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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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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六)

“黎落,你先休息一下,我們來幫忙。”夏逸涵話落,張彬又接著說:“黎落,你出來,咱們來都來了,不做點什麽實在說不過去啊?......”張彬說了一半又向黎落做了個說悄悄話的手勢,低聲道:“沒喊他吃飯,他不高興啦!”

程耕洋一聽,又惱道:“好你個張彬,媽的,沒事找事,你再敢在阿落面前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削你??”

“今天元旦,你不會真的想要動手打人吧?”夏逸涵看了黎落不適的神情又說:“你看看黎落,他看起來真的不舒服,你確定要讓他繼續幫忙?”

張彬被程耕洋罵得已經形成了常態,只要程耕洋的暴脾氣一上來,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徹底被馴服了。

程耕洋轉過頭去,房間的灰塵太大,沒有準備口罩,發現黎落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臉色不好。

他都忘了黎落身體不好這件事,先前因為自己的無知一意孤行差點害死黎落,不由得緊張問道:“阿落,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還好!”

夏逸涵走到黎落的身邊:“黎落,你臉色真的不好看,你去外面透透氣曬曬太陽,反正剩下的事情也沒多少了。”

程耕洋道:“阿落,你先出來,讓他們來,不用白不用。”

黎落微微一笑不說話穿上外套走了出去,發現奶奶已經回去了,不在院子裏。程奶奶和程爺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看著像要出門的樣子。

“程奶奶,你們要去哪?”

“黎落啊,我們等下就回魚塘了,你和洋洋在家好好的,中午的飯菜都還有。”程奶奶還沒說完,程爺爺又說:“黎落啊,我們那床能不能修好不重要了,反正也很少在家睡,大不了下次換張新床。”程奶奶聽聞也點點頭。

黎落道:“不會,哥哥已經修好了,爺爺奶奶可以在家過夜的。”

“修好了,我們還是要去守魚塘的。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桃花源是個漁米之鄉,務農打漁的行當。晚上總有人去魚塘偷魚賣,所以少不了人在魚塘看守啊!”程爺爺又接著道:“這魚塘的塘主幾年前請我過去看魚塘就有言在先了,洋洋他外婆怕我一個人孤單,就跟著我一起去,這幾年咱老兩口都能養活自己,餘下的工錢還能幫襯一下閨女家,哈哈,這是多好的事呀,別人排著隊都找不到呢?你說是吧!”

黎落知曉後不再多言,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鄉村生活的老人是沒有退休日的。他此刻回想起自己曾經的鄰居大伯,比程爺爺還年輕很多,但已經過上了退休生活,每日不是喝茶練書法,就是鳥市聞花香,拿著退休工資,經常串門下棋探討國際時事,偶爾再炒個小股,研究一下基金......

正思考著,三人走了出來。

“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去桃花源的河東面去打籃球吧,怎麽樣?洋洋。”元旦的下午有微風,夏逸涵閉著眼很享受當下的氛圍。

程耕洋看著外公外婆收拾好的樣子一口拒絕道:“不去,我想多陪陪外婆奶奶外婆嗲嗲。”

正在院子的菜地裏除雜草的程爺爺聽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了起來,勸道:“洋洋啊,你和他們去玩吧,等一下把菜地收拾好了,我和你外婆奶奶就回魚塘了。明天外婆奶奶再回來送你去車站,帶些新鮮菜回去給你爸媽。”

程耕洋道:“不用帶菜過去了,那邊什麽都有的,外婆嗲嗲,你少種點菜,吃不了多少也是壞。”

程奶奶在菜園子外面的小板凳上正擇菜,聞言擡頭道:“洋洋啊,要帶些過去給你媽吃吃,這是自家種的菜,外面買不到的。”

程耕洋點點頭,程家這樣的親情,黎落從未感受過,他向程耕洋投來羨慕的眼光,一旁的張彬卻道:“程奶奶,這些東西到了那邊就不新鮮了,一天也吃不完啊!我爸媽從來不要這些菜,都是帶些油米過去,可以存儲,每年過年他們回來了都要買一些帶走。”

程奶奶看了一眼張彬,片刻說到:“小彬啊,你爸媽跟洋洋爸媽又不一樣,你爸媽都是吃住在單位,平時也不要買什麽,不上班才自己做飯吃,一年到頭的確不需要買多少,但我閨女不一樣啊,天天忙生意啊,哪有一天休息的?一年到頭吃住都是自己的,家裏的這些菜帶過去,能吃到自己父母種的菜,讓他們知道,我們在家惦記他們啊......”

程耕洋看了一眼張彬,道:“你話有點多了,我們去打籃球吧。”

夏逸涵道:“好嘞,我回家拿球。”

黎落卻道:“我不會打球。”

程耕洋擡起手臂搭在黎落的肩上,倏爾一笑,道:“那就去看哥哥打球好了。”

程爺爺卻叫住了夏逸涵,問道:“小涵,聽說你家在外面發財了?今天開轎車回來的?”

夏逸涵笑了笑,道:“哪有發財啊,這還不是張彬爸爸牽的線嘛,讓我爸承包了他們單位的廢品回收,這才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去年開了個廢品回收站,現在不用自己跑生意了,請了兩個工人幫忙。開車出去談業務也有面子不是,程爺爺,您都不知道,在城裏混啊,人家才不管你是誰?只認你開的車,這生意就做成一半了,裝著裝著就成了個有錢人的樣子了。”

“哦,原來是這樣。”程爺爺聽後擺了擺手道:“你們去玩吧!”

四人走後,程爺爺輕聲對程奶奶說道:“你看哪,這夏家娃子是個做生意的精明人啊。”

程奶奶道:“你咋說人家娃子多好,我覺得洋洋最好,能幹,啥都難不倒他!”

程爺爺又道:“洋洋這孩子啊,什麽都好,就是太重情,將來啊,肯定要栽大跟頭的。”

“這話說的,那你說說那個張家孫子呢?不也守著他奶奶嘛?跟我們洋洋一樣嗎?”程奶奶反駁道。

“你這個老婆子又跟我擡杠,你說小彬啊,他飛不出去的,你看不出來嘛?”

“咋看出來啊?人家還是個孩子啊?”程奶奶反問。

程爺爺緩緩而道:“這小彬啊,眼前有座大山橫著,他看不到山後是什麽?他只看到大山這片一畝三分地。懂了吧?”

程奶奶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不過,黎家那個領養的孩子也算本分。”

程爺爺沈默了片刻,道:“將來啊,說不定會是咱們桃花源的希望啊!那孩子心善啊!”

程奶奶不服氣,爭論道:“你這老頭八成是想起你那烈士親爹了,咱們程家好歹也是光榮人家,命都上交給國家了,可你連村幹部都不做,這會兒又說黎家娃子是桃花源的希望,不是自相矛盾嗎?我看你啊是老糊塗了,那領養回來的就是個病秧子,你沒聽人說嗎?活到哪天還不知道呢?真要看哪個娃子將來有出息,還是我家洋洋。”

程爺爺轉身冷眼一瞥,嘆道:“這人哪有什麽有出息和沒出息的,活一輩子不過就是自個兒尋個自個兒安生的活法,有多大責任就做多大的事兒罷了。這人字兒有兩筆,一長一短。誰還沒個長處和短處呢?你這個老婆子啊,不要老是揪著人家的短處不放啊,做人還是要多看看人家的長處啊!”

程奶奶說不過程爺爺,就此作罷,窩著一肚子的火,端著擇好的菜憤然走進了廚房。

桃花源河東面是以桃花源村裏的一座中心橋為方位點,四面分別是河東面即住在中心橋東部區域的人家,河西面即住在中心橋西部區域的人家,中心橋的南面稱為之為莊,即住在莊上的人家,中心橋的北面叫塔子,即住在塔子上的人家。

桃花源的住戶區域分別就是:河東,河西,莊上和塔子。

程耕洋等人的弄堂就在莊上,四人去河東面的廣場上就必須經過中心橋。

中心橋是一座沒有欄桿的石拱橋,長6.3米,寬1.9米,橋孔跨徑5米,拱頂高2.6米,橋高3.1米,是桃花源悠久歷史的象征,傳說建造於一百多年前。

橋下流水四通八達,岸邊停靠了很多水上運輸的船只。

黎落第一次走過中心橋,橋頭兩岸有古樹,他停留在橋頭正擡頭仰望頭頂經過的茂枝,程耕洋道:“阿落,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從弄堂對岸的小橋上掉到河裏去的事嗎?當時你還給我糖吃。”

“記得啊!你是怎麽掉下去的?不是跟你外婆一起的嗎?”黎落想起來了。

張彬和夏逸涵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夏逸涵道:“洋洋,你還記得這事啊?那一年溺水而亡的好像是個八歲的男孩,就是河東面的人家。”

程耕洋點點頭道:“那天傍晚,外婆奶奶帶著我去橋岸邊的人家裏面,我聽他們說話覺得無聊,偷跑出來到岸邊玩耍,然後我就看到河裏有好多玩具,有那個黃色的小鴨子飄著,往我跟前飄來,我走過去想抓起來,等我走到岸邊上的時候,黃色的小鴨子還有其他的玩具全都在往橋邊順著水流往那邊移動。

我就索性在岸邊悄悄走到了橋上,哪知那些玩具變大了,變得好大好大,好可愛啊,月光照的在發光,太神奇了,我站在橋上伸手去觸摸,就快要夠著了,它又往後移動了,我想收回手,但是不聽使喚,爬上橋的欄桿,往前觸摸,我有點害怕,但是我當時已經動不了了,然後玩具一下子消失不見了,我就掉進了水裏,從橋上掉下去。

水撲騰撲騰的作響,外婆奶奶開始找我,直到叫我的名字我才能開口說話,我嚇死了!大喊救命,然後就有人來救我了。”程耕洋此刻說話的樣子像在講一個靈異故事。

起初,黎落並沒有太多感想,只覺得是小孩子的幻覺罷了。

可是張彬卻說:“哎,黎落你知道嗎?就在洋洋出事的一個星期之後,就有人死了,是個八歲的孩子,比洋洋大一歲。”

夏逸涵接著說:“河東的人家孩子,還是個會游泳的孩子,聽說撈起來的時候,耳鼻口都塞滿了泥巴,死相很慘,渾身都發紫發黑,聽說屍體在家裏就放了三天,家裏還準備了好多糯米。”

夏逸涵和張彬這麽一補充,著實把黎落嚇了一跳,這個故事充滿了恐怖的氣息。

黎落問了句:“這是鬧鬼嗎?”

三人點頭後,張彬道:“是水鬼,我小姨出嫁後告訴過我,她說她出嫁那天坐在船上,就是婚船經過一片水域才能到姨父家,那水域中間有只黑色的貓一樣的東西,小姨看見了,正準備仔細看看什麽模樣時,它就跳到了河裏不見了。具體什麽樣子說不清楚,只說遠看像黑貓。”

夏逸涵卻道:“聽我奶奶說的是迷信,她說過這桃花源的水流一直會死人,因為有人淹死過。傳聞這淹死的人是沒辦法立馬去投胎轉世的,因為死後要在水裏拿著沒有底座的空籃子撿螺螄,要把籃子裝滿,可是籃子是鏤空的,沒有底座,撿一個漏一個,撿到何年馬月也完不成任務啊?所以這些淹死的人就要找替身,這樣這些人才能去投胎轉世,所以一直都會有人淹死,就是有鬼要投胎了找替死鬼。”

黎落一聽,表情驚了,這有水源的地方原來還有這麽瘆人的故事。

程耕洋在黎落的背後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背,黎落嚇得抖了一下,還好,沒暈倒。

“我還以為你又要發病了,阿落,他們說的你信嗎?”程耕洋問。

黎落坦言:“說實話,我不知道,我沒經歷過的事不代表不存在,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懷有敬畏之心,走過這座橋,也會感同身受,很多人從這座橋上走過,留下很多故事,如今這橋下的流水,還是那麽清澈。”

夏逸涵對程耕洋道:“你看,我這籃球抱在懷裏都快捂熱了,咱們還站在石拱橋上研究這小橋流水呢?再這麽繼續深究下去,太陽快落山了,這桃花源可不是城裏,還有路燈照亮回家的路,咱們到時候只能摸黑回家咯。”

張彬卻道:“摸著一片漆黑找到來時的路,本身就很勵志和浪漫啊?有何不可呢?人生要敢於挑戰!”

程耕洋倏爾一笑,道:“終於會說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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