沒有多久就香消玉殞。

我是第一批進組的,也是第一個殺青的。女官時期和林暄漸生情愫,拜別林暄十裏紅妝,臨終前給林暄留下絕筆信。戲份不多,卻很出彩,短短一個禮拜好像過完了百裏霜的一生。

絕筆信是我自己配的音,信的內容改自一首詩,東漢的《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倚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游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覆道,努力加餐飯。

這首詩我高中時曾經背過,那時候背完就丟在了一邊,直到現在代入了情境中,才體會到其中的悲涼。

吾皇萬歲:

當這封書信呈到禦案上之時,想必天下已經光覆,而臣女也早已化作一抔黃土。

自逃出京城以來,四處躲避奔逃,無奈被俘回京,屢次遷都輾轉,一路坎坷漂泊。

蒼天不仁,時運不濟,陛下與臣女終成陌路,近在眼前,卻又相距萬裏,自此相忘江湖,兩不相見。

臣女深知前路艱險遙遠,只怕一別之後就是永訣。

胡馬戀北,越鳥思南,如今故國已亡,故鄉已遠。陛下夙興夜寐臥薪嘗膽,唯願早日驅逐逆賊收拾河山光覆大成。

逆賊奸邪狡獪如虎狼,臣女如今度日如年,殘軀每況愈下,恐時不久矣。只嘆如今浮雲蔽日故國難回,只怕等不到陛下收覆故國之日。

人之將死,往日種種便如浮光掠影,時常浮現在眼前。臣女近日時常想起陛下,想起兒時一起讀書的日子。彼時大成猶在,先皇和我父也都還在,陛下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太子,臣女還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官。

可惜天道無情造化弄人,命運要陛下成為中興之主,那臣女情願不惜一切為陛下成全。

思念催人老,情深最傷情。臣女近日總埋怨時光匆匆,都不願等我們一等,只能眼睜睜看它流走。陛下,你我緣盡於此,此生終究還是錯過了。

臣女有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惟願陛下以後能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受傷,不要生病,多多保重,百歲無憂。

……

這段配音我錄了幾十遍,每一次都控制不住失聲痛哭。百裏霜已然住進了我的心裏,她的苦痛,她的困厄,她的遺憾和不甘都已經深深刻印在了我的血脈裏。

我每天難以入睡,一閉眼就是她和林萱的舊日時光,她在駱群山府邸遭受的殘酷折磨,她滿腹的遺憾和傷痛,她的絕望和希望。

殺青回去之後我搬回了宿舍準備期末考試。這段時間我整天沈浸在百裏霜的情緒裏拔不出來,整個人說話做事完全變了個模樣。李城蕊她們需要依靠我覆習文化課,每天小心翼翼地哄著我說話。

我的覆習很順利,文化課原本就是強項,這次回來,表演課也有了長足進步。老師們也驚訝於我的改變,最後的考試甚至給出了超出我實際水平的高分。

這麽算下來,我的學分績應該是全系第一。因為中央電影學院是藝術院校,文化課成績一直都不怎麽樣,考四級的也寥寥無幾。

學校為了鼓勵學生,考過四級獎勵四百塊,考過六級獎勵六百塊。遺憾的是,我的四六級在高中時就已經過完了,學校以前沒遇到過類似情況,錯失一千巨款。

整個期末考試期間,蘇陳都在劇組度過。他申請了明年開學補考所有科目,也是壓力山大。

我寫絕筆信和他讀信的時間線不在一起,但是拍攝時是連著拍的。那一場戲蘇陳哭得撕心裂肺,哪怕導演喊了“cut”也依然控制不住,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嗚哩哇啦涕淚橫流,口齒不清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誰勸都沒用。

拍完那場戲,恰巧流感來襲,我因為傷神太過病倒,蘇陳很夠義氣地照顧我,等我好了活奔亂跳地回到學校時,蘇陳爽快地倒下了。

導演趁機把後面老年到駕崩的戲提到前面來拍,據說成片效果奇好,蘇陳和李影互飆演技,看得在場所有人頭皮發麻。李影更是不惜溢美之詞,在任何場合都極力誇讚蘇陳。

蘇陳因為這部戲直接提名了金鹿獎最佳男主角,一時風頭無兩。

當然這是後話,現在的蘇陳還在劇組裏焦頭爛額地拍戲,整個人暴瘦了十斤,原本還有一點點軟萌的氣息,而今全被鋒芒驅散。

我的蘇陳,終於慢慢變成了演員蘇陳,全世界最閃耀的蘇陳,美好得讓人移不開眼的蘇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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