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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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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替身。”

姜儀用力眨了下眼,適時將掉落的眼淚止住。

他抿唇不語,擡手將淚痕抹幹,再擡眼時,已經儼然不見方才那副示弱的痛苦模樣。

他站起身,渾身的刺都在王清越進門的瞬間豎起來,又礙於祈雲的在場,所以只是有些用力地繃緊脖頸,什麽都沒有說。

“行了,別說了。”反倒是祈雲聽的頭疼,擡手按了下王清越的手腕,有點疲倦地出聲制止:“我想睡覺。”

王清越順理成章昂起了頭,他擡了擡下巴,對著姜儀,語調透出些許刻薄:“他說他要睡了,姜總。”

他色內厲荏的,面上楞是沒表現出來一點怯場。祈雲都不知道局面怎麽能變成這樣,戲劇性地沒法收場。

“你出去吧。”他短暫地猶豫了兩秒,偏過頭,終於舍得看向姜儀所在的方向,眼皮子半耷拉下去,輕聲說:“不用這樣。”

姜儀嗓子幹得發疼:“不用哪樣?”

祈雲擡起眼,說:“不用哭。”

許是王清越的到來,打開了他的話匣子,罕見地,他主動補上話頭,仍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模樣:“我現在不想說這些……回去早點休息。”

早點休息。又是這句早點休息。

姜儀暗自咬了下牙,第不知道多少次從祈雲嘴裏聽見這句話,內心冒起的火幾乎要將整個人吞沒。

像是設定好什麽程序的npc,每到沒話說的時候就會用這句話來輕飄飄地帶過。無論自己是生氣,憤怒,委屈,還是傷心。

永遠只會用那副堪稱冷漠的姿態說著敷衍的,高高在上的關心。好像自己多麽無理取鬧,像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

——但現在還不行。

姜儀用力咬了下唇內側,直到有些尖銳·的疼痛傳至大腦皮層,口腔內彌漫滿血腥的鐵銹味,他才捏緊背在身後的手,垂著眼,很有些低聲下氣地應聲:“好。”

他可以忍,現在。不過是短暫地,失去這麽一會兒任性的權力,姜儀眨了下眼,想,他必須得忍。

“你也早點休息,”姜儀頓了頓,頂著王清越帶點敵對的目光,絲毫不受幹擾地選擇無視,渴求似地小心翼翼詢問:“……那明天,我還能來看你嗎?”

祈雲沒什麽表情的臉露出細微的裂縫,他別過眼,不去看姜儀的臉,再一次以沈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會來的。”姜儀小聲嘟囔,卻足以讓在場的人聽見。

王清越雙手抱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他咳了兩聲,下一秒就要開口趕人。

祈雲不算重地攥了下他的衣袖,無聲地阻止他即將脫口而出的難聽話,先一步說:“隨你。”

說完,他就不再搭理姜儀,松開搭在王清越手腕的手,自顧自問:“你剛剛出去幹什麽了,出去這麽久。”

這是擺明了不欲同他多言,姜儀識相,所以什麽都沒再說。他視線蛇一般地停在兩人交碰的肌膚,涼冰冰的,轉瞬即逝,裏頭的怨毒讓王清越莫名背後發冷。

“那我走了。”他垂著眼,沒再過多停留,腳步微微頓了頓,反手帶上了門。

背影隔在磨砂門之後,顯得落寂。祈雲眼皮抖了抖,挺直的背脊不太明顯地洩力,僵硬少時,還是扭過頭,透過透明的窗戶,目光落在姜儀沮喪的身影。

他沒說話,表情也沒太大波動,但肉眼可見的,王清越想,他在難過。

“人都走了,你擱那當望夫石啊?”

他清清嗓子,“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一屁股挪到凳子上,幾番欲言又止:“你別告訴我,他掉那兩滴眼淚,你就又心軟,真去重新當那沒名沒份的地下黨啊。”

話是這麽說,王清越頓了頓,語氣也跟著弱下去。他難得換位思考了一下,覺得也不全能怪祈雲沒出息。

畢竟姜儀那張嘴,示起弱來,連站在病房外的他,都差點被成功說服。確實是好一手的轉移重心,講起痛苦和內疚時,那副真情流露的模樣,弄得他都要險些忘記,元庭才是要跟他結婚的那一個。

怪不得是當老板的命,原來pua的這項技能,是職場和情場上通用的。

祈雲像是短暫地出了個神,很快重新挺直背,淺色的眸子竟然顯出些許涼薄,淡聲否認道:“沒有。”祈雲在說謊。

不過也不完全算是謊話。剛剛買來的粥有些涼了,祈雲扯開塑料袋,稍稍用力,扒開了蓋的有點緊的塑料蓋。

白乳色的湯水隨著蓋子的揭開蹦出來,濺到手腕處的肌膚,帶著些許難受的粘膩。

姜儀說的那些話,掉下的眼淚,皆落在祈雲心裏,沒有感觸或者心軟,說起來也不現實。

祈雲並不是不知道姜儀是個怎麽樣的人。恰恰相反,他知道姜儀擅長偽裝,擅長示弱,這當然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姜儀在自己面前,這樣毫無征兆地掉下眼淚。

很多事情,姜儀自以為瞞得很好,但祈雲都知道。

他知道,只是從來不去計較。

祈雲同樣知道自己的愚蠢,這樣的行為不管落在誰的眼裏,大抵都是輕賤的。因為記吃不記打,因為永遠學不會記住教訓,所以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很大一部分,祈雲想,其實都是自己的原因。

痛苦是他應得的,他沒什麽資格去抱怨。像姜儀說的,討厭或是憎恨,祈雲想,那就更沒有資格了。

是他自己明知結局,也依舊做出的選擇。經受不住引誘的人本該遭受痛苦,祈雲沒認為自己多麽可憐。

他總是無法做到,放任姜儀的淚水,在自己的眼前落下。所以從前的每一次,姜儀總能如願以償,重新得到自己想要的。

多廉價的眼淚,也只有在祈雲這裏,才會被當成免死金牌,珍貴又憐惜。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

祈雲捏著勺子,舀起勺溫涼的粥,食之無味,咽得很快。

姜儀可以對他任性,可以不愛他,也可以隨意利用。哪怕自私,用完就隨手丟棄,什麽都可以。

他甚至可以謊話連篇——祈雲咽得急了,咽喉被飯粒嗆住,咳了面容浮上血色,甚至生理性地眼睛發酸——但不該連他那樣執著的,固執著這麽多年的美好過往,都要被帶上玩弄的欺騙。

或許姜儀說的也並沒有全然錯誤,在祈雲這裏,年幼時那個盈盈笑著姜儀,是唯一的底線,是他無法僭越的雷池。

即使那個人,是姜儀自己。也同樣不可以。

江城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終究還是放了晴。外頭一掃前些時段的陰霾,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病房,又是新的一天。

王清越嘴上說著破罐子破摔,實際行動還是任勞任怨地去了公司當奴役。

祈雲閑著沒事,居然也把對方發個沒完沒了的吐槽字字句句看完。

看完還不忘自居上司,回了一句“好好上班”。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王清越最討厭的那種人。上學的時候卷生卷死,上班了也同樣不例外。就連生病到住院,都不肯給自己放上半天假,楞是開了電腦,坐在病床上處理堆積的郵件。

也是麻痹大腦深陷負面情緒的一種方式,祈雲希望通過無止休的工作,好讓自己少一些內耗。

畢竟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愛胡思亂想。

王清越要是知道他這樣的想法,估計又是一陣無言的崩潰。

工作和失戀,每一樣都是單拿出來讓人感到絕望的詞語,在失戀的時候瘋狂工作,這兩樣加在一起,簡直就是難以想象的雙倍痛苦。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出來的祈雲,居然能擁有如此詭異的喜好。

王清越撇撇嘴,對著祈雲那句回覆發了一陣瘋,隨即收起手機,轉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哪裏有人盯著自己,背後陰惻惻的發涼,但是找了好幾次,又什麽都沒有發覺。

這股說不上來的奇怪一直持續到下班,才終於有了答案。

“一起走嗎?”姜儀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憑空出現在他背後,嘴角也帶著點笑,仿佛昨天跟他爭鋒相對的人不是自己:“你是不是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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