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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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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不過一小會兒,麒麟東街又來了一些人,都是那些聞風而動的世家大族派來打聽消息的人。

承安侯府門外,汪德海與李蒙面面相覷。

本該坐上馬車離開的容家人亦是不敢動,容珣、朱氏、鐘氏還有裴姨娘就在馬車旁,靜靜望著那扇合得緊緊的朱門。

眼角餘光忽地一晃,裴姨娘側眸望向從對街走來的一道熟悉身影。

那是……蔣家大夫人身邊的老嬤嬤。

裴韻譏諷一笑。

容家出事,罷了爵也籍沒了家產,蔣家作為姻親,不聞不問,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眼下大抵是聽到旁人說皇上要給容舒賜婚了,又悄悄派了人來打聽消息。

這是指望著容舒做上太子妃後,要借著容涴與東宮攀上關系?

裴韻覺得諷刺,時至今日,方徹底看清蔣臻那偽君子的真面目,也終於知曉蔣家這所謂的書香門第究竟有多勢力。

當初在春日宴,容舒與顧長晉和離後,帶頭譏諷容舒的便有蔣家女,彼時涴兒還與她們吵了幾嘴,被裴大夫人禁了足。

後來太子認祖歸宗,蔣家又四處打聽太子殿下喜歡什麽樣的姑娘,這些人自是不敢肖想太子妃之位,他們盯著的是東宮兩名良娣與兩名孺子的妾位。

而盯著這些位置想要將家族裏的宗室女送入東宮的家族,可不止蔣家。

裴韻望向汪德海手中那張明黃色的聖旨,那上面寫著的是太子妃、良娣還是孺子?

容家已失勢,皇上和皇後娘娘不大可能將太子妃之位給容舒。

裴韻攥緊了手裏的帕子,說來也是可笑,如今最希望容舒能做太子妃的人興許就是她了。

只要容舒能當太子妃,涴兒在蔣家便不會被輕賤。

思忖間,便聽“吱嘎”一聲,門開了。

顧長晉與容舒從裏走出。

緊接著李蒙高喊一句“參見太子殿下”,門外的人嘩嘩跪了一地。

容舒也要跟著跪下,手肘卻被一邊的男人托住,下一瞬,便聽他道:“都起來罷。”

外頭這些人裏也就容舒與汪德海沒跪。

汪德海手捧聖旨,自是不必跪的,目光掃過顧長晉扶著容舒手肘的手,他上前道:“殿下,可要奴才繼續宣旨了?”

顧長晉淡淡道:“汪大監將聖旨給孤罷,孤一會便入宮同父皇解釋。”

看來這婚當真是賜不成了。

汪德海擡了擡眼,不著痕跡地掃了容舒與顧長晉一眼。

二人的面色除了有些蒼白,絲毫瞧不出異樣。

一會皇爺問起,他都不知該如何答,總不能說是人姑娘不願意嫁給太子罷。

一想到容舒,汪德海真真是不知該說這姑娘是膽識過人還是不識好歹,太子妃之位都捧到跟前來了,竟然敢硬生生地退回來。

半個時辰後,汪德海回到皇宮覆命。

“你是說容家那姑娘不願意?”

嘉佑帝正在看北境的戰報,聽到汪德海的話,略驚訝地擡了擡眉。

汪德海擡起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道:“正是。容家那姑娘把太子殿下叫去說話,再出來時,太子殿下便讓奴才將手裏的聖旨給他,不必賜婚了。”

嘉佑帝忖了半晌,旋即胸腔微微一震,笑道:“此事便讓太子自個兒處理罷,那姑娘既然不願意,朕也不想強人所難。”

頓了頓,又道:“太子回來後,請他過來見朕。”

一個時辰後,顧長晉來到乾清宮,嘉佑帝打量了他兩眼,道:“那道聖旨是你同朕討的,便交由你處理。只是你作為大胤的太子,盡早定下太子妃能更好地穩定朝堂局勢。”

顧長晉恭敬道:“兒臣明白。”

此時的坤寧宮,戚皇後也得到消息了。

在汪德海啟程去麒麟東街時,戚皇後便知曉他手裏拿的是道賜婚聖旨,還以為等汪德海回來,皇上便要命她著手準備冊封太子妃的大典的。

卻不想容家那姑娘壓根兒沒不答應。

這姑娘膽兒不小。

桂嬤嬤給戚皇後梳頭,聽說了這事,不由得心神浮動,道:“娘娘,既然那姑娘不願意嫁,皇上又是個不強人所難的,說不得咱們戚家的姑娘還有機會。”

戚皇後從銅鏡裏望了桂嬤嬤一眼,淡聲道:“皇上不喜本宮插手太子的婚事,本宮索性便不管了,讓太子娶戚家姑娘的念頭,嬤嬤莫要再想。太子有心上人,本官若還要勉強他娶戚家女,那便是在與他結仇了。”

桂嬤嬤有些可惜,卻也知戚皇後說的是對的。

片刻後,也不知想到什麽,又道:“太子殿下與小公主自小一起長大,小公主又是殿下的妹妹,若是能與太子繼續交好,對娘娘也有利。”

言下之意便是讓聞溪與顧長晉多往來了。

戚皇後明白桂嬤嬤不過是希望她與顧長晉的聯盟能再牢固些,這才想要利用聞溪與顧長晉的交情,同東宮交好。

只是……

戚皇後嘆了口氣,道:“等那孩子身子好些了再說罷,現在還是莫讓他們見面。”

太子對聞溪是沒有男女之情,但聞溪顯然不是,眼下不是讓他們見面的時候。

至少也要等那孩子知曉太子已經有心上人,徹底死了心再說。

待得那孩子醒來,便尋個機會同她說太子去麒麟東街求娶的事兒罷,長痛不如短痛,她雖不能認祖歸宗,但也不能因著明面上的身份沒有親緣關系便有那等畸戀的心思。

戚皇後最怕的便是她同蕭馥一樣,為了一個不能愛的男子徹底瘋魔。

戚皇後閉上眼,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世間最不乏的便是耳報神與好事者,不過半日的功夫,太子殿下欲求娶容家大姑娘為妻的事很快便傳遍了上京。

容舒回鳴鹿院這一路,盈月、盈雀欲言又止地望了她許久。

容舒知道她們在擔心什麽,微微一笑,道:“你們安心罷,太子殿下並沒有記恨我。”

“那……殿下是不是不打算娶姑娘了?”盈月語氣帶了點兒可惜,“殿下挑今日來宣旨,也是想給姑娘撐腰。”

沈家富庶,容家一倒,多少人想趁著這個機會對沈家出手。顧長晉今兒來這一趟,的確可以打消那些人的念頭。

只顧長晉的用意可不止這些,今兒這一出下來,大胤還有誰敢求娶於她?

誰敢與太子殿下搶人?

旁人求不求娶她,容舒實則是無所謂的,總歸她本就不打算再嫁人。

至於盈月問的那話……

容舒垂眸望著蓋在膝上的鬥篷,又想起了男人那執著的不可動搖的目光。

“容舒,便是今兒不賜婚,我也不會放開你。”清蘅院裏,男人溫柔地拍走她帽檐上的雪,沈著嗓子道:“我知曉我這樣做很卑鄙,可是我沒辦法看你嫁給別人,我會妒忌,妒忌得發瘋。”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願意等,容昭昭等了顧允直三年,顧允直也願意等她三年。這三年,你想去大同便去。只三年後,你不能再拒絕我。”

立下一個三年之約,大抵便是他最大的讓步。

“那姑娘三年後,是否就要回來上京,嫁給太子?”落煙實在忍不住,悄悄問道。

她家將軍也很喜歡容姑娘呢,原還想著容姑娘去了大同,將軍說不定會有機會。可現在聽著,容姑娘莫不是打算三年後便回來上京履行約定了?

容舒輕聲道:“三年時間,指不定太子殿下早已不喜歡我了。這上京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多著呢,皇上與皇後娘娘也定然會給他安排旁的世家女。畢竟,太子殿下年歲也不小了。”

再者,她也沒應下這三年之約。

顧長晉說完那番話後,她可沒接茬。

夜裏沐浴後,盈月、盈雀過來給她絞發。

盈雀望了望她,吞吞吐吐道:“姑娘是不是,不喜歡太子殿下了?”

容舒拉過一個竹熏籠。

竹熏籠外頭罩著薄紗,隔著薄紗隱約能瞧見裏頭微弱的碳星子。

容舒將手輕輕貼上熏籠,慢慢道:“我喜不喜歡他不重要。”

盈雀張了張嘴,還要再問,卻被盈月狠狠掐了一把腰,她嘶一聲,瞥了眼目露警告的盈月,恍然回過神來。

姑娘若當著不喜歡,會直接說不喜歡。

方才她沒說不喜歡,只說喜不喜歡不重要。

盈雀乖乖閉上嘴。

容舒的目光始終望著熏籠裏的碳星子,也沒註意到她們二人的小動作,絞好發便讓她們出去,沒讓她們留下來守夜。

幾人奔波了一整日,這會都乏了。

盈月與盈雀出去後,容舒便熄了燈。剛要放下床幔,不經意間卻瞥見支摘窗外的一點柔弱的光。

那支摘窗對著的便是那片老梅林。

容舒將床幔掛回銅鉤,趿上一雙蝴蝶鞋,悄悄來到了窗邊,輕輕一推,便見一排纏著燈飾的木籠子在風裏晃蕩著,昏黃的光在漫天大雪裏閃動,仿佛是藏在雪夜裏的照夜清。

隔得太遠,容舒看不清裏頭的小冰獸。

從前掛在梧桐樹下的那個小木籠,因著離得近,每次推開窗,裏頭那些憨頭憨腦的小冰獸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前世顧長晉從揚州府回來,昏迷了好些時日,剛蘇醒便匆匆進了宮。

那日從宮裏回來,她其實有註意到他的指尖有十數條細小的結了痂的口子。

掰過他的手便問:“郎君的手指怎麽受傷了?”

“舊傷。”他淡淡說著,卻沒收回手,任由她握著,岔開話題道:“常吉說有人給你送了個小冰雕,喜歡麽?”

容舒頷首笑:“喜歡的。”

她說著便起身去取藥匣子,隱約間,身後的男人好似說了句“喜歡就好”。

還有那日,她吃的那碗壽面,是他做的吧。

難怪那時他的面色那般古怪,他這人醉心於公務,休沐日都不曾歇過,但過生那日卻提前下值,就為了她做一碗長壽面。

前世總覺得他冷淡,但其實,他將對她的好藏在了許多細小的不易察覺的事情裏。

冷風嗖嗖著往屋子裏頭灌,容舒打了個冷顫,知曉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啪嗒”一聲便落下了窗。

也不知是不是這冷風惹的禍,先前那沈沈的睡意倏地沒了蹤影。在榻上烙餅似翻了幾個來回,容舒索性起來給身在揚州府的沈一珍寫信。

十一月的揚州府也落了雪。

椎雲今日去城門接人,見七信與沈一珍安然歸來,方松了一口氣。

沈一珍回了沈園便將手裏的一本賬冊翻開,道:“譚治買的那批火器剛運到泉州便被我與七信公公截獲,如今這批火器就藏在沈家的商隊裏,二位大人可要我將那批火器繼續往北運,送到上京去?”

七信與椎雲對視一眼。

椎雲笑道:“不必,太子殿下已經同梁將軍說好,這批火器就留在揚州,屆時梁將軍會差人往北境押送。如今北境諸地戰事吃緊,這批火器正好能派上用場。對了,沈夫人,這批火器譚治用的乃沈家的銀子——”

沈一珍忙擡手打斷椎雲,道:“這批火器本就是譚治意欲圖謀不軌方秘密購買的。既然被繳獲了,那便是朝廷的,沈家只當是將功贖罪。”

這麽一大批火器把沈家的老底都快掀翻了,椎雲原是接了顧長晉的口信,要將當初譚治買火器的銀子退回一部分給沈一珍。

不曾想沈一珍竟然如此深明大義,對這麽一大筆銀子絲毫不動心。

椎雲還要再說,卻聽沈一珍笑道:“沈家能逃過此次的滅門之禍,已是大幸。這批火器權當是我們沈家為大胤的邊關做些好事,不僅僅是火器,沈家糧倉裏的糧食馬上也會運往北境,支援北地的戰士。”

椎雲知曉沈一珍心意已決,只好拱手道:“沈夫人大義,沈家的功勞,我定會同太子殿下一一稟明。”

能截獲到這批火器,的確是沈一珍的功勞。

譚治此人十分狡猾,眾人只知他買了火器,卻不知那批火器何時會送來,又通過怎樣的路線送往何處。

要說還是沈一珍了解這廝,盤問了兩日便猜到了譚治運火器的路線,親自帶人去截獲那批火器。

這才沒叫這批火器落在旁人手裏。

七信見沈一珍面露疲色,便從袖筒裏取出一封信,笑道:“這是容姑娘前些日子給您寫的信,想來上京那頭的事也告一段落了。”

說著便將信遞與沈一珍,與椎雲一起起身離去。

七信住在官署裏,與椎雲不同路,二人出了沈園,椎雲便道:“七信公公回去好生歇兩日罷,有甚事明兒再說。”

待得七信坐上馬車,往官署駛去,方翻身上馬,回了屏南街。

譚治如今就囚在屏南街,椎雲很清楚譚治是誰的人,是以沈一珍開祠堂將譚治逐出沈家後,椎雲便將譚治秘密藏在了屏南街的密室裏。

偏生譚治這人嘴硬,寧肯吃下藏在齒縫裏的毒藥,也不肯吐露蕭馥的事。

椎雲花了大力氣方將他的命從鬼門關裏撈出來。

這人死不足惜,只怎能叫他死得這般痛快?他還得利用他與張媽媽將蕭馥引出來。

椎雲回到正廳,剛吃完一盞熱茶,便聽看守譚治的人悄悄來報:“大人,譚治醒來了,他說他要見沈夫人,有十分重要的事與沈夫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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