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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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劉助理來接陳橋望的時候, 陳硯心還沒走。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陳橋望現如今還真有這麽一丁點兒感觸。
他問陳硯心：“你不下樓了？”м
他估摸著, 那個男人，就是想見她。
陳硯心吃著一片微微烤焦了的面包片, 說：“我馬上就上班去了。”
陳橋望心想：得了，你以前上班也沒見起這麽早，都是早飯都不吃就走了。
“見一面也沒什麽吧。”他勸告。
“不見。”
陳橋望坐在椅子上自己穿了鞋, 臨出門前又問閨女：“還有什麽交代的嗎？”
陳硯心一字一句道：“謹言慎行。”
陳橋望起身：“走了。”
陳硯心說得沒錯，面對李翊賢這種非富即貴的人，當然要做到謹言慎行, 陳橋望深有感觸。慕初妍本就是豪門小姐，年輕時跟了他, 忍受不了他的缺點以及態度只帶著大女兒離去。
陳橋望知道，慕初妍一直不願意生二胎, 當初生下陳硯心是老太太和他強烈要求的。
許是慕初妍沒想到他竟然與她不一心, 所以生下陳硯心不久後就走了。
但說到底, 具體因為他的哪一句話惹到了慕初妍，他一輩子也想不清楚。
漫漫婚姻中, 他對待慕初妍的態度早已沒有初見時那般純粹與美好。
而慕初妍向來心思敏感，錦衣玉食。
陳橋望很少有著後悔以及窘迫的感覺, 即使坐在李翊賢身側，他也沒覺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 其中有著不少好勝心作祟。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端坐在車裏, 心想這人比他年輕太多，按年齡分他是為長輩。況且這人對他閨女有好感, 說不定以後能夠開花結果。
陳硯心的交代他謹記於心——謹言慎行。
工作日街道車水馬龍，才開出去不久，車子便被堵在路中。
李翊賢看了一眼陳橋望包裹著紗布的手，問道：“感覺怎麽樣？”
陳橋望專心看向正前方，雖然那裏什麽都沒有，手腕骨裂半個月，比之前好上太多。
他說完這些，又向人道謝：“李先生，昨天真是謝謝你。”
“舉手之勞。”
對方都這麽說了，陳橋望便不再回話。
昨天一天，兩人聊了不少閑話，陳橋望對李翊賢印象不錯，年輕有為，帥氣健談。
雖然他問過的話，李翊賢都以模棱兩可的話語回答，但他也十分為對方著想。
許是人家不方便回答，畢竟有錢人規矩多。
過了一會兒，李翊賢道：“您年紀大了，出行看病不方便，我們加個聯系方式，以後您有事兒找我。”
陳橋望忙不疊笑開了眼，他心道：是該加個聯系方式，不過我就不麻煩你了，你有心就自己來找我。
陳橋望這人，不僅和陳硯心長得像，就連某種傲嬌脾性都很像。
但陳硯心比他上進，更比他有出息。
“硯心工作太忙了。”陳橋望笑道，“我是有些不好意思找她。”
“以後您找我就成。”
“那怎麽好意思啊。”陳橋望看著他，等著他說下一句。
李翊賢將號碼存在電話簿，收起手機：“沒什麽不好意思。”
前幾日見面，陳橋望總是喋喋不休地講起自己手腕傷勢，惋惜老房子產權沒著落，細細想來兩人並沒有認真聊過陳硯心。
陳橋望說：“有件事情想問一下……”
李翊賢：“您說。”
“你和我們家硯心怎麽認識的？”陳橋望說，“我們爺倆不住一塊，她什麽都不告訴我。”
“工作。”李翊賢說，“過段時間也有工作交集。”
“明白。”陳橋望心滿意足地轉過臉，心想自己應該沒有多說話了。
---
當晚陳硯心提前下班，陳橋望已經回家了。
陳硯心看見他的手腕換了新的石膏與紗布，便問他：“恢覆得怎麽樣？”
陳橋望今年快六十歲，傷勢恢覆不比年輕人，但今天的專家給他不僅給他換了石膏，還給他開了內服的藥。
他說：“應該快好了。”
“那就好。”陳硯心走進房間。
這段時間她一直住在沙發上，只有工作時才會回到臥室打開書桌上的電腦。
保姆已經下班，家裏只有父女二人。
空氣安安靜靜的，燈光如晝。
陳硯心準備的是李翊賢的采訪稿。陳青把這個工作交給了她和其他幾個組員，但主要由她負責。
陳硯心不知道這是臺裏的意思，還是李翊賢所指。不過既然交給她了，她便好好做。
她安排白小蝶采訪，另外一位同事拍攝，她主要在後采觀看整體效果以及進度。
在進行這項工作前，還有一個項目需要結尾。
陳硯心決定明天收尾，今天準備細致觀看李翊賢的家族史。
李翊賢祖籍南京，如今定居京市。其祖父李成年為國內紡織業泰鬥，其父李宗平為博維集團創始人，其姑姑是影視巨星李春韻，母親則為大境集團外孫女，可謂家世顯赫。
除了李翊賢，這一大家裏，陳硯心唯一熟悉的就是李春韻。去年的平水電影節中，她與李翊賢一同亮相。
陳硯心當時沒註意到兩人之間這層親密的血緣關系，更沒想到。
李翊賢其人，如同明承東一樣優秀。唯一區別在於，家族人丁的興旺。
作為博維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李家上下對他可謂寄予厚望。
陳硯心就著燈光，打開李翊賢單獨的搜索頁面。
在她全神貫註之時，陳橋望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後：“能在網上搜到他——”
陳硯心嚇了一跳，扭著腦袋看向陳橋望。
“誒，真能！我就說這小夥子厲害吧，快讓我看看。”陳橋望一邊說著，一邊湊得更近。
陳硯心：“……”
“博維集團？”陳橋望問，“就是那個博維集團？”
陳硯心失笑：“爸，這麽吃驚嗎？”
她們這個行業，本就可以接觸到許多赫赫有名的人。
陳橋望驚了，問她：“你和他到底什麽關系？”
陳硯心頓了頓，說：“好過一段時間……”
“是分手還是吵架了？”陳橋望十分緊張。
“分手。”
“那錢是他給的分手費嗎？”
陳硯心恍惚：“什麽錢？”
陳橋望如實道：“房子的錢，產權費一平五萬，總共一百六十三萬六。”
“……”陳硯心低聲詢問，“李翊賢付的？”
“嗯。”
“你自己還。”她試圖撇清關系。
“我怎麽還？！”陳橋望一窮二白，大聲反駁，“這房子本來就是給你的，你自己解決！”
他想，李翊賢根本就不差這份錢。
陳硯心說：“我解決不了。”
分手是她提的，雖然她對這份情感經歷幾乎沒有實感。她覺得他們之間更像是彼此約了一個很不錯的炮.友，在異常忙碌和頭腦發熱的情況下睡了幾次，彼此吃幹抹凈後就此別過，最後還鬧得有些難看。
“你把我賣了我都還不上這錢。”陳橋望忽然想起來，“你怎麽都不給他打個電話？”
陳硯心沈默了下：“打什麽電話？”
“表達一下感謝之情啊。”陳橋望說，“人家幫你解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知道拆遷之後的房子值多少錢嗎？”又說，“我今天和老張通話了，那片兒確定五月要拆。”
“那你就在我這裏住到五月。”
“不是這事兒。”陳橋望皺著眉頭數落陳硯心，“你怎麽這麽大了還這麽軸！”
陳硯心：“我沒有。”
“老子看你長大。”陳橋望一字一句道，“你想什麽老子一清二楚。”
陳硯心起身，趕人出門：“我長大了，不由你管。”
陳橋望“哎吆哎吆”兩聲，裝作很疼的樣子，“好男人和好女人一樣，可遇不可求，遇到就要緊緊抓住！”
“你怎麽知道他是好男人呢？”陳硯心仍然趕他出去，“我很累的爸，你快出去，我想靜靜。”
“我就知道！”
“你這麽厲害，怎麽不抓住我媽呢？”
“你……！”
“你要是當初挽留住我媽，我至於是現在這樣嗎？”
“我就是沒挽留住，所以才勸告你！”陳橋望罕見得沒有生氣，更沒有因此沈默，而是言之鑿鑿地說，“我是你爸，我會害你嗎？你以前談過的那些個小男生，沒一個能比得上這個。”
陳硯心知道，他說的沒錯。
但她不能茍同，是因為她把事情搞砸了，並且她不能做低頭的那一方。
李翊賢最近的表現是在給她發出信號，她一旦接受，又會重蹈覆轍。
“他對我不好。”陳硯心停了幾秒，不知道該怎樣和陳橋望說，她咬了咬唇，低聲道，“他那種心高氣傲的人，根本就不會對我好。”
沒有多餘的話，陳硯心也不想細細解釋。
她覺得，陳橋望能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你是說——”陳橋望也不知該怎麽說，“他對你不好？”
“爸，感情的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陳硯心皺眉，嘆息道，“你不要再幹涉我了，我自己最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麽樣的生活。”
“我只是想，他很厲害，能幫到你。”陳橋望同她解釋。
“我知道。”陳硯心說，“但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感覺到自己自己是被呵護的，我不喜歡……”
如此聽來，陳橋望也有些動容。
他大概能理解陳硯心話裏的意思，李翊賢自小被眾星捧月著長大，肯定不是會體貼照顧別人的性格。或許他是喜歡閨女，不然也不會幫他們一家搞定房子。
陳橋望沒能給予陳硯心優渥的生活條件，造就她強勢不服輸的性格，她很懂事，也很努力，他沒資格要求閨女一定要去做什麽。
“你現在年齡還小，確實也沒要談朋友。”陳橋望嘆了口氣，看著女兒沒什麽表情的臉，“你餓不餓，還想吃什麽？”
陳硯心搖了搖頭。
“別太累了。”
“我很快就好。”
陳橋望沒心沒肺，那幾晚睡得特別好。房子的事情解決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地，只是人情沒還清。
他思來想去這人情始終還是該讓閨女去還，雖然受益者是他，但這事兒壓根和他沒什麽關系。
劉助理再次打電話來約去醫院的時間，陳橋望明確拒絕了。
他的拒絕令劉助理始料未及，態度立刻變得更加恭敬：“陳伯父，請問您是對上次的治療不滿嗎？”
陳橋望：“不是的，我本人是很滿意的，但是我不想總是麻煩你們。”
劉助理：“這是我的工作。”
陳橋望：“抱歉。”
電話掛斷後不久，又有另外一則電話打進。
這次是李翊賢，陳橋望猜到了。
陳橋望換了種語氣：“我之前不了解你和硯心的情況，但我身為她的父親，百分百服從她的命令。”
李翊賢沒有生氣：“治療而已，您可以不讓她知曉。”
陳橋望想，他說得也對。
但他得表決心意：“我老骨頭一把，命不值錢，就期盼著我閨女以後工作越來越好，嫁個疼她愛她的好人家。”
李翊賢默了幾秒，說：“應該的。”
在和李翊賢的對話接觸中，陳橋望想象不到他和陳硯心相處時的模樣。
陳橋望覺得，李翊賢鎮不僅有錢有勢，還不卑不亢，實在是叫他挑不出一點兒毛病。就連他的拒絕，對方也欣然接受，並且沒有提及房子的事情。
陳橋望說：“你得和她說，她同意了才行。”
李翊賢低聲：“好。”
---
時間很快來到四月，為了這次獨家專訪，陳硯心做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撰寫的采訪稿被臺裏多數高層批改指點，最終定稿。
陳硯心一遍遍檢查采訪稿，偶爾會想李翊賢同意專訪的原因。
有一點，難猜。
和李翊賢電話分手後，她沒有主動聯系過對方一次，當然他也是。
那日聊得歡快的陸赫時和曾有過一餐之緣的遲鏡爻像是憑空消失在她的生命裏，唯有遲涔，充斥在她工作生活中的各個角落。
遲涔與林英未婚生女曝光後，有心人扒出遲涔懷孕生女的時間點，發現那時的林英並未與前妻離婚。
不久後林英公開說明離婚時間，為遲涔擺脫插足嫌疑，並說明作為公眾人物，並不希望將私生活傳播於眾。
盡管如此，此事網絡熱度依舊不消。
Spy內部收到了警告，但影響微乎其微。
陳硯心覺得，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比臺裏大得多。
采訪日當天，她和幾位同事乘坐車前往翠華郡。
李翊賢將采訪地點定在了家裏，這種事件很是常見。
為了遷就被采訪者的時間與方便，采訪地點可以定在任何合適的位置，公司、家裏或者臺裏。
這次來到翠華郡，陳硯心只當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出行。
白曉蝶一路坐在她旁邊，惴惴不安地想要說話，一直等到下了車才敢出聲，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詢問道：“硯心姐，你是不是認識這位李先生？”
陳硯心掖了掖鬢角的發絲，反問：“怎麽了？”
白曉蝶說：“我記著去年那次外采，你叫你朋友送我去醫院，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李翊賢啊。”
女孩子年齡小，眼睛裏藏不住一點事兒。
陳硯心說：“采訪的時候，一定要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她不忘提醒白曉蝶，“以你的工作經驗，其實Ashley並不同意把這次專訪交給你。”
白曉蝶一下子就有點兒被影響到，隨即很快深吸一口氣，保證道：“我會努力的。”
陳硯心抿了抿唇，點頭：“好。”м
再次深吸一口氣，踏進那扇再為熟悉不過的大門。
許久不來，別墅裏陳置並未有大改動。劉助理站在門口恭候電臺記者光臨，只是一見到人就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了陳硯心臉上。
陳硯心對他回以微笑。
采訪地點定在二樓書房，設備則是放在一樓某個閑置的房間。
陳硯心雖然來過不少次，但沒有去過二樓，這次她也不準備上樓，同白曉蝶交代過註意事項後，便戴好耳機坐在設備前。
半個小時後，白曉蝶下了樓。
陳硯心問她：“怎麽了？”
白曉蝶皺皺眉：“我不知道……劉助理讓我先下樓……”
“沒關系。”
陳硯心眼神裏帶有淡淡的擔憂，她很了解李翊賢，他是最會為難她的人。
手機震動，陳硯心低頭，是陳青打來的電話。
陳硯心接起電話：“Ashley.”
“陳硯心，今天換你采訪。”
對面的聲音不容置喙。
陳硯心手裏拿著手機，承接著白曉蝶炙熱焦急的目光，心裏一根弦緊繃。
“可是ashley，之前一直是由白曉蝶準備的。”
不是她拒絕，只是理由太合理了。
陳青直截了當地說：“李翊賢點名要求你。”
陳硯心：“……”
“快速準備。”陳青囑咐，“不要耽誤太久。”
李翊賢此刻就在二樓。
陳硯心掛斷電話，從白曉蝶手裏拿過采訪稿及其他采訪工具。
“硯心姐，是不是Ashley覺得我表現不好所以換掉我？我真的很想進行獨家專訪……我為了今天熬了幾個通宵……”
陳硯心：“和你沒關系。”
白曉蝶看著她：“那是為什麽？”
陳硯心不好在李翊賢家裏說他脾氣太差，又因為這原因實在覆雜，只能安慰她道：“服從上級領導安排，大家有過這樣的經歷。”
說完這些，她便轉身走向樓梯。
大概是因為工作，同時感知到同事們在樓下布置等待的辛苦，陳硯心心無旁騖，只想著將今日的工作行程完美快速的結束。
劉助理引她到房門口，她沒有來過二樓，還以為這間房就是采訪的那間，她徑直走了進去，身後有人關了門。
陳硯心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
李翊賢站在窗邊，碾滅煙頭，轉過身來看她。他今天穿了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襯衫紐扣卻散開兩粒扣子，有種恣意灑脫卻風度翩翩的沖突美感。
淩厲的目光看向她，她並沒有感覺到其中攻擊力。
陳硯心的心又動了一下，之前的那些怨氣和不滿似乎在這一瞬間消弭了，她就知道，只要看見他就沒什麽好慪氣的必要，也正是因為一個月沒有見面，所以難受了一個月。
她問他：“你想說點什麽嗎？”
“有。”李翊賢走了過來，站在陳硯心面前，他覺得她好像瘦了一點，又像是沒睡好，眼底有粉底遮不掉的黑眼圈，他的心軟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消氣了麽？”
陳硯心點了點頭。
其實她還想問，解決陳橋望的房子、帶陳橋望去看病還有這次指定給她的獨家專訪，是他求和的手段嗎？
陳硯心一點兒都不傻，她太當局者迷。
好像覺得自己不配，始終不能相信。
“可以開始采訪了嗎？”
“那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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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劉助理來接陳橋望的時候, 陳硯心還沒走。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陳橋望現如今還真有這麽一丁點兒感觸。
他問陳硯心：“你不下樓了？”м
他估摸著, 那個男人，就是想見她。
陳硯心吃著一片微微烤焦了的面包片, 說：“我馬上就上班去了。”
陳橋望心想：得了，你以前上班也沒見起這麽早，都是早飯都不吃就走了。
“見一面也沒什麽吧。”他勸告。
“不見。”
陳橋望坐在椅子上自己穿了鞋, 臨出門前又問閨女：“還有什麽交代的嗎？”
陳硯心一字一句道：“謹言慎行。”
陳橋望起身：“走了。”
陳硯心說得沒錯，面對李翊賢這種非富即貴的人，當然要做到謹言慎行, 陳橋望深有感觸。慕初妍本就是豪門小姐，年輕時跟了他, 忍受不了他的缺點以及態度只帶著大女兒離去。
陳橋望知道，慕初妍一直不願意生二胎, 當初生下陳硯心是老太太和他強烈要求的。
許是慕初妍沒想到他竟然與她不一心, 所以生下陳硯心不久後就走了。
但說到底, 具體因為他的哪一句話惹到了慕初妍，他一輩子也想不清楚。
漫漫婚姻中, 他對待慕初妍的態度早已沒有初見時那般純粹與美好。
而慕初妍向來心思敏感，錦衣玉食。
陳橋望很少有著後悔以及窘迫的感覺, 即使坐在李翊賢身側，他也沒覺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 其中有著不少好勝心作祟。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端坐在車裏, 心想這人比他年輕太多，按年齡分他是為長輩。況且這人對他閨女有好感, 說不定以後能夠開花結果。
陳硯心的交代他謹記於心——謹言慎行。
工作日街道車水馬龍，才開出去不久，車子便被堵在路中。
李翊賢看了一眼陳橋望包裹著紗布的手，問道：“感覺怎麽樣？”
陳橋望專心看向正前方，雖然那裏什麽都沒有，手腕骨裂半個月，比之前好上太多。
他說完這些，又向人道謝：“李先生，昨天真是謝謝你。”
“舉手之勞。”
對方都這麽說了，陳橋望便不再回話。
昨天一天，兩人聊了不少閑話，陳橋望對李翊賢印象不錯，年輕有為，帥氣健談。
雖然他問過的話，李翊賢都以模棱兩可的話語回答，但他也十分為對方著想。
許是人家不方便回答，畢竟有錢人規矩多。
過了一會兒，李翊賢道：“您年紀大了，出行看病不方便，我們加個聯系方式，以後您有事兒找我。”
陳橋望忙不疊笑開了眼，他心道：是該加個聯系方式，不過我就不麻煩你了，你有心就自己來找我。
陳橋望這人，不僅和陳硯心長得像，就連某種傲嬌脾性都很像。
但陳硯心比他上進，更比他有出息。
“硯心工作太忙了。”陳橋望笑道，“我是有些不好意思找她。”
“以後您找我就成。”
“那怎麽好意思啊。”陳橋望看著他，等著他說下一句。
李翊賢將號碼存在電話簿，收起手機：“沒什麽不好意思。”
前幾日見面，陳橋望總是喋喋不休地講起自己手腕傷勢，惋惜老房子產權沒著落，細細想來兩人並沒有認真聊過陳硯心。
陳橋望說：“有件事情想問一下……”
李翊賢：“您說。”
“你和我們家硯心怎麽認識的？”陳橋望說，“我們爺倆不住一塊，她什麽都不告訴我。”
“工作。”李翊賢說，“過段時間也有工作交集。”
“明白。”陳橋望心滿意足地轉過臉，心想自己應該沒有多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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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陳硯心提前下班，陳橋望已經回家了。
陳硯心看見他的手腕換了新的石膏與紗布，便問他：“恢覆得怎麽樣？”
陳橋望今年快六十歲，傷勢恢覆不比年輕人，但今天的專家給他不僅給他換了石膏，還給他開了內服的藥。
他說：“應該快好了。”
“那就好。”陳硯心走進房間。
這段時間她一直住在沙發上，只有工作時才會回到臥室打開書桌上的電腦。
保姆已經下班，家裏只有父女二人。
空氣安安靜靜的，燈光如晝。
陳硯心準備的是李翊賢的采訪稿。陳青把這個工作交給了她和其他幾個組員，但主要由她負責。
陳硯心不知道這是臺裏的意思，還是李翊賢所指。不過既然交給她了，她便好好做。
她安排白小蝶采訪，另外一位同事拍攝，她主要在後采觀看整體效果以及進度。
在進行這項工作前，還有一個項目需要結尾。
陳硯心決定明天收尾，今天準備細致觀看李翊賢的家族史。
李翊賢祖籍南京，如今定居京市。其祖父李成年為國內紡織業泰鬥，其父李宗平為博維集團創始人，其姑姑是影視巨星李春韻，母親則為大境集團外孫女，可謂家世顯赫。
除了李翊賢，這一大家裏，陳硯心唯一熟悉的就是李春韻。去年的平水電影節中，她與李翊賢一同亮相。
陳硯心當時沒註意到兩人之間這層親密的血緣關系，更沒想到。
李翊賢其人，如同明承東一樣優秀。唯一區別在於，家族人丁的興旺。
作為博維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李家上下對他可謂寄予厚望。
陳硯心就著燈光，打開李翊賢單獨的搜索頁面。
在她全神貫註之時，陳橋望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後：“能在網上搜到他——”
陳硯心嚇了一跳，扭著腦袋看向陳橋望。
“誒，真能！我就說這小夥子厲害吧，快讓我看看。”陳橋望一邊說著，一邊湊得更近。
陳硯心：“……”
“博維集團？”陳橋望問，“就是那個博維集團？”
陳硯心失笑：“爸，這麽吃驚嗎？”
她們這個行業，本就可以接觸到許多赫赫有名的人。
陳橋望驚了，問她：“你和他到底什麽關系？”
陳硯心頓了頓，說：“好過一段時間……”
“是分手還是吵架了？”陳橋望十分緊張。
“分手。”
“那錢是他給的分手費嗎？”
陳硯心恍惚：“什麽錢？”
陳橋望如實道：“房子的錢，產權費一平五萬，總共一百六十三萬六。”
“……”陳硯心低聲詢問，“李翊賢付的？”
“嗯。”
“你自己還。”她試圖撇清關系。
“我怎麽還？！”陳橋望一窮二白，大聲反駁，“這房子本來就是給你的，你自己解決！”
他想，李翊賢根本就不差這份錢。
陳硯心說：“我解決不了。”
分手是她提的，雖然她對這份情感經歷幾乎沒有實感。她覺得他們之間更像是彼此約了一個很不錯的炮.友，在異常忙碌和頭腦發熱的情況下睡了幾次，彼此吃幹抹凈後就此別過，最後還鬧得有些難看。
“你把我賣了我都還不上這錢。”陳橋望忽然想起來，“你怎麽都不給他打個電話？”
陳硯心沈默了下：“打什麽電話？”
“表達一下感謝之情啊。”陳橋望說，“人家幫你解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知道拆遷之後的房子值多少錢嗎？”又說，“我今天和老張通話了，那片兒確定五月要拆。”
“那你就在我這裏住到五月。”
“不是這事兒。”陳橋望皺著眉頭數落陳硯心，“你怎麽這麽大了還這麽軸！”
陳硯心：“我沒有。”
“老子看你長大。”陳橋望一字一句道，“你想什麽老子一清二楚。”
陳硯心起身，趕人出門：“我長大了，不由你管。”
陳橋望“哎吆哎吆”兩聲，裝作很疼的樣子，“好男人和好女人一樣，可遇不可求，遇到就要緊緊抓住！”
“你怎麽知道他是好男人呢？”陳硯心仍然趕他出去，“我很累的爸，你快出去，我想靜靜。”
“我就知道！”
“你這麽厲害，怎麽不抓住我媽呢？”
“你……！”
“你要是當初挽留住我媽，我至於是現在這樣嗎？”
“我就是沒挽留住，所以才勸告你！”陳橋望罕見得沒有生氣，更沒有因此沈默，而是言之鑿鑿地說，“我是你爸，我會害你嗎？你以前談過的那些個小男生，沒一個能比得上這個。”
陳硯心知道，他說的沒錯。
但她不能茍同，是因為她把事情搞砸了，並且她不能做低頭的那一方。
李翊賢最近的表現是在給她發出信號，她一旦接受，又會重蹈覆轍。
“他對我不好。”陳硯心停了幾秒，不知道該怎樣和陳橋望說，她咬了咬唇，低聲道，“他那種心高氣傲的人，根本就不會對我好。”
沒有多餘的話，陳硯心也不想細細解釋。
她覺得，陳橋望能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你是說——”陳橋望也不知該怎麽說，“他對你不好？”
“爸，感情的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陳硯心皺眉，嘆息道，“你不要再幹涉我了，我自己最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麽樣的生活。”
“我只是想，他很厲害，能幫到你。”陳橋望同她解釋。
“我知道。”陳硯心說，“但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感覺到自己自己是被呵護的，我不喜歡……”
如此聽來，陳橋望也有些動容。
他大概能理解陳硯心話裏的意思，李翊賢自小被眾星捧月著長大，肯定不是會體貼照顧別人的性格。或許他是喜歡閨女，不然也不會幫他們一家搞定房子。
陳橋望沒能給予陳硯心優渥的生活條件，造就她強勢不服輸的性格，她很懂事，也很努力，他沒資格要求閨女一定要去做什麽。
“你現在年齡還小，確實也沒要談朋友。”陳橋望嘆了口氣，看著女兒沒什麽表情的臉，“你餓不餓，還想吃什麽？”
陳硯心搖了搖頭。
“別太累了。”
“我很快就好。”
陳橋望沒心沒肺，那幾晚睡得特別好。房子的事情解決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地，只是人情沒還清。
他思來想去這人情始終還是該讓閨女去還，雖然受益者是他，但這事兒壓根和他沒什麽關系。
劉助理再次打電話來約去醫院的時間，陳橋望明確拒絕了。
他的拒絕令劉助理始料未及，態度立刻變得更加恭敬：“陳伯父，請問您是對上次的治療不滿嗎？”
陳橋望：“不是的，我本人是很滿意的，但是我不想總是麻煩你們。”
劉助理：“這是我的工作。”
陳橋望：“抱歉。”
電話掛斷後不久，又有另外一則電話打進。
這次是李翊賢，陳橋望猜到了。
陳橋望換了種語氣：“我之前不了解你和硯心的情況，但我身為她的父親，百分百服從她的命令。”
李翊賢沒有生氣：“治療而已，您可以不讓她知曉。”
陳橋望想，他說得也對。
但他得表決心意：“我老骨頭一把，命不值錢，就期盼著我閨女以後工作越來越好，嫁個疼她愛她的好人家。”
李翊賢默了幾秒，說：“應該的。”
在和李翊賢的對話接觸中，陳橋望想象不到他和陳硯心相處時的模樣。
陳橋望覺得，李翊賢鎮不僅有錢有勢，還不卑不亢，實在是叫他挑不出一點兒毛病。就連他的拒絕，對方也欣然接受，並且沒有提及房子的事情。
陳橋望說：“你得和她說，她同意了才行。”
李翊賢低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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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來到四月，為了這次獨家專訪，陳硯心做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撰寫的采訪稿被臺裏多數高層批改指點，最終定稿。
陳硯心一遍遍檢查采訪稿，偶爾會想李翊賢同意專訪的原因。
有一點，難猜。
和李翊賢電話分手後，她沒有主動聯系過對方一次，當然他也是。
那日聊得歡快的陸赫時和曾有過一餐之緣的遲鏡爻像是憑空消失在她的生命裏，唯有遲涔，充斥在她工作生活中的各個角落。
遲涔與林英未婚生女曝光後，有心人扒出遲涔懷孕生女的時間點，發現那時的林英並未與前妻離婚。
不久後林英公開說明離婚時間，為遲涔擺脫插足嫌疑，並說明作為公眾人物，並不希望將私生活傳播於眾。
盡管如此，此事網絡熱度依舊不消。
Spy內部收到了警告，但影響微乎其微。
陳硯心覺得，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比臺裏大得多。
采訪日當天，她和幾位同事乘坐車前往翠華郡。
李翊賢將采訪地點定在了家裏，這種事件很是常見。
為了遷就被采訪者的時間與方便，采訪地點可以定在任何合適的位置，公司、家裏或者臺裏。
這次來到翠華郡，陳硯心只當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出行。
白曉蝶一路坐在她旁邊，惴惴不安地想要說話，一直等到下了車才敢出聲，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詢問道：“硯心姐，你是不是認識這位李先生？”
陳硯心掖了掖鬢角的發絲，反問：“怎麽了？”
白曉蝶說：“我記著去年那次外采，你叫你朋友送我去醫院，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李翊賢啊。”
女孩子年齡小，眼睛裏藏不住一點事兒。
陳硯心說：“采訪的時候，一定要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她不忘提醒白曉蝶，“以你的工作經驗，其實Ashley並不同意把這次專訪交給你。”
白曉蝶一下子就有點兒被影響到，隨即很快深吸一口氣，保證道：“我會努力的。”
陳硯心抿了抿唇，點頭：“好。”м
再次深吸一口氣，踏進那扇再為熟悉不過的大門。
許久不來，別墅裏陳置並未有大改動。劉助理站在門口恭候電臺記者光臨，只是一見到人就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了陳硯心臉上。
陳硯心對他回以微笑。
采訪地點定在二樓書房，設備則是放在一樓某個閑置的房間。
陳硯心雖然來過不少次，但沒有去過二樓，這次她也不準備上樓，同白曉蝶交代過註意事項後，便戴好耳機坐在設備前。
半個小時後，白曉蝶下了樓。
陳硯心問她：“怎麽了？”
白曉蝶皺皺眉：“我不知道……劉助理讓我先下樓……”
“沒關系。”
陳硯心眼神裏帶有淡淡的擔憂，她很了解李翊賢，他是最會為難她的人。
手機震動，陳硯心低頭，是陳青打來的電話。
陳硯心接起電話：“Ashley.”
“陳硯心，今天換你采訪。”
對面的聲音不容置喙。
陳硯心手裏拿著手機，承接著白曉蝶炙熱焦急的目光，心裏一根弦緊繃。
“可是ashley，之前一直是由白曉蝶準備的。”
不是她拒絕，只是理由太合理了。
陳青直截了當地說：“李翊賢點名要求你。”
陳硯心：“……”
“快速準備。”陳青囑咐，“不要耽誤太久。”
李翊賢此刻就在二樓。
陳硯心掛斷電話，從白曉蝶手裏拿過采訪稿及其他采訪工具。
“硯心姐，是不是Ashley覺得我表現不好所以換掉我？我真的很想進行獨家專訪……我為了今天熬了幾個通宵……”
陳硯心：“和你沒關系。”
白曉蝶看著她：“那是為什麽？”
陳硯心不好在李翊賢家裏說他脾氣太差，又因為這原因實在覆雜，只能安慰她道：“服從上級領導安排，大家有過這樣的經歷。”
說完這些，她便轉身走向樓梯。
大概是因為工作，同時感知到同事們在樓下布置等待的辛苦，陳硯心心無旁騖，只想著將今日的工作行程完美快速的結束。
劉助理引她到房門口，她沒有來過二樓，還以為這間房就是采訪的那間，她徑直走了進去，身後有人關了門。
陳硯心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
李翊賢站在窗邊，碾滅煙頭，轉過身來看她。他今天穿了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襯衫紐扣卻散開兩粒扣子，有種恣意灑脫卻風度翩翩的沖突美感。
淩厲的目光看向她，她並沒有感覺到其中攻擊力。
陳硯心的心又動了一下，之前的那些怨氣和不滿似乎在這一瞬間消弭了，她就知道，只要看見他就沒什麽好慪氣的必要，也正是因為一個月沒有見面，所以難受了一個月。
她問他：“你想說點什麽嗎？”
“有。”李翊賢走了過來，站在陳硯心面前，他覺得她好像瘦了一點，又像是沒睡好，眼底有粉底遮不掉的黑眼圈，他的心軟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消氣了麽？”
陳硯心點了點頭。
其實她還想問，解決陳橋望的房子、帶陳橋望去看病還有這次指定給她的獨家專訪，是他求和的手段嗎？
陳硯心一點兒都不傻，她太當局者迷。
好像覺得自己不配，始終不能相信。
“可以開始采訪了嗎？”
“那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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