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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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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雁商咖位大,這些活動都放手交給小輩去做。

章世秋也不在出席名單上,集團象征性的來了倆股東,一高一矮,挨個兒上臺發言。接下來是活躍氣氛的歌曲表演,請的音樂界常青藤的老藝術家和兒童合唱團。

娛樂過後,主持人激情澎湃地烘托了一番氣氛,將晚宴拉到重要環節——由雁放作為代表宣布第一輪拍賣開始。

安排好的記者紮堆擠在了舞臺前,舉起手中的長槍短炮。除卻集團的幾位知情者,有不少商圈前輩或是社會名流都將目光聚焦臺面,等著一睹他的面貌。

然而當事人心裏卻一團亂麻。

雁放根本沒有多餘的神經去緊張他在公眾面前的亮相,大腦一早停擺了,造成事故的源頭來自於剛才歌舞表演時,韓雅睿逮著重點問他:“你是不是也在懷疑葉阮?”——嘎吱。

內心堆砌出的那座堅不可摧的感情堡壘,似乎有一小段承重結構松動了。

伯明翰的那晚,葉阮電腦裏自動銷毀的郵件像團迷霧一般遺留在雁放心底,於是他偷偷在葉阮電腦中植入了遠程操控的偷窺病毒,終端連接到他的主機。

而在工作室查出渡輪病毒源代碼的時候,他下意識覺得那串字符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那是被他遺忘了的細節。

雁放確實起了疑心,葉阮動手術的時間是他侵入電腦查證的最佳時機。

就算不通過葉阮,他也可以輕易的通過這座城市密布的攝像頭,查到葉阮去了哪家醫院、甚至是手術時間。但他並不需要做這些,因為葉阮根本沒有帶走電腦。

他的電腦就安靜地躺在主宅二樓的辦公桌面上,ip地址距離雁放不過兩公裏遠。

所以雁放暫時沒有選擇侵入那臺電腦,而是在深夜偷偷去了趟主宅。這次……他發現了令他更加疑惑、且極為致命的線索。

他沒有把這些告訴韓雅睿,甚至連他自己都尚未做好厘清這一切的準備。

“接下來,讓我們掌聲有請雁氏集團代表人——雁放先生,來宣布拍賣開始!”

掌聲如波濤般起起伏伏,將他從回憶的盲流中推到岸邊。雁放的心思卻像上了一把鎖,而鑰匙揣在葉阮的手裏。

幾乎是在邁出皮鞋的剎那間,他在這片雷動的海洋裏難得清靜下來,耳邊靜悄悄地,響起葉阮說的話——

“保護你想保護的一切。”

雁放款步走到舞臺中央的定位線上,英俊挺拔的身影映在每一位來賓的瞳孔裏,他接過話筒,面對著頻閃的相機,露出妥帖一笑。

“祝大家今晚盡興,拍到理想的藏品。我宣布——第一輪拍賣現在開始。”

站在所謂“人生巔峰”的滋味並沒有想象中的喜悅或是慌亂,反而覺得自己太過渺小,還擔不起這強加於身的萬丈光芒。

雁放好像突然明白了葉阮讓他經歷這些的意圖,他在告誡他:人在偉大之前,首先看到自己渺小。

葉阮在把他推向一條輝煌但孤獨的道路,引領著他、直到他強大到足夠承擔一切。而葉阮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擔得起,所以在這盤棋開局的那一刻,他們就密不可分地糾纏在了一起。

被操縱的棋子怎麽能揣摩棋手的心思?

雁放隱約產生了令他心悸的猜疑,當這盤棋分出勝負後,下棋的人會選擇以身祭局、還是放手?

一種如高空跌落般的失重感襲來,不管是哪種結局,都不是雁放所希望看到的。為什麽在他還尚未得到一切的時候,這種失去的悲痛感便已經傾註滿身?

他望著舞臺下方刺眼的閃光燈,茫然一片的白綢與草地間,初見那夜的葉阮躍上心頭。他穿過盛放的梔子花樹,走上連廊臺階,轉過頭來,臉上凝結著愁霧般的幽怨。

——喜歡梔子的到底是誰?雁璽的死是你造成的嗎?這場棋局的賭註究竟是什麽?

面對他的討問,腦海裏的葉阮並沒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他轉過身,將側門推開一條縫鉆進去。霎時,白色仿佛被全數吸納進另外的空間,抽取過後的世界只留下沈重到無法喘息的黑色。

雁放久久凝視著他消失的地方,像只困獸被遺留在不見天日的籠子裏,搖尾乞憐。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幫你得到,但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離開我。

他充滿悲傷地想。早該知道的。

在埋葬辛巴的那一晚,他面對葉阮惡劣的玩笑,在他耳邊同樣惡劣地“汪”了一聲時,他就心甘情願地成為了他的困獸……他的狗。

拍賣進行的如火如荼,第一輪時間過半,林圃跟韓雅睿為了爭一條珠寶項鏈吵得不可開交。

那是一條維多利亞時期的古董顫抖花鉆石項鏈,工藝繁覆。金銀疊打的獨特五花造型,背部加以發條彈簧固定,使鏈心的花朵能夠在行走時輕微顫動、栩栩如生。

不是一類人還真坐不了一桌。

兩位敗家子已經叫到七十萬了還在咬著牙角力,最初幾位攀價的貴婦都停了手,抱著成人之美的心態圍觀他倆爭個你死我活。

雁放心裏藏著事兒,郁悶小半場了,這會循著聲往主舞臺看,皎白的燈光打在耀眼的高珠上,鉆石花簡直顫進他心裏了。

七十萬卡停在韓雅睿手裏,拍賣師開始叫價。

林圃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咬著牙說:“你就讓給我吧!一百萬買條項鏈你不虧嗎?”

韓雅睿也確實想叫停了,一百萬買條鉆石珠寶是劃不來,但礙於面子,她還沒松口,“你不是也想要嗎?你要項鏈幹什麽?”

“我又不要那朵花,我只要項鏈上的鉆而已。”

拍賣師叫完第二次,像是留有懸念般稍作停頓。

林圃也在猶豫跟不跟了,在這當口,雁放突然拉著他的手腕舉了起來,同時低聲對他說:“加三十萬。花給我,鉆給你。”

“一百萬,成交!”一錘定音。

韓雅睿鄙夷地看向他倆,罵了句:“狼狽為奸。”

林圃晃了晃腦袋,欠嗖兒地沖韓雅睿顯擺,顯擺完問雁放:“你要那朵花幹什麽?”湊近了悄聲問:“別是想送姓葉的吧?”

雁放很沒出息地“嗯”了一聲,這下換林圃懶得搭理他了。

目的已經達成,回去就把鉆拆了扔給康小宇,總夠他消氣了吧。林圃心情大好,招手讓侍者送了三杯香檳過來。

雁放怒刷三十萬,還來不及肉疼,腦子轉著圈在想單花做成什麽比較合適,得能保留顫頭的,又不至於太顯眼。腦子玩換裝游戲似的給葉阮疊了三種裝飾,才大致有了想法。

林圃又來問題了:“你打算做成什麽?讓康小宇給你做唄,他這方面人脈多。”

雁放抿了一口香檳,酒液占著嘴,他往胸口指了指。

林圃這小子一向歪主意最多,楞了半秒,瞠目道:“我操,你丫玩兒這麽臟的?”

韓雅睿聽了一嘴,也忍不住面露難色,譴責道:“你們男的腦子是不是也長在下邊?”

面對兩雙眼睛,雁放滿臉單純:“胸針哪兒臟了?”

“靠。”林圃尷尬了,舉起酒杯:“原來是我臟,自罰一杯。”

“對不起。”韓雅睿說:“我也陪一杯。”

第二輪拍賣開始前,韓雅睿也拍到了一頂心儀的王冠,打算生日會的時候佩戴,被林圃和雁放連聲調侃“女王”。

一組流量明星的歌舞串燒過後,壓軸拍品上來,是幾幅名家真跡,天價的起拍數額。三個人都沒什麽興致,便打算提前離席去韓家的飯店搓一頓實在的。

繞過藝術館主廳,瞧見被制裁的那倆人還關在安保室裏,面色由紅轉灰,灰得好似未來的人生路。

韓雅睿也瞅見了,掏手機叫司機來接他們,腳步一刻未停。

雁放和林圃不約而同偷看她的臉色,怕大小姐不開心了。

“偷看我幹嘛?”韓雅睿合上手機,反而很淡然:“我不會當回事的,他們那張爛嘴憑什麽腐蝕我的情緒。”

雁放大為讚賞,當場掏出手機把她的備註改成了“AAA首都女王”。

晚上剛到藝術館的時候,連門外鋪紅毯的小哥都不認識他,經歷了這裏程碑式的一晚,雁放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主廳外沒受邀的小報狗仔終於蹲到他路過,忙舉起相機留下幾張豪門大少的身影。

這滋味要擱別人身上應當挺難適應的,但雁放顯然是個缺心眼。

聽見相機的哢嚓聲,他主動轉身微笑比耶,短短一截路走出T臺的架勢。從未偷拍過如此高清正面照的狗仔錯覺拍了一場時裝周,差點連相機都沒端穩。

終於捱到出了主廳,門口擺著那張寫滿了密密麻麻花體字的簽名墻,等車之際,雁放還惦記著看一眼,看完立刻不滿了。

“這怎麽沒按我說的寫啊?!”

轉眼到了年假前的最後一周,新年的喜氣已經逐漸蔓延至大街小巷,連公司樓下都掛了兩盞紅彤彤的大燈籠,鮮紅的穗兒在北風裏招搖。

林圃怕給項鏈拆壞,捎上雁放整條拿去給康小宇了。

學設計的人是有兩把刷子在的,康小宇當下即說胸針太普遍了,小小一朵不出彩,做個發飾倒是不錯。於是便定了簪子,交給銀鋪去做。

雁放在公司消磨了幾天,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上午跟著寧遠長見識,下午跟著小玲她們聊八卦,晚上回家還得聽繁女士安排過年行程。

年三十那晚有隆重的家宴,得從小年開始忙活,繁瑩往主宅跑的次數可見增多。

偶爾雁商在家,他們也會像平常的一家三口那樣坐在一起吃個飯。疏離的餐桌上,雁放總是會不自覺看向對面的空位,桌下的腳踝躁動,每一次都像被撩撥似的,連累心也跟著難耐。

他漸漸意識到,在看似平和的雁家,葉阮是唯一的棱角。當棱角不在時,尖銳的矛盾也暫時壓在桌面下,擺出來的盤子裏盛滿了所有可以用來形容美滿家庭的詞匯。

繁瑩是個合格且懂事的女主人,她繼承了孟嫻寧的處事方式,對所有事都可以做到閉口不談,用無害的孱弱和恰到好處的愚蠢擁捧著雁商,忐忑而僥幸的,希望這生活能夠持續下去。

但雁放卻對這種趨於穩定的常態產生了一種抗拒感。

就像某一天被迫從嬰兒變成青少年,沒有人察覺到成長所對他帶來的巨大改變,但嬰兒座椅就那樣被撤掉了,桌子對面陪著吃飯的心愛玩偶也被收走。

他還是他,是在外人看來長大的他;也是沒有做好準備,只能獨嘗茫然與失落的他。

好在現實並沒有令他這樣適應下去。

在這種平和的表象茍延殘息之際,葉阮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忙了一晚的總策劃經過簽名墻不由深思:難道他真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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